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啊！”黄二虎张脸扭曲成团，因为极度的痛苦浑身都在不住的打着摆子，疯狂的惨叫声整个蓑衣渡都能听见。

    董策却是带着狞笑，缓步上前，脚踩在伤处，用力的碾着，踩着。

    黄二虎是疼的发出声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汗如雨下，身体在地上不断的扭动着，却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董策那只脚。

    大街上落针可闻，各人都是不可相信的神情，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敢说话。

    眼前这人还是原先那个胆小如鼠，怯懦忍让的癞狗子么？他怎地这般心狠手辣，上来就要断人肢体？

    所有人都知道，董家二郎，不样了！

    而且看这样子，他现在做了官了？

    围观的bǎi xìng 都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散去，反而是人堆的了，在外头围成了个大圈儿。

    这时候，石进几个人已经轻松的把那几个帮凶给制服了，个个摁跪在地上。

    董策目光森冷的扫了围观的众人眼，缓缓开口道：“石进，袭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石进嘿然笑，从牙齿缝儿里蹦出来个字：“杀！”

    杀！

    zhè gè 字似乎是裹胁着数九寒天的冰冷寒风，让围观的众人心里冰寒彻骨。

    打成这样还不够，难不成要杀人？

    黄二虎似乎也听到了zhè gè 字，也顾不得疼痛了，在地上哭叫嘶嚎道：“冤枉啊！冤枉啊！”

    “岂能轻言杀戮？”

    董策缓缓摇头道，周围人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董二郎当真是个讲道理的。黄二虎的哭叫声也低了些。

    “只不过么，怕是其中有隐情。”董策忽的冷冷笑，瞧着众人，高声道：“本官乃是十里铺下辖安乡墩甲长，实授小旗官董策！就在数日之前，有建奴肆虐，本官率人与之交战，斩首十余级，俘获无数，上官抬举，功绩上达天听，闻于君前！”

    他每说句，人群中便是响起yī zhèn 巨大的惊呼声。

    大伙儿都没想到，董二郎不但当官儿了，而且还立下这般奇功！

    从被董策营救出来的那些幸存bǎi xìng 的口中，他们中不是没人听过董策的名声，只是本能的便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这些战马，便是抢的那些建奴的。”董策拍了拍身边战马。

    这下，就连那些心存怀疑的也都信了，若不是抢了那些建奴的，如何来的这么好马？

    董策吁了口气：“本官现在，也算是建奴那边儿挂的上名号的人了，那些建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食我之肉，寝我之皮，啖我之血！本官今日方自回来，这狗才就要抄刀杀我，这也是各位都亲眼所见的！”

    他指黄二虎，冷冷笑：“所以，本官断定，他乃是建奴之奸细！”

    “什么？建奴奸细？”

    人群大哗，心中都是将信将疑，黄二虎这些年在蓑衣渡虽说横行霸道，不过所作所为跟建奴的奸细应该还挂不上钩儿吧？不过既然董二郎，哦不，是董大人，董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是有道理的。而且董大人刚杀了那许建奴，黄二虎就抄刀子想杀他，说不定还真是建奴的细作呢！就算不是细作，那也是犯上，敢跟这般英雄好汉动手，那也是该死！

    在董策的这番言语之下，人群中的舆论风向，瞬间便全都偏到了他这边。

    国朝bǎi xìng ，向来如此，对官府，对官员，对读书人的话，biǎo xiàn 出种近乎于虔诚的信奉。

    本来大伙儿对黄二虎也没什么同情之心，只是董策biǎo xiàn 得太过强硬，太过狠辣，而他原先的地位和形象又是那么的卑微和不起眼儿，这就让人心里有了落差，不自觉的就因为嫉妒和畏惧而产生了反感。但是现在，这种情绪被扭转过来了，为什么？因为董大人是大英雄！是杀金狗，杀建奴的大英雄！好汉子！

    被放大了的优点可以掩饰切缺点，国人总是喜欢塑造完人的形象，继而去迷信他，崇仰他，神化他。

    似乎好人是不会犯任何错误的，只要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哪怕做出再怎么恶心肮脏的事情，都可以美其名曰为国为民。

    董策现在也是打着这样的旗号。

    他用脚尖儿踢了踢黄二虎光溜溜的头皮，向众人高声道：“此人若非是建奴奸细，为何要刮光头发？除了建奴，各位还见过不珍惜自己头发的么？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黄二虎还要喊叫，已经被董策脚狠狠的踢在嘴上，踢落了嘴的大牙，满口都是血和碎牙，就连舌头都给踢碎了小半截。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满脸绝望的呜呜叫着。

    “建奴奸细，人人得而诛之！”

    董策面色肃然，沉声道：“来人，斩了！”

    “是！”

    石进声狞笑，持着长柄挑刀，走到黄二虎身边，脚踩住他的背。黄二虎用尽全力死命的挣扎着，就像是条砧板上的鱼，他的喉咙中发出喝喝的低吼，可惜，这切都无济于事，石进踩住他的背，手中长铁刀重重落下。

    血光四溅。

    颗大好人头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脖腔子里鲜血直直的喷了出去，离得近的些bǎi xìng 甚至脸上身上都给溅了些血点儿。

    围观众人个个都是脸色惨白，有些胆气弱的，甚至已经是面无人色，脸色难看之极，悄悄的溜到边去，弯着腰jiù shì yī zhèn 干呕。

    他们中的不少人，这辈子还是第次见到这等杀人的景象。

    王浑不屑的扫了众人眼，口中低低骂了句：“群废物。”

    若是建奴来了，就指着这帮人，那就个个乖乖儿的引颈就戮吧。

    此时这些蓑衣渡的bǎi xìng 们看董策的眼神，唯有敬畏二字可以形容。

    当了官儿，又立下那般滔天功劳，自然值得尊重。而下手狠辣，说杀人便杀人，又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角色，却是让众人打心底里恐惧害怕。

    “这黄二虎，身为汉家子弟，却背弃祖宗，背弃我大明，甘为建奴走狗，当真是十恶不赦，该当诛族！他今日于大庭广众之下意欲袭杀朝廷命官，各位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当可为董某人之证。”

    董策淡淡说着，眼睛扫视了圈儿，微微笑，露出了口白牙：“各位父老乡亲，是不是啊？”

    “是，是！”

    “自然如此。”

    “大人说的点儿没错儿。”

    “这都是咱们亲眼所见，黄二虎这贼厮，当真是活够了。”

    众人微微错愕之后，纷纷大声表示赞同。

    他们升斗小民，无甚见识，只是想董策这么大的官儿，杀个把人算什么？他们之前颇有些人是对董策不恭敬，出言不逊的，从刚才便是心情忐忑，生怕董二郎打击报复，这会儿见董二郎说话，自然是纷纷迎合，以期补救，好让董二郎高抬贵手。

    董策满意的点点头，他指了指地上的尸身，大声道：“这尸首，谁也不准动，便晾在此处，警示世人，也好让那些建奴奸细得知，背叛祖宗，悖逆朝廷，jiù shì 这么个下场！”

    他顿了顿，冷电也似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冷冷笑：“人之力能有几何？好汉尚须三帮闲，这黄二虎人怎生做出这般大的事？本官断定，这庄子里面，定然还有黄二虎的同党潜伏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低低喝道：“你们可要小心些，莫要让本官逮到了！”

    “咱们庄子里还有建奴的奸细？”

    董策此言出，bǎi xìng 们顿时大哗，心里都是惶惶然起来。他们甚至是下意识的就离开身边同伴远了些，再看别人的时候，眼中也是出了三分怀疑和不安，感觉看谁都有点儿像奸细的意思了。

    董策只不过是轻轻地句话，就给这蓑衣渡营造出了种充斥着不安和怀疑的混乱氛围。

    “好了，都散了吧！”

    董策摆摆手，便是带着石进几人lí qù ，对地上那具尸首，根本瞧都没瞧眼。

    人群也开始慢慢的散开了，毕竟他们还有各自的活计要忙，哪有这许时间？

    只是每次看向董策的眼神中，轻蔑和不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满满只是敬畏。

    那具血淋淋的尸体还在那儿摆着呢，谁敢再有丝毫不敬的念头？

    前头是个龙王庙，看到龙王庙，就代表已经进入蓑衣渡的中心wèi zhì 了，周围的建筑，也是变了个样子。基本上都是高墙大院，青砖垒成的墙体看上去厚重结实，红色或者是黑漆的大门上半钉着铜钉，只不过有有少，新旧也是不。再搭配上门前的石阶，昭示着这些宅院主人的身家地位。

    能在这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蓑衣渡由头有脸的人物，因此行人便也稀少了许。

    至于那座龙王庙，痕迹很新，看就知道是近两年才建起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之前蓑衣渡只是在洢水河便有座，城中却是没有，而这两年晋北陕北大旱，年余滴水未降，bǎi xìng 们生活的极为凄苦。求告无门，只好祷问鬼神，于是这几年间，各地的龙王庙如雨后春笋般建了起来，蓑衣渡也在最好的wèi zhì 建了座。

    可惜似乎龙王爷没有听到下面人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