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好伤口。”

    “有昨日孙如虎打的，有今日和石进他们几个打的。”

    “我去给你拿药。”红袖说着便欲起身来。

    “不消那么麻烦，洗干净了等着它结疤便成。”董策淡淡笑。

    红袖嗯了声，不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的轻柔了。她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伤口，痒痒的，让董策忍不住的发笑。

    “老爷？”

    “嗯？”董策有些yí huò 。

    红袖的声音低低传来：“红袖还是觉得，叫你老爷好些。”

    “其实不必如此。”

    “可是你住进来，我未搬走，在所有人眼中，你都是我的男人了！我还有别的选择么？”红袖的话董策无可反驳。

    红袖本是那种极为羞怯的性子，鼓足了勇气说了方才那句话，接着便是红着脸bsp;mò 下来，过了好会儿，方自低声喃喃道：“你是我的男人，你若欺负我，我唯死而已。”

    bsp;mò ，许久的bsp;mò 。

    红袖眼中水汽在酝酿，脸上浮现出哀怨绝望的表情。

    “红袖，与我拿件新衣来，不要孙如虎穿过的。”董策忽然开口道。

    “啊？是！”

    红袖的声音忽然变得欢快了起来：“放心好了，他的衣服我都扔到河里了。还有他睡过的被褥……”

    董策微微笑，这算是暗示什么么？

    洗过了澡，擦干了头发，董策内裤都没穿，只是在外面套了件儿大袖飘飘的青色的外袍，yī zhèn 风吹过，浑身清凉，倒是很舒服。这倒不是他特立独行，明代男子沐浴完了之后，基本上都是这样。

    他长的本就不难看，剑眉星目，再加上身材高挺，气质凝练，端的是表的人才。只不过以前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再加上胆小怯懦，平白的便了几分猥琐之气，但是这会儿洗完澡却是展露了真容。

    红袖见了，也是不由得眼前亮。

    昨儿个董策精神紧张，几乎是夜没睡，而且从昨儿个中午开始就没吃饭，之前直与人争锋斗气，唇枪舌剑的，为了生存打拼，还当真是没觉得饿。但是现在都告段落了，该解决的事儿也解决了，洗了个澡神清气爽之后，却是感觉又困又饿。

    “红袖，家中可有些吃食吗？”

    红袖愕，赶紧道：“老爷可是饿了？”

    她招呼道：“二丫，快给老爷做些饭菜去？你最拿手的。”

    大丫二丫都傻眼儿了，怎么这会儿的功夫就变成老爷了？

    她俩还是拧不过这根筋来，过了好会儿，二丫才闷声应是，往外院走去。

    董策怀疑道：“她会做饭？算了，还是出去买些卤牛肉回来切了吧！”

    “你！”二丫怒道：“你看不起人！”

    红袖脸上浮现出丝笑意：“老爷，别看她这般……，二丫做饭很好的。”

    董策伸手掐了掐红袖的脸蛋，轻声笑道：“这是我见你之后你第次笑，女人，要笑笑才好。”

    红袖不由得羞红了脸。

    问过了董策，红袖便张罗大丫从屋里架出张竹床来放在梨树下，在上面铺上簇新的被褥，虽不是名贵的料子，但是针脚细密，显然缝补的很用心。又从屋里取出帐子干脆便挂在树枝上，把床给笼罩其中，以防蚊虫。

    这会儿董策也发现了这两个悍妇的好处，干起粗活儿来顶的上三五个壮年男子，细活儿也拿手，而且放在内宅中还不怕戴绿帽子。

    当然，有些影响观瞻也是在所难免了。

    他也是累极了，向红袖嘱咐了几句，便自睡下，没会儿功夫已经是沉沉的进入梦乡。

    看着沉睡着发出轻微鼾声的董策，红袖眼中露出极复杂的表情，怔怔的在那里呆了好半响，方自叹了口气，取过床薄被给他盖好，又落下了纱帐。

    大丫偷偷摸摸的把她拉到前院儿，低声道：“夫人，您真dǎ suàn 跟他过啊？”

    红袖;笑：“现下除了跟他还能怎样？难不成真要被赶出去流浪么？”

    大丫无言以对，她想ān wèi ān wèi 红袖，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张口结舌了半天，方才讷讷道：“其实这样，未必是件坏事儿，这董哥儿，人长得挺俊俏，看来为人也成……至少比孙老爷好得。”

    “是啊！”红袖深深的叹了口气，有这两点，还不够么？还指望什么呢？

    董策是被yī zhèn 阵扑鼻的香气给勾引醒的，还没睁眼便是叫道：“好香的wèi dào 。”

    红袖悦耳的声音传来：“老爷醒了？”

    董策睁开眼，却见已经是傍晚了，西天红霞浸染。

    “我睡了久？怎地这么晚了？”董策打了个哈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问道。

    “妾见老爷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你，又让二丫做饭晚了些。”

    董策皱了皱眉：“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别自称妾，你我听着都不舒坦，咱家规矩可没那么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哦。”红袖应了声，偷眼看他，生怕他不悦。

    董策却是伸手指：“去，给我打盆水来洗脸。”

    ‘欸’红袖赶紧应了声，mó yàng 竟有些欢喜。

    看着她的背影，董策微微笑，zhè gè 小女人，看来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和相处方式。

    董策洗完脸，那边厢大丫和二丫已经摆好桌子碗筷了，就在院子里吃。

    菜共是三个，熏肉拿大蒜和葱爆炒散发出迷人的香味，盘金黄色的烙土鸡蛋和盆简单的清炒野菜，都用粗瓷大碗盛着，旁边放着簸箩馒头。另外个碗里则是放着串儿清洗干净的紫葡萄。对于zhè gè 时代般的家庭来说这已经是很奢侈的顿饭了，便是过年也未必能吃到，由此可见，孙如虎这些年也是没白当官儿，想来是攒了不少家底儿。

    不过现在可都是便宜了董策。

    大丫二丫摆好了桌椅饭菜之后便要退下，却被董策叫住了：“坐下起吃吧！”

    两个大脚婆子都愣住了，按理说她们是应该下去厨房吃的，下人不能上桌儿。董策笑道：“早就说了，咱家规矩没那么大，起吃，说说话，还热闹。”

    她俩还待推辞，董策已经是拉下脸来，道：“怎么，主人家说话都不听了？”

    “你这è bà ，算哪门子的主人家？”两人心里腹诽番，却是不敢再说，便老老实实的坐下。

    “好了，吃饭！”

    董策伸筷子夹了块腊肉，却是放在了红袖的碗里。

    “谢老……”

    红袖还没说完就被董策dǎ duàn 了：“自家人，以后别这么见外。”

    红袖应了声，不再说话，嘴角却是微微勾。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蝉鸣声也歇了，在这红墙绿瓦间，紫葡萄架下，切都安静下来。

    馒头是小米面的，白色，有些发黄，跟小麦磨成的白面馒头比起来，表面粗糙，有些坑坑洼洼的。不过wèi dào 很香，董策也是饿的狠了，吃了足足四五个，那些菜也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大丫二丫却是拘谨的很，小口小口的吞咽着，别说他们自己了，看的董策都难受，摆手：“算了，你们还是下去吃吧！”

    两人如蒙大赦，赶紧撤了。

    红袖瞧了，不由得扑哧笑。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整个十里铺已经是陷入了片沉静的夜色之中，只能听见两声梆子声偶尔响起。

    大丫二丫自去前面的厢房休息了，她们都是附近村里的寡妇，男人给鞑子杀了，路流浪要饭到了十里铺，红袖见她们可怜，家里又缺杂役，便收养了他们。这俩大脚婆子就住在家里。

    正厅中，董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旁边灯如豆，火光明灭，照在他英俊的脸上。

    “孙如虎的麻烦解决了，他是个孤家寡人，个人从遵化过来，在这儿无亲无故的，也没人会来找我麻烦。他的女人现在是我的女人了，石进他们几个许如桀替我收拾了，唔，这边儿算是完事儿了。还有许如桀那边儿，以他的性子和胆识，有那百亩田地做诱饵，他想必是不敢跟我翻脸的，要翻脸，也得等大考以后，不过大考在九月，按照历史的进城，六月底七月初后金就要寇边，哼哼……！现在十里铺已经没什么阻拦了，不过大丈夫生身立命于天地间，可不是为了苟活偷生的，再说了，后金就要入寇，再不抓紧时间提高自己实力，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甲长的事儿，若是明天还没有个结果就得催下了，可耽搁不起。”

    “还有许事，这会儿正是农忙，田地也不能落下，还有家里的事儿，得抽空回趟蓑衣渡……”

    手头上的事儿在董策的nǎo dài 过了遍，很快就形成了个清晰的脉络。

    红袖却是在边坐立难安，她看着董策，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这就要睡觉了吧？他会儿若是让我……，我该怎么办？”

    “应该jù jué 吧！可是jù jué 了他会不会不gāo xìng？再说了，我现在不是他的女人么？”

    “可我若是从了他，他会不会瞧不起我？才死了男人……”

    红袖心里团乱麻，她并不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事实上，之所以留在此地，顺理成章的做了董策的女人，的，是为了生存。

    这点，她明白，董策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