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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乱清脆的铁链声。
谢清微抬眼望去,见到鬼枭拖着双腿慢慢走来,他死死盯住面具之后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
“杀……杀……”鬼枭桀桀地笑着,条腿受了重伤,灰布寿衣已染成血色。
轰……又声轰鸣,求凰山上火光闪现,滚滚红色的熔岩从山口溢出,沿着山体缓缓流下,顷刻间已吞噬了漫山飘零的白色桐花。
“谢道长!快上船!”众人在船上急叫,“火山要喷发了,莫再恋战!”
“你们走吧,”玉石之声徐徐传来,谢清微淡淡道,“诛邪剑在,邪魔不存,邪魔不尽,誓不贪生。”
火山灰模糊了众人视线,鬼枭就在这时动了起来,灰色的身影敏捷闪,夺魂钩阴毒地击向谢清微面门。
诛邪剑上戾气喷薄,悍然迎击。
只听声脆响,剑气震撼之下,鬼枭脸上面具尽碎,张死气沉沉的英俊面庞出现在众人眼中。
谢清微刹那间眼眶崩裂。
轰……整个大地剧烈摇晃起来,火山忽然喷出大量熔岩,猛烈爆炸,炽热的岩浆势不可挡,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船夫发出声骇极的惊呼:“不能再等了!快走!”
谢清微浑身狂颤,死死瞪着鬼枭的面孔,泪水潸然而出,天地震荡,山呼海啸,他银发如雪,两行血泪从苍白的脸上划过。
鬼枭再次扑了过来,谢清微羽衣翩跹,形如白鹤,避过他的攻击,忽然掌推出,绝望的掌风击得鬼枭腾空而起,犹如片灰色落叶,斜斜地飞向了大船。
乐无忧扑在船舷,厉声大叫:“谢清微!”
“带他走……”谢清微喃喃道,感觉背后越来越热,猛地转过身去,诛邪剑卷起无边怨气,剑气犹如狂风巨浪,悍然挡向奔流而下的岩浆。
噗……道血瀑骤然在肩头炸开,夺魂钩洞穿肩头,身体腾空而起。
他茫然转过头去,看到鬼枭在落向大船的刹那间掷出夺魂钩,倒刺勾住身体,将他拖拽进大船中。
船夫斧头斩断缆绳,早已鼓满风帆的大船瞬间闯入翻腾的大海之中。
背后,燃烧的岩浆吞没了整座城池。
身体重重摔在甲板上,谢清微望向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庞,颤声:“你……救了我?”
“我不认识你,”耳边传来鬼枭嘶哑僵硬的声音,“可我不想你死……”
火山喷发使得海浪滔天,然而大船乘风破浪,安然无恙地驶向中原。
这天清晨,东海之滨的每个人都被明亮的火光惊醒,扇扇窗子打开,人们惊奇地欣赏着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
——这可不是谁都有眼福看到的,比日出还要灿烂百倍呢!
三天之后,条破破烂烂的木船横冲直撞进码头,溅起水花喷到旁边的船上,惹得旁边船上之人大骂:“会开船吗?赶着投胎啊!”
“哈,天底下可没有比爷爷会开船的了!”船夫自豪地挺起胸膛,这次的经历足以让他吹嘘六十年,即便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渔叟,依然得意洋洋地给重孙子讲述他是怎样冒着坠落如星的岩浆,将艘几乎散架的破船开回了中原!
熙熙攘攘的码头十年如日的热闹,辆由骏马和灰驴拉着的马车拐上官道,缓缓驶向金陵。
马车中传来乐无忧郁闷的声音:“心有灵犀真的胖了,瞧这肚子,别真的怀上了。”
“不怕不怕,”钟意道,“这次他可没和别的马驴苟且,只跟比翼双飞住在个马厩中呢,肥水没流外人田,都是自家马驴,别计较。”
“凭什么不计较?你看比翼双飞那玩意儿……”
“阿忧这样说就不对了,都说驴大个物什,显然心有灵犀的过分点吧……哎,那为什么不是比翼双飞怀?”
乐其姝痛苦地抠着车壁:“它们都是公的……”
“然而这有什么问题吗?”九苞敏而好问,“大哥大嫂也都是公的。”
马车里骤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齐刷刷爆发出阵各不相同的咆哮。
“谁是大嫂!”
“那叫男的!”
“都给老娘滚下去!”
撒着欢儿奔跑的白蹄乌不知车里的两脚兽们又在闹什么,它现在满心都是旁边肥丢丢的灰毛驴,跑着跑着在它身上轻轻撞了下。
灰驴扬起脖子,欢快地发出嗷嗷嗷地叫声。
第九三章 番外盐聘狸奴
这年冬季仿佛格外寒冷,连偏安南隅的海天连城都夜雪纷飞,从飞花台上极目远眺,千里重璧,连绵的楼阁都披了雪,仿若涌起玉楼三重,千门万户,点点灯火。
龙云腾擎着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夜空,只见漫天乱雪、半空流云,举杯饮口温酒,琼浆入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楼梯上响起阵细碎的脚步声,步履轻浮,显然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侍女卷起重帘,个青衣文士快步走进来,脱下大氅,走到龙云腾身后,拱手:“主上,织造司连夜……”
“嘘……”龙云腾猛地转身,打断了他的声音。
卫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飞花台上熄了大半灯火,只剩龙云腾身边盏铜鎏金宫灯,阴影中的紫檀云锦软塌上,卧着个沉睡的人影。
微微颔首,了然笑。
——苏余恨入睡极难,自其入城以来,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间喧哗者,斩!
龙云腾在案上展开张白纸,提起墨笔,写道:何事?
卫七夕敛起衣袖,执笔,端秀小字飞快地写道:织造司连夜赶工,已为苏谷主制出中衣二十件,燕服四十件,吉服十件,行裳十件,暖帽六顶,另有丝履皮靴革鞜各十双。
龙云腾点了点头,叮嘱:这时节熏貂不好,全用元狐。
卫七夕应了下来,两人以纸笔对话,就苏余恨的日常起居细细商议,不知不觉竟过了个时辰。
宫漏中发出声清脆水声,软塌上的人影动了下,缓缓翻身,歪头看向这边。
“醒了?”龙云腾道。
苏余恨没有说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搭在了眼睛上。
龙云腾立即道:“剑云,把灯再调暗些。”
侍女捧着宫灯左右为难,叹声气,愁眉苦脸道:“城主,再暗就得熄了。”
“粗笨!”龙云腾不悦地皱起眉头,伸手将宫灯上的鎏金铜片拨了拨,然后就见到脆弱的小火苗在众人的期待跳跃了下,熄了。
龙云腾:“……”
卫七夕神色如常,默默抬起衣袖,掩住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周遭倏地陷入黑暗,明亮的雪光投射进来,照亮龙云腾阴沉的黑脸。
“夜深了,主上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