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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湖 作者:程子
乐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心底嘀咕:这彩虹确实挺美,可他都看半个时辰了,难道真看出花儿来了么?
“阿玦,”又叫了声,“喝碗吧,你方才那下,恐怕寒气早已侵体,再喝点,逼出寒气才好。”
钟意置若罔闻,依旧执着地欣赏着彩虹: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不错。
乐无忧见这厮是铁了心要闹脾气,微微笑,在他的身侧,抬头起欣赏了片刻,忽地歪头,在他脸上啄了下。
钟意呼吸窒,耳朵稍稍红了些,却依然不肯理他。
乐无忧眸光微闪,凑上去,离得极近,抬眸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钟意浑身颤,下意识要回吻过去,刚张嘴,忽地想起自己还在拿乔呢,硬生生制止住了回吻的冲动。
然而张嘴的瞬间,乐无忧的舌头却已冲了进去。
海面荡起微波,劫后余生的破船随波晃悠,在船尾的两个人身体不由得微微摇晃,只听哐当声,瓷碗落在了甲板上,姜汤泼了地,然而两人却浑然不知,紧紧拥抱着相互亲吻。
不远处的船舱里,壶浊酒在炉上咕嘟咕嘟,乐其姝披着大毛斗篷坐在旁边,闻着辛辣的酒气微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说:“小九苞,你整日跟着阿玦厮混,想必也没读过几本书,来,姑姑教你个词儿。”
九苞畏寒地缩在斗篷中,闻言好奇地问:“什么词儿?”
“船头打架船尾和。”
“噗……”坐在旁闭目养神的常子煊笑了出来。
忽然船舱另边传来阵喧哗声,乐其姝提高声音:“船家,出什么事了?”
“老……老太君!”船夫紧张地说,“前边儿……仿佛飘着几个死人。”
众人惊,连忙走到船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具浮尸飘过,衣着模糊地看着像是中原人。
钟意走过来,看了眼,沉声道:“既然是遇难的百姓,我们看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打捞上来,待上岸后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是。”
几个伙计拿出带钩的长竹竿,等大船驶过去的时候,将几具浮尸救了起来,船夫突然惊叫:“还活着!”
“快救人!”钟意大步走过去,只打了眼,忽地就大吃惊,惊叫,“安济!谢清微!怎么是你们?”
那几人大概伤得不轻,船夫带着伙计用力按压腹部,逼出腹中积水后,足足过了炷香的时间才逐渐清醒过来。
谢清微头冠在风浪中遗失,满头湿淋淋的银发扑在脸上,苍白憔悴得不似人形,看清救命恩人之后,苦笑声:“无量寿佛……竟然是你们救了我。”
“我们也不想救你的,”乐无忧懒洋洋地说,“但都已经捞上来了,又不能给你扔回去。”
“便是扔回去又何妨?权当是提前赴了清明之约。”
乐无忧倏地蹿起怒火:“你是不是找死?好好好,既然你上赶着找死,那我成全你!”说着撸起衣袖便要把他往海里扔。
“息怒息怒,乖,息怒,”钟意忙拦住他,温言相劝,“说好了清明,早刻晚刻都不叫清明,再说,这万让他死在离天阙山万里之外的汪洋大海上,哪儿还有祭奠开阳兄的作用。”
乐无忧憋着肚子闷火,挣开他,走回船舱,倒出乐其姝刚烫好的浊酒,口气连喝三杯,喝得乐其姝直瞪眼儿。
说话间,安济也悠悠转醒,咳出胸肺里呛入的海水,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头顶这张脸,仿佛是混蛋钟意家那个杀千刀的假丫头。
茫然地问:“九苞,你怎么也死了?”
“死你爷爷!”九苞没好气,“你已经蠢到连自己死了还是活着都不知道吗?真是枉费大家番功夫把你捞上来,我看还是扔回海里吧,呛水都呛傻了。”
安济眨眨眼睛,郁闷道:“你是不是跟混蛋钟意厮混太久了,话怎也恁?”
“扔回海里去!”九苞果断地下了决定。
“别闹,”钟意道,让船夫将煮好的姜汤端来,分给众人饮下,问道,“你们的船出事了吗?”
安济喝完滚烫的姜汤,苍白脸色泛起丝红晕,闻言眸色黯,低声道:“出海的时候还顺风顺水,却不料忽然刮起西北风,将船刮乱了航道,风帆却降不下来,继而狂风大作,船终是……”
船夫在旁听完,阵唏嘘,对钟意道:“东家,我真是服了你了,若不是你硬让我每半柱香时间落次风帆,我们想必也是这个下场。”
钟意道:“这个时节本该刮的就是西北风,可今日东南风却强盛地很,两边的风在海上顶到起,定会起风浪,周遭骤然冷下来,桅杆顶的机括冻成块,再想降风帆就难了。”
安济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钟意微微笑了起来,笑意却没达到眸子中,揉了揉安济的湿发:“我是生于海、长于海的人,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怎么听不懂了,”安济狐疑地问,“什么生于海长于海,你究竟是哪里人?”
钟意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仙鸣山城。”
安济倏地倒吸口冷气,惊愕地瞪大眼睛,接着听到钟意空洞可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是仙鸣山城第六代城主钟离明月之子,十七年前,曾亲眼见到娘亲被剥皮抽骨、刑讯至死。”
“不……”安济忽地想起九苞背上的伏罪书,发出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猛地捂住嘴,浑身不可遏制地狂颤起来。
第九二章
“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钟意揉着安济的头发,轻声说,“逝者已登极乐、转世投胎,然而生者却在往事的煎熬中度日如年,济儿,你曾是这个江湖中我最羡慕的人,父慈母爱,无忧无虑,你能想象我每次午夜惊醒,都会被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吓到难以入眠吗?”
安济颤抖着嘴唇:“是……是爹爹……对不起你……”
“哼,你爹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九苞撸了把袖子在他脸上轻轻扇了巴掌,“而你却贼胆包天,玩儿出招偷梁换柱,爷爷的,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安济满心悔恨,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谢清微倚着船舷盘膝而坐,静静地调息,闻言轻声道:“盟主得知安广厦从英灵冢逃逸,立即动身追捕,却不料忽遇风浪,才沦落至此。”
九苞愤恨地啐了口,用力在安济肩上推了把:“你怎么不死在海里呢?”
行人在海上漂泊了三天,第三天清晨,朝阳如火,在风平浪静的海面铺上浮跃的金光,钟意和乐无忧在甲板上看日出,忽然看到升起的太阳之下,出现了抹阴影。
船夫们爆发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