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钢牙山附近的官道上，几十个土匪，马步混杂，把道滚碾子的岗坡上了个满。几十人并不，他们要是在别的地方，无论杀人越货还是占道劫掠，都不会让人感到古怪，然而在直通南北的官道上，动也不动来拦截，却是好些年都没有的了。虽然备州山，又是东北关僻之地，然而东夏的兴起使土匪响马无法北遁，境内陶坎勤练兵马，团勇、郡军、鱼鳞军，为了实战，到处剿匪，十余年来，偶尔会在官道上生出两起劫掠东夏商队的故事，凡人都知道，那jiù shì 故事，是官兵在上头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拿了人家东夏的财物。

    然而今天，这些土匪们却敢了。

    如雷贯耳的陶大帅已经卸职入京，地方上日渐混乱，为防备东夏，备州田野乡间处处练兵，大族大姓早已学会怎么建私军，手里都有武装，只是陶坎的强权和铁腕，把他们压制和统御起来，时半会问题还不突出，但大伙心里都明白，很军力是没有入籍的，说朝廷的人马那是陶坎在，说不是朝廷的人马，就能够拉回家，再加上庄园日，时有流民，有点武装自保，都是心照不宣的。

    有了苗保田的许诺，又在苗保田能够插足的地界，附近是不会有官兵找他们麻烦的……那李虎行都骑着马，飘忽迅疾，只有这样干脆地在官道上干，才能不失手。

    为首的老大镇山虎大马金刀地坐在块挪到路中央的大石头上，旁的老二杨白食与几个匪首交头接耳，而几个身强力壮的喽啰，白痴劲头大发，在路边演来演去，提刀逼枪，在自己人面前喊台词：“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速速下马上前来。”还会有人正：“是此树我栽，此山我开。”

    聚集在镇山虎和杨白食旁边的匪首们尚有几分mó yàng 。

    他们有不少是打仗退下来的，半身甲胄，乱发缭绕，相貌狰狞，但喽啰们，却是拉起来不久，身破烂，唯能占得上的，算身强力壮。这镇山虎自称王虎，似乎只有老二杨白食姓杨，杨令公发号施令应有定的限度，但几个真正知情的人却清二楚，这王虎，分明jiù shì 杨虎，杨令公家族与霸县臧氏交恶，杨令公吃了大亏，弟杨虎下落不明，jiù shì zhè gè 王虎。他下落不明，那是趁官兵招募，跑到官兵之中，而后臧氏族内人才冒头，杨虎身上背着臧氏命案，就又从官兵中逃走，被杨令公养在钢牙山，随后找了些退伍斗狠之人，有了这三旋风拨匪人。

    要知道，杨氏也是军功世家，自不比般匪人，xiōng dì 两个明暗，实则想把这支人马训练成支军队，以防备臧氏，若非时日尚少，又吝啬钱财，还没有沾过少红货，定不是这番mó yàng 。

    前头已经有人去探李虎行踪。

    呆了两个时辰，顺便劫了些过道的。

    没人敢反抗，他们也没有杀人伤人，任着手下拉出来个钱袋，摸个金银吊坠……杨白食走来王虎身边，手里还高举着只银牌，辨认上头的字样，这是从道走着的几个大汉身上夺来的，其中个身上带着银牌，被喽啰拉走，献给杨白食。杨白食询问番，心里有些忐忑。

    他也在军队混过，听手下描述，对方身上个个搜出来了牌牌，不过都是铜的，只有zhè gè 是银的，怀疑劫到官府中人，这是类似军队中铭牌样的玩意。到了王虎身边，他让王虎去看，低声说：“哥。你看zhè gè 。这上头写的啥字，乙庚，什么意思呀。咱们这地界上，没有这样的护身牌符呀。底下都说刚才他们几个身上都有这牌牌，因为不是银的，不值钱，给放过了。”

    他yí huò 着征询王虎的主意：“会不会是干到官府头上了？这些矮骡子，什么都不懂，把人撵跑，交来个这玩意儿。”

    王虎捏到手里，yí huò 地问：“以前咱们在官军，铭牌都是竹木做的，将校才有铜牌，写上姓名籍贯营校，难不成几个将校结队出来，被咱们劫啦？”

    随后，他大笑说：“好啦。老二。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也许是行会上的人。”

    杨白食安心不少，他打开把折扇，挡了下惨白消瘦的面庞，小声说：“哥。那李虎见了咱们，会不会掉头就跑，我们是不是把十几个马兵放到那边的小树林里？到时候从他背后给劫杀出来。”

    王虎笑道：“二弟把兵法都用到个乡间小子身上了。那你就去安排。”

    杨白食点头，lì kè 走回土匪中开始喊人。

    布置妥当，前哨却不见回来，他心中不免焦躁，来回走动，又奔到王虎身边，轻声说：“哥。这光景都等于跑到营庄路口，算着时辰，李虎说到就到，这咱的人咋不见过来呢。”

    王虎要求说：“再派个像mó yàng 的人，别给看出破绽。”

    名土匪被杨白食喊道身边，jīng guò 几名土匪的打扮，搜走兵器，骑着马飞奔出去。

    还没走远，他就回来了，告诉说：“见着了，估计只离里地。”

    这次看得准。

    李虎jiù shì 二里之外的地方举马鞭停了下来。

    方海走来告诉说：“东家。前头有人用暗号作了标记。有人打咱埋伏。让咱们原道休息半个时辰。”

    李虎笑道：“打咱们埋伏？”

    杨立走来挂了耳朵，听着个埋伏，连忙问：“你说啥，你说啥，谁打埋伏？”

    方海扭头看了他眼，给他比划个边去的动作。

    李虎被勾动心思，轻声反问方海：“最近咱们惹过谁吗？会有人打咱们埋伏，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嗅了嗅kōng qì ，眼神现出警惕，低声说：“有马骚味……这路也不对劲儿，我去看那暗号，你把咱的人给组织起来，以防不测。大伙都当是跟我到保郡谈生意，没有心理zhǔn bèi ，也无少长兵弓弩。”

    方海点了点头，错身往后走去。

    李虎则翻身下马，走到树枝构成的图案记号旁边……

    他在四处观察，陡然猛地调转身子，箭般射出去，到官道旁沟边的另侧，盯着棵树，喝道：“出来。“

    个后生苦笑着露出面孔。他大步走出来，迅速行了个标准的东夏军礼，扎在地上：“标下陈陇，拜见公子。”

    李虎冷笑：“标下。你是谁的人？为何躲起来，不当面告诉我前面的情况？”

    后生讷讷地jiāo dài 说：“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原定去保郡与公子汇合，不料半路上遇到劫道的土匪，我的铭牌信物被搜走了。标下好歹也是九级的犍牛，既怕丢人，又怕公子质疑我身份，便边让人联络同僚，为公子开道，边想着拿回铭牌之后再拜见公子，免得公子怪罪。”

    李虎没有吭声，调头就走。

    陈陇愣了片刻，跟在十步zuǒ yòu ，陡然间，李虎走到停止的马队前面，停了下来，他也连忙停了下来。

    李虎头也不回问他：“少人？不会描述状况呀。”陈陇猛挺身躯，大声道：“标下已观察过，如果标下观察不错，不是八十八人，jiù shì 八十九人，暗处也已经观察过了，没有人埋伏，他们有十二匹马，三张弩机，未见弓箭，为首些匪人身着甲胄……评定作战战力为半草箭。”

    李虎没有刻意隐瞒身份，敲着马鞭来回走动。

    几个杨村的人纷纷下马，簇拥上李虎，问他：“怎么回事儿呀。怎么回事儿呀。方海说的是不是真的，zhè gè 人是谁？哪来的……”他们yí wèn 好，而东夏那边的后生大声回答他们说：“方海不是已经说了吗，有土匪劫道……”他们加自信，纷纷操持携带的兵刃，跃跃欲试，想上去干场。

    李虎解释说：“哦。我不是在东夏军队呆过几天吗？这位陈陇不知怎么认识我，在军队时比我级别还低级，所以自称标下。他是好心提醒我，提醒咱们。你说呀，不在军队了，怎么就记不住，不是标下呀，jiù shì 军礼……靖康官府若是深究，不知道抓不抓他？在东夏军队呆过，好像现在还是在军队。”

    他解释得若无其事，大伙都觉得合情理，陈陇却臊红了张脸。

    方海和陈陇认识，在旁边给陈陇施眼色，边偷笑。

    陈陇连忙改口气，大声说：“我不是为了套近乎吗？北平原没了之后，我没啥营生，有同袍说你开了石场，指点我来投靠你的，jiù shì 为了拉近guān xì 。”

    杨立笑道：“没事。我们也不乱说。都是自家人。你放心好了。”

    李虎给陈陇勾勾手指，等他近前，把揽过肩膀，给他介绍人，路介绍过去，嘴里说：“老同袍啦。别拘束，这些都是咱们的好xiōng dì 。”这是为了方便他和方海通话的，他要不要认识方海呢？

    介绍完，他知道方海zhè gè 人，不就好了吗？

    方海见陈陇身子僵硬，被李虎推着挪，拘束麻木，就在心里使劲笑。介绍完，李虎轻声跟方海说：“方海。你也操练杨立他们日，我想与这些土匪们干场，提提xiōng dì 们的威风……你觉得大伙能吗？”

    众人血气上涌。

    随着个东夏后生上来把方海抱，劝他干场，其它的也纷纷上来喊道：“对。干他场。以后方圆百里，再不会有人惹咱们。”

    陈陇却偏于智将，在方海的提醒下叫了声“东家“，轻声说：“这官道上能着不动封路劫人，不定是不是冲东家来的。如果是冲东家来的，背后有没有人咱也不清楚，还是三思而行。”

    李虎说：“地方不净。总要有人打扫，我希望我李虎和诸位xiōng dì 几个月以来，日日习武操练，能见到成效。人无胆量与土匪相斗，如何成了了大事？咱们今天要是能打败土匪，改日就可以抗争高显兵，就可以保卫身边的亲人……这些土匪背后有人，正好可以捉个活口，问出来。”

    陈陇想说：“你等着咱们的人，照样可以问出来。”见方海使了个眼色，停住不提。

    方海久跟李虎，已经知道李虎的意思。

    大伙上工操练，李虎是想把他们训练成军队，而有了场交锋，日后这些人，就会把操练当真……看这靖康的情景，劳役苛捐繁重，将来不定要不要举义起兵，与豪强作战，与官府作战，甚至与高显兵作战，不把大伙的血性激发上来，大伙jiù shì 再操练，也不过是当成强身健体。

    方海率先大喝声：“养兵千日，用在时，咱们连几个土匪毛贼都不敢硬碰回，以后还练什么武？”

    杨立也热血上头，回头，给同伴们说：“干吧。最近吃得好，还练武，土匪是不是个也不定。”

    王小七最想要jiù shì zhè gè 时候这种血战。

    在石场，他jiù shì 石工，不打架不斗狠，不起作用。

    他觉得自己不力拼回，李虎不会正眼喊他，挣着头，斗鸡样说：“他娘的。没什么不敢的。忘了吗李虎，咱跟游牧人也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李虎又说：“他们是土匪。干死了，咱们也不用dān xīn 。诸位xiōng dì 若有伤亡，李虎必抚恤其家，若有杀伤，必定奖赏，标准按照我呆过的东夏军队怎么样？大伙就当成是与人打仗……石场将来要在各地做生意，不定有少土匪è bà 敲诈勒索，只有干怕几波人，将来人们才畏惧我们，不会有人在你们出门的时候图财害命。”

    他喝道：“想想这些土匪，在官道上劫掠，要是自己的父母xiōng dì 路过，被他们凌辱，搜走钱财呢？甚至这些钱，可能是给家里母亲治病的，给娶媳妇作彩礼的，是家里头，父兄姐妹大伙淌着血汗，分分攒下的……尔等于心何忍？”

    个东夏后生拔出兵器，却是笑着说：“按照我们夏军府兵，那可还有爵呀。”

    李虎笑道：“官府的爵是暂时给不了。但咱石场可以行个内爵，全按夏军府兵标准，怎么样？怕我李虎给付不起吗？”

    那后生hā hā大笑说：“给起给不起我都干，谁让你李虎是我们夏人呢。咱们夏人重英杰，跟着你李虎这样的巴特尔，死就死了，我们定个打法吧。”

    其实出来的时候，家里箭长吩咐的有话，其它东夏后生也笑意盈然，好像他们点也不紧张。

    气氛越发高涨。

    兵器把把抽了出来，携带的两副弓箭也被人持在手中。

    初生牛犊何曾怕过老虎，何况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后生，本身就像头头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