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节 钱业大难
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杨绾已经是焦心如焚,民间什么个样子,他能不知道?
皇帝认为是时间的问题,等清算完就好了。问题是钱来钱往,旦出问题,就在zhè gè 时间上……少钱庄,能是真没钱吗?钱部分放贷出去,部分押回总库,便是这样,旦起了倒闭的风声,民户挤兑,现银不足,就真的关门大吉,门前地鸡毛。
杨绾被抬起来。
皇帝也知道做表面工作,冲上去就去抓他的手,殷切地说:“老师教我。”
杨绾说:“民间的事态。皇帝都知道了吧?”
他zé guài 说:“你怎么zhè gè 时候清算三分堂呢?而且清算得这么仓促?现在都回到先皇登基,以货易货的地步了,但是当年以货易货,民间是真钱荒,还是认钱的,现在呢?人都不认钱了。”
皇帝羞恼。
忍住不快给他讲下现在的情形,问他:“老师要朕怎么做?”
杨绾想也不想就说:“你千万不要开官庄,不是说不能开,开的时节不对,钱庄只会让人误解,只会加重挤兑,而今眼下,陛下只有按照他们给你的建议,才能缓过这口气。”
皇帝阴晴不定地说:“老师在为那些钱庄作说客吧?”他肯定地说:“与其成就他们的好事,不如官府给他们银票,收银到官府,如此来,金银钱的兑率还能维持住不变,朝廷也有钱了。”
杨绾大惊失色:“正是为此而不能官办!”他告诫说:“陛下。历朝历代无论大额币还是钞钱,没有哪个成功过。”
皇帝反问:“那东夏呢?”
杨绾问皇帝:“皇帝见过他们的钱吗?”
皇帝大喝声:“lì kè 送些东夏钱和官钞来?”
钱和官票送来。杨绾要到手里,再递给皇帝,轻声问:“陛下你看到了吗?这东夏的钱上的铸工,无人能铸呀。你再看他的钞,zhè gè 钞有半章,有手签,还有啥?这排天干地支,这应该表示是真是假,zhè gè 数定有内行人知道代表什么意思,您仔细看,这每张上头都不样,用来作票验……您再看这纸张,这是织造纸。”他用手轻轻撕了下,问:“这纸张亦不易烂。”
他又说:“东夏的官票分两种,你看这种,没大过十两的,大过十两钱,他也不敢刊来通用,而这种,有到期日,有存银何地,陛下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们银票样的存据,这种存据只能在哪里存,哪里取。我听说,便是北平原被攻占,东夏要撤离,他们的官庄也要分户兑完,否则换个钱庄,这些存根怎么办?怎么验?”他又说:“陛下要发钞,其实已经不是钱庄票,没有存根,怎么验票?就算陛下学人东夏,发小钞,存大笔,改进印钞,可是猝然满天飞,谁来认呀?”
接着,他又说:“狄阿鸟的家族通商起家,他父亲是钱粮大才……这些道理他懂,东夏大局已定,他也没敢lì kè 建官庄,反复zhǔn bèi 钱财物资,不断比兑铸造,先用作薪金和军饷,接着开库兑物,凡收了钱的,可以拿钱到他们官府兑换物资,这样才被bǎi xìng 慢慢认可。谨慎?大夏律上成篇都是对钱财追责的条款……即便如此,他还不罢休,他将钱庄与国库相分开,钱庄的钱是钱庄的钱,国库的钱是国库的钱,国库要用钱庄的钱,要符合借贷手续,钱庄想用国库的钱也要道道手续,每年印钞铸币,都严格按照国算,以流通需要为准,陛下,这些您做了吗?”
他说:“这些原本我也不知道,上次向东夏借款,我也以为东夏那边国库和官庄回事儿,长月这边有他们官庄上的人,手里持的有两国结算的货币,给他张口,不给,等着国库运钱,加上言语之间零星的迹象,我才醒悟过来,人家官庄和国库是分开的。现在呢?陛下拿国库做银根,却不是划给钱庄作银根,天下的bǎi xìng 他们会认为陛下把他们的金银都收刮走,到国库去了,甚至他们中绝大数人连国库和内府都不分,认为这些金银成内府的,他们会把钱存进来吗?要是打仗了呢?”
说着喘着气,说着喘着气,口齿也不伶俐。
这国库、官庄倒来倒去,皇帝头雾水,甚至觉得自相矛盾。
你说历朝历代,发大额钱,印钞的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却给我看东夏的十两官票,你说矛盾不矛盾?
你说来说去,东夏不jiù shì 这么干了吗?
为啥东夏能干,我就不能干呢?
他东夏大?
我靖康大,他能干的,我还干不了?
皇帝缓缓地说:“朕意已决。大不了朕派兵,将商人的金银全拢来,让他们行钞,到他们手里都是钞,还能不用朕的官钞?”
说这么都白说了,杨绾又急又气,心里yī zhèn 绞痛,忽然眼前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把杨绾救治过来送走,皇帝开始在宣室踱步。
怎么去想,都没有错,怎么就不行呢?
你看……朕把钞印好,让持三分堂银票的人来换,换了之后呢,三分堂再把他的银子挪到国库里,bǎi xìng 们不着急了,国库也有钱了。
就这么干。
既然杨绾在自己面前说翻白眼就翻白眼,看来他是没法带病来主办zhè gè 事儿的,让谁主办呢?
对了。
对了,对了,朝臣之中,都说李卫擅长理财。
皇帝定下来了,就李卫了,他要是干成,就没人说他是先父的幸臣,他要干不成,朕正好拿他开刀。
他心急,李卫便不得不连夜进宫。
两人谈了夜,第二天,官坊中有些人就挪了wèi zhì 。
第三天,就出来堆。
皇帝和李卫起跑去看,李卫看了就说:“还不行。这不行。这纸容易烂,这票面也要改进,zhè gè 章子,zhè gè 章子也不对。”他gù yì 的,他想让皇帝自己说可以了,可以了,然后力主发钞,出问题,就少些这人。果然,皇帝等不及了,说:“眼下救钱如救火,先用着,后面你再改。”
当天下午,这堆前就撒向长月了。
这还不是要紧的,钱送到钱庄中去,钱庄必须按照面额,把金银交给官府带huí qù ,时之间,钱业哀鸿遍野。不少东家二话不说,没有想好的,暂时先关门,掌柜伙计全藏起来,想好的,lì kè 决定清算结业,有人问,张口就说:“我们也清算。不干了。与其金银被朝廷收走,挤兑倒闭,不如我们自己核算下账务,清算得了,清算下来,我们信誉还在,将来能东山再起。”
皇帝这下真慌了,他在宫殿里咆哮:“这群商人怎么就敢?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也清算?朕的钱不是钱吗?”
接下来几天过去,硬夺都夺不来,金银都被深埋……两个藏起来的钱庄掌柜被找出来,官府要拿他们杀鸡儆猴,午门外说砍就砍,但这只是个开头,皇帝的绣衣亲自上阵,到处搜查钱业人氏,搜出来,男男女女大街上按:“开张不开?”只好说开。接着,绣衣又问:“钱庄的金银藏哪了?”zhè gè 真不能说。能任朝廷收走吗?这些钱是自己的吗?当然,这是个选择,有的选择说了,交出来保命,有人则视死如归,大声喊道:“今天拿十几条命,换子孙还能东山再起。”
为什么说东山再起?
家里只要有人活着,钱在,没有被朝廷收走,将来事情过去,钱庄开张,仍认自家的银票,这该是什么信誉?
道亦有道,终究有人往这条路上,十几个小钱庄,就杀出来几十条人命。
小钱庄不是啥问题。
大钱庄点都逼不出来,背后是门阀,连柜上的金银都转移走,而且明面上,两者之间毫无关联,你找借口找过去,都找不过去。
皇帝没bàn fǎ 。
李卫不是完全没bàn fǎ ,gù yì 放了风声,说皇帝把掌柜伙计抓走,要拷打追钱呢,大伙赶紧想bàn fǎ ,想bàn fǎ 出来才好。
是呀。想bàn fǎ 出来,李卫先解脱了呀。
这些门阀上边没什么,只是在朝堂上据理以争,要求皇帝不能大开杀戒,但打理钱财的族亲却会跟着心惊肉跳。
谁知道朝廷捞住自己,家主能不能保得住?
李卫历来是老好人个。
门阀上的人恨不了皇帝,明里暗里把他骂成狗屎。这些人也知道事情是怎么来的,定程度上,感情上是能够理解皇帝的,再不解决三分堂清算带来的问题,天下大乱。不少门阀里头打点生意的人碰头,坐在起,不敢说朝廷的不是,叫商量怎么为朝廷出谋划策,该到哪找高人,送给皇帝面前,去解决眼下的难题。
其实bàn fǎ 都给了。
谁来谁都样。
jiù shì 把三分堂的清算用整个靖康钱业来担保,将结算压力共同承担起来。
结果?
皇帝不放心,非要收尽金银,官府来担保,官府来承担。
整个长月都笼罩在片阴云中。
外地的钱业还没波及,但长月?已经无人使用钱了,那马不停蹄的绣衣把人吓坏了。
普通人也都不敢用金银,怕官府收走,人大街上抱着布,往来交换。
皇帝的小姨董云儿在长月也有家钱庄,里头的人也被抓了。
身为年轻的寡妇,名门望族家的寡妇,除了想有点钱,你还有什么dǎ suàn ?
没想聚拢些钱开个钱庄,朝廷来挤金银。
如果她们家族是大门阀,她jīng guò 风浪,也就可以承受。关键是她没有,她在家里焦急万分,房间里走来走去,家里的地板都要被她磨穿,人说当皇帝的人就都是六亲不认,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放心,觉得要去找她姐姐,告诉她,咱爹咱哥都不是有钱人,这些年家里的开销都是自己靠经营和几个庄园,要年经营和那些储户的钱被朝廷搜走,家老小喝西北风还债吧。
出来,还没能进宫,车马就被人拦住。
干门阀怎不知道她有太后这条路?
拦住他了,告诉说:“姨夫人,我们正在找你呢。眼下想拯救钱业,也只能靠你了,你去给太后说声,就说?我们找个钱业大才出来,能够帮皇帝把,要是这样下去,把钱业上的人杀光,把钱收光,也未必能平息钱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