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冬至，北平原早已白雪皑皑。

    三千东夏披着雪白的铁骑照会靖康，已经赶至城下，和茫茫雪原混成体，这是他们最后的次北迁，陶坎不在，杨雪笙却还在，他不敢肯定狄阿鸟在不在这三千铁骑之中，遣军威压，时刻关注。尤让他警觉的是，那三千铁骑带来了巨大撬车和种像巢车样的怪车，不知少辆，把整个官道横过来占满。

    除了城中最后片密库没动，府库几乎都空了。

    有的营舍府库只剩了个两个东夏官府中人，有的是文参，有的是军士，他们仍是早晨早早起床，持把钥匙，间间清点，时而会听到他们悲怆的高唱声：“子丑，空房二凳，子寅，文案三张……”然后他们会路唱下去，即是在恪尽职守，也是在吼出自己的情感和悲伤。

    时而，靖康士兵还可以看到独个或者两个的东夏兵。

    两个的还好，单独个，他先是好，然后会飞快跑到自己的对面，大喊声：“按行按列报上。”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自己对着kōng qì 报他前排人无，后排人无，左侧无，右侧无……

    而那些最终决定留下的侨民，已经和他们分开，和他们所在的箭呆在起，大人们相互熟悉，捆扎物品，而孩子们，则大的带领小的，围成圈子读书、唱歌。东夏的官府整理出些书文进行发放，大人孩子们就在起，去听、去念，这些书文杨雪笙也拿到手里过，其中竟有东夏官方所作的《与靖康bǎi xìng 和洽书》，读下去，叮嘱东夏的bǎi xìng ，东夏和靖康的风俗略有差异，然后细细罗列，包括见了人怎么寒暄，到人家做客要注意哪些，甚至包含怎么拉近人与人之间的guān xì 。

    书文写道：“迁自新地，必相善乡邻，应至各村邀请长者孩童，至箭中宴饮……”

    杨雪笙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处，他只知道若是东夏人作了搬迁，若与四邻不睦，便会团团相抱，而团团相抱会增加他们的凝聚力，会让他们自成族，也许十年、二十年，他们还是东夏人，但要是教会他们和靖康bǎi xìng 打成片，怎么相处，转个身，他们安居乐业了，他们还是东夏人吗？

    唯的解释，东夏王想保护好他们，教会他们自我保护。

    细到这种程度。

    杨雪笙叹为观止。

    他甚至是幸庆，极大的幸庆。

    东夏对bǎi xìng 的这种组织能力，细化到极致的安顿，意味着他们能武装出的大军，如果他们不在乎损失了的话。

    现在，东夏王自称他还有三十万军队，那是他自己认为的虚数，虚报，自认为可以起到恐吓作用，shí jì 上呢，如果不在乎损失了，他能武装起来少？就按照眼下这种方式组织，按照州军的训练水准，六十万军队他拿得出来不？杨雪笙不知道。这是个继承了部族特点的军国，虽然已经长期居住于北平原，但并没有蜕变。

    很年过去。

    很人与他交谈，在同情他处理北务的基础上轻视东夏，说你跑去给那些野蛮人打仗，能不辛苦吗？

    没当zhè gè 时候，他都不敢接话。

    因为他心里明白，东夏渐渐不再野蛮，虽然他们曾经野蛮，但是他们向往的却是文明，甚至现出比靖康文明的势头，以罚代刑，街上穿着囚衣捡粪蛋，打个架，让旁观者在自己身上搜身，骂人，因为有些词禁骂，他们最有名的国骂竟然是套个动物名总结你的恶心与不好特点……

    这还叫不文明？

    粗大的牛角吹奏起来，连绵十余里，称之为四面边声毫不为过。

    杨雪笙被从沉思中惊醒。

    人说：“他们开始了。在府库面前祭天，边萨满，边书生……不知府库中藏了什么神物，却肯定对他们极为重要。”

    杨雪笙问：“那他们都说啥了没有？”

    部下说：“萨满们高唱‘天神保佑河流大地’，书生们却是高唱‘国祚赐福’，据打探，些萨满是从高显请来，东夏萨满越来越少。”

    这是？

    他们是要干啥？运走了那么的粮食，棉花，布匹，包括些甲杖，还会有啥？这最后片密库中到底放的是啥？其余的府库，少能探到什么，唯zhè gè 密库，却如此神秘，却又最为坚固。

    部下又说：“来的是他弟弟纳兰容信，从北方赶来代替他行使权力，还听闻他就在边界线上，等着接这些东西。”

    杨雪笙没有吭声。

    片刻之后，又有部下前来，告诉说：“黄埔的图册书文他们已经开始挪了。”

    杨雪笙挥挥手说：“挪吧。前头已经大批、大批挪过了，看来是想册书都不留呀，这在学留侯呢。”

    他挪了过去，到了地方，直到在高处安坐，能看到东夏的那片密库，才闭眼假寐，在心里寻思：“狄阿鸟会不会在这三千人中呢？如果他在，要真是将这三千人歼灭，东夏从此群龙无首。”

    他又想，人家迁人，声招呼，bǎi xìng 出走就行，府库胡乱混搬，他们东夏呢，可是需要个月来组织，步骤相扣，想想也有意思，要zhè gè 时候朝廷变卦了呢，把人，把东西全给他留下呢。

    他坐上最近的门楼上，这里能好地观察。

    yī zhèn 震天的喊声响了起来，是东夏人。

    他侧耳倾听，东夏人已经喊疯了，他们很人心里信萨满，有时候jiù shì 这么疯。

    牛角声声显密集，天地顷刻间充斥东夏人的疯狂，杨雪笙听得分明，他们喊叫的竟然是：“起国运。”

    什么乱七八糟的？

    国运？

    国运能关到半地下的密库中？

    随着喊声，密库敞开了九扇大门，九扇，那像巢车样的奇怪大车和巨形撬车开始驰进去，有士兵来报，说城外的东夏骑兵，竟然也开始沿大片野地奔驰，反复绕圈……不知绕啥东西。

    随着声“出来了，出来了”，杨雪笙也眯缝眼睛，伸长脖子。

    是出来了，十余头牛几层交叠，御牛者开始死命敲打牛身，甚至有不少将士上去，拖拽绳索……杨雪笙屏息凝视。

    辆巨大的撬车，下头垫满滚木，轰隆隆给拽出来了。杨雪笙几乎从城楼伸出去，终于看到了，天哪，这是什么东西，丈余高，两丈长，上头穿着巨大的铁链，上头打着像是古剑样的铭文，拉出来了，东夏人众的呼喊声铺天盖地，萨满举起手鼓，文士高唱：“移国运。”

    个部下从门楼下喘着气跑上来，惊恐地喊：“大人。那是铁，那是铁，那是东夏的镇国鼎。”

    杨雪笙木木地问他：“他铸这是鼎？”

    拉出来，等得了空间，的牛挂上拉，马也挂上拉，这车，轰隆隆地动山摇地咬着滚木走。

    很快又是方。

    杨雪笙连忙让部下请来接洽的东夏官员，问他：“你们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拉的？这是你们的鼎？”

    那东夏官员目露热光，说：“是的吧。我也不知道。听说个道士游说我们大王，要给我们大王修坟墓，我们大王说自己还年轻，后来听说北平原地方以前之所以荒凉，是没有气运，就要铸造五金，增加气运，都是听说，没想到是真的……从未见过，以前听说是球，没想到是方。”

    杨雪笙感谢完他，把他送下去。

    不知关注到何时，又有关注东夏人的部下喘气奔跑，上来大叫：“大人。这尊是铜。青铜，赤铜。”

    东夏人沿途点爆筒，砰声，团火打上天，砰声，团火打上天，杨雪笙也跟揪着魂样。

    这是狄阿鸟的国运？

    靠谱不靠谱？

    狄阿鸟怎么会铸造这些作国运，萨满教理告诉他的吗？

    萨满教中没有听说过用这种东西做国运呀。

    对，听说过类似的，那jiù shì 九鼎。

    据说九鼎，每只千斤，但这玩意，方有没有万斤？

    还得借助像巣车样的车辆缴上去，撬车垫浑圆的滚木，只会高于万斤吧？

    这气运说玄之又玄，玄之又玄。

    难道狄阿鸟真的知道什么秘法，可以增加气运，不然当年北平原那么荒凉，这才少年，怎么如此繁华呢？

    他lì kè 觉得自己可笑，连忙纠正自己的想法说：“北平原有今天，那和狄阿鸟励精图治，苦心经营有关，自己往气运上解释，不可笑吗？”

    正觉得可笑。

    很将领拥上来。

    守护他安全的士卒竟然挡不住，甚至包括几名大将，他们气喘吁吁，手持长剑，来了就喊：“督公。您怎么坐在这儿看呀？”他们用手指，跳脚大叫：“东夏人要把北平原的气运移走。要是移走，那北平原就废了呀。”

    杨雪笙问他们：“你们相信他这改气运之法？”

    他hā hā大笑说：“这怎么可能？”

    想了会，他又说：“这大概是东夏王gù yì 玩的把戏吧。他jiù shì 让人觉得北平原的气运被移走了，从此人心飘散，难以再繁茂起来。”

    制止住众将，甚至用到呵斥和辱骂，着看，却是发现那也不是九数，不知有少，拉走个，拉走个，再拉走个……这不合天干地支呀。

    杨雪笙就纳闷了。

    咋回事呢？

    真的是气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