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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节 心里高兴

      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少年人干什么都喜欢比着,说去石场就要起去……头天七、八个杨家村的少年起去问工钱,尽管大人们已经告诉了他们,他们还要冒充精明,非要起去问,而说要去,下午时结队出发,路谈天说地十几里,晚上回来,当成很大事儿,在场面子上的干地方点堆火,聚起商量。与燕儿年龄大小相当的姑娘们在另角唱歌踢毽子,过家家,那边,少男们前所未有地正经。

    李虎今天才知道,在靖康,民力有么廉价,在管饭的基础上,爬悬崖打楔子采石头的工,完成采石数量天六文,搬运抬石的小工才两文半,到了石匠级别,才稍好些,大匠五十文,靠接活计件,或者买了石料,要用器物或石料的雇主方发钱,而那些小匠则数是跟师的学徒,根本不发钱。

    因为都是力没长满的后生,石头场的场主——个姓张的财主,只给到两文,还是软磨硬泡出来的。

    这么算下来,天两文钱,个月六十文,年七百二十文,还不到吊钱,年半下来,才折算到两银子,李虎计划买十亩地,想买亩地,需要几十年不吃、不花、不用才勉强。

    然而,雍族bǎi xìng 是zhè gè 世界上最勤劳的人。

    即便如此,到了冬天这样的季节,甚至不到冬天这样的季节,只要有人闲下来,就想挣这几文钱,石场点也不缺用工。说到工钱低,人都是说:“闲着也是闲着。”也jiù shì 狗栗子这样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混虎子,才干过天两天,觉得太苦,说什么都不去……李虎了解到这点,其实根本不想去了,这么低的工钱,还不如他读读书,或者到处逛逛,找个挣钱的法子呢。

    他把想法告诉燕儿她嫂。

    燕儿她嫂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见,燕儿她娘给进来了,趁着无人,叮嘱李虎:“给去吧。本来我和你嫂子也不想让你去。那活太重,还不挣钱。可你说出口,现在村里的后生都要与你起去,家里老的都挺gāo xìng的,就你们去石场那会儿,来好几家的长辈,说让你带着他们去,不在于挣几个钱,年龄都大了,不能养成游手好闲的习惯。这你要说不去,那哪还能说?你先干着吧,咱给你刚子哥写封信,看他啥时候回来,到时接你去沧郡,再找像样的营生。”

    李虎点了点头。

    等坐去场面子里,看着点起的篝火,看着村里的伙伴热火朝天,当成件正经事议论,李虎心里挺不舒服。

    中午是管顿饭,但是早晚饭能省吗?

    省不下。

    人旦干了重活,不能不改善生活,这两文钱,够改善生活吗?

    要说有人挣到钱,怎么挣的?牙缝里省下来的,干着重活,又不舍得吃用,日积月攒,攒下来些。

    这样的活有啥可兴奋的?

    还反复议论?

    就图跟自己在起练武?

    狗栗子看李虎bsp;mò ,趴旁边问:“哥。你咋了?看起来不gāo xìng哎。他们太吵了是不是?他们也就能gāo xìng今儿天,明天就都累得跟死狗样回来,去年我去几天,晚上回来还拉稀……我就俺娘说,说啥也不去了。”

    李虎信,他掩饰说:“我在想起练武的事儿。”

    狗栗子两只眼睛顿时放光,回头大喊声:“别吵吵了,还练武不练呢。”

    他憧憬的是什么?

    他激励大伙说:“从今天就开始练,将来咱们村的后生,都是个打俩仨,再有李虎,咱们这些人那出门,再说谁厉害,人还说王家沟王小七,陈寨宝大锤?”

    李虎了起来。

    少年们也纷纷起身,大声说:“练武。起来练武。”

    李虎在东夏操典上下的功夫不是天两天了,片刻功夫,把他们拢成两列,伸出自己的只手说:“功夫不是天两天练成的。但是要想很快就不受人欺负,就得把大伙的lì qì 使到处,你们看我的手,看你们的手,五个指头有长有短,对应君臣佐辅使,单个指头什么也干不成,而合起来,就能抓能拿。”

    他看少年们片茫然,单刀直入说:“要想集合众人之力,像五个指头样用起来,就要行行伍练兵之法。”

    个少年脱口道:“军队?”

    李虎笔挺竖立,声音短暂有力、掷地有声:“没错。我们就从军队里的队列和养练之法开始,等你们掌握了要领,精气神中有股杀气,咱们再练散手,练兵器,将来还可以练骑术和弓箭。”

    又个少年问:“那将来?能不能飞檐走壁?人说王小七的师傅可以飞檐走壁呢。李虎你能不能飞檐走壁?”

    李虎笑了笑,淡淡地说:“飞檐走壁?看起来很神奇,也不过是把身体控制得巧妙,下上房,在房梁墙壁上到处乱蹿,以避开下头的人,要说这样的飞檐走壁我也会,而且比他师傅还要厉害,因为我的要领比他们的巧妙,只是咱们村的房屋都是泥草,要是上去,会给弄坏。”

    发现众少男将信将疑,他又说:“对于军卒来说,要学会藏,什么叫藏?jiù shì 收藏,剑收在匣中,不轻易示于人,出鞘,必见血,要问为什么?那jiù shì 你掌握项本领,反复给人看,别人就知道了,知道了,就能防得住你这手?将来你用到的时候,被防住,jiù shì 个死人。同样的道理,我能不能飞檐走壁,也不能上串下跳,轻易给人看,到处给人显摆,对吗?”

    他调动着众人情绪,娓娓地说:“真正的军卒,最厉害的不是他们的武艺和杀人伎俩,而是他们的品性。这些品性不光能战胜敌人,同样也能令人成就功业,做出番大事。所以,养兵其次,养性为首,武艺其次,修身为主,具备好的品性,能够百折不挠,常年坚持不懈,你怎么可能练不好武艺呢?首先,我们要养成第个品性,肯定回答我的话,用‘诺’,否认说‘不是’,从此之后,训练的时候我只让做,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要领很,停下来解释,训练就要中断,你们跟着我照做,仔细听我传授要领,不能随意发问,有问题忍住,过后问我。动作做不好,jì xù 做,不能停,不能试图解释,要解释说你今天身体不好,虫子叮你屁股了,所以刚才失手,没有人听,我要的是你做好,做对,不在意你为什么没做好来推卸,你也不用解释……除非你是个女人。而我要问你们,你们也只能用‘诺’和‘不是’来回答我。”

    少男们渐渐变得严肃。

    他们在村里,在乡间,练练拳脚而已,从来也没想过会被李虎席话,带动得气氛肃穆而显得庄严。

    李虎问:“清楚了吗?”

    少男们仰天大喊:“知道了。”

    他们高亢入云的喊叫把正起唱歌的少女们吓跳。

    然而,李虎并不满意。

    他要求说:“回答‘诺’,像我这样,诺。清楚了吗?”

    众人lì kè 用‘诺’回应,因为不够整齐,不够响亮,直重复了三、四遍。

    少女好奇,全聚拢过来。

    她们指指点点,看接下来李虎编排队形,讲解排列要领,然后训练队列,看到好笑的人和好笑的地方,在外头使劲鼓噪。

    燕儿最乐,却掉头就往家里跑去,兴奋地去告诉她嫂嫂和她娘,李虎正在干什么,她也形容不好,就说:“李虎可能了。他跟真是个将军样,练兵套套的,还让喊‘诺’,转头拐弯,他都训练。”

    燕儿她娘坐在被窝里和燕儿的嫂嫂说话。

    她们能讲什么事儿,说的话,除了东家长西家短,还是李虎和燕儿。燕儿闯进来这么说,又溜烟跑走掉,好像不知道累样,燕儿她娘等她跑走,就跟她嫂嫂说:“他说他入过伍,没说入伍时间长不长,这看那是真入过……时间还不短。恁爹当过卒,去两三年回来,感觉也没李虎这样,跟真练兵样呀。可入伍要不是天两天的话,十二、三岁就入伍吗?我还觉得不会是十四岁。可他骗人干啥呢?jiù shì 他比燕儿大三、五岁,咱也不觉得他有啥呀。”

    燕儿她嫂嫂犹豫上好会儿,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他会不会是东夏那边大将家的孩子?”

    燕儿她娘打个激灵,问:“你这么说,保不准,还不知道朝廷知道了,会不会抓他呢?”她要求说:“这话不讲了,再不讲了。人家要问你,你就说他在读书,看过兵书。”

    她感叹说:“你这么说,我琢磨着是这么回事。他就不像是个骗人的孩子,可问到家里,问到父母,就吞吞吐吐了,不对路子,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燕儿回来说王亭长让给他上户籍,我就明天兑点粮食,去找找你表姑爷家的亲戚,把户籍给他落上,落在咱们家。你呢,让他大爷给他哥再写封信,讲讲zhè gè 事情。要真是大家的孩子,年龄再小也不缺见识,他哥这回是破罐子破摔,不但把家底卷走还欠屁股债呀。他不带咱村里的人,说没水性,不敢下就带出海,得先养年半载给熟悉水性,现在没zhè gè 条件,但阿虎不样呀,识字,有见识,娶了燕儿,那是他妹夫,吃自家年半载有啥说的?还可以帮到他不是。你说呢?”

    她说的“破罐子破摔”,其实是“破釜沉舟”的意思。

    燕儿他嫂点点头。

    片刻之后,燕儿她嫂问:“那石头场,还让不让他去?”

    燕儿他娘说:“去。为啥不让去。外乡的人再有武艺,他也不是当地的,无亲无靠的,等咱们这些长辈都下去了,人家欺负不欺负他和燕儿?现在跟村里的年轻人好,不是好事儿吗?再说了,也是撑撑他,看他能干几天。要是人能干,还吃苦,那还有啥说的,咱家燕儿以后的日子还用咱dān xīn 吗?”

    两人不再说话。

    黑夜里片安静,外头场面子上的阵阵喧闹能够直传到家里。

    燕儿她娘缩进被窝里,好会儿,她突然翻了个身,乐不颠地说:“心里gāo xìng。有点儿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