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见完高显使者，狄阿鸟要回自己在东院设的临时书房。

    董国丈仍然寸步不离。

    狄阿鸟想暗示他下“孤手边有很事”，最终还是放弃了。

    董国丈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国王，只是当亲戚，好不容易走亲戚，那是能在块就在块儿，需要人陪客。

    狄阿鸟倒也不当是坏事，起码有着份难得的温情存在，尤其是他自己，是不忍心扎断这种温情的。

    牙扬古就在西院马厩边的耳房里，接到了什么消息，急匆匆出来，身的白衣……他后来接管了张铁头的趟子局，出于摆平官场的需要，曾次登门去看过董国丈，以狄阿鸟部下的名义笼络感情。董国丈认得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职分，听狄阿鸟出于对他身份的保密，告诉说他明面上的官职——侍从官，自己理解为大长秋手下的二管家，就真当二管家，大老远看着就喊：“小牙。你这管家怎么管的？你看看这院子，刮了层厚土，快去找几个人撒了水扫扫。”

    马上大战在即，暗魂高速运转。

    近用鹰，远用鸽，加急快骑不用说。他天能接到十数封佐证军报的密奏和数十封敌营情报，为了方便接到消息，干脆把指挥所设在内外马厩旁边，而自己也吃住在马厩边上，哪有人和功夫去管打扫院子？连应声都没应声，到狄阿鸟身边，就等着狄阿鸟借步说话，眼看董国丈目光好奇，狄阿鸟伸出头来，就趴过去在他耳边说：“刚刚接到的情报，敌人又增兵两万。”

    这是正常消息。

    敌人不增兵才奇怪。

    高奴丢，敌人就汇聚了三万人，当天晚上抵达高奴已西，加上拓跋久兴逃遁的万人也在往高奴靠近，jiù shì 四万人马，随即狄阿孝引兵支援，驻扎到高奴东北二十里处，因为高奴北部几个县镇有些还在拓跋氏手里，狄阿孝与高奴互为犄角虽有点远，但也不影响对敌人的震慑。

    从人数而论，敌我双方人数接近，敌人要夺回高奴，是攻城方，三五天过后，又纠集两万人马属于正常fǎn yīng 。

    而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牙扬古着急。

    狄阿鸟见人家董国丈跟他说话都不搭理，怪他风度和镇定跟不上，脱口jiù shì 句：“找俩人。把院子打扫打扫。老爷子久才能来回？让你们打扫个院子都不肯打扫吗？”

    牙扬古这才fǎn yīng 过来，给董国丈行礼：“心里着急，没听清老太爷说话。”随后，他正要派人打扫，狄阿鸟脸凶相，凑过他的耳边说：“那些在监控下的敌人细作不要留了，可以扫干净啦。”

    大本营军情处设在将军府对面隔条路的舍房，军情传递丝毫不慢。

    狄阿鸟将他们个放在将军府内，个放在将军府外，而不是放在起，jiù shì 让他们赛跑的。

    牙扬古这边传达完，那边军情处的轮值主薄举着牌子给把守的将士们看，路小跑进来，整整衣裳，来狄阿鸟面前通报：“启禀大王，敌人增兵两万上下，不但加派人手砍伐树木，而且攻势加强，几个夺在手里的县镇丢了。还有支人马主动攻击阿孝宝特的军队，虽然被阿孝宝特击退，却对峙驻扎。阿孝宝特请示大王，是否需要进攻他们营地，将他们彻底击溃？”

    狄阿鸟询问：“大本营那边知道了吗？”

    军情处回答说：“已报予吴班将军，想必他已传达给大本营诸大将。”

    他递交上来个军匣，自己便退走了。

    看来狄阿孝递往大本营军情处的是两个军匣，其中个转呈狄阿鸟。

    狄阿鸟并不肯立刻就拆泥封，尽管董国丈又着急又jī dòng ，全在脸上挂着。

    狄阿鸟转身，直奔自己的书房去了，走到跟前，那里有几个参事在忙碌，其中个在整理书文，其余几个在地图上爬，临摹地形，划线量距，还标注些什么。狄阿鸟脱了鞋上去，直奔自己的书桌，连个人起来都没有。

    董国丈不能理解这种高效运转，但也见不怪了，也脱了鞋跟上，到了狄阿鸟那边，斜对面有个屏风，屏风底下有把椅子，他就直奔那椅子去坐，到跟前坐上，看着书桌内侧的狄阿鸟在拆军匣，正想好事地问他，感觉到后脖颈里有东西，好像谁在背后伸手般，登时吓了跳，连忙调转nǎo dài 。

    结果才发现是狄阿鸟贴上的纸条，不是个纸条，而是贴了个满。

    他看到中间的纸是整张的，最醒目，还是红笔写的，扯直去看，上面写着：“添油加水，视敌人兵力逐次增兵，借以吸引敌人大部。县旗单位白日增赴，常设牙兵夜晚行军。待敌人增兵过十万，常设牙兵则夜中穿插，迂回，或奋力进击，直奔灵武堡，切断敌后，则东夏举国压逼。”

    董国丈又紧张又jī dòng ，手指发抖，忍不住问：“阿鸟呀。圈他十万，咱吃得下来吗？”

    狄阿鸟想了下，脱口道：“那孤待会儿改，将十万改成十五万……”

    他喃喃自语说：“敌人要能增加至二十万以上好，不过孤怕十五万jiù shì 他们的上限，不作切断，会夜长梦。”

    董国丈椅子腿“咯噔”声，身子想歪。

    外头声“报”，却是大本营又来人了，书房里头的名参士起身走过去，不大会儿接来个硬折板回来，来到狄阿鸟面前。

    狄阿鸟正在阅读狄阿孝给的军函，头也没抬，低沉有力地命令：“念。”

    参士侧身到旁念道：“大本营令下，狄阿孝将军应增敌骄兵之心，适可而止……”狄阿鸟粗鲁地打断说：“不。改掉。狄阿孝将军可奋力战，击垮、击溃敌人亦无不可，这并不影响敌人增兵。”

    参士回答道：“是。”

    他趴到狄阿鸟书桌上，伸出胳膊，用簪笔往狄阿鸟面前的墨盒里揩墨，趴下就写。董国丈是目瞪口呆。这在中原，大不敬呀。他强忍住自己的看不惯，静静地等待下文。参士写完了，直身子又念：“大本营已着三县旗二万余众驰援将军，将军可任意调遣之。”

    狄阿鸟想了下说：“传话给大本营，孤今日出来见诸将是怕国疑，布战时，要嘱咐今日孤所见诸将，不得泄露孤之行踪。明后日大本营迁至前线，孤亦亲至前线，胆敢有言孤在军中者斩。”

    参士又趴到桌子上，因为纸张不够，又从狄阿鸟胳膊底下抽纸用，嘴里还嚷着“大王让让”。

    参士写完，直身递交书文，请求说：“大王用印。”

    狄阿鸟从腰带上取下枚小印，蘸了红泥，摁在上面，接着又说：“传令包兰府令，定夏二州官衙，责人分段把守，除却过往军队，不许人西出，该放出去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该封锁消息啦。”

    参士想了下说：“恐怕不容易执行呀。”

    狄阿鸟喝道：“举国战，不容易执行也要执行，可征调五爵以上爵士至边线，以哨音呼应。擅出者可拘禁，反抗者可斩首。县官，乡官相互分段分责，及时清点把守边线的人数，留意状况，失职者军法从事。”

    参士“扎”了声，又扯纸狂书，书完给狄阿鸟用印，而后转身，持书文而去。

    他走，董国丈想想自己路赶来的漫长边线，叹气说：“阿鸟呀。这边线太长了，你这消息能封锁住吗？”

    狄阿鸟笑道：“包兰周围的边线封锁住就可以了，他们肯绕路，远了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