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马队行到傍晚，停在处山脚下休息。这儿早已经没有奄马河的阻隔，翻越这片山就已经是拓跋氏控制的游牧范围，对于游牧人来说，他们从来也不关注疆域，人数也稀疏，也jiù shì 东夏才有着强烈的疆域意识，博大鹿在这代立了好几个哨所、烽火台，几年来直处于闲置状态。

    西面来的太阳逐渐被山林给挡住，落下千丈的阴暗，却在人的头顶扬起万丈的金光。荒漠或者草原上行走，是必须得记住哪里可以上水的，众人也是依着水源，将士们到山泉去接水，换水，开始安扎简陋的营寨。觉睡醒的董国丈睁开眼睛，发现狄阿鸟的车里已经点上灯，正要yì ;地说几句，发现狄阿鸟面前摊了大片的书页，还有封封的折子纸，他人趴在上头寻找什么东西。

    董国丈还在质疑他这是在干什么，狄阿鸟已经扭过头来，轻声说：“老爷子要是瞌睡再睡会儿，车里暗，我急着找东西才点了灯火，待会儿我就到外头去。”

    打前的钻冰豹子从前方飞驰回来，在外头禀报了声，狄阿鸟似乎都没有听到，董国丈代为提醒：“阿鸟。人在外头叫你。”

    狄阿鸟“哦”了声，先说了句：“前路应该没什么事情，不用理睬他们。”说了句，他就持起支笔，竖着折子纸，往上添东西，边添笔画，边念念有词：“国试抡才重中之重，何敢试题外泄，彻查之，严惩不贷。此外，令政务、律法专才拟防范措施。武官文试可稍加放宽，但不可作弊，务必杜绝之……”

    董国丈挂耳朵，翻身再躺会儿，却又有他的念叨声入耳。

    扭过头去，狄阿鸟又是边划笔，边自言自语：“本要武官能粗识书文，至于兵法战术，不限文考，否则生员大占便宜，却都是纸上谈兵，反逼将士作弊。将士从军伍，行远征，踏尸血，冒白刃，已是检验，习文本jiù shì 艰难事，若赖文晋身，岂不可悲？试题要再斟酌，仍以军功为本。”

    董国丈睡意彻底不见了，“呼隆”坐起来问：“阿鸟。国试是啥？”

    狄阿鸟“哦”了声，应道：“老爷子jì xù 睡觉。别管什么国试不国试。你先睡着，孤下就好，好了就出去。”

    董国丈是关心他国是非，听他让别管，不由恼羞成怒：“说得好，说让睡，你在那念来念去我咋睡？”

    狄阿鸟恍然大悟，飞快地划笔，片刻之后，搁笔说：“孤这就出去。”

    他吹熄灯火，钻了出去。

    董国丈翻身就爬起来，骨碌跑他的书案跟前，往底下的书看看，翻开的页面不是舆文jiù shì 手图，再偷偷拿起折子，打开本看，再打开本看，都是直白的书文，上边勾着朱批，有的时候，这朱批比他那部下带错别字的正文都，红色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因为没有与战争有关的，再加上两眼已花，董国丈也不感兴趣，只是跪坐在那儿，喃喃地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勤政？”

    他比比那摞的折子纸，再找，又在附近找到摞文稿，看红笔，像是狄阿鸟自己写的，勾得极草，翻几下，只看到“政事阁调整”，他yī zhèn 头大，就又给放下了，还是没有和战争有关的？

    难道他根本就不dǎ suàn 打仗？

    为啥没有战争的只言片语呢？

    董国丈爬退回来，膝盖上挂了张较大的纸，抓起来放原来的板尺下边的时候看看，像是地图，却又有点儿奇怪，标满地名和箭头……地图，是的，是地图。董国丈下子紧张，再趴上边看，上头有个大大的弧线，个红色的箭头直奔个方向，可是zhè gè 方向是哪，他却不知道……再看地名，有的都不是雍文，个也不熟悉。他恨恨地骂了句：“这小子存心不想让人偷看。”

    他躺huí qù ，翻来覆去。

    突然，他心里动，给自己说：“这小子这么奸诈，这会儿丢下我跑了出去，会不会gù yì 让我偷看？他该不是来手蒋干盗书，把我当成那蒋干吧？”

    zhè gè 事情他拿不准，越发地烦躁。

    烦躁间便又侧耳，紧张听车外，车外有人在那大喊：“哎。你们看。山上咋起烟了？这谁点着火了吗？还是这太阳照的？”

    接着又有人说话：“哪。哪？！”

    那人很快反问：“不会是烽火台吧？”

    紧接着，他大声喊问：“那个方向上，我们有没有设烽火台？”他几乎是在咆哮：“谁知道？谁知道？”

    钻冰豹子的声音董国丈还熟悉，zhè gè 禁卫头头直在狄阿鸟身边，声音听了，他是在大声道：“喊啥。派你的人去看看。”

    不会真是烽火吧？董国丈心说。他因为偷看狄阿鸟的东西心虚，不敢立刻就爬出去，只好告诉自己说，等他们喊我再出去，这样就会当我又睡着了。狄阿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却相当的镇定：“孤身边的人都没有做功课吗？有没有烽火台不知道？随身也没有东夏国包兰的舆图吗？”

    片刻之后，有人确认说：“有烽火台。大王还是避避吧。”

    外头狄阿鸟没有吭声。

    好yī zhèn 子，外头都没人吭声，只是偶尔几声马鸣和甲片、兵器的撞击和抖动，直到狄阿雪的声音响起：“阿哥。我去看看那个书生。”

    狄阿鸟的声音里反透着欣喜：“去。该去。快去吧。”

    陡然yī zhèn 压抑的沉静。

    狄阿鸟好像就在马车的侧，动也没有动，远处响起因为戒备传令的声音。

    董国丈有点挺不住。

    但他觉得敌人还是不会来，望山跑死马，现在只是看到山顶的烽火，他还是尽力装睡，装睡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他想知道狄阿鸟在干什么，想什么，为什么半天没有声音。

    狄阿鸟终于又说话了，似乎是在给人下令：“烽火连九道了。这是敌人在大举进犯。若是大举进犯，必有游骑先入。孤的甲呢。孤的兵器和盔甲拿来。你们要护好马车。车里的老爷子是千里迢迢来看我的，不可出事，车里的书文都非常重要，万不能落入敌手。牙猪儿，你是最快知道那个方向有没有烽火台的，不用你赶马车了，作为奖励，我现在授权给你，你来安排撤退路线。”

    那个牙猪儿却是在大叫：“大王。那我立功劳呢，我立功劳了呢？你不会真给我赶马车吧。”

    董国丈下想起来了，这人竟是自己乘坐的这辆大马车的副驾。

    外面，狄阿鸟hā hā笑道：“大王不能说话不算。好。等你立功之后，孤给你赶次车。除此之外，孤还答应升你做编领。”

    钻冰豹子反对说：“他还只是个准犍。”

    牙猪儿大叫：“准健咋了？大王让我安排，我还不安排了？”

    他说：“我要给我们高显人做个榜样。是吧。大王。”

    他又立刻就转换身份，大声说：“狄黑虎呢？你带人保护好马车。钻冰统领，你负责保护大王和阿雪公主。我已经在地图上看过了，往南有个下八户，编有八户bǎi xìng ，我们先撤到那里去。烽火起，包兰驻地的兵几个时辰后也许就能赶到，我们就在那里去与他们会合。好。各自zhǔn bèi 。出发。”

    狄阿鸟要求说：“你们都听到了。”

    整齐的“得令”声后，yī zhèn “哗啦啦”的兵甲和脚步响动，大概已去zhǔn bèi 。

    狄阿鸟和牙猪儿就留在马车旁边说话。

    狄阿鸟说：“牙猪儿。孤放你出笼的时候到了，亮出你的獠牙，杀出条血路。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奴隶牙猪儿，只有东夏的将领，**学堂培育出来的菁华。孤等着呢。给。我这里有半枚狗符，另外半片在钻冰豹子那儿。”

    里头。

    董国丈忍不住翻个身，暗道：“他们国家的兵符里头还有狗符呢。”

    那外头，牙猪儿咬着牙说：“大王。我真的感到幸庆，当年是咬牙抱着嗒嗒儿虎来到了东夏。整整五年了，开始我还在想，您肯定记恨我，不相信我，所以不dǎ suàn 重用我，不过我也不恨您，当年跟着完虎臣，有太可恨的地方，太了，您给我条生路，让我在东夏安居乐业，我就感激了。但是后来，我发现每次集训都有我，别的犍牛都羡慕我，我才知道，于是暗暗发誓，就等这天，等大王放我出笼的这天。我要告诉他人，我不姓叶赫，姓索伦，我姓东夏，我东夏索伦牙猪儿，要做大王手中的尖刀，让大王的敌人，让东夏的敌人胆寒。”

    狄阿鸟只淡淡地说：“少放厥词。别忘了马步军操典中第件事，立刻检查自己的衣甲兵器弓箭马匹，孤可不想自己将来的大将铩羽在自己的不小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