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朱汶dǎ suàn 去东夏，她母亲也想去。

    她母亲家姐妹几个，嫁予昔日的几个俊杰，但因为各个夫婿的立场不同，政见不同，只是经常通通书信，jiàn miàn 的机会却不。朱汶的母亲在家里排行为大，在几个妹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姑娘家，因为家庭的厄运而饱受沧桑，这些年想法不同了，世故了，但对自己姊妹的感情却如当年，而家族落难之际，不少人不敢施以援手，谢道临却因为超然的地位救济颇。

    虽然她母亲有念想，觉得自己老了，既然从长月搬迁走这么远，现在与谢小婉的母亲离得反倒近了，应该相互常住。

    朱汶自忖要干的事情，不想带上她，只给她说：“我们都没有去过东夏，路生人也不熟，女儿过去看看，也是探探路，路探好了，您也就可以和姨母相互往来了。”

    她的母亲知晓些**，还是私下把她留下，说：“你姨母家对咱家有大恩，虽然陈敬业zhè gè 短命鬼死了，你成了寡妇，但是此去还是不要和小婉的夫婿再不清不白的，要真还是那样，人家小婉不恨你吗？娘其实不肯让你来备州，除了怕影响你们姐弟到这穷乡，误掉前程，也害怕你还对博格阿巴特念念不忘。知道吗？儿，你要与小婉反目，那咱家还有什么亲人吗？”

    朱汶听这事就有点不耐烦，连声说：“过去的事，能不能不再提？！我现在就想守着我的天，给他打好基业。”

    她母亲却是怕她，连忙说“不提了”，“不提了”，却又是非，说：“听咱家朱长说，你去见那陶将军，那陶将军答应诸，是不是看上你了？你要想让天好，干脆就给他找个靠山呀。”

    朱汶嗤地笑，像是自语：“这天下，谁能做永远的靠山。我要让天谁也不靠，成就番事业。”

    她母亲也不再说话，下了榻到处翻找，却是说：“我得备点东西，你给你姨母捎去，你这到东夏，指不定还得让她们娘几个帮你。”接着又问：“我的簪子呢，去年你给我买的簪子呢，你不是说那上面的珍珠珍贵吗，帮我找找，给你姨母送过去。她打小爱打扮，看她姐让你给她捎这么漂亮的簪子，心里肯定gāo xìng。”

    朱汶淡淡地说：“好啦。娘。东西我都zhǔn bèi 好了。那个簪子你还是留着自个戴吧，我们家现在会缺zhè gè 么？送支簪子，太小里小气啦，你觉得好，过些天我给你买个十个二十个。”

    朱汶都走了，她娘才念叨：“这闺女怎么就不懂人呢。”

    她叹气说：“你娘让你买十个二十个簪子么？当年缠着娘的那个听话的小丫儿，怎么就变得人人都怕你三分呀。”

    过了会儿，她“唉”声，眼睛转两圈，带上了些许凶光：“不会搬家的时候被丫鬟给偷了吧？”

    正说着，朱长跳了进来，回头看着，连声说：“娘。娘呀。姐也让我去。我不去了吧，这地界还不熟呢，就想着四处逛逛，还早点给您娶个媳妇回来。”他听老娘找簪子不到，“嘿嘿”笑笑，大声证明说：“别找了。丫鬟能敢偷你东西？我见天拿走换东西吃了。”说陈天拿的，老太太就没了脾气。她听朱长喊叫的事儿，就说：“你傻呀。你姐个女的，带着个小孩出远门，你不跟着怎么能行？要跟着。还有，你哄好你姐，你哄好了，她就给你买官了。她点儿不缺那些钱，也不会不舍得。你就哄好吧。到地方见了你姨母，娘还指望你回来之后带娘去看她呢。”

    过了会儿她又安排：“见了你姨母要懂礼数，小时候她是最疼你的。还有呀，见了你小婉姐姐家的孩子，你jiù shì 个舅舅，要给jiàn miàn 礼的知道吗？我给你说，你小婉姐姐嫁的那货是土匪出身，小婉可是被抢去的，你见了人呢，可别胡乱问你那姐夫，免得你姨母想起当年的事儿，心里觉得不舒服。”

    朱长立刻副为难的样子，手指拈拈，朱母瞪他眼，给他按上沓银票。

    他们张罗了好几天，又办了关碟，过所，还从军道衙门领了几样证明文书。

    陶坎也重视此事，派几个人跟他们块。

    接下来，连同那袁师爷，大伙就起上了路。

    派的这几个人路上就告诉他们怎么能过关，过了关去什么地方，去了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找了什么人再怎么说。

    朱汶让朱长给记好。

    他们赶上官道就遇到支商队，不但大车装载荷实，不少骡子，马，驴上头也边挂个四棱的箱子，商队旁边几十个骑士时快时慢，引着qián jìn ，最前面还有个持旗的，上面写着“武威奋扬”。

    朱长其实出门不，吊在后面，扭着脖子使劲看。

    商队看他们骑马的，挂着兵器，心怀戒心，就慢了下去，他们行人走得不快，商队后面又上来了，看他们走得慢，有个骑马的就来交涉，问他们能不能让在路边，由商队先过去。

    朱长心里极不舒坦。

    他姐姐是郡主，现在他们去东夏，还有点官办的wèi dào ，里头还有备州道军府的人，区区支商队竟然说让他们让让。

    他主动出面，就句话：“滚。”

    那骑士眼皮跳跳，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朱汶感觉到有什么事儿，就让人喊了朱长，等朱长走到马车的侧窗就问：“朱长。怎么回事。”

    朱长把后面的情况简单说。

    朱汶安排说：“以后再不要这么简单从事，想必是商队见咱们不像商人，却又有骑士兵器，走得慢，怕不安全，上来试探回。不要轻易得罪人。”

    她想了下，又说：“你派人把商队的人请来个，我想问他点事。”

    朱长不情愿地照做了。

    过了会儿，商队那打尖的骑士也没记恨朱长的无礼，打马上来，到了朱汶的马车边，朱汶掀开帘子问他：“你们可是镖局的？”

    骑士回答说：“我们并不算是镖局的吧。出了大名府，这路都有我们东夏为方便商旅设置的驿馆，提供食宿，上粮上水，修理车辆，雇佣牲口，前些年还提供保护，相当安全，可商队为了省钱，到了大名府就会解散雇来的趟子手，久而久之，这条商路就让些盗贼们眼红，去年秋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支红花盗，专门趴在官路两侧劫掠，我们北平原张将军照会备州大帅，让他们将之剿灭，却没有下文。于是，张将军就再次允许我们这些人护送商队，拿份酬劳。”

    红花盗？

    朱汶还真不知道。

    她问：“这备州响马吗？”

    骑士笑道：“不。大都是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盗贼，英雄好汉们可以选择去东夏谋生，谁会在这儿干响马的勾当？”

    朱汶又问：“那红花盗是怎么回事儿呢？”

    骑士冷笑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儿，敢在官道上潜伏，还专门劫掠大宗的，我们东夏奇缺的货物，照我看，不定谁是背后的黑手，要是朝廷再这样，干脆把zhè gè 地界让给我们东夏得了。”

    他声音太大，立刻引起陶坎军衙里的人侧目。

    朱汶要求说：“妾身这行人前往东夏，也是去寻找商机的，只是第次去，如果壮士放心，就让我们跟着你们商队吧。”

    为了显示尊重，她让人叫来陶坎派来的人，gù yì 问：“能放心跟他们商队道吗？”

    她以为朝廷的人会反对，或有意见，自己已经把说辞zhǔn bèi 好了。

    不料，几个官府中人都说：“夫人这么想就对了。虽然我们也熟路，但是却没有他们掌握路程掌握得好，能及时赶上店家，车坏了，马伤了，他们也肯提供bāng zhù ，跟着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去东夏，都道去，也jiù shì 不敢让上面的人知道。因为夫人是贵人，还害怕夫人说我们跟东夏的走道呢。”

    朱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等那东夏骑士huí qù 之后，又问这官府的人：“刚才他们说的话是不是过分，妾身没有官职也就罢了，你们也不反驳？”

    几个官府中人叹气说：“反驳什么？好几年不生响马了，官道上小偷，骗子，但响马绝迹了，现在又出来了，还是在我们地界上，脸上本就不好看。再说了，夫人进东夏就知道了，东夏国的人都懑得很，他们那儿不会以言获罪，就什么话都敢说，跟他们论真的，不是自己找难堪？”

    朱汶反问：“不会以言获罪。”

    那官府中人当成奇事讲：“是呀。你要是到大街上喊东夏王是你儿子，是你家养的狗，你会被路人揍，但官府却不会管。特别是在北平原，北平原有个东夏太学城，时常有人作惊天言论，官府均不干涉。”

    朱汶也奇怪，问：“造反的言论呢？”

    那官府中人答话：“造反的言论没听说过，倒是听说有yī zhèn 子，学院有人谴责镇守北平原的东夏大将张将军是屠夫，上谷民众的惨案是他手造成的，张将军大为恼火，派兵抓了人，也是抓了又放，说这事儿令东夏王亲自回北平原，要张大将军放人，还说：人家评论你的功过，你要虚心接受，听听无妨，让你头脑清醒。后来听说那人还被张将军请到府中去做了官。”

    朱长听着听着，听不下去了，说：“任由人这样，那还不是天下大乱吗？”

    那官府中人笑道：“咱们都这么认为，可东夏国人不这么认为，反正你们到了就会知道，东夏国怪着呢。咱们备州的小孩就都知道，东夏国起码有八大怪，他们编了童谣在传唱。这第怪，大王怪，没有宫殿真奇怪；这第二怪，官府怪，官府征夫发钱快；第三怪，车马靠左路无碍；第四怪，女子上学不奇怪；第五怪，公主怪，公主招婿没人爱；第六怪，bǎi xìng 怪，jiàn miàn 不跪，敢说自己比他们大王帅；第七怪，贵族怪，拿着采状土地雇人把人拽；第八怪，士子怪，挣来工分才能把衙门迈。”

    朱长hā hā大笑说：“我听说过第怪，我在长月都听人说过，我听说他们大王不盖宫殿是住不惯，只住帐篷。”

    朱汶否定说：“那是传言。他没有那么野蛮。”

    那官府中人是看傻子样看着朱长，侧目见朱汶目露询问，就说：“是呀。东夏王至今也不肯盖宫殿。不但不盖宫殿。据说，身边也没有宦官，宫女们全是由官府代为雇佣，数量很少……”

    朱长大声问：“他是傻子吗？东夏特别穷吧？人口少？盖不起吧？”

    那官府中人笑了，说：“东夏朝廷老说自己穷，但是他们国家很少有乞丐，这是八大怪里头没有的，但也肯定是怪，大街上你见不到乞丐，也不是绝对见不到，有，会有，但都是刚从我们中原去的逃民，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他们，乞讨可耻，不会有人施舍他们，去哪儿能有口饭吃的。偶尔有在战争中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他们会在大街上摆开功勋书文，卖些鞋子和马具，千万别以为是乞丐，你若朝他们扔了钱币，会有人吐你脸吐沫。他们之中，很可能是有土地，有商铺采状的贵族。”

    朱长在马上抱着肚子狂笑。

    朱汶却低声自语说：“他果真有个与他性格样奇怪的国呀，zhè gè 畸形的国家怎么存在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