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大吏 作者:香葱豆腐

    山塬县召开了97年第三次常委会，主要是讨论烂尾楼附近的拆迁准备工作和几项人事问题，却没出现针锋相对的激烈争吵，整个会议开得算是较为和气的。

    王山岳还没进会议室，杨柯抬头对宣传部长吴琴笑道：“吴部长，有个比较专业的问题请教，帮我科普下？”

    “哟，县长您可别洗我脑壳，我要是能给您做科普，那才叫闹笑话了哦。”

    其余几人都笑望着吴琴。

    “我说真的，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笑，在座的除了吴部长，还真没人能解答。”

    秘书长孙远行咧嘴笑，伸手将烟头按灭，说道：“县长，我能听出来，您要问的问题应该是比较偏的，恰好我对这些奇怪的现象或是事理都比较感兴趣，有可能我是能解答的！”

    杨柯身体后仰，打了个哈哈，然后对孙远行说道：“秘书长，男人生孩子属于奇怪现象，可我要问的，是女人怀孕的事情。”

    众人哄然笑了起来。

    孙远行虚着眼睛斜起了嘴角，边偏头笑着边伸手在脑门上轻轻拍了起来。

    “哦，问这个，县长，赵小姐怀上了？”吴琴明白过来，笑着问杨柯。

    杨柯笑着点点头，出声说道：“四个半月了，最近胎动得比较厉害，前几天去做检查，小家伙拳打向了胎心筒。”

    听杨柯如此说，众人都纷纷张大了嘴，张劲松瘦削的脸上挂着笑容，对杨柯竖起了大拇指：“神童！”

    当王山岳走进来的时候，众人正好又是阵笑声发出。

    “大家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王山岳笑着问道，随后在座位上坐下，将笔记本摆在身前。

    “县长要升了，我们在恭喜县长呢！”说话的是组织部长陈政。

    王山岳愣了愣，转头看向杨柯。

    众人又是阵笑声。

    诸如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平时大家也开得不少，但很少往二把手头上绕，但这次却是陈部长借着杨县长要做父亲的当儿，句话将王山岳唬住了。这个时候的县长，因为孩子的到来，心情无疑是极好的，开开玩笑无所谓。

    杨柯笑着对王山岳摆摆手。解释道：“快升级当爹了！”

    明白自己被陈政绕了下的王山岳伸手朝陈政虚点几下，也是笑了起来。随后问道：“检查过没？儿子女儿？”

    体制内的官员，虽说对女儿也是同样疼爱，但无疑希望能生个儿子接班，如同王山岳倾力培养王良就能看出来，所以他首先问出是儿子还是女儿，在座众人丝毫不感觉突兀。

    “儿子！”

    “接班人啊！”王山岳笑着感叹声，随后就宣布会议开始。

    其实每次需要研究人事变动的会议，都让他很伤脑经，自己的意图要贯彻下去的同时，还要顾及常委会的气氛。对于书记来说，能团和气地将会议开完，是体现把手协调能力的直观表现。杨柯在开会之前说出自己孩子的事情来，显然是在帮他活跃气氛，这里面的深意。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心知肚明的。真要请教吴琴的话，私下里说不行，非得在常委会开始之前？况且，吴琴就生过个孩子，经验算不得丰富。

    昨天的书记办公会上，杨柯提出了新的财政局局长人选，原财政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文泽，王山岳点头同意了。

    此次讨论的人员之中，县公安局局长、财政局局长、石桥乡乡长的接替人选都是重点，除此之外，另个重量级人物的调动就比较敏感了，青云街道办主任叶青虹。

    在杨柯还没到来的时候，青云街道办被群众围过，主要原因就在叶青虹身上，杨柯到来之后也具体了解过事情的始末。叶青虹在组织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上出了点偏差，其实也算不上处理错误，但因为她的态度和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引起了没有轮上的下岗职工的反感，于是就有人煽动着将青云街道围了整整天，事件的影响比较大。

    叶青虹是王山岳的心腹干将，这女人能力是极强的，但态度有些嚣张，对上平级的同事都不懂得什么叫收敛，很是得罪了些人。

    严重的是，在前几天张劲松找叶青虹谈话，好像弄得不是很愉快。

    会议开始之后不久，几名常委都指出了些以前的拆迁之中存在的不足，并针对几个常见的问题各自发表了意见。

    “好，县长，按照大家的意见，政府这边尽快组织拆迁领导小组，将大家的意见考虑进去，做出拆迁、补偿、安置的具体规划，下次提交常委会讨论，好吧？”

    杨柯点了点头，涉及拆迁这么敏感的问题，王山岳愿意让常委会来讨论这些，自然再好不过了，从这点上来说，王书记做事是极有原则的。

    拆迁上遇到坐地起价的钉子户刁难是常有的事情，很可能就会酿出些社会事件来，经过常委会讨论形成指导性文件之后，实施过程中遇见事情的时候，责任相对就小些。

    尽管阳光地产已经支付了定金，但眼下就是年关了，不管怎么说也得让民众过完年之后才开始拆迁，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做出规划和安置准备，从这点上来说，他将时间卡得极其微妙。

    到了人事议题上，县公安局长由周雄武担任，没产生任何分歧，全票通过，没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周雄武的表现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况且邱志高主动辞去局长职务并推荐了周雄武，自然是已经统了意见，谁也不会傻到去反对。

    财政局局长由文泽担任，也是高票通过，这其中主要是陈政、孙远行先后发表意见同意，透露出来的，就是县长和书记已经达成了致，县财政局必须换人！现任局长邹坤还在任上，等下就会送他个“免去县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职务，另有任用”。谁叫他牛哄哄地跑去跟县长顶起来的，挂上两个月小惩戒番都是轻的。体制内以下犯上是忌讳，不挨打是上级宽宏大量，挨打也是正常现象，包括陈政和孙远行在内，都没人觉得邹坤委屈。

    石桥乡乡长的人选上首先就出现了分歧，三名候选人之中。石桥乡副书记王杰注定是陪选，农业局副局长顾冬梅和回水镇副书记陈志强两人之中。常委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陈志强这个同志我是清楚的，党性、原则性都很强，当初刚到回水镇没久，镇上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就送了他两万块钱，钱装在酒盒里，这位同志发现之后，在当天晚上就将钱交给了纪委，我同意由陈志强同志调任石桥乡乡长职！”纪委书记聂恒开口说道。

    每个常委各管块，在聂恒眼中，这种有着不受贿经历的干部自然要优先提拔。

    等聂恒说完。秦京立即出声附和：“我也觉得陈志强同志是较为合适的人选。”

    “那就过吧！”王山岳等秦京发表完意见，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同意由顾冬梅接任石桥乡乡长的请举手。”

    陈政、孙远行、吴琴先后举起了手，随后，副书记邱志高也将手举了起来。

    “同意由陈志强担任石桥乡乡长的请举手。”

    话语落，杨柯率先举起了手。随后刘太平、张应华、张劲松、聂恒、秦京也举起了手来。

    王山岳看了张应华眼，随后点了点头：“好，六比四，其实是六比五，我是要投顾冬梅的，哈哈。那行，石桥乡乡长职就由陈志强同志担任！”

    从他的脸上，半点看不出应有的沮丧。

    “下项人事议题，经组织部提名，原青云街道办主任叶青虹拟调县委办副主任，下面请陈部长先介绍下叶青虹同志的情况。”

    杨柯点了支烟轻轻抽着，脑海中又想起了自己造出来的小衙内，对陈部长的话半点都没听进去。王山岳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了，叶青虹调来县委办担任副主任，其实就是为接替主任做准备的，孙远行挂上了秘书长，这县委办主任的位子随时都能空出来，这个位子是随时能提级别的，旦有常委空缺，增补常委的有力竞争人选，石桥乡乡长跟县委办主任的位子比起来，孰轻孰重目了然。

    并且，他隐约感觉王山岳是在为换届和直辖提前布局。

    “对于叶青虹同志的调动，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王山岳笑着说道，实际上，从杨柯带头举手同意陈志强担任石桥乡乡长开始，他就已经放下心来了。

    “叶青虹这个人，的确能干，在青云街道办主任这个岗位上，也确确实实干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特别是组织下岗再就业这点，她的功劳很大，怎么肯定都不为过。但是……”王山岳话语刚落，张劲松就接口说道，先是肯定了下叶青虹，随后话锋就开始转折，而这个停顿之中，他将目光望向了杨柯。

    “……但是我们都别忘了上个月青云街道发生的围堵事件，严重影响了县政府的形象和社会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围堵事件的发生，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她不端正的工作态度所造成的，甚至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处，前两天我找她谈话的时候，还抱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和抵触心理。在她没认识到和检讨自己的错误之前，我坚决反对对她的职务做任何调动！”张劲松将“县政府”三个字咬的很重。

    叶青虹本是正科级，如今调到县委办担任副主任，从权力上来讲，是在缩水的，可这个不太合情理的调动却包含着另外的意思，于是引来了张副书记的强烈反对。

    张劲松之后，众人又是阵议论，赞成的、反对的，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却没有发生争锋相对的争论，比起上次常委会扩大会议上刘太平挑n的情况要平和了。

    “那还是接着过吧！”王山岳将烟头灭在烟灰缸里，狠狠来回旋转着：“对这项人事提议，赞同的举手。”

    “唰！”又是杨县长第个举起了手！

    ……

    张劲松身高腿长走得飞快，几步就将众人甩在了后面。

    后边的杨柯和王山岳慢悠悠地边走边说话，其余人还落在两人后边，距离都不太远，将两人的话语听得清楚。

    “县长啊，孩子满月的时候可得带来山塬，让咱们这些同事们表示表示心意，大家聚在起庆贺番。”

    杨柯今天看似和稀泥的举动，无疑是在向他示好，经过番博弈和交锋，拿下公安口和财政口之后，也是时候缓和关系了。

    杨柯笑着点点头：“行啊，不瞒书记，第次当父亲，我这心情可是有些激动。”

    “哈哈……哎，我都快想不起来当时孩子出生时候的心情了，不过也是很激动的，这晃就十年过去咯。”

    两位头子在前面说话，后边的几人也在低声议论着，声音放得较低，以免影响两人交谈。

    “对了，书记，有个事情要跟您汇报下，政府这边准备了些材料，我打算组个小团去京城趟，看看能不能趁年底这段空档期争取点资金下来。”

    后边众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虽然大家都知道县长在谋划这个事情，县府办已经召开会议研讨过两次了，但如今亲耳听他说出来，还是感觉有些不样。

    王山岳停下了脚步，杨柯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王书记伸出只手，搭在杨柯拿茶杯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抿了抿嘴唇，正色说道：“县长，我是求之不得啊，咱们山塬，太缺资金和项目了！”

    在这刻，定格的画面上，后边是八位常委，前面几步远处，是双手交握在起的县长和书记，再前方的过道尽头，张副书记瘦削的身影才刚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