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大吏 作者:香葱豆腐

    “乙亥年，戊寅月，己巳日，宜婚嫁。”

    “天医婚，主无灾无病，生平安，儿女和睦，无奸无盗，上吉之配。”

    名身穿青色中山装，留着山羊胡子，看似仙风道骨的老头坐在椅子上，他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个从未动过用的罗盘，口中念叨了很众人听不懂的话，最后伸手对杨林说道：“好日子，好婚配，给钱吧，四百块！”

    “哪有给四百的？不吉利啊，给八百吧！”宁可在旁边不满的嚷嚷起来。

    老头双眼瞪，忿忿然转头对宁可吼道：“结婚哪有给八百的？小丫头不懂别乱说话，四百，了不收！”

    果然是大师，这些黄白之物给了人家都不要的，见到这幕，众人心中都是暗自点头，运气真好，竟然请到个不是骗子的大师。这年头，想要从满地骗子中挑出个大师和中头等奖没啥区别。

    这些推测命理选择吉日之类的事情，就连沈云仙都不懂，遑论其他人了，在这个时候，也就只能听听大师的，大师如何说，大家就照着如何做吧。其实韩夫人是懂些的，但却没人听她的，因为家里出现个半仙级的人物，让人怎么想怎么别扭，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外人来好些。话是这样说，但其实是嫌韩夫人不够专业，连套专业服装都没有，明显就是半吊子，谁能信得过她。

    这位仙风道骨的大师念叨了好久，但其实说白了就两句话：正月初八是结婚的好日子，杨柯和赵邀的生辰八字推测出来的婚姻契合度还不错，上吉婚配。

    这良辰吉日和韩夫人给看的日子相同，也是在这天，看来的确是个好日子。前些年因为思念女儿，韩夫人无聊之下开始学习这些风水命理，如今倒也略有小成。但她看日子却是需要比照黄历，比眼下这位大师张嘴就来可就差远了。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远非韩阿姨这样的半吊子能比的！众小辈在心中腹诽着，对韩夫人翻着黄历和些泛黄的书本推算了老半天才说出了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的蹩脚行为有些鄙视。

    真要说起来，众人未必有相信这些东西，但作为风俗传统，却是少不了这个过程，另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半仙级人物大都会说些吉利的话，相当于花钱讨个好彩头，让人听了开心。

    宁可掏钱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这位高人随眼瞟，立即收入了囊中，然后陪着众人坐在堂屋中闲聊起来。

    骆超、郑柏松等人送上贺礼之后已经离开了京城，直将赵邀当成宝贝疙瘩的揭东平留了下来，他自然是要全程参与赵邀和杨柯的婚礼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个春节算是休息得最长的次了，这难得的闲暇时间，赵长德、杨正和、揭东平等人凑到块，平时下下棋。讨论些时政，几天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堂屋中分成了几个小圈子，韩夫人对这位大师是很尊敬的，坐在老头旁边请教些命理学说。沈云仙和李梅也在旁边听着……杨林、宁可、赵邀、杨柯和已经成为杨正和小秘书的梁宇则围成个圈子，说些年轻人喜欢听的话题，再加上旁边包括韩老爷子在内的几位大佬的谈论声，整个堂屋中片嘈杂。

    壁炉中炉火正旺。不断往外散发出热量，将寒冷冲散了些，让屋子中并不显冷。

    那半仙老头说话很讨喜。听得李梅心花怒放，非得留老头在家吃午饭，韩夫人也在旁边劝说，说是还有些学术上的问题需要请教，于是，这位高人也就半推半就地应允下来。

    就在这时候，香草穿了件颇为喜庆的红色短旗袍棉袄，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堂屋中，让堂屋中原有的格局出现了变化。

    半仙老头见到小香草，原本略显浑浊的眼睛霍然就亮了起来，伸手对香草招了招，慈祥地笑道：“小朋友，来……”

    见到老神棍的样子，旁边的李梅神色变，伸手就将香草拉进了怀里，如同母鸡般将其紧紧抱着，生怕这宝贝疙瘩跑那神棍身边去沾染上些不良习气。

    韩夫人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在她心里，大抵认为让这位高人摸摸外孙女也没什么。

    这头的变故立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个个都将目光盯在这穿着中山装的高人脸上，看得老头有些不自在，略显尴尬地解释道：“鄙人到目前为止还未收徒，见这小女孩骨骼清奇，心中甚是喜欢……”

    话没说完，李梅和韩夫人“蹭”地就了起来，左右拉起香草就往门外走去，刚刚的热情和尊敬瞬间就不翼而飞，连招呼都没和这位高人打声就带着小香草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余人也明白过来，这老头居心不良，竟然想将全家人的宝贝疙瘩培养成小神棍！

    这位半仙自然没想到临时起意的个想法说出来就捅了马蜂窝，见得刚才还对他热情无比的人个个起身相继离去，坐在椅子上也是有些发愣。随即他就感到片阴恻恻地目光交错地落在他身上，还不停地扫来扫去，却是杨林宁可等几位年轻人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看这很不平和的目光，怕是这些冲动的年轻人随时能暴起将他痛揍顿。

    老头心中有些打突，这头宁可挑衅地问了出来：“老头，你怎么看出香草骨骼清奇的？咱们每天都给她吃壮骨粉，她骨骼还能清奇了……”

    宁可话没说完，就被杨林伸手拉了拉：“给香草吃的不是壮骨粉，是太阳神和核桃粉，补脑的！”解说完毕，杨林又回头不满地看着老头。

    终于，高人在群年轻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起身来，坦然自若地伸手弹了弹衣袖，昂首挺胸地离开了杨家大宅，飘然而去……

    整个春节期间如同这样的趣事还有很，到得初五这天晚上。整个杨家大宅已经贴满了红双喜，红灯笼红蜡烛等物直都高高悬挂着，院子中的积雪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整个院子清清爽爽的，各处都透着喜庆。

    香草独自呆在房间里画了张简笔画，画中是大小两个人儿，大手牵小手走在条小路上，路边有些花草和小鸟。依稀能辨认出是杨柯和香草的模样，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香草小脸上透出些悲伤。渐渐陷入了回忆中……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重复：杨叔叔和赵邀阿姨结婚之后，就是赵邀阿姨的人了！

    再过得会，正房外传来李梅的低语：“小香草呢？咱家小宝贝哪去了？”。

    香草的思绪被打断，她起身来，小脸上换上了欢快的表情，拉开房门蹦蹦跳跳地往正屋跑去。此时的杨正和、韩老爷子等人正在堂屋中说话，对于赵长德等人在西川做出的成绩，韩老头也是微笑着点头赞许不已。几名小辈也在旁边听着，尽管杨林两口子对这些体制内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但为了给杨柯面子，为了给赵书记等人凑趣，也是带着虚假的笑容不时点头，可那心思却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哎哟。小祖宗，你慢点，当心摔着……”韩老爷子见香草从外面越过门槛跳了进来，立即了起来。脸担忧地说道。对于这个失去又归来的曾孙，老爷子那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每每见到香草跑急了，那老心肝儿都得纠起来。

    “小孩子嘛，跑动跑动没坏处……”杨正和在旁边笑道。这些年来，韩老头和杨家的关系改善不少，主要是因为香草。起初香草对杨家人亲近，老头心生嫉妒，住在杨家作威作福不说，还处处刁难杨正和。这些情况后来被香草发现了，想明白原因之后就改变了对韩老爷子的态度，变得亲近了些，果然，韩老头对杨家人的态度立即就变得和善起来。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香草隐约有些自得。只是她现在还想不明白，若非韩老头故意让她发现，她是怎么也察觉不出来的。

    这头听完杨正和的话，见得香草也停了下来，韩老头终于放下了心，重新坐回椅子上，对杨正和嘿嘿笑道：“你没孙子，你不懂！”

    韩老头不厚道，句话将杨正和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赵长德和揭东平在旁边看热闹，转头就盯着大儿子和儿媳妇问道：“你们结婚也有几年了，你们告诉我，今年能不能给我生个孙子？看看，有人天到晚拿我没孙子来说事儿，你们就不能争气些？”

    杨林两口子没想到坐这里傻笑也能中枪，抬起头来看着脸忿然的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宁可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好将责任全往杨林头上推，在这么人面前，她总不能说如果杨林努力点，今年应该能满足您的愿望吧。

    杨林转头他顾，被李梅走过来就是巴掌拍在后背上，杨林呲牙咧嘴中，杨柯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戏。因为即将结婚，而且岳父岳母家人都在，这个春节是杨柯过得最轻松的，到目前为止，他虽然好几次都看见老妈对他扬了扬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那熟悉的巴掌没真正落下来过。

    对杨柯来说，这真是个幸福年。

    初七下午，陈桥终于安排好蚌县的工作带着家人赶到了，他和杨柯两兄弟感情很深，以前李梅对他格外好，如今杨柯结婚，他是无论如何也会抽时间过来道贺观礼的。

    陈桥带来个消息：洪书记来了京城！

    听到这话，赵长德、杨正和、揭东平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是感叹不已。

    洪伟进京城自然是来拜佛来了，最近他正在谋求外调，想来是有了些眉目了。

    真要说起来，洪伟和杨正和并无什么芥蒂，当初杨正和在西川的时候，洪伟直保持中立，独立经营着自己那亩三分地，并不参与省委派系的争斗，与其他常委并没什么纠葛。当时的西川省委书记凌厉冉其实是很尴尬的，主要就是因为如今这院子中的几人和盐城书记洪伟。在其他常委心中，揭东平是属于那种咬人的狗不叫的典型，但他也很少插手西川的事务。心经营着山城、心推动山城直辖，如今即将通车的山城到榕城的高速公路，全线长三百公里，就是揭东平上任之后力推动修建的，被纳入了八五重点公路工程。

    当时的西川省委对两个市影响较为薄弱，山城和盐城。这两位常委将自己大本营经营得如同铁桶般，涉及这两个市，省委的些人事任命，若是没有这两位点头，都无法通过。相比之下。杨正和所在的榕城虽然掌控力也不差，但毕竟是在省委眼皮子底下，杨正和又与凌厉冉互相呼应，总得做些让步，相对来说还好些。

    洪伟不插手省委的纷争，永远在旁边看热闹，当时的盐城对西川贡献极大，这和洪伟是分不开的。这位的态度大概就是：该给的我给，该做的我做。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别来找我。比起揭东平的沉默与杨正和的重剑无锋，洪伟虽然不插手常委之间的纷争，但在盐城却是说不二，极为强势。

    说起掌控能力。这位在西川绝对是数数二的，就连杨正和都不敢说他定能胜过对方。

    武援朝到西川之后，洪伟对其帮衬甚，若非是有他的帮衬和赵长德时不时的故意放水。武援朝在西川将会加难过。此次洪伟谋求外调，想来武家是会给其找个理想位置的。

    资历、能力、心机、手腕样不缺，又有以武家为旗帜的派系力挺。洪伟此次调动，估计去省主政是没问题的。洪伟没问题，这边就有问题了，这些年西川走出去的干部已经够了，已经引起了高层的注意，这些调动说白了就是名额的问题，洪伟抢先占去个名额，以后的西川自然就少个，虽然这些东西不是绝对的，但对中央大佬来说，却是很自然的就会这样考虑。以后涉及西川的干部调动，估计第句话就是：西川这些年出去的干部太了点吧！

    唯能让几人稍感慰藉的就是，洪伟并非西川本地人。但真到了扯皮的时候，谁管你是哪里人，反正你就是从西川跳出去的。

    这令人心烦的消息其实并未对赵长德几人产生少影响，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杨柯和赵邀的婚礼。

    九五年正月初八，乙亥年，戊寅月，己巳日，宜婚嫁。

    这是那位灰溜溜跑掉的大师的原话。

    杨柯和赵邀的婚礼虽然低调，但却搞得极为隆重。这天大早天色刚蒙蒙亮，杨家大宅就喧嚣起来，众人纷纷早起忙近忙出。再过得会，婚庆公司、锣鼓队、歌舞团、京剧团、川剧团、杂技团纷纷到来，这些人加起来上百人，与预计会到贺的宾客数量相当。

    这些都是宁可安排的。早在几个月前就在计划这些东西，几个节目穿插着表演，倒也极有看头，比当初她和杨林结婚的时候搞得喜庆了。用宁可的话来说，不让大办没关系，咱们关起门来看表演，自己热闹自己的，总不犯法吧。

    院子中央搭起了戏台，胸前佩戴着红绸的锣鼓队直在门口敲击着，穿着晚清喜服的吹奏乐师摇头晃脑地吹起了，路从大门口吹到戏台上。因为时间还早，目前还没有别的宾客到来，就杨家众人四散着远远观看，随后又开始来来回回的忙碌。真正的看客只有个人：韩老头。这老家伙乐呵呵地坐在戏台下方的椅子上，手捧茶杯，旁边摆了个红色的果盘，就这么没心没肺地吃着喝着看着听着，脸享受。

    杨柯身穿黑色西服，旁边的赵邀穿着白色婚纱，在外面套了件白色皮草，两位新人在门口准备接客。虽然气候还有些冷，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这点寒冷却不算什么了。赵邀脸上挂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俏丽地依在杨柯身边，远远看去，这对气质出尘的男女宛若神仙眷侣。

    对个女人来说，这天是最重要、最幸福的日子，赵邀摒弃了贯的淡然，脸上荡漾出发自内心的愉悦，被那神秘的爱情力量引导着，从脸上、肢体中透出灵动中带着感染力的息息喜悦情感，光彩照人。

    曾经的迷茫、害羞乃至于被杨柯欺负的场景幕幕闪过脑海，那些具有特殊意义的记忆碎片逐渐潜到心底，寻了个角落安稳下来。这些注定会伴随她生的记忆，在以后闲暇时，可以取出来回味，想想那曾经起干过的糗事，曾经陪伴着路走来的艰辛和坎坷，还有……年轻时可以想想她和杨柯老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等到老了的时候，可以回忆现在的青春年华和诸欢乐。

    院子中传来充满喜气的乐声，旁边传来通咚咚咚的鼓声，当这些欢庆的声音洋洋盈耳，杨柯看着身边脸幸福的女孩：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