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风月 作者:沅宝猪

    本朝大宋，太祖建国时便将都城定于汴梁，时人也称“东京”。

    这东京汴梁有内外三层，由外向内分别是外城、内城和皇城，正所谓城埋三道，重重环卫，拥立着巍峨的帝京。

    新曹门位于汴梁外城东面，是汴梁的东侧门，江浙带往来的人大凡由此门进出。

    新曹门外百米处的树林边，停着辆空马车，车架上坐着位白肤青年。这车从巳时起就停在这里，似乎在等人。此时已近午时，他等的人还未露面，这人也不急，仍静静坐着。

    又过了颏把钟，从官道上拐下来辆马车，“嘘。”声长嘶，马车停在他面前。

    这白肤青年精神振，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赶车把式面前，沉声问道，“主子在里面？”

    车把式点点头，那青年又走到车前，“主子，咱们的车就在边上，您是先回府还是先去玉夫人处？”

    车帘掀开，车上下来位长相普通的青年，他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皱，朝前面停着的那辆马车走去，“先去看看玉夫人吧，她住的可还习惯？”

    这长相普通的青年正是从扬州赶回汴梁的赵娴，而前面等她的白肤青年却正是赵颜。

    赵颜点点头，赶着马车进入新曹门，驶过牛行街，又进了曹门，马车速度便不由放慢，朝着北面缓缓驶去。

    这日恰逢十二月初七，腊八前日，年节气氛愈发浓重。因新年将至，汴梁城进出人等较往时频繁，呈现片繁忙景象。

    此时外城北面陈桥门带热闹异常，因为大辽朝贺使者行正是今日到达汴梁。而本朝派出的大辽馆伴使，这大早便带了帮随从在陈桥门等候接待。

    先帝曾和大辽订立契约，当时两国君主互称“xiōng dì ”，因而这大辽也算是xiōng dì 之邦，迎接xiōng dì ，自是当尽心尽力，务求使他们开心而来，欢欣而回。

    时至元日，又恰逢当今皇太后六十寿诞将至，大辽便派出浩浩荡荡的朝贺队伍来到汴梁。

    今次大辽来京朝贺使者行便有50人，再加上跟随来汴京贸易的大辽商队，零零总总算起来却是接近200人。这队人拉着马匹，驮着行李，声势浩大的进了陈桥门。

    这大队人，立时引得住外城的闲汉、爱看热闹的bǎi xìng 纷纷跟随，拉拉杂杂的堆人便又进了内城的封丘门，朝着位于大辽人使驿路的都亭驿走去。

    “大哥，你看这汴梁，果然繁华之极，比起咱们上京不知热闹少倍！”大辽使臣队伍中，两匹高头大马并行，其中位男子用契丹语对另外位说着，还不时兴奋的东张西望。

    “三弟，汴梁人口众，地理位置极佳，气候适宜，自是比我上京富裕许，你切莫做出此等大惊小怪之状，倒叫大宋人笑话了我们。”那被称作大哥的人脸稳重的嘱咐三弟。

    这两人在队伍中低低地议论着，又夹在大堆使臣中间，到未见有显眼。

    “你瞧，今次大辽的使者比往年都，这年过的可真热闹。”闲汉边走边和同伙议论着。

    “那可不，咱大宋天朝，外邦敬仰，这小小辽国还不上赶着来咱这汴梁”，另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叫他们瞧瞧咱们大宋的繁华。”

    跟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眼看着就要到大辽使馆都亭驿了。

    “主子，前面好像是辽使队伍，正朝这里走来。”恰好赵颜驾着马车刚驶入大辽人使驿路，却发现不远处迎面走来这大群人。

    “将马车停在边上，等他们进入都亭驿后，咱们再走吧。”赵娴似是没料到此时碰到大辽朝贺使臣队伍，微愣下后嘱咐道。

    “这许人，怕要半个时辰方能散开吧？主子要不咱们转头走别的路？”赵颜tí yì 道。

    “不用了，你看咱们后面也挤了群看热闹的人，这转头恐怕也不易，反正也不赶时间，就等等吧。”赵娴撩开后面小窗上的帘子看了看。

    赵颜应了声，便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任由马车后许跟着看热闹的人往前走去。

    突然间后面人群yī zhèn 骚动，然后纷纷朝两边散开。这时就听到yī zhèn 叫声，“让让，让让，驴子受惊了，前面的人小心啊。”

    这驴子飞快朝前面跑去，后面远远跟着个男人，边追边大呼小叫的。看热闹的却无人上去帮忙拉住这受惊的驴子。

    驴子眨眼就跑到了大辽使者队伍的跟前了，这眼看着就要撞到最前面的辽使，边上陪伴着的馆伴使瞬时急出了身汗，他忙呼喝着身边的随从，“还不快去拉住那驴子，小心冲撞了辽使。”

    这随从应了声，尚未来得及赶到驴子身前，辽使队伍中，便冲出了个人，只见他大喝声，只单手便牢牢圈住了那头受惊的驴子，那驴子左踢右踏、抬头摆尾竟也无法挣脱这人的手臂。

    这随从忙抬头望去，只见这制住驴子的人却是辽使队伍中的个护卫，身材魁梧，两臂纠结间高高鼓起了大块的臂肌，看上去孔武有力。

    后面气喘吁吁跟上来追驴子的人，看到驴子被人制住了，心下喜，忙上前躬身dào xiè ，“谢这位军爷，我这驴子不听话，差点冲撞了军爷。”

    那制住驴子的护卫，望了望这追驴的人，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鼻子间不屑地哼了声，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这驴子如此不听话，要来何用？”

    说话间抽出腰间佩刀，手起刀落便将这驴子的nǎo dài 劈为二，霎时血花四溅，吓得周围的人惊呼声，立时躲得远远的。

    那追驴的人被这幕吓得愣住了，转而fǎn yīng 过来，自家主人的驴子被眼前这人斩了，自己要如何去回覆老爷，又拿什么来赔？

    他忙上前拉住那高壮的辽使护卫，“军爷，你杀了我家老爷的驴子，这可怎生是好呀？”

    周围的人也指指点点，跟着叫嚷，要这人赔人家驴子。

    那被拉住的护卫，将手臂抖，便将这人甩在了地上，“你们这帮宋人，如此啰唣，有如娘们般，甚是烦人。”

    这追驴子的人，身体瘦弱，如何禁得住那人甩，立时被摔将出去，大喊了声“哎哟，”便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只在那里哼哼唧唧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yī zhèn 叫骂声，“尔等野蛮人，竟杀驴伤人，还当是在自家门口呢？”

    愤愤间，竟有几人欲冲上来要扯那护卫，那护卫倒是厉害，胳膊只甩了几下，那几个人便都哎哟哎哟的倒在了地上呻吟不止。

    那护卫满脸鄙夷地望着地上，“你们宋人果然不堪击，个个柔弱不堪，难怪会给我们大辽进贡‘岁币’”。

    这句话出，围观的人群便炸开了，皆愤愤地在后面骂着，却无人再敢上前。

    “丹顿，不可生事。”辽国队伍中又走出位颇为斯文的男子，他对着那护卫叫了声，那护卫只好悻悻地回到了队伍中。

    这斯文男子从怀中摸出块银子，随手丢在了那追驴人的跟前，“这些足够赔你的驴子了吧？出来的就充医药费。”

    边上的馆伴使满脸尴尬，忙叫随从将这几个人护送huí qù 。

    “尔等辽国使者，使点银子便想草草了事？如今伤了人，倒该给咱们个说法。”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了句，边上好事之人纷纷附和。

    “哦？你们要如何的说法？”那辽使欲走的脚步停下，转身望向人群中说话的地方，“是谁叫着讨要说法？难道只敢在人群中做缩头乌龟？宋人皆是如此吗？”

    “是老子讨要说法，谁说老子不敢出来？”刚才高声叫嚷的人，被这人的话激，立时挺了挺胸，从人群中大摇大摆地了出来，却是不知哪里来的个闲汉。

    “你想讨要如何的说法？”这辽使戏谑般的看着这人，“你是要和我这护卫比试次呢？还是想要趁机讹我笔？”

    那闲汉被这辽使说的满脸通红，呐呐不再敢言，看了看那刚才孔武有力的护卫，这闲汉之前冒出来的勇气立时消散不见。

    “你们这些宋人，镇日里便只会口上吵嚷。这妇孺治国，bǎi xìng 果然也了些娘们气。”辽使队伍中，不知谁玩笑般说了句，跟来的辽人皆纷纷大笑。

    听到这话，围观bǎi xìng 皆愤愤然，却无人再能上前反驳。

    “客人远道而来，主人热情相迎。然客人来到主人家门口，当着主家面讥讽主家人，难道这便是辽国的为客之道？”这时个声音从人群后响起。这声音既不高亢也不响亮，却很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