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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前方军营大帐,离宛城还有四天的路程。到达宛城之后,必定会有场殊死大战。柴倩在营帐中踱来踱去,锐利的眸色中闪过游移,轻拍额际蹙眉思考。

    般妇人生产后要休息个月,名为坐月子,那为什么小产也要休息个月这么久呢?柴倩觉得定是军医在骗她,休息个月……仗都打完了。她恨恨的踢了脚边上的座椅,咔嚓声,座椅生生被折断了条腿。

    沈灼在帐外凛,见军医黑着张脸从里面出来,忙上前问道:“胡军医,将军让你进去,究竟所谓何事?”

    胡军医连连摆手,退出几步道:“我不知道,沈将军你别问我啊,这事儿你该问将军去。”

    沈灼暗暗觉得此时非同小可,软磨硬泡:“她不肯告诉我,你也知道自从她变成女人之后,我哪里敢像以前样对她。”

    胡军医叹了口气,表示很同情,但还是不肯松口:“反正这事儿你不能问我,不过将军要是最近心情不好,你担待点,女人有些时候,脾气会大点的。”

    沈灼在脑子里过了过,顿时恍然大悟。他有六个姐姐,加上年少时曾风流过段日子,对于女人那些事儿他算有些悟性,于是便笑着拍了拍胡军医的肩膀道:“切……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哪个女人没这事儿的,你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将军的。”

    胡军医听他说的那么言之灼灼,还以为他真懂了,补充道:“要让将军好好休息,脉象不稳。”

    沈灼笑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胡军医前脚放心的点头离去,沈灼后脚趁着天色未黑,偷偷去了趟最近的城镇,买了几幅专治痛经的中药,匆匆赶回大营,亲自熬成了汤药,端到柴倩面前。

    柴倩心绪不佳,送进营帐的晚饭基本上没有动几口。她平素不是个挑食的人,但是最近胃口奇差,东西送上来能看眼就觉得饱了。

    沈灼见她吃不下饭,心里也暗自着急,端了药碗到她面前,好心关切道:“老大,喝了这药,病就好了,来……不要怕苦。”沈灼样子长的俊秀,副大男孩的品性,哄起女孩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柴倩瞥了眼他手中黑漆漆的药汁,股刺鼻的气息直冲鼻翼,原本安奈下去的恶心涌上心头,推开药碗道:“走走走……快走,谁跟你说我有病了。”

    “老胡啊,”沈灼皱着眉头道:“他怕你害羞,还不肯明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家六个姐姐不个个都这样嘛,我经验丰富的很。”

    柴倩摸摸下巴,按着沈灼坐下道:“对了,你经验丰富,那我问你,女人小产了般要休息几天?你家六个姐姐有没有人遇到过这种问题?”

    沈灼挠挠后脑勺,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柴倩,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小小小产……好好的怎么会……”沈灼心头闪过丝不安,忽然间大喊了声,哆嗦着把药碗砸到门口,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这柴倩道:“老大,你……你……你有了?”

    “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柴倩脸无奈,依旧眉宇紧蹙,笑声提醒:“嘘,不要声张,你们让个女的领头打仗已经很丢人了,若是被大家知道这女人还怀着孩子,还不八辈子脸都丢尽了?”

    “我……我,我知道个什么……”沈灼的脸顿时红成片,忍不住伸手拍了自己两个巴掌道:“我他妈的差点闯祸了,要是大表哥知道了,定会杀了我的!”

    柴倩起身,伸手摸了摸小腹,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坚定又自嘲的笑:“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只是……现在大战将至,我不能因他而分心,所以,暂时留着他。”

    “老大……”沈灼咬牙,平淡的心又次涌动起来,“你是不是没打算再跟大表哥在起?”

    陡然被问及此事,柴倩也忍不住愣了下。的确,她从来不曾打算过要和赵青舒白头偕老。他们两人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个享受庙堂之高,个流连江湖之远。即使到了最后不得不让他庇护的阶段,她还是冷下心肠,不留只字片语的走了,若论心狠,不过彼此而已。

    柴倩转身,冷然笑,拍了拍沈灼的肩膀道:“我的事,你少操心,好好打仗,凯旋回京娶你的公主是正事儿!”

    沈灼脸上轻轻浅浅的笑,最后垂下头,闷闷的嗯了声,头也不回的甩开帐子门,大步走了出去。

    柴倩坐在营帐中翻看这几批粮草的账册,后面大片的空白处是还未收讫的粮草。按照如今大军的数量,现有库存顶也只能支持半个月,可连两天,都没有有关粮草的消息。这中间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当初安排布置粮草的人疏忽了战况。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再过两日就要抵达宛城,宛城年经营,城池固若金汤,若是死守,未必就守不住。可柴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宛城已出了内奸,不然切也不至于那么巧合。哈日朗死,柴家就蒙冤,紧接着射月吞了犬戎攻打大周,切几乎是在瞬间发生,巧合到无以复加。

    柴倩想到哈日朗,忽然就想起了赵青舒……他那看似温润如水的表象底下,到底藏了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往日的举动皆在脑中浮现,温柔的他、冷俊的他、淡漠的他、热情的他……柴倩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疯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认识的赵青舒不会这样做。”柴倩倔强的摇了摇头,狠戾的锤了拳桌面。这时候门外的守卫来报,说是有个中年男子,自称是柴倩的亲戚,想要见她。

    柴倩丢开旁的账本,正姿坐在案前,命人将那名男子带进来。

    昏暗的营帐中点着烛火,橙黄的烛光难掩她此刻苍白的脸色。营帐的帘子甩,从门外走进个八尺高的中年男子,下颌带着青黑的胡渣,见了柴倩拱手道:“柴将军。”

    柴倩抬眸扫过,脸上露出喜色,忙迎了上去:“三……表叔,你怎么来了?”柴倩不动声色的招呼过,两人在案前坐下。

    “我听说你又上了战场,就跑来看看,你倒是比起我们这些男儿还有血性!”柴骏拍了拍柴倩的肩膀,言语中不乏欣赏之色,继而蹙眉道:“你脸色不好?”

    “没有,这几日路上奔波,可能太累了。”柴倩实在也对自己最近的状况无语,她深知作为个先锋精神状态是很重要的件事。无奈最近实在油盐难进,几乎只要闻闻味道,就能让自己吐得掏心掏肺。

    军中人嘴杂,为了不让人发觉异样,她只能每天呆在大帐里用餐,饶是如此,每每出门巡逻之时,还能听见有些将士的微词,说她这个先锋官太过娇生惯养。也有人表示可以理解,毕竟是个女儿家,看她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就知道以前的那些传言都是吹嘘的。

    好在胡军医说了,熬过三个月就好了……三个月……柴倩屈指算算,这简直就是场噩梦。她蹙了蹙眉,军事敏感度极强的抬眸问道:“表叔,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什么都瞒不了你,我最近发现,贺兰山北麓不知道什么时候通了条小山道,每天都有百八十人的商队通过,我派人去探过风,那车车装的不是什么布匹干货,都是实打实的粮草。”柴骏眯了眯眸子,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柴倩揉了揉眉心,视线扫过方才那本还空缺了很页的账簿,眨了眨眼,传令下去:“马上叫沈灼来我的营帐。”

    不时,沈灼身戎装从帐外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见了柴倩也不像往常样嘻嘻哈哈,只恭敬行了个军礼,柴倩此时正处于个兴奋点,无暇顾及下属的心情问题,便简单的介绍了下柴骏的身份,令沈灼入座,命门口侍卫倒了三杯茶进来。

    柴倩写字不是强项,但是画起画来,倒是信手拈来,不过片刻,三人的案前已经摆了张贺兰山北麓的平面图。柴倩指了指那条特意加粗的小道,笑的得意无比:“有蹊跷,射月吞并了犬戎,运粮草却不用官道,偷偷的走小路,这说明什么?”她说起军情总是眉飞色舞,扫方才的黯淡神色,睨着沈灼。

    沈灼正心情不佳,对柴倩虽然背地里还是关心不断,表面上的嘘寒问暖倒是减了不少,此时见柴倩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中的郁结豁然开朗,就像是直凝结在心口的冰块正慢慢的融化,心口暖暖的,急忙蹙眉想了想,正色道:“怕被人打劫,定是这样!犬戎虽然灭了,但是难保所有人都归顺了射月,若是走官道,随便冒出支武装力量,想要劫粮草,简直轻而易举。”

    柴骏瞅了眼这个目光对柴倩颇有暧昧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补充道:“最关键的,不怕劫,就怕烧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从岬池关赶来,那边个射月兵也没有,岬池关境内这几年大旱,连百姓都活不下去,他们发兵抢粮,只怕得不偿失。而宛城这边,常年安定,近年来贸易兴盛,百姓富足。宛城守卫的是华北的千亩良田,若是换了我,也愿意绕远路,宰肥羊。”

    “所以,粮草对他们很重要,但眼下大路走不通,就只能走小路。”柴倩勾唇笑,冷冽的眸中透出惯有的狠绝,对旁边两人各自带着几分闪烁,盯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全然不顾,咬牙道:“那我们烧他们的粮草,逼他们去抢,他们抢不进宛城,只能抢永阳、抢虞历关外、抢犬戎旧部,我就不信,犬戎能看着射月人在他们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沈灼激动道:“啊?真的要烧吗?”他看着柴倩带着激愤的神色,双眸中冒着不可掩饰的小红心。

    “笨,烧什么烧,最近春干物燥,随便放把火都能烧个几天几夜。”柴倩习惯性伸手给了他记毛栗子,托腮想了想,抬眸对柴骏道:“表叔,我想借你的山寨放射月的粮草。”柴倩指着桌上的她画出来的简易图,继续道:“沈灼,你领千人,去伏击这些商队,记得穿便衣,劫到粮草之后就交给表叔,然后就地放火,定要让射月人以为他们的粮草全没了。”

    她说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略显不耐的抬起眸子。

    沈灼正盯着柴倩的脸侧,无限遐想,他喜欢极了柴倩这种飞扬得意,胸有成竹,诺千金的神采,时间竟然忘了回话。

    柴倩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爆栗正要上头,沈灼忽然反应过来:“得令。”

    沈灼想了想又问:“那田将军那边怎么说?”

    柴倩道:“就说你先率千人去宛城查探情况,等到了宛城,我亲自向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