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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接下去的几天,似乎是柴倩回京之后过的最为平静的几天,直到正月十四亥时三刻之后,访客不断的撷芳斋迎来了它第位不速之客。

    柴倩正擦拭着她心爱的银枪头,忽的灯火暗,屏风外的大门吱呀声关了起来,柴倩手中的枪头拧,月光下照出张熟悉的脸来。

    “大哥,你真的要嫁吗?不如跟我走吧,咱们回宛城,起从军起打仗,只要跟你在起,我去哪儿都愿意。”沈灼身上背着个青布包裹,看上去沉甸甸的,应当是放了不上的银子。

    “不错啊,都知道带着现银离家出走,省的在兑银票的时候泄露的行踪,你小子总算也有点头脑了。”柴倩手中的粗麻布仍旧细细的擦拭着枪头,她放下个,拿起另个,对着呵了口热气,继续不紧不慢的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知道开玩笑?再不走,过几日射月的使臣要来,到时候想要跑估计都难了。”沈灼拎着包袱在桌上放,蹙着双剑眉,满脸担忧。

    射月的使臣要来?柴倩过了过心思,略觉有些疑窦,射月和大周之间,隔着犬戎,仅在西北部稍有接壤,平日来往并不,常年受犬戎欺压,幸得大周庇护,这些年实力倒也有所发展。她素来只重视和犬戎的边防,对于这个位于西北部的边陲小国,并不曾话心思,倒是有次在和射月合作的对犬戎的围合中,对他们的将领哈姆达有所耳闻。

    柴倩显然没读出沈灼话中的重点,不解风情问道:“射月都派哪些人来啊?”

    沈灼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被带入了小黑道,本正经回答:“据说是个叫哈姆达的皇子,我第次听还以为是哈密瓜。”

    柴倩眼珠子亮:“那货居然还是个皇子?”哈姆达身高马大,足有九尺,旁人在他身边都是超小号的,若是让他看见大周的皇子都是袖珍型的,还不知道要口出狂言到什么地步呢。柴倩想象他看几位皇子的眼神,变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要是当众敢叫他哈密瓜,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论角力,只怕大周无人能胜他,论骑射,到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柴倩放下手中的银枪头,摸了摸沈灼背来的包袱银子,笑着道:“我想喝刀子烧了,你请得起吗?”

    沈灼条小黑道完全走到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拐人家私奔的,笑得屁颠屁颠道:“走走走……就我这些银子,害怕喝不倒你?”

    两人说走就走,轮满月静悄悄的挂在天际,偶尔照过屋檐上飞闪而过的两片衣襟。

    “依我看……这刀子烧还是宛城老高家的好啊!那叫个烈!个辣!个呛口!”沈灼抱着酒坛子,两人倚在来燕桥头,桥下的澄河流光似水,河岸上喝醉了的嫖客们抱着石栏杆吐成个鬼样子。

    柴倩扭头看了眼喝的面红耳赤、鼻涕眼泪大把的沈灼,很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灼,呆在帝都吧,这里有太你需要守护的人,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你懂吗?”

    沈灼摇头晃脑,仿佛已醉的完全没了意识,但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指着漫天的星斗大喊:“我沈灼,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要当纨绔!不要做二世祖!我不稀罕功名利禄,我要做我自己……”声音渐渐变小,夹杂着哽咽的哭声,柴倩个闪神,已被人抱在了怀里,灼热的眼泪烫伤了肩头。

    “家里只有我个男孩,人人都把我当宝贝,我十六岁的时候连帝都都没有离开过步,他们不让我骑马,怕像大表哥样摔着,不让我习武,怕像我祖父样落下辈子的病根,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可我是个男人。”这小子哭的稀里糊涂,在柴倩身上满胸口的乱蹭,若是红袖在场,肯定会认定了他是借酒装疯趁机吃豆腐。柴倩拍拍他的后背,像安慰小孩子样安慰道:“你已经比太人强太了,比比那个吕少爷,还有那平安侯世子,你厉害啊,对不对?”

    谁知道怀里的人哭的厉害了,还不依不饶的继续乱蹭道:“我比吕少爷厉害,那你为什么要嫁吕少爷不嫁我啊!你是不是真的因为他有十个小妾,觉得他那方面特别厉害,所以才……”

    柴倩暴怒,巴掌拍开他大吼:“这都是什么人跟你说的混账话,看我不撕了他……”

    偏偏那人醉的实在离谱,见了柴倩如此震怒,居然还越发委屈了起来,索性蹲在地上,抱着头口句:“大表哥说的!大表哥说的!你去打他……”

    柴倩无语凝噎,把把沈灼拎起来,架在肩头,浑浊的酒气扫过鼻息,往日军中熟稔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拖着在身旁微微打起鼾熟睡的沈灼,步步的往前走。

    第二天早,沈小世子被发现睡在自家的后门口,怀里还抱着大包的银子,沈侯爷再次震怒,请出了才修理过不久的家法,柴倩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很是扼腕,想着下次不如趁夜先探探路,以后好歹把他丢到自己的房门口。

    如此,到了正月十五,孔氏容色憔悴却红光满面的请出了她闭关三个月为柴倩绣制的大红嫁衣,如血的嫁衣上绣着五凤朝阳的图案,撒花百褶裙下面是百鸟朝凤的花纹,光看这精湛的绣工,柴倩已深深觉得自己如坐针毡,这样的嫁衣若是不穿穿,只怕孔氏真的会提着菜刀来砍自己,柴氏几个姐妹也纷纷送来了鸳鸯戏水的绣枕头。孔氏在花园里面,对着下人们安置吩咐,看着百二十抬的嫁妆纷纷落成,颇有种大功告成的豪迈。

    谁说后院不是战场,柴倩觉得,以孔氏的才能,调兵遣将简直不在话下,这么的嫁妆,光是筹备少说也要年半载,她居然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给变了出来!看着眼望不到边际的嫁妆,柴倩觉得自己欠的人情债太了!

    到午后时候,又有个好消息传来,柴将军的继室周氏也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回了柴府,这位周氏以前是柴倩母亲的陪嫁,直细心服侍,直到李氏病疫,临终嘱托了柴老爷,这才在李氏孝过了之后,才正式做了柴将军的续弦,柴倩对这位姨娘很是敬重,从来都以母亲之礼相待。

    柴老太君看见大儿子终于也香火有望,十分安慰,柴倩问了些宛城的境况之后,也送了周氏和两个弟弟前去休息,弟弟们毕竟年幼,在帝都生活也比较合适。

    至晚间,柴老太君主持了大家吃了近些年元宵节堪称最团圆的团圆饭,心满意足的回房休息去了,女孩子们要出去看花灯,两个弟弟也眨巴着眼睛脸向往,柴倩无奈之下,原本愿意充当这个大家长,谁知孔氏怕她不认识京城的路,愣是又请了几个家丁,人前人后的跟着。

    柴老二见孔氏最近忙瘦了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变也做年轻时书生模样,对着孔氏深深的做了揖,朗声道:“娘子,为夫请你赏花灯如何?”

    几个孩子笑成团,柴倩也觉得自己心口热乎乎的。

    正月十五上元节,花灯如昼、游人如织,帝都的繁华像片祥云,灼烧着整个天际,放眼望去,都是灯火样的海洋,漫长的澄河上漂流着无数的花灯,每盏花灯都代表着每个希望。

    “老婆婆,你也来放花灯吗?”柴倩在桥头,看见河岸边糖水店的老婆婆正蹲在水边放花灯,她的身子不太利索,仅是缓缓的蹲下,还有几分吃力,柴倩个翻身,来到那人旁边,看见她正拿着红笔在花灯上胡乱的图画。

    “听说要把愿望写在花灯上才会灵,老人家我不会写字,就只能胡乱画几笔了。”好像是猜对了柴倩心中的疑惑,老婆婆不紧不慢的开口:“闺女,你嗓子好了,如今也比之前漂亮了。”

    “是吗?”柴倩不以为然的笑笑,见她似乎有些郁郁寡欢,便安慰道:“因为,我要嫁人了。”

    “嫁人好啊!之前你还说你嫁不出去,老人家我活了这把年纪从来不会骗人的,喝了我店里的银耳莲子羹,保证你姻缘美满,连生贵子,家人和和□□。”

    柴倩忍不住笑了,难为她把广告词记得那么清楚,竟然个字都没有漏掉,柴倩拿起旁的花灯,蹲下来道:“老婆婆你想写什么,我帮你写吧,我虽然字不好,写下来总归比较灵。”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我儿子旺财,虽然从小身体不好,又摔断了条腿,可我们也养了他三十年了,前阵子忽然丢了,我们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连京兆尹那里都去投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两老的没指望他养老送终,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在我们身边,哪怕养他辈子也无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柴倩叹了口气,提起笔,认认真真的在花灯上写下六个字:旺财,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