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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公主第7部分阅读

      金陵公主 作者:肉书屋

    什么小丫头。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叫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瞿东风一笑不答。抬起手,抚摸着卿卿的脸,曾经记忆里圆圆的小脸蛋儿已经变得容长,一双曾经只有澄澈的大眼睛也多了无限的风情和妩媚。而她裹在紧身旗袍里那曲线动人的身材,更是如同熟透了的樱桃,随时随地撩拨着他的情欲。

    想着当年胡同里,整天象“跟屁虫儿”一样依恋着他的小姑娘,他悠悠吐了口气,道:“我的卿卿是长大了。”

    罗卿卿本想反驳瞿东风,不许他说什么“我的卿卿”,听起来好像她是件私藏品。可是,他眼神里的灼热,他手掌温柔的抚摸,和他诚恳的口吻,都在告诉她,他已把她当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而她,又何尝不是?

    他和她之间,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分明有一种近乎骨肉相连的紧密,不管缘深缘浅,是聚是散,都割不断这一根线似的。

    她由不得生出一股想哭的冲动,偎进他怀里,用手臂环住他。

    他抱住她,当触到她冰凉的胳膊,不由微蹙了下眉头,从门边的衣架上扯过他的一件外衣,裹在她身上,道:“穿这么一丁点儿,也不怕冻着。”

    她心中一暖,又暗自狡黠地一笑,想起刚才拟好的计划,还未开口便觉着连耳朵根子都热了起来。鼓起勇气,羞涩着,将声音放得滑腻而柔软,低声问道:“我穿这身,你喜欢莫?”

    他“嗯”了一声,又叹气似的一笑:“不过,不要在老爷子面前穿。他最不喜欢女人穿得露胳膊露腿的。还有,也不要在我大哥面前穿,他那个人……”

    她嗤地笑起来:“反正就是只能在你一个人面前穿就是了。”

    “我面前……最好也不要穿。”

    “为什么?”

    他俯下脸,嘴唇在她的耳边轻轻厮磨着,道:“会让我动坏心思。”

    她敛了笑,觉得脸上愈发地火烧火燎起来。

    ……

    回到自己的房间,罗卿卿从枕头下面抽出《醒觉》,翻到那篇《性的解放》,又从头到尾地研读了一遍,看完之后,她摇头叹息了一声,用杂志遮住滚烫的脸,一头倒在枕头上。

    一片黑暗里,刚才在瞿东风书房里的那一幕又鲜活地跃到眼前来——

    “风,为何我们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

    他不明她所指何意,贪恋地吻着她,呼吸有些急促,话音也跟着断断续续起来:“什么……自主?”

    “我是说,时下有些人,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是互相喜欢上了,便……”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他倒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故意惹逗着她,道:“便如何?”

    “你坏。我不睬你了。”

    他眯起灼热的眼睛看着她,倏然,把手伸向她旗袍的斜襟,捻起一颗玛瑙扣,指尖一动,轻轻解开,道:“便这样,对不对?”

    “别!”她下意识捂住松开的纽扣,拚上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一颗心怦怦乱跳地几欲迸出胸口。又是羞涩,又是怨恼,无奈事情由她挑起,又不好迁怒在他身上。只好,疾转过身,拉开门,落荒而逃。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瞿东风的两声轻笑。

    想到这里,罗卿卿拿起遮在脸上的杂志,朝自己的脑门狠狠砸了两下。

    一阵冷雨过后,双溪别馆天井里的古松树周围蒙了一层水汽。风一吹过,松针上洒落下一大片水珠子。在阴寒的水雾里,枝头的鸟鸣也显得凄凉起来。

    瞿东风走过天井,松针上的水滴打落在他身上。又一阵疼痛从伤口传上来,他不得不停住脚步,用手掌托住后背。抬头,看了眼惨白色的太阳。然后,看到崔炯明快步走上来。

    “参谋长,要不要叫医官?”

    瞿东风摆了下手:“医生不是说过,天气不好时候就会这样,不打紧。倒是,胡湘宜有消息了吗?”

    崔炯明呈上一封信件:“这是他刚从金陵捎来的信。”

    瞿东风接过来,不等进屋便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看了一遍,眉峰间渐渐蹙起几道深痕。

    他走进屋里,看到茶几上的彩瓷蟠龙花瓶里,冒出一大蓬雪白的栀子花。花瓣和叶子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从花园采来的。他知道一定是卿卿所为,由不住嘲笑她小女孩心思,又由不住捻起一枝,嗅了嗅花瓣上芬香。他本是不爱花的人,这一刻,却被栀子花的味道醉了一下,背部的疼痛似乎也因着花香稍稍减缓了一些。

    看着花瓣,便想起昨晚卿卿的种种娇羞诱人,他笑了笑,嘴角的微涡里,也同时带出两条疲倦的皱纹。他斜靠在沙发上,手指怜爱地抚过每一片花瓣。痛疼让疲倦从身体渗入内心深处:真的有些累了。可是,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一个都不想放弃。

    熬过这阵疼痛,他坐直身体,强打起精神,把崔炯明叫进屋里。

    瞿东风道:“你上次跟我说,金武彬跟人抢女人犯了事儿。”

    “是。他把对方打了个半死。治安局知道金满昌是总参谋长手底下的人,所以,抓还是不抓要等参谋长的意见。”

    瞿东风冷笑一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金满昌的风流债欠的太多,也该让父债子还一下嘛。”

    崔炯明一愕,猜不透金满昌一向对瞿东风鞍前马后,出了这当子事,瞿东风为什么不出面相保:“参谋长的意思是抓起来?”

    瞿东风点了点头。崔炯明出去后,瞿东风又读了一遍胡湘宜从金陵捎回来的信。胡湘宜在信上透露说,罗臣刚认为瞿家执政过于保守,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憾。他冷哼了一声,心道:罗臣刚自诩为革新一派,可是,对待女儿还不是一样保守专制。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茶几的大理石面上敲了两下。看来,唯今之际,果真要把兴办女学当作一件要事来办,以让金陵政府看到华北军的新气象。

    平京城的大华饭店,这天热闹非凡。门口堆放着如山如海的花牌、花环、花篮子。连门前一对石狮子也披上了红花。远远就可以看到一张大红牌子上书写着“东主寿筵,暂停营业”。

    不同于一般客人的寿筵,卫队士兵密密麻麻地布满在饭店附近。瞿东风的卫队长黄正荣,亲自率领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卫队军官,站在门口值勤布防。

    几辆黝黑的汽车排成一队,在饭店门口停下。瞿东风从其中的一辆汽车上走出来。卫队的将官兵士立刻挺胸叠肚,以严整的军姿行起注目礼。他走进饭店正厅,前来贺寿的满堂宾客马上热烈地鼓起掌来。

    瞿东风眼风一扫,生日舞会布置得堂皇华丽,该请的人也都请到了。他朝负责筹备的崔炯明递了个满意的眼色,但是,当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赵京梅,他的眼神不由蒙上一层雾一样的暗色。

    宾客们纷纷过来向瞿东风道贺。馈赠的礼物自然都很名贵,有些更送上了巨额的礼券。

    瞿东风逐一答谢。藏在笑脸背后的却是自嘲和无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衣冠楚楚的无赖,在趋炎附势的人们面前横征暴敛。

    金满昌最后一个走到瞿东风面前,眼眶里冲着血丝,神色憔悴不堪。瞿东风明知故问道:“金部长,今个儿气色不大好。看来这阵子是情到深处自风流啊。”

    “参谋长切莫耻笑。犬儿不孝,我哪还有什么心思放在风流乐事上。”

    “令郎出了何事?怎么不来找我?”

    金满昌强挤出笑容:“这不是腆着老脸找您来了吗。”说罢,呈给瞿东风一张礼券,“犬子实在可恨,我定会狠狠教训。还望参谋长顾念我老来得子,给说句话。”

    瞿东风客气了几句,接过礼券,略微瞟了一眼,是比十万元的大款子。加上其他礼金,差不多能凑上个二三十万,遗族女校的创建经费应该是够了。

    想到这里,他四下环顾了一眼。没有看到卿卿的人影,倒是看到赵京梅穿着一身蓝色礼服向这边走过来。

    瞿东风低声吩咐崔炯明道:“给双溪别馆挂个电话,问问罗小姐怎么还不来。”

    饭店大厅的台阶上响起欢乐的管弦乐。盛装的男士,雍容的女子,双双对对步入舞池。华丽的舞厅里,盛开在夏季的鲜花争奇斗艳,无处不是等候邀舞的贵妇名媛。而且,颇有一些盛装的少女向瞿东风这边暗送着倾慕的秋波。

    瞿东风垂下眼皮,轻轻摇动着玻璃酒杯里的法国葡萄酒。今天,除了卿卿,他没有兴趣跟任何女人跳舞。要不是想募那笔款子,他才懒得筹办什么生日舞会。在他本意,倒宁愿跟父母和卿卿团坐一桌,踏踏实实地吃上一碗长寿面。

    “军长。”赵京梅这声熟悉的呼唤让瞿东风不得不抬起眼皮。

    赵京梅把酒杯端到瞿东风面前:“军长荣升参谋长,京梅一直没有机会道贺。今天,就连同生日,一起道贺了。”

    瞿东风端起酒杯跟赵京梅的杯子碰了一下,道:“在我大哥那边的工作还算顺利吗?”

    赵京梅道:“不太顺手。”

    “什么意思?”

    赵京梅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军长可否邀请京梅跳支舞。说话方便些。”

    瞿东风对赵京梅本已没有太多信任,对她的话自然毫无兴趣。而且也不想卿卿撞见他抱着其他女人跳舞,那个丫头心眼小得很,吃起醋来又不知道会节外生枝出多少麻烦,想起她 小心眼被揭穿时的窘态,一丝微笑忍不住浸出他嘴角。他抿了口酒,掩饰住嘴边的笑意,道:“我答应了罗小姐,今天只邀请她跳舞,希望你不会介意。”他这样讲,一是让赵京梅断了对他的念头,二来也是告诉她,对她已没有信任,望她好自为之。

    赵京梅看着微笑的瞿东风,她也笑了起来,只是她笑得很张扬,毫不掩饰。然后,她觉得整个内心也跟着脸上的笑容狂欢起来,将她仅存的一点良知扭曲成支离破碎的憎恨:瞿东风啊瞿东风,亏你聪明一世。你可知道本来我要告诉你是,你心爱的卿卿,再过一会儿就会被你的大哥迷jian。

    崔炯明走到瞿东风身边,禀告道:“府里说,罗小姐已经出发。跟大少爷做了一辆车。”

    酒杯滞在瞿东风唇边,他看向赵京梅,忽然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但是,赵京梅却把手递给邀舞的男人,起身离开,步进了舞池。

    “通知情报局,监察我大哥的动向。”瞿东风遣走崔炯明,心里莫名地不踏实起来。他翘起二郎腿,换了个闲散的姿势,但是却下意识地不住地轻轻抖动着腿。

    崔炯明回来禀告道:“大少爷的车坏在路上,大少爷把罗小姐带进了西郊饭店。”

    瞿东风低声骂了句粗口,豁地站起身,箭步朝门口冲去。

    从瞿东风的一反常态里崔炯明已猜到七八分事态。瞿东风一向作风沉稳,不管遇到什么乱子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突然看到瞿东风火冒三丈,崔炯明愕了一下,待回过神,见瞿东风已经到了大门口,给侍卫队长下达着命令,一派要跟瞿东山兵戈相见的架势。崔炯明急忙小跑两步,追上去,道:“参谋长三思后行。为这事儿……跟大少爷翻脸合适吗?”

    瞿东风脚不停步,切齿道:“他要真敢干出什么事儿来,我何止跟他翻脸。”

    崔炯明不敢再说什么,知道以瞿东风此刻的心情已听不进任何进言。跟随瞿东风这么多年,能让瞿东风丧失理智的人和事他还没见过几件,看来,罗卿卿在瞿东风心里的份量是外人不能估量的。

    坐落在檀香山西麓的西郊饭店是瞿东山的一处产业。周围几乎不见人家,只有葱茏树林围绕着半山腰上的一片红墙绿瓦。因为地处偏远,西郊饭店虽然名为饭店,其实是贵人名流疗养休息的场所。

    本来冷僻清幽的地方,今天却多出许多站岗放哨的人,有便衣,也有军官。在饭店周围来来回回的逡巡着。

    瞿东山的侍卫队长宋锐精溜达着,走到瞿东山的司机身边。司机掀起车前盖,这边敲两下,那边打一下,看不出在忙活些什么。宋锐精问道:“车子出了什么毛病?”

    司机故作神秘道:“咱军长让出什么毛病就出什么毛病。”

    宋锐精会意的笑起来:“这么说是给罗小姐看喽。”

    司机也嘿嘿笑了两声。

    “听说罗小姐是参谋长的人,怎么咱军长也想插一杠子?”

    “哎。咱们还是做聋子哑巴的好。大少爷,二少爷哪位咱惹得起。”

    几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从山下呼啸而来。几个急转弯后,随着车轮和地面刺耳的磨擦声,刹在了西郊饭店的大门外。

    宋锐精急忙带领几个卫队士兵跑上去。吉普车车门一开,呼拉跳下十几名军士,身手异常迅捷,一眨眼功夫就把宋锐精包围在黑森森的枪口之下。

    当宋锐精看到黄正荣,才恍然原来遇上了瞿东风的侍卫队。传闻瞿东风身边的侍卫全是千里挑一,个个神勇非常。今天见识,才明白风闻绝非谣传。

    黄正荣道:“宋队长,多有得罪。请问军长和罗小姐在何处?”

    宋锐精本来犹豫是否回答,却看到瞿东风从车上走下来。没想到瞿东风会亲自出马,他立刻紧张起来。瞿东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一把快刀把他的胆气顷刻之间斩杀殆尽,宋锐精忙道:“车子坏在路上,军长陪罗小姐在‘别有洞天’喝茶。”

    西郊饭店依山而建。“别有洞天”是利用山洞改造的一处客房。

    “别有洞天”虽然不大,却石床,石桌,石椅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依山洞里原先的石头凿刻而成。

    屋里所有的什物都是大红颜色。红色的地毯,红色的沙发。火红的垫褥铺设在冰冷的青石床上,红绸被面绣着丹凤朝阳,大红枕头上则交脖颈缠绵着戏水的鸳鸯。

    突出在侧壁的石头被凿成安置浴缸的凹槽,红色的浴缸里掬着温泉。

    罗卿卿捧起茶杯,环顾着房间,道:“这里还真是别致。”

    瞿东山笑吟吟道:“别有洞天还有个俗称,叫‘洞房’。”

    “还真是贴切。”罗卿卿笑了两声,觉着笑声有点干涩。跟瞿东山一踏进这间“别有洞天”,她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满屋子喜庆的红色,刺激着双眼,隐隐地勾动着不安。

    瞿东山拿起茶壶,又给罗卿卿添了些水,道:“我听说,东风给罗府送去了求婚信。可有这回事?”

    罗卿卿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瞿军长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东风的打算自然不错,娶到了你,可谓也得到了半壁江山。瞿家能出个东风这样的继承人,真是件幸事。可惜……东风恐怕寿不长久。到头来,瞿家终究得靠我这个大少爷。”

    罗卿卿对瞿东山的话颇觉反感,岔开话题道:“已坐了不少时候,我们不妨出去看看车是否修好。”

    “要是修好了,他们自然会来禀告。”瞿东山把果盘朝罗卿卿面前推了推,“其实,请罗小姐到这儿喝茶,还有个目的,就是想跟罗小姐聊聊你和东风之间的事。”

    罗卿卿几乎能猜到瞿东山后面的话一定会说不看好她跟东风的婚姻。瞿东风晋升总参谋长,瞿东山身为瞿家的长子自然心里不是滋味,上次骑马的时候瞿东山的话想来也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她冷冷在心里笑了一下,可惜,她罗卿卿就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儿,哪怕只有十年,她也要牢牢的抓住:“我跟参谋长之间的事就不烦劳军长关心了……”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浑身起了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又象是不舒服,又象不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呼吸也跟着不均匀起来。

    “罗小姐,怎么,不大舒服?”瞿东山故作关心。

    “不妨事。恐怕舞会早开始了。我看还是再叫一部车吧。”罗卿卿想出去透口气,站起身,禁不住一把撑住桌子才没跌倒,这时才发觉自己好像连骨头都变得酥软无力起来。

    “你没事吧。”瞿东山凑到罗卿卿身边,伸手扶住她。

    瞿东山的手扶在她的胳膊上,让罗卿卿本能的生出厌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对肌肤之亲生出一丝莫名奇妙的饥渴,她羞愧着,又不能自已,只想赶快摆脱开瞿东山的拉扯。她完全没有一丝气力,只能跌坐回椅子。瞿东山又借机扶住她的肩膀。

    咣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屋外的暑气如同一股大浪扑了进来。

    瞿东山扭过头,骇然看到瞿东风站在门口。

    瞿东风满头大汗,后背的戎装被汗水渍透了一大片。他的眼神寒煞到极限,紧绷着的脸上除了冰冷,再没有一丝表情。

    虽然外面冲进来的暑气逼得人只想冒汗,瞿东山却由不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抽回放在罗卿卿肩头的手。为撑住面子,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情绪,对瞿东风打了个哈哈,道:“寿星佬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瞿东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不做回答。只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大哥。

    “风……”药性逐渐发作,罗卿卿的意识模糊起来,好像忽然沉沦进一个深不可测的灼热的梦里。看着门口的瞿东风,忍不住,渴望地向他伸出手。

    第十九章

    瞿东风站在门口,有意侧过身,闪开出去的道路。

    既然瞿东风顺顺当当地进来,瞿东山知道自己的卫队一定占了下风,暗自恨得牙根痒痒,表面不得不强挤出笑容:“二弟陪罗小姐再坐坐,我先行告辞。”说罢,灰头土脸地从瞿东风让出的道路走出去。

    大哥走后,瞿东风紧走两步,来到卿卿身边,道:“没事吧?”

    罗卿卿摇了摇头,靠在瞿东风身上:“我……很难过。”

    瞿东风马上把崔炯明叫进来:“去叫医官。”

    崔炯明离开后,瞿东风抄起卿卿面前的茶杯,一把砸向山壁,茶杯被摔得粉碎。蒸腾在他胸头的怒意却丝毫没有减退,他知道他的这口恶气决非摔碎一只茶杯可以平息。

    “风……我……”罗卿卿滚烫的脸颊在瞿东风身上轻轻摸搓着,他周身是汗,散发着火一样的气息,似乎顷刻之间就能把她燃烧成灰烬,她却象扑火的飞蛾一样,抑制不住疯狂的渴望,直想和他熔化在一起。

    瞿东风把卿卿抱起来,放到床上。

    大红的锦褥,如同一池吹皱的春水。罗卿卿躺在床上,不停地吁吁娇喘。桃花一样的红晕在她脸上一圈一圈的氤氲开。她扭着纤长的脖颈,枕上戏水的鸳鸯和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那半睁的眸子好象坠在春池里的星辰,灿灿的闪动着暧昧的光焰。

    “风……抱我……”她嗫嚅着,殷殷的唇好似化成沁在酒里的熟樱桃。空气也因着变得又醇又香起来。

    本已满身是汗的瞿东风,看着这时候的卿卿,更觉着浑身燥热不堪起来。他用手背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松开戎装领口的纽扣。见到卿卿这个情形,他已揣测出七八分缘由。一阵火热的感觉,陡然蒸腾起来,熬得他胸口发疼。

    见卿卿脚上还蹬着高跟鞋,他站起身,想替她脱下来。卿卿却扯住他的衣角:“别……离开。”

    “我不走。乖,先放开,我帮你把鞋子脱了。”

    褪下卿卿脚上的鞋子,瞿东风的目光由不得落在卿卿的腿上。她穿着长款薄纱旗袍,躺在床上,雪白的大腿便从旗袍的开衩里露了出来,桃红色的旗袍绣花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几乎滋出诱人的蜜色来。一刹那,一股强烈的力量几乎将他征服,他急忙把目光收回来。强迫自己站在距离床半尺的地方,守着卿卿,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医官进来,检查了一番,向瞿东风报告道:“从罗小姐的症状来看,是误食了魂魅散。”

    “魂魅散?”

    “魂魅散就是一种蝽药。人喝了以后会神志不清醒,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欲望。直到得到满足为止。不过,也可以服用解药,要昏睡四五个小时,等醒了以后就没事了。”

    瞿东风抿着嘴,沉默了片刻,道:“把解药拿来。”

    医官把一瓶中药水送进来后,瞿东风遣退了所有人。拧开解药的瓶盖,他半跪在床前,伸出一只胳膊,把卿卿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把药瓶送到她唇边。

    刺鼻难闻的药味让罗卿卿皱起眉头,别过脸去。

    瞿东风道:“听话。把药喝了就没事了。”可是,卿卿却扭过头,欠起身子来寻找他的嘴唇:“我不要喝药,我要……”

    药瓶在他手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缘自心里一阵剧烈的颠簸。

    “卿……我不能趁你这时候……不能……”

    他拿起药瓶,一仰脖,含了一大口药水在自己嘴里,然后,紧紧地热烈地吻住她,将药水一点一点哺进她喉咙里。

    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到了早上还有点阴寒。罗卿卿打了一个翻身,胳膊从被子里露出来,冷浸浸的空气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清醒过来,却不想起来。昨晚好像一连做了几个好梦。她闭上眼,想再沉浸一会儿。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走了进来。

    “卿卿,妈有件事要跟你说。”赵燕婉压低声音道。

    罗卿卿披上衣服,坐起来,母亲的表情看起来心事重重。

    “妈决定去金陵。”

    罗卿卿瞪大眼睛,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您说什么?”

    “妈决定去金陵。你爸爸前几天稍信来说,想让我过去。我一直犹豫。昨天出了那当子事儿……妈实在觉得不能再让你呆在平京了。妈要是留在平京,终究是你的牵挂,所以妈决定跟你一起去金陵。”

    罗卿卿鼻子一酸,一把搂住赵燕婉的肩膀:“妈,您终于肯回爸爸身边了。”

    赵燕婉苦笑了下:“妈不是想回到你爸爸身边,妈都是为了你。你这个身份,呆在平京,就象羊羔留在虎狼窝里。这里不是你爸爸的地盘,妈更没能耐保护你。只有尽快回金陵去,妈才能放心。”

    “回金陵……妈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

    赵燕婉点头道:“夜长梦多。既然决定了就不能拖泥带水。你爸爸的人会帮咱们秘密离开。这事不能让瞿家知道。你万不可告诉东风,知道吗?”

    罗卿卿紧闭住嘴唇,点了点头。

    赵燕婉看着卿卿的表情,嘴皮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过了半晌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母亲走后,罗卿卿把门窗关死,窗帘放下来。房间里静的出奇,半天只有抖衣服的窸窣的声音。她从衣柜里取出那件肥大的男装,是她刚来平京时穿的。她低着头,把衣服叠起来,就看到衣领上落了两颗很大的泪珠子。好像忽然跟过往种种撞了个满怀,心口疼得厉害。她把衣服甩进皮箱,将皮箱推到床下。拉开西面的窗帘,看着对面瞿东风书房的窗口,凝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了出去。

    瞿东风不在书房,罗卿卿找到个瞿东风屋里的下人,下人说参谋部公事繁忙,瞿东风这两天都不会回双溪别馆了。

    没有心情回屋去换出门穿的华丽衣裳,罗卿卿径直朝大门口走去,脚步匆忙,又有些魂不守舍,在门口的地方,正跟一个进来的人撞在一起。哗啦一声,端在来人手里的料器花掉在地上。

    看到碎在脚边的料器葡萄,罗卿卿抬起头,看到赵京梅的姑妈,那个因着继承了点霜葡萄的绝活一辈子未嫁人的女子。

    两厢都愕了一下。罗卿卿歉然道:“对不起,碰碎了你的料器花。”

    “不妨事。”赵音萍的表情很淡,但并不冰冷,有一丝玉般的温润。

    “你怎么来这儿了?”

    “二太太想要盆点霜葡萄。我就给她送来了。”

    “这就是点霜葡萄。”罗卿卿蹲下身,拈起一颗葡萄粒子,果然挂着点点秋霜,拿到手里,冷丝丝的凄凉便渗到心里去,“可惜,竟碎了……你可不可以也卖我一盆?我付你双倍价钱。算这个的补偿。”

    “小姐客气了。今天手边只有这一盆,料器行里倒是还有存货。”

    “好。我这两天会去你料器行里取。我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罗卿卿走下台阶,身后赵音萍又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到赵音萍眼神里闪闪烁烁,好像静水里忽然起了一阵微澜。

    费了一点气力,赵音萍终于开口道:“京梅她……身体很不好。参谋长他最近很忙吗?”

    这两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罗卿卿还是听出里面的意思,道:“我会向参谋长转告。”

    华北军参谋部。

    瞿东风对崔炯明道:“听说最近平京城里头,吸大烟的少了,注射‘吗啡’的多了?”

    “是。日本商人开设的那十家药房,明地里买药,暗地里销售吗啡,毒害不浅。只是……”

    瞿东风接道:“只是有我大哥背后撑腰,没人敢管,是吧?”

    崔炯明看着表情冰冷的瞿东风,暗自倒抽了口凉气,道:“据说大少爷几乎把全部资本都投给了田中、川上那几个日本商人。更重要的是,要动那几家药店,日本人一定会对参谋长怀恨在心。”

    瞿东风用一个悠闲的姿态靠到椅背上,看着墙上横幅中的“无度不丈夫”,道:“恨我的人还少嘛。我不在乎再多上个日本人。我只在乎如何达成目的。”

    “参谋长的意思是决定查封那十家药店?”

    “日本人销售吗啡,早有民怨。先发动民众,示威游行,我们暗中支持。大势所趋之下,自然就把那几家店给封了。到时候,谁想拦也拦不住。”

    这时候,秘书进来报告说赵京梅到了。

    赵京梅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灰紫色的锦匣。她神情十分黯淡,眼皮略显红肿,虽然化了妆,还是掩饰不住苍白的脸色。

    “怎么,给我送礼?” 瞿东风用一句玩笑话打破片刻的尴尬。

    赵京梅把锦匣放到瞿东风面前,揭开盒盖,里面是一株点霜葡萄:“本来是给昨天的生日舞会预备的,参谋长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送。今天特地带来,算个临别纪念吧。”

    瞿东风听到赵京梅说出“临别纪念”,便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

    “是,崔副官都告诉我了。”

    瞿东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赵京梅:“京梅,决定让你出国……”

    赵京梅打断瞿东风:“参谋长,您不用解释什么。您有什么顾虑,我都知道。”

    瞿东风淡淡笑了一下:“很好,跟聪明之人打交道,就是不用多费口舌。”

    再找不到多余的话题,赵京梅准备告辞离开。瞿东风站起身,道:“我送送你。”

    看着走到身边的瞿东风,赵京梅惨白的脸色稍稍有了一点血色,沉默着,跟瞿东风并肩走出去。

    经过参谋部的院子,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赵京梅便想起来,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深春里,梧桐花开得好旺。蓝天白云下,高大挺拔的树干上,挥洒着一大片一大片紫色的花穗。那张扬恣意的气势把别的花树都比得没了底气。就像睥睨一切的英雄。

    那时候,也是这样子,跟瞿东风并肩走在梧桐树下。记得瞿东风忽然停住步子,仰看着梧桐花,慨然一笑,随口吟诵出一句:“时人不识凌云木,只待凌云始道高。”

    她知道这是一句古诗,说的是世上的人大都没有识别人才的能力,一直要等到良木已经高入云霄了,才承认它的伟岸。她也能知道瞿东风在说他自己,也是说给她听,于是,她便说道:“即便京梅现在只是一棵小树,却也有凌云的志向,愿意辅佐军长实现您的高远之志。”

    那时候,瞿东风回答说:“我会记住你这句话。”

    往事骤然把内心拧了个死结,赵京梅觉着浑身一阵抽搐,她止住脚步,仰看着梧桐树,问道:“参谋长,您还记着那句话吗?”

    瞿东风并没有问是哪句话,只道:“记得。”

    这一刻的心照不宣,让赵京梅心里升起一阵温暖的恍惚:“其实,我是个痴心不改的人。哪怕您只说一声对我还有一丝信任,我就会回到您身边,誓死效忠。可是,为什么您对我……非要放逐到大洋彼岸才能放心?”

    瞿东风看了赵京梅一眼,道:“因为……你太象我。我们都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得到,可以不择手段。我从来不允许自己放弃,所以也从没教过你放弃。我只知一味命令你完成任务,没有教导过你什么是善恶是非。把一个聪明,不知善恶,不知放弃的女人留在身边,是件危险的事情。你说对吗?”

    彻骨的寒意冲得赵京梅的头皮一阵一阵发麻,瞿东风的话就像一盏刺目的灯,将她的内心探照得一览无余。她几乎恐惧地猜测是否瞿东风已经洞察出她的密谋。定了定神,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瞿东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物,如果他已经知道她已决定效命瞿东山,今天她绝对不可能这样顺顺当当地走出参谋部。

    双溪别馆的轿车开进参谋部大门。车门打开,罗卿卿走出来。

    夏日的清风吹过,走得匆忙,她忘了带发夹,只好不停地抬手把碎发捋到耳后。她有些犹疑不定,没有立刻进到楼里面。站在花坛边,用指尖轻轻侍弄着一株一串红。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纯棉印花细布旗袍,很少有女子能把这样一件普通的旗袍穿得这样玲珑剔透。也因着这身穿着,使她看起来好象一个极普通的平民女孩,因误入军事禁区而忐忑着不知所措。

    站在瞿东风身边,赵京梅观察着远处的罗卿卿。她不能不承认,那个女孩子真是很美。她的美不仅来自她美好的脸蛋和身材,更因着那份率真任意。时而骄傲如公主,时而普通的象个邻家女孩。俯仰起落之间,就象小溪流过石滩,那么清澈活泼,那么自自然然。

    而这一切,正是她早已丢失了的。

    赵京梅道:“罗小姐跟你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是不是正因为这份不同,所以会让参谋长另眼看待?”

    瞿东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然后,穿过梧桐树,朝卿卿走过去。

    赵京梅久久站在梧桐树的阴影里,没有感到浓浓绿意带给人的凉爽,只感到阴森森的嫉妒,在内心不可抑制地蔓延开去。

    “卿卿,你怎么来了?”

    罗卿卿转过头,看着瞿东风走过来。暑气蒸腾,阳光很烈,天空干净的一丝云影也没有。他高大的身影走向她,虽然不能遮住太阳,却好像能为她撑起整片的天空。越要离开,眷恋越是卷成漩涡,把人吞进去,折磨得七零八落。

    “怎么了,卿卿?这样看着我?”

    她扭过脸,不想他发觉异样,只道:“昨天……”

    他贪看着她的娇羞,细长的眼角微眯起来,含着笑和坏意。然后,低下头,在她耳畔谑气地说道:“昨天你的样子真讨人喜欢。”

    她的脸越发的烫起来,瞪了他一眼:“我来是跟你讲正经事的。你若这么讨厌,我就走了。”嘴上虽嗔怪着,心里面却象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很久之后,终于进到燃着炭火的屋子,磨蹭着不愿离开。

    他笑着赔罪,拉起她的手,走向汽车,道:“先陪我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聊你的正经事儿,好不好?”

    瞿东风给卿卿拉开车门。

    罗卿卿站在车门口道:“我想去你那座公馆,甘石榴胡同里的。”

    “去那儿干什么?又不是饭店。”

    “昨天没赶上给你庆生日。今天想邀你补过一次。你难道不记得,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大多是在那儿一起吃长寿面。”

    “当然记得。“瞿东风深深看了一眼卿卿,催促道:“走吧。说起长寿面,我更饥肠辘辘了。”

    从胡同口的杂货店里买了生面条,罗卿卿怕厨房里的佐料不够,又买了玉兰片,尤菜心,香菇,榨菜丁,油、盐、和胡椒粉。随着她一味的挑拣,瓶瓶罐罐一大堆的零碎东西便都堆积到瞿东风的臂弯里。

    罗卿卿穿得朴素,瞿东风也把戎装的上衣丢在了车里,上身只穿着件淡灰色的衬衣。这种样子,使他们两个看上去只象一对市井人家的小夫妻,抑或是邻家暗地相好的小妹和大哥。

    东西堆得太多,盛着胡椒的小瓷瓶从瞿东风的胳膊上滚落了下来。听到响声,罗卿卿拾起胡椒瓶,这时才发现瞿东风拿了那么多东西。忙伸手想帮他拿几件。瞿东风却侧过身,嘴巴翕动了两下,磕了磕上下牙齿,调侃道:“这里还能叼好几件儿呢。”

    罗卿卿扑哧笑起来,扬起手,在瞿东风的后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小店的老板娘也掩嘴笑道:“这姑娘可有福哦。”

    听到老板娘的笑赞,罗卿卿的心里却漾起一阵黯淡的惶惑。走出小店,看到店门旁边的枣树下,蹲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把碎砖烂瓦收集到一起,忙忙碌碌地过着“家家”。

    两个人走过去,听到小女孩说:“三哥哥,我生了一个孩子。”说着,忽然从裙子的兜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娃娃。

    两个大人都笑起来。瞿东风对卿卿道:“记得不?小时候咱俩玩过家家,你问我小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就去问父亲,结果让他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说我学坏了。”

    罗卿卿被逗得笑出声,笑弯了腰,在一弯腰的瞬间,一股极苦的滋味猛然冲上喉咙。想到明天的别离,回忆越是甜蜜,这时候就变得越发苦涩起来。她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急走两步,走到瞿东风前面去,作出快乐的声调,对他说:“待会儿我做好长寿面,你可不许说难吃。”

    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罗卿卿把精心做好的长寿面端到饭桌上。自己却没有一点食欲,只是象征性地挑着几根面条,看着坐在对面的瞿东风,看他一连吃了两碗。

    瞿东风把空碗朝桌上一撂,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卿卿,“啧啧”了两声,道:“谁能想到我们天人一般的‘金陵公主’,竟是厨房里一把好手,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条。”

    罗卿卿一笑,道:“这细细的长寿面,讲究的是细嚼慢咽。谁又能想到,堂堂的‘平京太子’,吃起面来,竟是狼吞虎咽,斯文扫地呢。”

    瞿东风被逗得哈哈大笑,本来想接着卿卿的话再调侃几句,却看到卿卿垂下眼皮,喃喃道:“可是,大多时候,我倒宁愿我们不是这样的身份。”

    瞿东风敛了笑容,深深凝看着卿卿,然后,张开手臂,对她道:“过来。”

    她走过去,偎在他怀里。

    他用下巴摸搓着她的头发,说道:“有什么委屈,都说给我听好了。”

    他宠溺的怂恿,让她一阵忘情,几乎想把整颗心都坦然在他面前。可是,她到底是压抑住这种冲动,因为,无论如何,不能为着自己一时的幸福,让妈妈断了跟爸爸重聚的决心。

    然,另一种冲动,却因着悲伤,滚滚滔滔地在心里决了堤。顷刻之间,所有的理智都淹没在情动的汪洋里。春江潮水,沧海月明,在这一瞬间,让人甘心情愿地相信,在斗转星移之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童话,扣动着海誓山盟的弦歌。

    “风……”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