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全本第1部分阅读
结缘全本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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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月光下,她绝美无双,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梢,
他问:你愿意为我死么?
她眸光潋滟,俏然一笑:不愿意,我要与你白首偕老!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主角:月筝,凤希,隽祈 ┃ 配角:凤澈,月阙,杜丝雨
【正文】
结缘
作者:雪灵之
第1章 不肖子弟
翥凤王朝顺乾34年
初夏的微风轻摇着雕花窗楹外的细柳,摇曳轻盈,款摆生姿,原夫人坐在窗前的镜台旁指点丫鬟为自己梳妆,这样的情景让她心情格外愉悦。
“娘,你到底要打扮到什么时候啊?”坐在矮凳上的原月筝等得实在不耐烦,扬了扬手里的螳螂,螳螂被她折磨已久,濒死乱挥着大爪倒和原月筝的表情配合的相得益彰。今天抓到的这只螳螂通体碧绿她很满意,瞧着可比前两天太子给她看的那只神气多了,她急着去显摆一下,娘用来打扮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
原夫人瞧都不瞧她一眼,径自在妆盒里选耳环,只淡淡地问丫鬟,“小姐晚宴上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么?”
早有伶俐的丫鬟殷勤回禀:“衣服首饰都准备妥当了,夫人。”
原夫人点了点头,自家这对儿活宝真像是被接生婆从菜市场拣来偷换到原家的,别家的小姐到了十岁早已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咬文嚼字举止优雅,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原家的这位还是一副顽童心性,再添上京城有名儿的顽劣混人原月阙极为失败的兄长“垂范”,原家的这对儿公子小姐天天上树下河,撩猫逗狗,终日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刻。真难为皇上皇后还放心委任家有如此活宝的原学士为广陵王的教书师傅。
原家小姐去宫里赴宴从来都要另带衣装,入席前从新妆扮过,才不致灰头土脸的失礼现眼。养了对儿这样的儿女,原大学士还天天置气上火,企图教导蒙昧,原夫人早已认命,听之任之。
初夏百花盛放,皇后娘娘邀请王妃诰命饮宴赏花,各家的小姐也都在被邀之列。照理说这样的场面轮不到原学士内眷,毕竟供职在翰林院的原学士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吏,一介酸儒无权无势。但作为五皇子广陵王凤希的授业恩师,皇上和皇后向来格外礼遇。
“夫人,夫人!”一个丫鬟气快步从外边走进来,神色倒十分镇定,“老爷又要打少爷呢。”
“哦。”原夫人也很淡然,左右轻摇了下头,在镜中端详自己的妆容。
全屋只有原月筝不厌其烦地跳起身喜笑颜开,生怕看不到热闹似的,也不等她娘了,甩着小短腿摇头晃脑地往父亲的书房跑。她穿着及膝短裙,极为方便跑动,一转眼就到了书房门外。
门外的丫鬟和小厮对少爷即将挨打事件反应都极其麻木,各忙各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老爷气急败坏地“传家法”实在太过频繁,他们想再有点儿积极反应都难。
原学士一代京城名儒,火大骂人也很讲究排比对仗,此刻正在滔滔不绝地细说伦理纲常:尊卑有分,君臣有别。
太子凤澈与原月阙年纪相仿,脾气也投契,虽然月阙是广陵王的陪读,却与太子更为熟稔,惹是生非总喜欢凑在一起。为了这事,原学士没少动肝火,在他眼里,太子和月阙这两个十二三的孩子爱在一起玩耍简直是大逆不道,就该把太子爷当神在脑袋上供着才对,见面就要下跪,不能直视,不该多话。
原月筝笑嘻嘻地扒着门框向里偷瞧,被骂的那个十分淡定,跪在地上极其无耻地挖着鼻孔。出身书香世家的原学士受不了这样的粗鄙,被儿子深深恶心到心坎里,声音都发了颤,十分尖锐地呼喊:“家法,家法!”
原月阙弹走鼻牛,抬眼看了看爹爹,有点儿绝望。他刚弄明白太监是怎么回事,转眼就发现自己爹爹有点儿像,这很让他伤感。他理想中的爹爹应该像杜将军那样的,实在不济像舅舅也行,绝对不是眼前这位面白须软,说话细声细气的人,气急了就会叫得像只在被拔毛的鸡。
“爹爹,”门框上探出月筝的娃娃髻和一双弯月眼,“你又要打哥哥呀?”声音甜美,笑容更甜。
原月阙回头,有些感动,“妹,你来替我求情啊?”
原月筝笑眯眯地跨进屋,乖巧无比地坐在门槛上,两只小手还很规矩地放上膝盖,双眼亮晶晶,“没,我就是来旁观一下。”
原学士一噎,面对女儿这副爱煞人的娇美小脸和盈盈笑颜,他真是气恨不起来。气恨不起来——就更懊恼。想他和夫人温躬守礼,皆出身诗礼大家,怎么就生出这么对儿女来?别说不肖父母,原家祖上也没出过一个这样的!
原月阙闷闷地转回头,没一个指望得上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爹,你要打快打,大家都挺忙的呢。”
话音还没落,管家在院子里很殷勤地高声通报说:“老爷,香公公来了。”
月阙听见喜形于色,月筝却一脸遗憾,小香子来的真是时候,这顿打算是泡汤了。
香公公是太子的近侍,十五六岁,来原家次数多了,轻车熟路直出直进。
原学士循规蹈矩地迎了出去,香公公意意思思地见了下礼,“太子有话,今日晚宴召原家兄妹早些进宫。”
原学士还在躬身谢恩,他的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女却跑出来随便地拍小香子肩膀,显得他们爹爹的那份郑重其事十分可笑。香公公对原学士的态度有些傲慢,对原家兄妹却热络得很,尤其对原月筝,讨好般地引着她前行,笑着说:“太子爷等了好一会儿了……”
原学士抖着嘴唇看儿子女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自觉长辈的尊严彻底扫地,讪讪地瞥着院子里的下人们——该修剪花木的修剪花木,擦围栏的擦围栏,管家挺胸叠肚地在院门口问一个小厮:“夫人的车马都准备妥当了吗?”原老爷仔细一瞧,点头哈腰回管家话的小厮正是他派去传家法的那个……
原学士的心情很复杂,庆幸无人注意到他的挫败又失意于自己衰微的权威。正柔肠百结,装扮亮丽的原夫人款款走进院子,原学士眼前一亮,这么多年了,他的妻子还是这么令人赏心悦目,月阙月筝的好相貌全都来自她。若非那对儿小畜生外貌过人,当真是一无是处,扔在荒郊被狼吃了都不可惜!原学士忿忿。
“老爷,”原夫人向他一笑,“今晚只有你一人用餐,真是对不住了,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小菜。”
原学士只觉顿时天地山花烂漫,不曾有过一丝阴霾,温情四溢地赶着走过来扶妻子,连连点头。
原家兄妹经常出入皇庭,又有香公公在旁导引,几乎没受什么盘查就顺利进宫。
刚过了长长的门洞,月筝就听见香公公的问安声,一听见“广陵王”,她一下掀开车帘,马车还在行进,她却飞身跳下,轻轻巧巧稳落在凤希面前。
“凤希,你在等我吗?”她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高了她一头多的俊美少年,太过熟悉,私下里她都是直呼他的名讳。孩子的情感很直接,喜欢美丽的事物,她喜欢凤希胜过太子,原因特别简单,凤希长得比太子凤澈好看。整个顺乾朝,凤希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少年都好看。
广陵王凤希对她略显冒失的出现见怪不怪,唇形完美的嘴微微一挑,“我在等丝雨。”
“哦——”月筝微微有点儿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凤希喜欢和杜丝雨一起玩,就好像太子喜欢和她与月阙玩一样。凤希虽然是爹爹的正牌学生,却总是对她和她哥不冷不热,不像太子凤澈那么容易相处。没办法,在月筝的记忆里,他的性子一直就是这样,话少,坏脾气,一不高兴就冷冷地瞪眼睛。
“我陪你一起等吧。”月筝笑着往他身边蹭了蹭,凤希没有说话。
月阙也吩咐停车,跳下来和凤希打招呼,随便的态度让他爹看见了肯定又要打他。岁数相仿,总在一起淘气,非要分出尊卑来对原家兄妹并不容易。
香公公发了急,跺脚催促:“小祖宗们,太子殿下还等着呢!”
月筝皱眉想了下,“你快去告诉凤澈,我们都在这儿呢,让他来与我们汇合。”
香公公直咂嘴,到底不敢对太子的玩伴用强,提心吊胆地快步跑去回禀主子。
月筝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宝贝螳螂,“凤希你看,漂亮吧。”
凤希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甚关注地嗯了一声。
月筝就知道他不懂得欣赏,指指点点准备细说这螳螂的精彩之处,宫道上传来车马辚辚之声,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即使用余光瞧也会被他的威势震慑。月筝放下手臂,顺着凤希的眼神回头瞧杜家的队伍。杜志安大将军战功赫赫,兼任兵部尚书,皇上特许他可以骑马进入内廷,整个顺乾朝就属他威风。他还是太子殿下的挂名老师,太子太傅,月阙时常感叹,杜将军是王师,原学士也是王师,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杜大将军黑脸虬髯,凶悍得很,月筝总是不敢细看他超过两眼,真想不到,他竟会有个杜丝雨那样的女儿!
看见凤希,杜志安只在马上垫了垫蹬,淡然招呼了声:“广陵王。”
杜志安贵为国之肱股,父皇多次吩咐下来,要皇子们对他善加礼遇,所以凤希反而恭敬地向他抱了抱拳。
杜丝雨听见了,柔柔掀开车帘向外探看,却不敢跳下车来,双目盈盈地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凤希。
广陵王都走到自己女儿的车边了,杜志安也不好继续驱车向前,只得抬了抬手,训练有素的随卫立刻稳稳停住车马。
同是十岁年纪,杜丝雨已经婷婷一派少女雅致风情了,小手搭上凤希伸去扶她的胳膊时,旁边冷眼相看的月筝都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娇柔地拨了一下,酥酥麻麻。不等凤希开口,她抢着提示自己的存在,“丝雨,我们等你好半天,快来一起玩吧。”
杜丝雨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星眸潋滟,颊起樱韵,不愧是京城闻名的小美人儿。月筝瞧着不是滋味,不知怎么想起皇后娘娘一次在花园里看他们玩耍时说的话,“要是月筝改个脾气,怕也与丝雨不相伯仲”。当时她记住了这话,却不明白意思,特意回家问娘。原夫人斜眼瞧了瞧玩得发髻散乱,衣服上尽是灰痕的女儿,直白准确地解释说:“皇后娘娘说你比不上杜丝雨!”
杜志安在马上面无表情,杜丝雨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请求似的小声说:“爹爹……”她甚至不敢明确说出自己想留下和同伴们一起玩的意愿。
杜志安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别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便是。”
杜丝雨松了口气,爹爹这是答应了,她忍不住向着凤希甜甜一笑,凤希也在看她,她的笑意映亮了他的眼睛。
杜志安驳回马头的时候自然也看见了女儿瞧着广陵王的那个笑容,眼睛里不由起了些许微澜。
广陵王是已故孝慧皇后所出,皇上曾有意立他为太子,可惜孝慧皇后一病而殒,贤妃继为国母深得宠幸,终是继后所生的二皇子凤澈受封为嗣。朝堂上对册立太子之事甚为敏感,前孝慧皇后的母家曾经盛极一时,如今虽然屡遭皇上削抑,风光不再,但毕竟是百年大族,人脉广阔,不可小觑。
广陵王偏又生就一副绝世之姿,聪慧过人,市井朝堂津津乐道。相比之下,太子声名略有不及。皇上虽然铁心扶持太子,念及孝慧皇后也不免偏疼于他。广陵王的荣宠在皇子中一时无两,再加上舅父们的全力襄助,造成了数年来的立嗣暗涛。
这次皇上为太子和广陵王更换教书师父,为太子挑选的除了真正的名儒还有他这个兵部尚书及宰相严华哲。给广陵王却只选了一个毫无背景势力的小小学士,其中含义昭然若揭。太子年岁渐长,圣上对广陵王的态度,怕也不再能如皇子们童稚之时的单纯喜恶。
杜志安皱眉策马,丝雨——从小就被杜家寄予厚望,近日皇后娘娘也频有暗示。只是……他虽为武人,毕竟入仕多年,朝堂风云莫测,丝雨又年幼,所以几次他都没接皇后的话风。杜尚书幽幽轻叹,都说儿孙自由儿孙福,但愿丝雨带给杜家的是福不是祸。
第2章 举世无双
原家兄妹和太子凤澈忙得满头是汗,“观景阁”已经大致修建完毕,修葺御花园围墙的砖被太监们不辞劳苦地一趟趟运到湖边,这么座用砖块胡搭乱建徒有四壁的“小屋”,在太液池的角湾处十分碍眼,绿柳拂堤、莲叶生凉的景致被破坏得相当彻底。
墙壁即使搭建完成也像是断壁残垣,月阙用泥手抚着下巴认真思索,“用什么当棚顶好呢?”
月筝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脏手一抬,指着那排皇后的爱柳,“就用柳枝吧,透气还透亮。”
“好!”太子殿下爽快答应,大步跨过去,咔嚓就撅下一枝,太监宫女顿时就泪流满面地跪下几个,哀呼道:“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我折得是柳枝,也不是你们的脖子,嚎什么?”凤澈不屑地瞥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威严地训斥道。手里也没闲着,咔咔又掰下几大枝。旁边的原少爷也热情洋溢地跑过来帮手,顿时一地残花败柳。
负责看树的太监宫女抖如筛糠,泪如雨下,频频叩首。这几个活祖宗怎么今天就想起到这儿玩呢?!皇后已发下旨意请诰命们来赏花观柳,这角湾是必游之地。再这么下去,诰命们今日怕只能欣赏些残树秃枝了!皇后素来爱柳,这排柳更是专门请了花匠精心养护,如今糟蹋成这副模样,太子殿下顶多挨些训斥,做奴才的搞不好就要皮开肉绽哪!
“快搭,然后就请凤希和丝雨来做客。”月筝闷闷地说。她个子矮,砖壁垒得高,往上覆盖柳枝的活儿显然帮不上手。月筝皱着眉,不怎么高兴地看着矮堤下的凤希和丝雨。丝雨不喜欢这种“搭建”游戏,在花圃边拣落下的花瓣,用小臼捣汁做“香水”。凤希原本也和他们一起搭房子,玩了一会儿就跑下去帮丝雨收集花瓣,有香味的花瓣拣光了,他干脆折下鲜花,一片片扯散放入丝雨手中的小石臼里。
月筝愣愣地瞧着面貌极为俊美的锦衣少年在和煦阳光里把五彩缤纷的花瓣轻柔地从渐露艳色的少女头上纷纷扬扬洒下,微风把花瓣吹散,落在少女乌亮的发髻上,精致的衣裙边。少女抬头向少年微笑,少年长睫低垂,浅笑俯看着她,那明亮的眸子在致密的羽翼下隐隐约约发出熠熠光华。
月筝只是觉得丝雨在凤希身边的景象非常合衬,却无心细看她的容颜。在凤希的光芒下,一切美丽都失去色彩。从那天开始,月筝迷恋上凤希微眯着眼,长睫低垂的样子,若问十岁的她怎么形容这样的俊美,不学无术的原小姐会说:妖怪。
悻悻回望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七扭八歪的一个类似猪圈的建筑,再看看人家那边儿的意境,月筝顿时觉得自己与丝雨相比,一只是凤凰一只是……她决不承认自己像野生野长的麻雀。
“真难看。”她挑剔地看着刚才还为之自豪的“小屋”,皱眉喃喃。
沾了满手柳树汁的凤澈一摊双手,唯命是从地问:“你说怎么办?”
月筝从丝雨那里受到启发,女孩子爱花爱草什么的显得别有……别有……她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女孩像丝雨那样很讨人喜欢,至少凤希很喜欢。“我们用花瓣装饰一下吧。”她出了主意还是不高兴,觉得毕竟是抄袭了丝雨的创意。
“怎么装饰?”太子凤澈一向很顺从比他小了几岁的月筝。
原小姐情绪不高,随意地指了指开得正好的一池芙蕖,“用别的花瓣太小,就用莲花的吧,够漂亮,够省事。”
又有几个宫人惨白着脸着跪倒,苦苦哀求说:“太子殿下高抬贵手,皇后娘娘今日还要游湖赏花呀……”
太液池边一片愁云惨雾,满地的树叶败枝更显得血雨腥风。
一向手快的原公子就近拔下一朵盛放的白莲,粗鲁地扯下几片花瓣用力捏出汁液,黏糊糊往砖头垒的歪墙上贴,“粘不住啊。”原公子犯愁,太子也紧皱眉头想不出主意。负责看护荷花的宫人们顿时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眼巴巴地看着原小姐,只求这个小祖宗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
原小姐难得斯文地叹气抚额,“说你们什么好呢?池边水浅,有的是泥巴,挖点上来抹在砖墙上不就能黏住花瓣了嘛!”
“呃——”一声倒噎,管事宫女晕厥过去。周围的宫人全围上来呼喊悲啼。
原少爷十分惊讶,捅了捅凤澈,“好像有人死了。”
太子殿下看都没看,“死就死了吧,自会有人收拾。月筝,我们用什么挖泥啊?”
足智多谋的原小姐思索了一会儿,“你们也看见过那个东西吧?长长的棍子头绑着一个舀勺,我觉得挺合用。”
太子殿下刚想吩咐去找,这回连香公公也哭了,“殿下,那个……那个是……清理茅厕用的。”
“这是闹什么呢?”尖细的喝问,带着别样的威严,有点儿阴狠,立刻就震住哀呼吵闹的宫人们。宫女太监当着十二三岁的太子,哀苦和恳求多少都带了些迁就稚童的夸张。在秋总管面前,惊怕和恐惧可就真多了,尤其他身后还跟着皇上和皇后。
刚才还一锅粥一样的局面,顿时变成静寂的惊恐,齐声请安都带着颤音。
皇上和皇后只带着贴身的奴才,想来是一时兴起沿湖闲聊散步。
皇后瞧着一地的断柳,不悦地皱起眉,“珣儿,你又淘气!”
凤希和杜丝雨也赶来问安,皇后娘娘瞧着这对儿眉目如画,相映生辉的小人儿,再瞧瞧满身泥污,懵懂顽皮的儿子,近乎无奈的焦急骤然发作。凤澈和凤希的年岁渐长,无论是背景势力还是朝堂舆论越来越倾向于不利于凤澈的一边,这种日渐积累的焦灼,像压在她心口不断增重的大石,让她寝食难安。
偏偏凤澈心性晚成,又心直口快,她这个做母后的不好直接说出中意杜家威势,希望他多接近丝雨,生怕他一时犯倔,吵嚷出来,因小失大。
“珣儿,你贵为储君,怎么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你都多大了?还做这样幼稚的游戏!”皇后娘娘的不悦添了很多说不出口的怨怒,训斥儿子的严厉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母后如此疾言厉色让凤澈很是意外,偷眼瞥着满地狼藉,垂下头显出愧疚之意。
向来和蔼的皇后娘娘这么冷声说话,原家兄妹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在太子身后,看来折了柳枝十分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皇上倒还是一副好心情,不以为然地回首向皇后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动怒。“男儿家想有个自己的屋宅,也是理所当然的,朕小的时候也喜欢在御花园里搭小屋小院,珣儿这点儿很像朕。”
凤澈一听父皇和颜悦色地说起小时候也有此爱好,顿时乐了。皇后也因为这句“像朕”而平复了些许肝火,苦笑了一下,瞪了儿子一眼终是不再责骂。
凤澈躲过一场风暴心情大好,笑嘻嘻地瞧着月筝说:“当年汉武帝要修金屋装阿娇,我可简朴多啦……”
“又胡说!”皇后娘娘飞快地开口打断他说出要盖房子给月筝住的话,厉色瞪了他一眼,吓得凤澈一愣。
皇上当然听出意思,微微一笑,细细看了月筝两眼。
皇后被皇上这别有用意的端详惹得心烦意乱,她一生最怨恨的就是虽贵为皇后,母家却极其平常。这几年她苦心提携,无奈娘家几个兄弟不堪大用,成不了气候。凤澈的婚事便显得尤为重要,原家的女孩虽然样貌出众,家世却对凤澈毫无臂助,绝非她如意人选。
“凤希也到了赴藩就任的年纪,可曾想过要娶什么样的王妃啊?”皇后娘娘这话问得突兀,说出口也觉得太露痕迹,颇为尴尬地轻笑了两声。
皇上闻言,不动声色地挑了下嘴角,皇后的顾忌他当然心知肚明,此刻也只能顺水推舟地看向凤希,略带戏谑之意,仿佛料准凤希会说出什么令大人觉得有趣的言语来。
凤希没想到话风会一下子扫向自己,愣了一下,想说自己还没想过,却瞧见父皇殷殷相询的眼神,不好轻率回答。“皇儿……”他顿了顿,淡然看了眼身边已经红了脸的丝雨,“想娶才貌俱佳,举世无双的女子。”
皇上和皇后听了,俱是一愣。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为了掩饰不快,嘴角极其勉强地挂起一丝笑意。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随口说想娶举世无双的女子,尽可当成戏言一笑了之,可偏偏这话戳在了她的心病上。凤希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或许正是多年来他背后的势力苦苦筹划追求的!他哪里是要娶举世无双的女子,分明是他自己想当举世无双之人!
皇上微蹙眉头,随即不动声色地笑笑说:“也罢。”心里却暗叹了口气,璘儿这句“举世无双”怕是要横生枝节,平地起波。
没人再有兴致说笑,气氛显得十分清冷,凤希看着父皇的脸色,也慢慢寒了眼神,舅舅早已嘱咐过他,在皇后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今日他真是大意失口了。
“请问!”小小的身子从太子身后跳了出来,月筝的表情十分认真,“怎么样才能算是才貌俱佳,举世无双?”她双目熠熠,近乎固执地盯着凤希。刚才皇后娘娘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她真怕他说出丝雨的名字!
虽然“举世无双”让她觉得实现起来难度很大,总比凤希直接说要娶丝雨强多了。
凤希冷着脸,本无心回答她的问题,不说话又会使气氛更加局促,便心不在焉地随口说:“当然是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容颜绝丽。”
月筝皱了会儿眉,默默记诵。
原来,想当凤希的王妃,就要变成这样的女子。
第3章 执念成妄
月筝披着乱糟糟还没梳理的头发,呆呆看着一大早就风疾火燎赶来向她报信的哥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昨天还一起玩耍,一起吃饭的广陵王,怎么会一觉睡醒就被改封为梁王,即日赶赴属地北疆?
“北疆?”月筝极慢地眨了下眼,她对国家大事毫不关心,几个藩国勉强知道,凤希的封地是翥凤国最富庶的广陵,离京都也最近。年满十二的皇子理当就任藩郡,可她从未担心过会与他分离。爹爹是他的先生,举家随他赴任是她认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娘也提过搬家的事,还向她兴致勃勃地说起广陵的好风景好气候。
“北疆就是咱们翥凤最北的一个藩国。”月阙刚细细打听过关于北疆的事,向妹妹解说起来还带了点儿卖弄得意。“据说一半是沙漠,一半是荒地,半年是冬天,全年风沙吹。还总要防备勐邑国从荒野入侵,征战不断,难民聚集,是个倒霉的地方。”月阙咂了咂嘴,摇头遗憾。皇上还在圣旨里提到“加封”,搞得像是恩宠一样,北疆是比广陵大,大得没用啊!
月筝垮下肩膀,抱着自己鸟窝一样的头,痛苦不已:“我讨厌冷的地方!要走好长时间!我的东西那么多!皮大衣要几天才能做好啊?”
毫无联系的几句话,与妹妹交流了十年的月阙轻松破译,他更难过了,“妹妹,皇上没让咱跟着去啊。”他倒是挺喜欢北疆的,据说那里民风质朴彪悍,男女都擅长骑射,说话咬文嚼字会被认为是从其他国家来的,仅凭这点他就想去。
月筝又瞪大眼,半天没说话,月阙等得有点儿不耐烦,要不怎么说女孩不顶事呢,平常挺聪明伶俐一姑娘,一听见大事,从耳朵走到脑子怎么就这么慢呢!
他一个人去遥远寒冷的地方?
月阙描述事情向来云山雾罩说不清楚,可这回她就好像被他说得身临其境,看见修长瘦削的凤希孤身站在一片茫茫雪原上。寒风凛冽大雪飘飞,她怎么也看不清他俊美的脸庞……
就像把一朵盛开的鲜花扔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她担心他随时要凋零!
跳下地,她已下定决心,就算皇上不让他们跟去,她讨厌寒冷的地方,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到达,她的漂亮皮衣赶不及做,也要和凤希一起前往!他虽然话少无趣,脾气疏冷,但对她——每次吃饭她都想方设法靠近他,能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总是故意把他不喜欢吃的菜夹到他碗里。堂堂的广陵王殿下冷冷瞪她,却还是乖乖把菜吃完。
她的功课总是因为贪玩赶不及做,对子,文章,都是他替她写的。教算学的先生是另外一位,她不过是怕爹爹打才勉强应付爹爹教的课业,算学功课向来视而不见,先生要惩戒,也是他拦在前面,不让她和哥哥皮肉受苦,也不让先生去向爹爹告状。
“哎呀,我的小姐!你好歹梳洗了再往外跑吧!”服侍她的嬷嬷简直是哀号,月筝被闻风而动的丫鬟抓回来,按在镜台前梳洗打扮。月阙幸灾乐祸地抱着臂闪在一旁看热闹,缺心少肺的模样。
广陵王府离原家不远,月筝跑得急,喘得好像要断气。冲进凤希的书房,她抓着他的袖子半天也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了,她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话:“你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多!”
她真怕他“即日”启程,赶不及告诉他等她。
凤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年少的脸庞上笼罩着超越年龄的怨艾,“父皇没叫你们跟着。”他说起“父皇”这两个字时带了明白的讥诮。
他的父皇……因为当今皇后的无妄猜忌,几句哭诉,就把他遣送到荒凉遥远的北疆!伤他最深的,莫过于圣旨里的“即日启程”!摆明不给他任何机会,就连舅舅们都因为这句“即日起程”措手不及!
二舅告诉他,皇后昨夜晚宴散后,彻夜在乾安殿哭求,半夜的时候还特意遣人叫去了凤澈,凤澈刚睡下,被吵醒还发了脾气。
凤希冷笑,如果是他,有个肯为保护他太子之位而彻夜向父皇哀求哭诉的母后,半夜被叫起又算什么?他会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
他的母后过世了,父皇便变成了凤澈的父皇,只有凤澈才是他的儿子!为了凤澈,就像丢弃一只家养的狗一样,把他远远抛开,居然还用了“加封”这样可笑的字眼。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凤希冷冷看着大口喘气,俏脸涨红的小姑娘,年幼的她又能有多真心?可能她都不知道北疆是个多贫瘠可怕的地方,想同他远行不过是年少贪玩。
月筝被他的口气伤到,明显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过她能理解他的坏脾气,谁被亲爹坑了还能喜笑颜开啊?
“等我,等我!”她肯定地点头,“你车上还有多少空余的地方?我瞧瞧。”实在不行,夏天的衣服就少带,估计也没机会穿了。
凤希眯了眯眼,满带嘲讽地扯出一个浅笑,“为什么跟着我?”
月筝眨眼,必须说个他同意带上她强有力的理由。她嘿嘿一笑,双手叉腰,仰头看瘦高的他,“当你的王妃呗。”
凤希被她的话逗笑,半带自嘲地挑起唇角,“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想当我‘梁王’的王妃。只是——”他冷下眼,“你够得上‘举世无双’么?”
他的口气几乎恶毒,就因为他这句戏言,竟然导致了这样的结局!或许这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后对他的忌惮从凤澈被立为太子就开始日积月累。可是……他仍旧怨恨自己的愚蠢,仍旧怨恨这四个字!
“这……这……”原小姐扯了扯自己为快点儿出门而催促丫鬟梳的麻花辫,咽了几口吐沫,看起来颇有自知之明。但是她说:“你要对我有信心嘛。”
凤希失笑,瞧着她粉嘟嘟小脸上一派认真的表情,心底有一丝柔软,拍了拍她的头,他有些哄骗的意味,“那好,你就留下,努力争当举世无双的女子,等我回来。”
“凤希!”她还是不死心。
“听话。”凤希瞧见门外的侍卫已经整装待发,无心再与她纠缠,意兴阑珊地向她一笑。
他会回来!当凤希随身只带了十几名随从,萧索策马出了城门回望泱泱帝都时,他握紧马缰,眼眸深深尽是寒意。回来,不是他的愿望,是他对自己的誓言!
他的笑容,落入月筝的眼中,便成为记忆,像一豆萤火,即使岁月流逝,仍旧微弱而炫丽。
六年后,她仍然清晰无比地记得分别的那天,他向她笑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尖因为眼睛微眯而翩翩轻动,根根都好像刷在她的心上。
清晨下了雨,一开窗花草香味格外清新,月筝瞧见师父手里抓了把碧草从院外走进来,潮湿的山路没让他淡青的长衫沾染一丝泥污。她笑嘻嘻隔窗招呼,有些谄媚:“师父大人早。”
谢涵白抬眼看了看她,淡然说:“不早了,你哥已经嚷嚷着要吃中午饭了。”
月筝嘿嘿笑,抓起桌上自己最新的得意之作摇头摆尾地跑进谢涵白的屋子,“师父,你看看这一幅。”
谢涵白放下新采的草药,一举一动优雅超逸,他细细看月筝摊在案上的画作,是幅水墨山景,把这座渡白山画得气韵超然,笔意细致,用墨典雅,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蹦蹦跳跳的少女能画得出来的。
见师父良久不语,月筝一缩肩膀,夸张地戒备后退一步,好像生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她意的评语来,墨黑的水眸顽皮眯起,说不出的灵动活泼。“难道——还是有匠气?”俏美无匹的容貌配上极其生动的表情,让人见之忘忧。
谢涵白抬起眼,浅浅一笑,似有憾意,“你并非真心喜欢作画,不过得益于几分天赋而已。”抱着如此心态作画,也不过是个技艺高超的画匠而已。
月筝凑近他,她笑的时候眼睛里就像聚积了一汪星空下的清泉,“师父,你就说,除了你,还有没有行家能看出你说的匠气?”她的确是不喜欢画画弹琴,就因为当初凤希那句“精通琴棋书画”,她才下了大决心刻苦学习。
“京中无人。”谢涵白云淡风轻地说。
“就连曹淳也不能吧?”月筝笑容满面,她不求达到师父说的什么了无所求的至高境界,只求能糊弄住行家,夸她一句举世无双。
谢涵白一展眉,“不能。”
月筝哈哈大笑,“那就行了!”
杜丝雨拜入名师曹淳门下,月筝就很不服气,她要拜师就要拜个比曹淳更厉害的。曹淳号称第一才子,人称曹谪仙,一手丹青惊才绝艳,琴技更是整个翥凤无人能及。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只有内行人才知晓的“渡白山人”,因为隐居避世,所以知者甚少。当年谢涵白曾经画下“知寒图”一幅,雪中数枝红梅,题诗一首,送给友人做贺岁之仪。友人见了叹为绝世之作,自己不敢私藏如此珍品,献入皇宫。
此画及题诗被惊为神迹,皇帝珍而藏之,曹淳奉旨一观,当下惊诧,愧说从此不敢称“擅画擅诗”。谢涵白名声大噪于皇族贵戚,皇帝费尽心思也不曾再得一幅画作。谢涵白懒于陷入俗务纠缠,十几年来再无墨宝现世,民间虽然知之甚少,皇族贵戚却视他为神话逸仙。
当初献画于皇帝的友人,恰是原月筝的舅父,谢涵白唯一的朋友。舅舅自豪无比地对她说可以让她跟着渡白山人习学时,年少无知的她还很不识货,被“山人”两个字打败,说什么也不肯投入一个山民的门下。
后来当她得知此山民不仅天赋奇才,还修炼了一身好武功,所以皇帝明里暗里找他这么多年也奈何不了他。而且,音律,棋艺,医术……她估摸着,天底下就没这山民不精通不知道的了,这才真心叹服。她哥哥苦苦哀求,泪涕横流,才以“买一送一”倒贴白给的形式也拜在座下,正职徒弟兼职杂役。原氏兄妹分工明确,哥哥只肯学功夫,其他就只限于不是文盲。妹妹只肯学琴棋书画和一些轻身功夫,以期跳舞的时候身形更为飘逸绝美,投师六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月阙提了两只野兔,兴高采烈地小跑回来,毫不见喘息。“师父,加菜。”他向谢涵白举高兔子,昔日的顽皮小子已经长成俊美少年,他笑的时候很他妹妹很像,贼贼的,却可爱。
“师父,”月筝摇头轻叹,娇媚神态是她对着镜子苦练多年,又受到谢涵白精心点拨,绝对无懈可击,蹙眉时尤其称得上我见犹怜。“你当初收下我哥,是为了灭绝渡白山上的飞禽走兽吗?”
谢涵白肃然点头,“是啊,已经所剩无几,大可让他出师下山了。”
“得了,得了。”月阙无心理会他们,直盯盯地看着手中“濒临灭绝”的兔子,“还是烤着吃最香。”他笑得温情四溢,“走啊,妹。”他只有在招呼妹妹做饭时,才最富有手足之情。
谢涵白拿起新采的草药细细观看,任由两个宝贝徒弟连吵带闹地杀去厨房,原家兄妹从小呱噪,好在他也习惯了,鸡飞狗跳中仍能辟出一片净土。
月筝从厨房窗子探出头来,“师父,你今天吃辣不?”
谢涵白皱眉思索了一下,吩咐:“微辣。”
环视因烤兔子而烟雾缭绕的草庐,谢涵白微微一笑,当初……为什么会收下这么对儿徒弟呢?虽然对渡白山上的飞禽走兽抱有深深歉意,他还是没有后悔过。
也许是缘分,见到月筝的第一眼,他就发现她眼眸深处的固执。
他没有看错,六年来,这个看似懒散娇憨的女孩坚持不懈地学会了她想学的所有东西。
孜孜追求自己的爱好并不难,可月筝日复一日刻苦钻研的全部,她都不喜欢。
她的坚持,近乎执妄。
这样的她,引得他倾尽全部细细教导,虽然明知她并不是理想的弟子。
第4章 风云难料
原家在广陵府的宅院不算宽敞,仆役也只有十几人,广陵王改封梁王远赴北疆,原学士不再担任王师,被派往广陵府担任府丞文书襄赞。这是个比翰林学士还虚的官职,就是朝廷养在广陵府的闲人,只要拟拟公文样式,指导下小文书们行文措而已。
皇后猜忌梁王,连梁王的教书先生也跟着不待见,这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原学士还在花前月下惆怅过,喝两口淡酒无限感慨地说“时不予我”、“襟抱难开”之类的酸话,好像自己曾经风光过一般。
好在原家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快乐度日。原夫人心情好,会对丈夫婉言相劝:“人生贵在平安和乐。”心情不好,就淡嗤一声:“在京城也不过如此,老爷你算不得有何起落,何必妄自慨叹?”
月筝忙于研究各类才艺的省力取巧之法,月阙本就是除死无大事的主儿,原学士的抑郁无人响应,就更抑郁了。抑着抑着也就习惯了,广陵山水娟秀,原学士携夫人四处游弋,写出来的文章倒有了些灵气,不再酸腐空洞,渐渐在广陵名头响亮了起来,喝醉了以后也开始说徜徉山水,悠然自得之类的话了。
渡白山距离广陵府不过一天的路程,原家兄妹每月都要回家探望父母——顺便在城里繁华的集市上乱买东西。原学士深深觉得这才是他们积极回家的真正原因。
原学士昨夜写了首相当得意的长诗,恰巧儿女都回来了,听众多了分外高兴,急不可待地在早饭桌上就拿出来献宝。他抑扬顿挫地吟诵着,月阙早起练功,早饭向来吃得比别人香,不愿听爹爹的杀鸡嗓子,他故意把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