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动,他踢了自己一下。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他也感觉到危险了吗?还是他在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莫要惊慌?觅尘心头剧跳,将手心抚在小腹,力持镇定。
萧潋晨显也看到了那巨撵中的人,他同时亦察觉到了觅尘的紧张。侧身扶她一下,蹙眉紧盯那巨撵。
觅尘心跳失速间,那人已是到了近前,枭卫军肃穆侍立,恭迎他们的陛下,待大撵到了军前,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巨撵滚滚停在城下。
觅尘此时已是恢复了镇定,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轻纱后那道直逼而来的炽热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烧殆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头的恐慌压下,力持镇定地死死回望,毫不示弱。
轻纱被挽起,万俟瑜娑一袭红衣端坐撵中,阳光下人若冠玉,肤似寒冰,眉如墨裁,鼻挺秀峰,唇点桃夭,笑容蛊惑。
城上众人不免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妖艳的男人!
可这些看在觅尘眼中却宛若锋芒在刺,这姿媚隐生之人,在她看来便如鬼蜮修罗。
只见万俟瑜娑一瞬不瞬地盯着觅尘,见她清冷的目光亦丝毫不差地盯过来,唇际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萧潋晨身影微动,将觅尘挡在身后,阻住万俟瑜娑的目光,轻声道:“你先回别院,这里有我。”
觅尘却是坚定地摇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和他并肩立于城楼之上,淡淡道。
“他此来怕找的便是我,既是这样,那我在哪里有何不同?而且,他该是不会想要一个死掉的我,那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萧潋晨微微蹙眉,目光扫过觅尘已是明显凸起的小腹,唇角微动,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回头眼神示意近卫将觅尘护好。
便在此时,城守张福总算看出了情形的不对,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望向萧潋晨。
“萧公子,您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翰王爷不是在镇北桥和南翼人打仗吗?这些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是南翼的皇帝万俟瑜娑,看这些人的样子,张大人难道不明他们的意思?他们这摆明的是要攻城。”萧潋晨面容沉重,蹙眉望向张福。
张福似是惊讶过度,半晌才惊叫一声,脚下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南……南洛帝?”
显然,城下的万俟瑜娑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长眸飞扬,微抬右手。即刻一名枭极卫御马上前冲城楼喝道。
“城上的人都听着,我南翼陛下在此,尔等速速弃甲投降,方可饶尔等一命。”
那南翼小将喊完,接着大喝一声,声震天阙,惊得城上士兵个个面无血色。
萧潋晨顾目四望,顿时眸中皆是担忧。觅尘也看到了城中士兵的样子,这流砂城历来少有战事,士兵皆是从本城挑选而出,没有经过正规军队训练,平日又操练松弛,也难怪如今,一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她心生惊惧,看这样子,怕是不用两个时辰枭极卫便能拿下此处。她虽是坚信南洛帝不会取她性命,可是宝宝呢。不知为何,她心中却知万俟瑜娑绝不会放过她的宝宝!
而现在她小腹已是明显凸起,根本就无从掩盖!不行!定不能让万俟瑜娑攻入城中!
觅尘思虑间,却有一名眉目粗犷,形貌若钟旭的中年男人一身铠甲风风火火上了城楼,对着城下便是一通叫骂。
“去你娘的!到老子的地方撒野,我流砂满城百姓,岂会怕了你们这几百个奶娃娃!”
觅尘望着那大胡子,唇角轻勾,看来这城中尚有英勇之人。
流砂城非是要塞,驻兵甚少,怕只有几百人。觅尘知道,一般这种小城设校尉一人,下设五队,八十人一队,各有正。
按照海天朝制,一旦有战事,由一城校尉全权负责军事行动,而城守只是从旁协助。如今兵临城下,看这大胡子的装扮,想来定是流砂城的校尉了。有这么一个不怕死,一身豪情的校尉倒是件好事。
觅尘眼见城上守兵面有威震,赶忙跟着大喝一声:“流砂的儿郎们,南翼人杀我同袍,屠我百姓,我们要团结一心,誓死护城,保护城中亲人啊!”
萧潋晨一惊,望向觅尘的面上已是多了几分喟叹和赞赏。他气运丹田,对天长啸一声,浑厚的声音直冲云天,发出阵阵回音,久久震荡。
“誓死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萧潋晨喊声未落,身后数十名萧家近卫便跟着大喝,这些人皆是武功高强之人,顿时便让城下的气势减了许多。
满城士兵也为之精神一振,何况他们皆是本城之人,亲人皆在城下,最近听到的南翼屠城之事太多。就是为了亲人,也要摒弃恐惧。
士兵们眼见这两个身型俊秀的男子都能气盖山河,顿时个个身受感染。一时间,满城将士精神俱是一振,情不自禁地大声回应。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震天的喝声一波波传出,渐渐的连城中百姓也跟着喝了起来,一时间满城沸腾,青壮的男儿更是在城下挥拳高呼,皆是一脸愤慨,誓死也要保护自己家园。
觅尘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在咸阳的日子,只觉哭笑不得,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真很倒霉,每每总碰上这种事情。
上次也就罢了,乃是太子作祟。可这次她能感受得到,南洛帝此来绝对是因为她!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一时间又想起上次她和归海莫烬前往药谷寻药的事,明明两人行动已是很隐蔽,可还是被万俟瑜娑察觉了。难道……这妖媚的万俟瑜娑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她正兀自不解,却是萧潋晨跨前一步道:“尘儿,你先回府,这里有我。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就是不为自己想想,还有孩子呢。一会儿真若攻城,场面一乱,我怕不能护你周全。”
觅尘蹙眉望向城下,眼见南洛帝面容阴冷吩咐着什么,而南翼士兵已是动了起来,她心知萧潋晨担忧的有道理。何况她在这里也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心里有些想法若是真能付诸实践,许是能帮上些忙。
觅尘点点头,轻声道:“你小心点。”
萧潋晨吩咐两名近卫护送着觅尘回到府中,觅尘便即刻钻入了书房,拿起纸笔忙碌了起来。
流砂虽是小城,可百姓却也不少,如今心知城中凶险,百姓们更是万众一心,连老弱妇孺都篡紧了手中的菜刀,恨不能亲身与南翼人同归于尽。
萧潋晨发动城中富商,权贵等将各家的家奴,家丁都召集了起来,更有不少城中青壮自觉前往守城。
他们虽皆是不习武功之辈,可到底全城共同抗敌,就算枭极军个个以一当十,可一时间也占不到上峰。
攻城战在觅尘离开后便惨烈的展开了,枭极卫架起云梯,借助轻功向上攀爬,城上不多的弓弩兵乱箭齐发,倒也伤到几人。然而效果显然不好,枭极卫的速度极快,城上的士兵们只能疯狂地抵挡,挥动着手中兵器向敌人砍去,纵使死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敌人同归于尽。
多少人气绝仍死死抱着敌人身躯,为同伴挣得一席喘息,多少人纵使死去,也要将敌人扑下城楼。残肢满目,顿时整个城楼皆带上了血腥的色泽。
萧潋晨身影翻动,下手毫不留情,和他的数十个亲卫俨然已成了这守城战的主力。没一会一身白衣已被鲜血侵染,其中有敌人的,可更多的却是城中百姓的热血!
这么残酷的战争,人命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人抽象的数字符号,双方的人马都在不停地倒下。锋锐的刀像收割麦苗一样屠戮着鲜活的生命,虽是人数不多,可却是难得一见的惨烈,震天的喊杀声,濒死前最后的悲鸣……
满眼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折断的肢体,血流浇注了城楼,尸首堆叠了遍野。
百姓的生命在流逝,而越是死亡惨重,便越能让城中百姓激愤,一人倒下,不断有另一人补上,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生活的家园,身后有他们的老小妻儿,绝不容失。
枭极卫的第一波攻城持续了三个时辰,当南翼人暂且撤下时,城楼下已是尸首遍及。
死者的亲人们恸哭后却更加悲愤,也更加清晰的明白城门失守意味着什么。从两国开战,他们听过了太多血腥的传闻,如今惨剧便在眼前,城外的南翼人对他们来说,亦是炼狱来的鬼魅。
城中满是悲鸣,而城外,南洛帝的面容也从漫不经心变得黑沉了起来。他严重的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不该轻视这小小的一城百姓。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悲愤的力量。
一名枭极卫将领面色沉痛上前:“陛下,此番攻城,枭极卫死二十七人,重伤致残者三十一人,轻伤……”
人尚未说完,南洛帝已是拍案赫然而起,目光阴冷盯向城上那个衣裙翩飞的男子。
萧潋晨,弯月公子,果真有些本事。萧家在南翼颇有家业,他就不怕他万俟瑜娑将萧氏在南翼的家族尽数落罪?
好!好!好!
南洛帝诡秘一笑,轻拂衣袍在龙撵中落座,冷笑道:“去,就说只要百姓将萧潋晨及方才在城楼上高呼的白衣公子交出来,本王即刻撤军。另外将潭州、平州失陷,此城已尽在我南翼掌控之中的事告知百姓,哼,翰王既是失守,这里便不会有什么援军!孤王倒要看看,绝望的百姓若有一息生存的可能,为了活着,会不会比方才来得疯狂。”
小将双眸一亮,马上便御马上前,大声将南洛帝的圣意传出。
萧潋晨不想潭州竟已失陷,顿时满是震惊,他眼见城中士兵听罢城下的话,一个个面容皆变。从呆愣,到震惊,再到挣扎,最后满目赤红地瞪向自己,只觉心头一阵悲凉。
萧家近卫也瞬间感到了危险,骤然合拢,将萧潋晨护在了中间,虎目大睁警惕地瞪向四周。
顿时城楼上剑拔弩张了起来,萧潋晨目光清淡地回头望了眼城下遥望的南洛帝,讥嘲挑唇,回头正欲启口,却是一个极为清亮动听的声音响彻在城下。
“乡亲们,饿狼对绵羊的承诺岂可轻信?南翼人虎狼之心,切莫上当啊!”
那声音玉珠般圆润,莺歌般清亮,在这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响起,莫名让人心一静,宛若清风拂面。人们遁着声音望去,顿时呼吸一窒。
但见一个白衣少女面覆轻纱飘然而来,衣炔翩飞,裙带飘扬,青丝在风中舞动,一双侬丽的水眸宛如一株凌波傲浪的水仙。
夕阳照在她一袭白衣上,众人只觉天地倏忽之间一暗一明,霞光缓缓在城头上流过,远处的青山巍峨蜿蜒,极远的风景似一幅图画,画中,白衣女子飘然而来,宛若仙人。
她面覆轻纱,可露与纱外的眉秀丽婉约,如远处青峰,她的眸澄净剔透,似风中流云。清风吹过面纱,她的唇淡施轻红,若灿烂朝霞。众人恍然皆以为,她是九天而来的仙女入了凡,来拯救这座岌岌可危的流砂城。
觅尘轻步登上城楼,眉眼一笑,众人更是目眩,只觉这一笑竟比天边的晚霞更艳丽,又觉她的笑充满了悲悯和力量,眉宇间的坚毅和镇定,更是令人心折。
鸦雀无声的城楼上,震动呆愣的人们顿时目光再不能移动寸毫。萧潋晨和他的近卫亦是半晌失神,复又上前将觅尘护得滴水不漏。
觅尘却是淡笑着走出他们的护持,姿态娴雅地抬手轻轻去掉了面上轻纱。顿时空气凝结,众人失魂。
那是怎样的美丽!所谓倾国倾城当如是,那是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姿容,美的令天地失色,万音俱灭的面容。
觅尘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引起的震撼,她只是轻轻俯身,施了一礼缓缓道:“乡亲们,我是清尘郡主戴觅尘,相信大家应该听过我的事。我作为和亲人选在去年被送往南翼。南翼承诺将奉上边关城池做骋礼送与海天。可是结果呢?此处离近南翼,大家应该有所听闻,实际上根本就是南翼发生了瘟疫,万俟瑜娑欲将瘟病引到我海天来。万俟瑜娑居心叵测,身为一国之君毫无信用可言,他的话岂能相信?不光如此,万俟瑜娑其后得知我海天有神医能治好南翼瘟病,便改变了主意,将本郡主掳去囚禁……”
觅尘微微哽咽,面有悲愤,舒了一口气才又道:“他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本郡主一旦失踪,和亲便不能成功。他再给予我海天一些好处,送上一两个城池,便能换取神医相救。我海天人生性悲悯,不忍南翼百姓为瘟疫所害,终是救了南翼。可是结果呢?两国签订了和平国书,仅仅数月,南翼便再次自毁国书,举国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万俟瑜娑的嘴脸可见一般。那所谓的南翼皇子之死,更是个天大的阴谋,乃是万俟瑜娑一手促成,只为掩尽天下人耳目,为其野心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这些皆是本郡主亲耳听闻,亲眼所见,本郡主历经万苦逃出南翼,便是要将他的野心揭露给天下人,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乡亲们,虎狼尚且不食子,万俟瑜娑心狠之厮,又岂会真放过我们这些异族?乡亲们,大家且莫听信其言,我们一定要誓死守城。大家请相信,本郡主和德妃娘娘的亲侄子弯月公子萧潋晨在此,翰王不会不派援军来的!何况翰王爷爱民如子,是我海天百姓的保护神,他定会将南翼人赶出我海天,令我百姓重归安宁。弯月公子名满天下,又有亲卫五十多名,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弯月公子定能带百姓们将城下的恶鬼阻在城下。乡亲们,我戴觅尘虽是没有上过战场,可也不会惧怕这些南翼人。”
觅尘说罢,愤然转身,冷冷望向面容沉冷的万俟瑜娑大喝道:“万俟瑜娑,你听着,戴觅尘在此立誓,誓守此城,与城中百姓同生共死!”
“誓守此城,同生共死!”
……
萧潋晨上前在觅尘身后相护,顿时近卫们个个目有震撼,高声而喝,气势竟是比攻城前又增了岂止数倍。
城上城下的兵勇,百姓更是无不震撼,为清尘郡主的勇敢,坚毅所折服。更觉汗颜无比,心中暗暗决定,纵使万死也要护住这位美丽的仙女。他们也相信郡主所说的话,翰王定会领兵来救!只有将南翼人赶出海天,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誓守此城,同生共死!”
……
此刻的万俟瑜娑已是恨不能言,他银牙紧咬,直盯城楼上那抹白影,盯着她绝美的容颜,双手紧握。心头说不出滋味为何,只觉一时喜一时恨。
这个女人,似乎从他第一眼见到便能轻易地勾起他的情绪,每每她必是和自己作对。而每每,他竟都落于下乘。
可为何?越是生气,越是愤怒,却越是将她深深藏于心中,每次想到愤怒的同时,往往是随之而来的焦躁,心痒,情绪失控!
她句句针对他,好!誓死守城吗?他万俟瑜娑不会让她死!她,他势在必得!他定要将她虏回,终有一日,她绝美的笑容要为他而盛放!
这般想着,万俟瑜娑忽而一笑,心头竟涌动出一股兴奋。他望着觅尘,双眸眯起,唇角戏谑,突然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了。相信这场攻城战会是他有生以来最有趣的一场战争,他万俟瑜娑对她拭目以待。
“陛下,怎么办?要再攻城吗?”
小将上前请示,万俟瑜娑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盯向他,“现在城上万众一心,此刻攻城无疑自毁其亡,蠢货!”
小将一惊,忙垂头称是,复又请示,“可要调集兵马前来?”
万俟瑜娑挥手便是一掌,那小将身体顿时被击出,翻了几翻才倒在地上,他来不及呼疼,忙爬了起来,撑手跪地。
“哼,孤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传令,就地驻扎,令重要军务呈报来此。孤王要好好和城中人玩玩。”
觅尘眼见枭极卫驻扎在城外,这才松了一口气,遥望天际淡淡的烟霞,天幕转灰,心中却是一阵不安。
按城中情况,怕是抵挡不了几日,若是海天真无援军前来,那可要怎么办?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既然他决定弃守潭州,就定然是有缘由的,是战略需要。那么他便是知道她在此,怕是也难改变自己的战略部署吧……
如今两国对峙,稍有失误,便是倾国之祸。她也万不想,为了自己,令他背负上海天罪人的骂名啊……
萧潋晨站在觅尘身后,望着她坚毅的面容,清冷的目光,心中发誓,纵使万死,也会护好她,只因她已是他心中的信仰。
渝州,重塞,平关军营。
夜幕低垂,此刻军营中防守有序,只闻巡逻兵勇整齐划一地游走在营帐间。
归海莫烬坐在主帐中,一灯明照,投在他清冷的面容上,映得那眉宇间的深痕越显清晰。整个面容更是因为那紧蹙的眉宇,显得冰冷若铁。
算起来觅尘已经失踪了三月有余,他心中的焦虑自是不言而喻,夜夜不能安眠。前些时日总算有了消息,查出了尘儿失踪的缘由。
他得知尘儿正往前线赶,心绪就乱了,战场无眼,生怕她会出了危险。派出多批兵勇,皆由心腹带领前往京城来此渝州的沿道找寻,可是已十三日过去了,何以还未有消息传回。
尘儿失踪三月,按行程,也该到了啊。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那戴冰琴所说非是实话?
“这平关东边是峭壁,南边关塞过去便是险滩,马上要到夏汛期间了,如今河水已有上涨趋势,只要防守住河口渡,南翼军想从这里放舟北攻,死伤先不提,难道他不怕我军将上游堤坝掘开,冲他个措手不及?我看……不会,蕉城此人是南洛帝很是器重的一员猛将,他还不至于这般愚蠢。”
“马将军所言极是,本将也以为只要死守河口渡便万无一失。王爷,是否再派兵前往河口渡?”前锋少将杜牛山说罢,从帐中沙图中抬起目光望向主座的归海莫烬。
众人也都跟着望向他,等待着王爷发令。可半晌,王爷却只是坐着,目光低垂,面色沉重,眉宇更是深深蹙着,整个面容越发显得冷清。
众人见他这般,以为王爷不认同大家的看法,或是他们无意中忽略了什么重要军情,忙又纷纷将目光落在沙盘图上,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半晌众人发现无异,再抬头却见归海莫烬仍是那般神情,大家不免面面相觑。
坐于主座旁的邹苑曦终是一叹,轻声唤道:“王爷?”
归海莫烬这才回过神来,眼见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他,微微垂眸复又轻咳一声望向沙盘,蹙眉想着方才在耳边窜过的零星话语。
众人不免一阵惊异,低着头,面面相觑。莫非,刚刚王爷是……走神?
却在此时,归海莫烬沉声道。
“不必了,这些日子,南翼军攻得极有章法,也不冒进,蕉城不会范险而为,此处本就兵力不足,我军若是露了心虚,南洛帝必将生疑。再坚守最多十日,郇翔、逸远定能截断南翼大军后路。”
“倘使此计成功,南翼大军被我海天拦腰截断,三面包围,纵使神仙也休要活命。只要戴将军能取沥城,琉江,郾茗三城,我军便能控制峰岭谷口。峰岭地势险要,历来便是防御战略要地,此处失守南翼门户大开。前军又被我海天夹击,南翼境内必将大乱。”白秦指着沙盘图,目光兴奋,声音激昂。
“峰岭要塞,历来广农积谷,攻得此处,上可以倾覆寇敌,夹击南翼前军。中可以蚕食雍、凉,长驱直入,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只愿早日传来峰岭失守的消息,我们大家也能大干一场了。”邹苑曦浅笑道。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正待启口,却听一声传报响在帐外。
“报——”
帐外,一红衣小兵面对众位大将,紧张地跪下行礼:“报,据潭州探子回报,南洛帝亲代枭极卫围了流砂城,已围城两日,不明其因。”
归海莫烬长眉一扬,让侍卫接过传书,随意刷览一遍,淡淡挥手,小兵这才如释重负,起身而去。
邹苑曦起身步至沙盘前,将流砂城附近地形,在潭州位置一一细细查看,眉宇微蹙。
“奇怪,南洛帝何以会亲围流砂城?”
众人面面相觑,已是不明所以。归海莫烬亦是面有思忖,一言不发,莫名心头一阵急跳,让他竟有些心烦意乱。
却在此时,又有一黑衣男子匆匆进帐。归海莫烬面容微动,紧盯那男子。
男子径直走到他身侧,递上一小小竹管。归海莫烬神情焦虑,迅速将竹管打开,展开纸卷。
片刻扫过,面上却骤然一变,他锵然而起,快步走至沙盘前,大掌在其间掠过,面色越来越沉,最后目光落在流砂城的小小图标上,面如死灰,身体摇晃两下,双拳紧握,筋骨尽显,薄唇紧咬。
众人不解间,邹苑曦狐疑的神情也有了些波动,他心跳加速,正待回身吩咐众人退下,好问明心头所想时。却听几声惊呼同时传来。
“王爷!”
“王爷!”
“快!传军医!”
邹苑曦猛然抬头,却见归海莫烬手扶沙盘边缘,唇有血迹,再望沙盘上,血色氤氲。显然是归海莫烬方才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邹苑曦顿时一惊,双手也骤然紧握。
看来自己的猜测对了,尘儿,果真在流砂城……
他因着这个认知,亦是面容惨白,晃动两下。却兀自镇定下来,挥手道:“都下去。”
众人虽是狐疑,可邹苑曦乃是军中皇上御封的监军,何况这些日来邹苑曦兵法韬略着实令人敬佩,众人对他亦是崇敬有佳,此刻眼见王爷面色沉冷,也不敢多言,纷纷退出了帐篷。
“郡主怎会在流砂城?”邹苑曦眼见众人退出,急急问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却是默然,似在压抑着激烈的情绪,半晌才暗哑道。
“黑翊军在此高家镇的一家民宅中寻到了一根尘儿用的银丝发带,她的发带都是锦悦楼特意而制的,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人拥有。”
他舒了一口气,压制住口中又一股腥甜,这才又道。
“据查,上月二十日夜,那里发生过夜战,南翼人围攻了两名海天人。我的人在高家镇的高岗上发现了楚煜的墓,尘儿应该是被人所救。”
邹苑曦目光放在沙盘上,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随之而去。他心知当时两军正在翼州,及潭州东对峙。觅尘定是往潭州西而去,加上方才所报,南洛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围攻流砂,而觅尘最有可能选择的也是流砂城!
“加上传报所需的脚程两日,已经围城四日了……流砂城只有守军数百,恐……”邹苑曦轻声说着,到最后却是闭目不能言。
归海莫烬却是猛然迈步,向帐外急冲。
邹苑曦一惊,忙上前拦住他:“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阴沉着脸,一把将他推开,挥手便欲扯开帐幕。
邹苑曦却是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双唇急颤,目有泪光,握拳半晌终是急急道。
“王爷,如今此处兵力本就不足三万,死守平关已是困难重重。若是有异动,蕉城即刻便能察觉端倪。到时南翼近二十万大军压来,平关一破,京城危矣。多少弟兄拼死血战,以身诱故,在镇北桥不足四万兵力生生造出十数万的阵势,这才诱南洛帝进入潭、平两州。如今郇翔、逸远两军定已绕至南翼军后。倘若此刻有异动,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此计本就凶险万分,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王爷,南洛帝不会将郡主如何的,那样对他毫无益处。何况,郡主聪颖……”
“你闭嘴!她聪颖?她聪颖便能以一己之力阻南翼十数万大军?邹苑曦,本王告诉你。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大局大势,若是没有尘儿,那便什么都不是!本王今日定要发兵流砂城!”
归海莫烬一把拎起邹苑曦,铁一般的五指紧紧扣在他的脖颈间。身影冰冷到了极点,目光却是灼人的血红。他眯眼盯着邹苑曦,似他敢再说一句不,便会生生掐断他的咽喉。
邹苑曦却是固执地回望着他,目光清冷,跳跃着坚持的亮光。
片刻他启口道:“王爷纵是现在发兵,能不能击破南翼防线赶到流砂城且不论,就算赶到,郡主也不在那里了。苑曦倒有一法,能避过南翼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流砂城,而且只需两日便可!”
归海莫烬目光尖锐,面色微变,松了钳制在他领间的手,冷声道:“说。”
邹苑曦回身走向沙盘,广袖一扬,指向平关西侧的千里断崖,“从此峭崖绕道祁城,过祁城东行密林,便是流砂城。中间再无城镇,该是不会遇到南翼军队。只是这白虎崖山脉,崎岖峭立,渺无人烟,野兽毒物极多。军中此刻,怕是有能耐过此崖者不出十人,若是再为毒物所伤,怕是……”
归海莫烬打断邹苑曦的话,“祁城有南翼守兵三万,若是本王能过了白虎崖,如何穿祁城而过,前往流砂?”
邹苑曦目光轻闪,轻声却坚定地道:“苑曦愿独身入城,说服祁城守将南翼左黔将军丰谷息!”
归海莫烬默然望他片刻,闭目间脑中一直回荡着纸页上的话。
民居中除发带之外,发现残留的药剂数包,据查,乃是安胎药。
安胎药……尘儿,你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我归海莫烬枉做男人,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归海莫烬猛然睁开眼睛,盯向邹苑曦:“本王信你这次!若有失,纵使成魔,本王也要毁天灭地。”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八章 攻心
已经是第五日了,觅尘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际变幻的霞光,低头间,城墙上原本青石的色彩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其间有多少鲜血凝结,汇集啊。
如今城头上尚存的士兵乡勇已经不足三百,其中还有许多是伤兵。萧潋晨说,能全力作战的人怕是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人。
而再望向城外,觅尘禁不住苦苦地扯动唇角,不得不承认,枭极卫作战力很强,几日来城中拼死相抗,而枭极卫的伤亡却不会过百。
这几日来,若不是她弄了一匹花哨的武器,每每令南洛帝措手不及,怕是这城早就破了。
看向不远处正给伤兵处理伤口的萧潋晨,觅尘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这几日他都不曾偶半刻合眼,就是铁做的人怕是也顶不住了。前几日他还为自己挡了一记流箭,失血那么多。如今整个人已经消瘦了几圈,哪里还像是萧家的少东?那消瘦的身姿倒似个落魄书生。
觅尘再望向满脸坚毅刚强的守城百姓,她只觉得一阵心酸,一阵感动。每次只要看到这些不畏的百姓,就只觉胸中忽而澎湃,热血沸腾,一颗心就似要跳出胸膛一般,连手脚都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方知,所谓丈夫征战沙场的畅意原是这般滋味。
她目光淡定望向城楼下的南翼营帐,只觉南洛帝之所以没有发狠攻城,怕是他有必胜的信心,早已将城中人看成了关在笼中的猎物。而他,则是在笼外饮茶幽然地观赏着笼中猎物最后嘶鸣的猎人。
南洛帝的骄傲容不得他在城破之前调兵过来,如今,城中百姓对南翼人憎恶极深,难道万俟瑜娑就不怕城破以后,百姓拼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
他一定想到了,那么在他狠力攻城之际,一定会派后续大军而来。当猎人玩够了游戏,觅尘真不该想象自己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她将手撑在青石城头上,遥望着天际最后一丝霞光隐退在天际,脑中突然闪现归海莫烬总是淡定冷静的脸,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否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
还有归海莫湛,也不知道北边现在怎么样了,他一直梦想征战沙场,又因为怡雅公主的事情对北纥憎恶甚深。他的书房挂着一副漠北地形图,上面标记细密,显是他的笔记。想来他这次的目标不是只对北纥祈祷震慑作用便罢,而是欲大干一场的。
萧潋晨处理好伤员,迈步而来,微微眯起眼睛,亦望向天际,往前走几步与觅尘并肩,握住城楼围墙,望向她。
“不累吗?回别院吧,白天他改了三次城,今夜该是不会再行袭城之事。你吩咐制作的那些武器,大家也都会用了,你若是感觉疲累,腹中的孩子也会觉得累的。”
觅尘低头,抚摸着小腹,面有黯然:“你说援兵会来吗?”
萧潋晨一愣,笑道:“会的,我的人应该已经将我们前往这流砂城的消息带给了王爷。”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来,还是不想。我总觉得这潭州的失陷太过蹊跷,真担心他为我会冒什么险。可他若不来,我被抓了,只怕他更要乱来,到时候我岂不成了海天的醉人?红颜祸水?我可不想顶上这么个罪名。”
萧潋晨听她话中隐含担忧,苦涩和自嘲,扭头望向她。但见她的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在不知的角落静静停留,沉静而睿智,竟让他一时呆愣其间。半响才轻笑道:
“你要相信王爷,王爷统兵多年,性情沉稳,心思缜密。那万俟瑜娑虽是颇有能耐,可从未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他不是王爷的对手。单看这几个月,虽表面上两国胜败各有,似乎海天尚被南翼打地节节败退。可认真向来,我海天的重要州城皆已被夺回,而南翼却是孤军深入,已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南洛帝大军压境,南翼的防御必将疏松,倘若此时后路被截断,那南翼大军便断了后援。再遭我海天夹击,南翼军纵使插翅也难飞了。”
觅尘望向萧潋晨:“你的意思是莫烬他后退诱敌,意欲分割围歼南翼军?可这么浅显的道理,南洛帝竟没有察觉?”
“此计难就难在一个诱字上,后退也要退得自然,想来镇北桥一战应是打得极为惨烈,不然不足以让万俟瑜娑深信大军不曾它动。再来,万俟瑜娑少年为帝,其叔叔暗控朝堂,万俟瑜娑更是心思多用在了朝堂暗斗之上。他深谙权谋之术,帝王之道,可与行军打仗却未免厚此薄彼。再加上人身在居中,难免为巨大的利益所驱使,迷失心智。再有……”萧潋晨微微一顿,望了眼静思的觅尘这才道。
“翰王爷用兵多以沉稳著称,然而这次却是最为不同的。他似乎是急于速战速决,诱敌之计倘若能成功固然可以事半功倍,可却有极大的风险。万俟瑜娑有所察觉,平关即刻便会被攻破,到时候海天中原腹地尽在南翼铁骑之下,后果不堪设想。万俟瑜娑怕也万万想不到翰王会行此险之又险的一计。”
觅尘听着萧潋晨的话,心口剧烈跳动着,眼眶微红,忙轻轻眨动之下,这才压下那股热流。
一阵冷风吹来,萧潋晨移步挡在风口:“回去歇息会吧,明天怕是……”
觅尘叹息一声,望了眼城下,倘若今夜他们没有攻城,怕是在蓄积力量。明日……恐是誓要破城了。毕竟已经五日,已是完全超出了自己所料。
祁城,傍晚。
城楼上南翼的兵勇们正虎目圆瞪警惕地望着四周。这祁城乃是个重要关隘,陛下攻入潭州,更是派了大将丰将军亲自镇守,光守军便有近三万人。
兵勇们素知丰将军治军严,又知道这祁城极为重要,故而也提起精神,不敢怠慢。
“咦?”就在此时,却听一个士兵惊异出声。
“我说白二狗,你没事咦什么咦,吓了老子一跳。”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个人,正往这边走呢。”白二狗指着前方,两眼圆瞪。
“二狗,你是不是想媳妇想得眼花了。这附近谁不知祁城驻扎了三万大军,哪个敢往这儿撞。”
“呀,好像是个人呢,正往这边来呢。”又一人扬声道。
众人去看,可不就是一个人嘛,而且还是个男人。
只见那人缓步而来,身影一点点清晰了起来。清风吹动他的青色儒袍,映着天际夕光,那人似从云边而来,踏破漫天霞色,从光影迷离中缓缓走来。
他慢慢走进,青色的布衫半旧,在风中飘飘拂拂,那是个极为年轻面容俊秀的男子,面色略显苍白,眉间鬓角,满是风尘落拓之色,清瘦的身影,似从千山万水中跋涉而来。
众人望着他缓缓走来,竟是半响不及反应。不知是谁最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众人才纷纷惊醒。
“什么人?站住!再行便一箭射死你!”
城楼上顿时万千箭簇对准那男子,而那男子竟面不改色。
他只是在辽旷的城楼下淡然站定,对投在他身上的数千道目光恍若未见,深邃的目光直望向城楼上的祁城二字。忽而笑着扬声道:“在下欲拜见丰谷息将军,敢请通报一声。”
“将军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滚,这里不是你个穷书生来的地方,速速离开,不然一箭射死你。”
男子对于城楼上的嘲讽怒骂也不甚在意,缓缓解下身后背负的琴,轻撩袍子席地而坐。
他将琴放在盘起的双腿上,竟毫不理会城楼上熠熠发光的森寒箭头,不理会诧异的士兵。兀自轻勾十指,弹奏了起来。
一阵风吹来,将他头上的丝绦吹得飘飘扬扬,合着那丝丝缕缕的琴音,更是显得男子出尘脱俗。
可惜那城上的兵勇们一个个都是粗人,哪听得懂这些?一阵诧异新鲜过后,便纷纷哄骂了起来,有的干脆弯弓射向男子,争相取乐。
箭羽纷纷落在不远处,落在身旁,有的甚至擦身而过,男子面容却纤毫未变,无为所动,依旧那般低垂着头,静静地弹奏着。
“住手!别射了!”
城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与此同时,一名身着高级将士铠甲的中年男人急冲冲登上了城楼。
男人正是南翼左黔将军丰谷息,但见他目光凛然瞪向城楼上孤身而坐的青年男子,目光沉沉浮浮,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城楼下的男子也恰在此时琴声忽烈,琴音拔高。微微抬头扬眉望了眼丰谷息,面上笑容在夕阳映衬下,越发显得清隽。
丰谷息听着这熟悉的琴音,身定如松,神情似喜似悲,待琴音弥散,他竟双眸通红,闭目良久,半响才重新望向城楼之下。
此刻城下男子已是长身玉立,夕阳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更加颀长。只见他微微颔首,目光如一波潭水清清冽冽盯向丰谷息,却不言语。
良久,丰谷息猛然转身,向城下而去,回头吩咐道:“将他带来见我。”
丰谷息负手而立,神情复杂,方才那首曲子令他想起了太多东西。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师妹明眸善睐,笑靥如花,他舞剑,师妹弄琴,那样的日子神仙也不过如此。
可是……转眼便是成空,那日他悔不该允师妹独自下山,那样便不会遇到滛贼忠郡王,师妹清白的身子也不会被玷污,更不会自杀而亡。
那样自己也不会一怒之下杀了皇亲国戚,不!他该死。只是师傅万不该为了怕累及师门将自己逐出青莲山,只是自己悔不该逃往南翼,只道只要官兵抓不到自己便不能开膛问罪,便不会累及父母亲人!
却不想最后还是令满门获罪,血溅刑场。他,丰谷息恨啊!倾天之恨,灭门之祸,便是做了南翼大将又如何?海天不仁,他丰谷息何须道义!
丰谷息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收了心神,缓步在上首落座。目光凌然望向正白小兵带着往屋中缓步而来的男子。
离得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