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1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而笑,一直面带微笑的邹苑曦透过茶盏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面容柔和,他不由也挑起了唇角。
柳逸远却在适时打量着邹苑曦,心道这才情斐赫海天的邹伯鸾果真名不虚传。沉静如明月的双眼,淡定若清风的表情,真真如传说中一般清隽高华。
他正打量前,却是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进帐,直直走向归海莫烬,神情紧张。
柳逸远一愣,他身为归海莫烬的心腹,自是认识那黑衣人的,正是归海莫烬的暗卫苍亦。不是有紧急事情,苍亦鲜少露面,柳逸远不免双手微握,紧张了起来。
却见归海莫烬亦是面色微变,随即却是眉目有笑,眼中一片温柔。但见苍亦俯在归海莫烬耳边轻语几句,归海莫烬方才的笑意便瞬间冰洁在面上,手中陡然用力,砰的一声闷响,茶盏生生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尖。
杯中茶水更是混着鲜血洒了他一身,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站了起来。接着归海莫烬已是霍地一拍案几,锵然而起,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大步向帐外冲,苍亦一愣紧追而上。
一时间帐内之人皆是面面相觑,神色紧张。此间属柳逸远和归海莫烬最为相熟,众人目光皆汇集在了他的身上。柳逸远却是蹙紧了眉宇,摇了摇头,天知道他认识王爷这么久,从未见王爷如此震怒,或是惊慌失措过。
而邹苑曦却是兀自望着那碎了一地的青瓷碎片,面有所思。
出了大帐,苍亦眼见归海莫烬面容冷极,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却是归海莫烬冷声道:“你带血衣卫即刻启程回京,便是翻遍了整个海天也要将夫人寻到。另外,传信给叶染,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夫人。”
苍亦一惊:“这怎么行,如今大战在即,血衣卫身负保护王爷的重任,岂能……”
他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已是冷目扫来,苍亦话语凝滞再不敢多言一句。
“本王只等十五日,十日后还是毫无线索,你和崔刚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苍亦一阵苦笑,此去京都,不眠不休也要十日,王爷竟……心知王爷担忧夫人,他也不再多言,跪地领命:“王爷放心,属下就算翻遍海天也定要找到夫人。”
归海莫烬眼见苍亦匆匆而去,只觉周身烦躁,来回跺着步,遥望着北方天空,心急如焚。耳听着营帐中传来士兵的高谈声,他大步上前高喝一声。
“再有喧嚣者,军棍处置。”
众人一愣,眼见竟是王爷亲自下令,赶忙跪地应是,心道,难道有了紧急军情?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邹苑曦自营帐中走出,正看到这一幕,他万没想到,归海莫烬这样的人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万不是京中朝局变动才使他这般,这世上怕是只有那一人能令他这样失态。
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觅尘似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尔有短暂的清醒,却也不能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还有热闹的鸣鼓之声,眼前晃动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每当她睁开双眼,她们便给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穿着喜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隐约中却总惦念着腹中的宝宝,所以每次侍女给自己喂食,她总是很配合,吃得干干净净。
偶尔梦中会出现归海莫烬关切的黑眸,归海莫湛笑若暖阳的样子,心中就会觉得异常安心。可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她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他们,然而尚未来得及思索恐慌,她便会再次沉入晕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这日她再次清醒过来,却不见了侍女,耳边也不再有那些噪杂的吹打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动。
觅尘闭目良久,抬起虚软的手臂使劲按压发疼的头,再次睁开眼,终是看清了那男子。剑眉飞扬,面容冷硬,身形高大,隐约还记得正是当日给大姐驾车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许是不料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目光微闪递上了一个白面馒头,道:“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觅尘接过馒头,眼见他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我们去哪里?”
男子身影一顿,回头道:“去和州,翰王爷在和州。”
觅尘一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默然用起了馒头。她吞咽着干干的馒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给我打些水吗?”
男子没有回头,却将腰际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过来。
觅尘接过对他淡淡一笑:“我怎么称呼你?”
男子许是不想她竟这般和善,怔了一下,错开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觅尘点点头,不再言语,兀自低头就着水将那馒头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还有吗?我这些日一直用流食,还真是有些饿。”
楚煜扭头看了觅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放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取出一个馒头,用心吃着,样子倒似坐在宫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终是忍不住在她不远处落座:“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姐姐没有想要伤害我,我想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觅尘饮了口水,轻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头,旋即却是微微一笑:“她若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心有所悟,几口将馒头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头迎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不自觉中已是点了点头。
觅尘便笑得更明亮,只觉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见她一番姿态倒似和相熟之人出游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晌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觅尘不想自己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个月,苦笑一下随即却是一惊。忙抬手摸上了脉息,蹙眉细细把过,只觉胎脉无乱,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淡淡道:“你放心,给你用的迷幻药无碍身体。”
觅尘回以一笑也不多言,走向不远处的小溪,对水相照,见自己还顶着“沐公子”的脸微楞下却又是一笑,只是望着身上的新娘喜袍觉得异常碍眼。
想来姐姐是将她扮成京都远嫁的姑娘避过搜查的,怪不得每每清醒耳边总是吹吹打打喧嚣不断。
她轻掬一捧水覆在脸上,整了整微显凌乱的长发,回身走向楚煜。
“我们遭劫了?”
楚煜又是一愣,接着苦笑道:“以前便听闻郡主聪慧,今日方知传言不假,送亲的队伍遇到了流匪,匆忙中我只能带郡主逃离。”
“那我还真该谢谢那帮流匪,不然我这一身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架了。”
楚煜听觅尘话语几分戏谑,几分轻嘲,不免面有赧然,轻咳一声道:“多有得罪,抱歉。”
觅尘轻笑数声:“赶路吧,再歇下去天都要黑了。”
“再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到了那里买两匹马,我定将郡主安然送到军营。”楚煜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大石,拿了长剑,望向觅尘。
觅尘只淡淡而笑,起身道:“最好能找辆马车,还有将这身该死的喜服换掉。”
楚煜一愣:“我听冰……你姐姐说你会骑马。”
觅尘却不解释,只笑笑便率先迈步而去。余光见楚煜跟上,她手微动触上小腹,那里虽是看不分明,可摸上去已是微微凸起。
她唇际微勾,暗道,宝宝,等见到你爹爹,我们定要好好惩罚他,如今你只能跟着娘亲受苦了……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六章 遇险
三月的风已是带了些许暖意,细雨过后,更加清新,斜月如钩挣脱阴云挂于夜空。
入夜十分,归海莫啸坐于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只青玉碧虎,时而想着边关战事,时而想着京都如今局势,时而眼前又滑过觅尘绝美的容颜,清冷的神态。一时间凝重与温柔在他俊逸的面上交替呈现。
突尔,院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归海莫啸收敛神情,长身而起,背光站在了窗前。
廖焙推门而入,在屋中躬身而立,面有凝重。
“何事?”
“王爷,郡主有线索了。”
“说!”归海莫啸霍然转身。
廖焙眼见归海莫啸情急,便也不敢多言,只快速道:“确是戴侧妃做的手脚,属下按王爷的吩咐查了侧妃近来的所有行动,发现侧妃娘娘曾两次前往鸿云寺祈福……”
“讲重点。”
“郡主是被送往南方了,看来那日定是灵儿那丫头听到了王爷的话。”廖焙蹙眉道。
“冰琴自己怎么可能将尘儿送出城!”归海莫啸冷声说着,厉目紧逼廖焙。
廖焙面有难色,唇角微动,却是半晌也没有开口。
“说!”
“侧妃去鸿云寺见的人是……楚煜。”
归海莫啸微微一怔,骤然蹙眉,冷哼一声:“詹事府少詹事楚明家的大公子?”
“是。”只觉归海莫啸的话语中竟是冷冽的意味,廖焙应声,却是万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归海莫啸却是讥嘲而笑,冷声道:“她好大的胆子,真以为自己是戴府千金,本王便不敢如何吗!哼,去,集结人马,本王要亲自南下。”
廖焙一惊,却不敢违命,正欲转身,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归海莫啸回头,隔着洞开的窗户正见府中管家顾承严神情慌乱的跑来,而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富公公。归海莫啸神情一变,心知,富公公此刻来此,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冲至房前,竟不通报直接闯了进来。富公公踉跄着跪倒,声泪俱下。
“王爷,不好了,皇上将皇后娘娘打入玉殒府了!您……您快想想办法吧。”
归海莫啸大惊,而廖焙已是惊得大叫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玉殒府可是专门处死宫妃的地方,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岂会被押送那里?”
这也正是归海莫啸几欲知道的事情。那玉殒府是宫中一个特别的存在,比冷宫更让人心寒的地方。冷宫中的女子虽是失宠,可还能勉强活命。而被送往玉殒府的宫妃,往往要经受万般折磨,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由于太过残忍,只有罪大恶极的宫妃才会被送去那里,玉殒府在海清帝一朝更是从未处置过任何一个妃子,开朝以来玉殒府更是从未处置过如皇后位尊的宫妃。
“奴才也不知道为何皇上就震怒了!今儿皇上突然就到了交兰宫,还不让奴才通报,说是好久没看娘娘了,要惊一惊娘娘。奴才眼见皇上心情甚好,想来是接到前线捷报的缘故。还正为娘娘高兴呢,岂知皇上没一会就从娘娘寝宫冲了出来,浑身都是血,当即就下令将皇后娘娘押往玉殒府。王爷,您快想想办法吧,这可怎么办啊,娘娘身子本就弱,哪里经得起玉殒府……”
“住口!”归海莫啸打断他的话,来回地跺着步,神色已是少见的慌乱。
廖焙心知送入玉殒府根本就不是求情可以了事的,自古以来送入玉殒府的宫妃便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他蹙眉片刻,面有决色,跨前一步。
“王爷,上次几位大人的提议,王爷不允。如今虽是老国公不在,顾家失势。可折损的多是文官,并无碍于大计。属下愿追随王爷成就大业!”
廖焙说着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俯身便是一叩。
他此言一出,屋中人顿时皆是色变,连归海莫啸也猛然顿住了踱步的动作。眸光几变盯向廖焙,双手更是骤然握紧。
富公公一怔之下,也跟着跪下,扑到归海莫啸身前:“王爷,举事吧,不然娘娘就……”
顾承严亦是跟着跪地,双目炯炯:“只要王爷点头,我立即去通知几位将军。如今慕王,翰王皆不在京都,更无人能抵王爷锋芒。请王爷速速决断!”
“王爷,上次您不允命乃是料定皇上会放老国公一命,可这次,皇后娘娘已经命在旦夕了!属下叩请王爷速速决断。”
归海莫啸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目光从幽深到轻狂,再到激狂复又归于平静。他猛然转身,步至窗前,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转身,面有决色。
廖焙将他的目光收于眼中,面上一喜,叩首道:“属下这就去请几位大人和将军。”
归海莫啸却是冷声道:“慢着,本王允你去了吗?”
“王爷?”
“此事休要再提。本王现在便进宫,纵使万难,也会将母妃带出宫来。廖焙,前去准备,待母妃出宫,便即刻护送她走,能多远就走多远。”
“承严,去准备路上所用物资。富公公安心等着吧,母妃以后就劳您照顾了!”
归海莫啸一口气吩咐完,提步就往外走。
廖焙一惊,忙拉上归海莫啸的腿:“王爷,您这是为何!明明可以成就大业,为何却要将十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王爷倘使出了什么事,我等该如何。皇后娘娘也不会……”
“成就大事?本王问你,你觉得此番果真举世能有几分胜算?”归海莫啸却是冷冷一笑。
廖焙一愣,微微思忖:“八成。”
归海莫啸轻笑一声,摇头道:“你太小看父皇了。休说是八成,便是十成,本王也不会这么做!”
“属下不明。”
“如今四哥兵控精兵在南,五哥节制大军在北,你以为纵使本王成了事,又能安坐几日龙椅?”
“属下们总有办法让一切名正言顺,只要王爷登基,便是新皇。到时候翰王,慕王挥师逼京,那便是谋逆!”顾承严道。
归海莫啸又是一笑:“这世人不是瞎子,我那四哥五哥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到时候只会使海天大乱,如今局势京中一旦有变,南翼北纥便会如猛虎饿狼扑入海天,到时候便是内忧外患并起,百姓再无一日安宁。那时,本王便是海天的罪人,本王便是死也不会做令南翼北纥拍手称快的事。你们难道想本王成为另一个归渊太子吗?”
廖焙面色动容,双臂颤动,终是满面泪痕地松开了抱着归海莫啸的手臂。
归海莫啸再不多言,迈步决然而去。
***
楚煜带着觅尘到了镇上,岂知如今全海天都处于战备状态,根本就不允许私下交易马匹。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买了两只毛驴,又找了辆破旧马车套上,继续赶路。
如此速度便更加慢了下来,一路辛苦,夏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渐有蝉声时他们总算是赶到了和州临近的渝州。
然而一番打听下,才知前不久海天和南翼打了一场大战,歼敌数万,南翼大军暂退莲花峰。而归海莫烬已经带着大兵压至翼州。前线战事紧张,南洛帝已经御驾亲征莲云峥一线作战,两方正处于拉锯状态。
觅尘只觉一阵无奈,遥望前路茫茫,顿时生出几分气恼来,委屈更是瞬息冲上心头,压都压不下。心中更是恨恨,只道,待见到归海莫烬,定要给他点苦头吃不可。
觅尘和楚煜在渝州休息了两日,楚煜想办法弄来了两匹骏马,换了马车,觅尘便再次登上了寻夫之路。只是却不知是孕妇果真心情烦躁的缘由,还是一路害喜越来越厉害,她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
越是南下,路上难民便越多,前线退下来的伤病队伍不绝于道,每日面对的都是鲜血淋淋的场景,耳边不断回响着惨呼声,觅尘心情沉重,念及近日营养本就不足,再加上无法调节的坏心情。心中总是郁郁,宝宝不定将来是个什么脾气呢。她深恐影响孩子,每天便更是想尽办法让自己高兴。
这日日落时分两人驾车方到一处山谷,谷口立碑为‘高家镇’,暮色深沉,村中沉寂无声,杳无人影,想是前些时日南翼入侵,再加上此处临近碾城。南翼血洗碾城,此处百姓怕是担忧兵连祸结,便举村南迁了。
觅尘眼见天色已黑,便和楚煜商量在此宿上一夜,两人就着最后一点夕辉步入村中,连敲了几户木门,皆没有回应,便知村中确是搬移了。
两人选了间较为整洁的民居,随意用了些干粮,收拾一番便各自早早休憩。
可临到半夜楚煜却匆匆闯了进来,觅尘一惊,却见他扯过床角的外衣扔丢了过来。
“快,外面来了南翼军队。”
觅尘面色一变,忙翻身下床,只听外面已经隐隐传来马蹄声,声声撕破山村宁静。
两人急急奔出院子,却见火光映亮了前方小道,马蹄声在不远处骤然而至,觅尘心中暗警,顿住脚步。
“来不及了。”
楚煜蹙眉,拉着觅尘便向房中奔,可便在此时院门被轰然闯开,火光大亮,顿时映亮了觅尘苍白的面容。
只见院外几个身着军衣的小兵,正呆愣地望着这边,显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而他们的头饰,遍结碎辫,赫然是南翼人。
几个士兵一愣,惊呼声骤然而起。
“美人!”
“太美了!兄弟们,瞧咱们这是什么福气。”
……
觅尘一惊,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时日南下虽是一直男装打扮,可现在却是长发披散,女态毕露。她心知面上的人皮面具虽是不若真实容貌来的惊艳,可却也清丽不俗。
望着士兵们贪婪的目光,觅尘顿时只觉浑身冰冷。她顾盼四周,只觉院外火把冲天,显然外面的士兵听到这处动静,正向此处靠拢。她心知情况紧急,两人只有在南翼人不及合围时才有机会冲出去。
显然楚煜也是这般想的,他大喝一声,拉起觅尘便向院后逃。觅尘耳听身后吵杂声响起,众人吆喝着紧追而来,她眉宇紧蹙,甩脱楚煜的手施展轻功便向院墙翻越。
觅尘身姿轻盈,身影轻闪之间已经飞上墙头。
楚煜心中微惊,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轻功,旋即,他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紧跟着觅尘跃上院墙,护在觅尘的身周。
觅尘站在墙头之上四下张望,倒吸一口冷气,但见南翼兵士零星散落在山涧,密密麻麻,如一群蚂蚁般。
“南翼兵士如此之多,我们处在包围圈中了。”
楚煜面色微沉,转眸四顾,已经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刚欲张口说话,一阵嘈杂夹杂着一声声低喝传来。
“这边,这边墙上。”
“美娘们,哈哈哈,抓住了咱们先玩几晚上。”
“老子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
大群的南翼兵士狂妄叫嚣间已经围在了墙头下,人人面上泛起滛笑,眸光炽热的望着长发披散的觅尘。好在这些士兵皆不是箭驽兵,不然怕是凶险。
楚煜眼见墙后道上,火把点点,瞬间向这边涌来,而院中南翼士兵已冲至跟前,他大喝一声便纵下了院墙。
“姑娘快走!”
楚煜身影骤闪,直扑那群兵士,身影翻飞间已经砍翻了数人,夺下一柄长刀,招式狠辣。
南翼兵士一惊,眼见楚煜武功不凡,便招呼一声齐齐攻了上来。
山间小村,无数的兵士朝这边涌来,鼓噪之声大起,铁甲如浪,刀枪明晃。
觅尘眼见四周不断涌来南翼军士,心中微沉,心知自己要从这里冲出去,难比登天。
而在刀枪丛中拼杀的楚煜,虽然身影敏捷,出手狠毒,手中刀光骤闪之下必有亡魂,但是南翼兵士实在太多。
兵士如群蚁咬死象般团团将楚煜围困在中间,更有一些兵士朝墙头攀来,觅尘心中惊惧之余,伸手抓起墙上的砖土便朝那些兵士砸去。
“哈哈,小娘们,不会功夫。”
那些攀爬的兵士显然都是些沙场老兵,一望之下便看出了觅尘手法生疏,而且扔出的砖土并没有多少力度,不禁更加兴起。
拼杀在一旁的楚煜望见这边的情形,心中大急,唰唰唰,猛挥三刀砍翻身前数人,不再顾及身周的刀光枪影,身影拔地而起,直直朝墙头上冲去,一滞之间,楚煜身上已经多出数道伤口,鲜血如注涌出。
他护在觅尘身前,从怀中掏出一条泛白的红绣绢帕,急急塞在觅尘手中,低呼一声。
“给你姐姐。快走!”
觅尘一惊,心知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拖累楚煜,便御气朝山村外奔去。好在她轻功相对这些士兵已是极好,奔走之间,身影已经闪出数丈。
然而远处的士兵却在此时骤然合拢,觅尘眼见四周都是闪烁的火光,她脚步一顿,心知自己这样乱冲,根本无法突出去。然而形势根本容不得她多做思索,她咬牙四望,果断地选择了火光较少的西面奔去。
而此时一队兵马踏蹄而来,马蹄声震在身后,觅尘只听身后响起大喝声。
“弓弩准备,先射死男的,射那女人的腿,妈的,只要那女人还喘气!咱们就能用!”
赫然赶来的骑兵乃是弓弩手,觅尘心惊,脚下更是不停,急纵在小道间。
南翼兵士闻言,心中更加兴起,哇哇乱叫之下,鼓噪声更盛,纷纷取下背上弯弓,搭箭朝楚煜射去,楚煜手中弯刀猛挥,舞动在身前,斩落激射而来的箭矢。
他清冽的眸光瞥见一些兵士竟真弯弓搭箭瞄准了觅尘,怒火升腾。身影急跃,直扑身下的刀剑荆棘。
楚煜手中寒光骤起,弯刀划着诡异的弧度,劈落处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惨叫之声连连。
“快,快射死这个男人!”
南翼兵士狂妄的叫嚣更胜,无数森寒的箭矢对准了楚煜。箭雨漫天,虽不能遮空蔽日,却如飞蝗般朝楚煜激射而去。楚煜手中刀光更胜,舞成一道白幕护在身前,无奈箭矢太多,他身上已有几处箭伤。
“抓住她!”
一阵喧嚣声响起,楚煜心中微动,猛然转头朝身后望去,遥望下火光之处觅尘已被一群南翼骑兵堵截。
楚煜心中大急,不再顾及身周的箭矢,高呼一声,身影便朝觅尘冲去,如一只雄鹰展翅俯冲,竟片刻间窜出许远。
此时的觅尘面容煞白被十多骑南翼士兵围在中间,她只觉他们目光猥亵,而自己便如饿狼围着的猎物。难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吗?不!绝不会!她是母亲,宝宝还需要她的保护!
觅尘猛咬住嘴唇,眸光清冷,望向四周围着自己滛笑打转的兵士,瞅准时机,身影翻飞,借助绝好的轻功骤然拨起身影,眼眸大睁,素手扬起便拨了一只士兵背后箭囊中的箭羽。身影翩落间手中箭支狠狠插入了那名士兵的脖颈。
须知她虽是武功不好,却也跟着云诺学了几日,再加上医术超群。这一击,直刺那人颈间要|岤,那人连惊叫都不曾,便直直倒下马匹。
觅尘顺势在马上落座,揽过马缰,马儿嘶鸣。这些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待那些南翼士兵反应过来,觅尘已是一骑冲出。
“快上来。”
觅尘大喝一声,楚煜领会,飞身而起,人影飞至,手起刀落,奇快无比扫落两名南翼骑兵,落在了觅尘身后。觅尘御马急冲,她马术极好,战马在她身下,宛若流星一般避过重重包围而来的南翼士兵向山道飞冲。
楚煜更是不停挥舞着手中长刀,他虽是身受箭伤,却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使劲挥动中,顿时手里银光闪闪,光到之处,杀出一条路来。再加上这群南翼兵显是流散兵勇,再加上事出突然,竟无人指挥,生生被两人冲出一条道路来。
眼见两人已经冲出包围圈,向漆黑的山间而去,南翼士兵已是发狠,箭羽齐射,带着鸣响在觅尘和楚煜身边飞过。
“快走!”
身后响起楚煜暗哑的吼声,觅尘更是银牙紧咬,使力向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小,她失跳的心才微微恢复平稳。而就在此时,身后却突然一轻,一声闷响传来,觅尘大惊。忙勒马山道,翻身下马。
她面色惨白扶起倒在地上的楚煜,只见他宽厚的背上赫然插了数支箭羽,箭矢前端已经深深没入背脊,胸膛。
觅尘眼眶温热,将他拉入怀中,颤声唤着。
“楚大哥,楚大哥……”
楚煜身体微动,缓缓睁开眼眸,虚弱着蠕动着双唇。
觅尘泪眼朦胧,却清晰捕捉到他吐出的气息。
“快走……快走……”
觅尘心口一阵楚痛,拉着他的手颤声道。
“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姐姐,我……”
话到此时,却是哽咽不能言,侧头去看却见山道间火光点点迅速袭来。那些南翼兵竟是追过来了……
而此时的楚煜显然已是神志混乱,他勉强睁开眼眸,使劲地抬起染血的手,颤巍巍抖动着。
“冰……冰琴……”
觅尘鼻腔一酸,泪水滑落,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我是冰琴,你的冰琴。你要说什么,我……我都知道,你……安心去吧。”
感受他的手在脸庞轻触,旋即一松,觅尘心如刀割,霍然起身,翻身上马便欲再次往山道冲去。
却在此时山道另一头也响起了马蹄声,觅尘一惊,远远望去,却见山道尽头黑影重重,虽是没有火把,可显然亦有一队人正急冲而来。速度竟是奇快,瞬间便临近自己。
觅尘苦苦一笑,心道,难不成,今日真要命丧此处。她顾盼四周,正欲弃马向狰狞的山上冲,却听到一声惊呼。
“尘儿,俯身!”
觅尘本能俯身,便在同时一支箭羽擦背而过。她面容骤变,瞬间惊出一阵冷汗。可同时,她也为那一声惊呼而心安,侧目去望,眼前黑影一闪,一人已是奔至身旁。
觅尘尚来不及说话,身体离开马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感受着身后剧烈的心跳,觅尘泪水滚落。
“萧大哥……”
萧潋晨将觅尘置于马前,紧紧揽着地,听她轻声呼唤,这才松了口气,口中不无后怕地连连念着。
“还好,还好。”
觅尘抬头,望着他黑亮的眼眸,柔和的面容,心里安定不少,紧抓他的衣服,触手温暖,她心神一松,只觉腹部一阵绞痛,眼前也迷蒙了起来。晕倒前只能抓紧萧潋晨的手臂,挣扎着。
“我的孩子……”
觅尘睡得极不安宁,醒来时晨光隐现,清风扑面,她只觉身下摇摇晃晃。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置身在马车中,车窗的碧纱帘飘飘浮浮,与香炉中升腾起的袅袅轻烟激起丝丝清凉。
昨夜的情形闪入心间,她猛然一惊,坐了起来。恰在此时,车门一敞,萧潋晨飞身而入。回身之际见觅尘已醒来,微微一愣,笑道。
“大夫说你需得好好休息,怎么就醒来了?”
觅尘抬手扶住疼痛的额头,只觉身上虽是疲累,但却无虚弱之感,抚上小腹,神情一松。
“孩子很好,你放心。”萧潋晨显是猜到了觅尘所想,忙笑着道。
觅尘抬头对他感激一笑:“谢谢萧大哥。”
萧潋晨在她身旁落座,倒了杯水递给她:“跟我客气什么。”
觅尘低头润喉,突然又抬头面有痛色:“楚大哥的尸首……”
“我已经令人安葬,并派人回京告知少詹事楚大人,你就别担心了。”
觅尘一愣,喃喃道:“少詹事楚大人……”
脑中似有什么片段回闪着,那年灵儿说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
“小姐,今儿捡到小姐手帕的可是詹事府少詹事楚大人家的公子,灵儿看那公子仪表堂堂,好像对小姐很不一般呢,看到小姐的面容当即就脸红了呢。”
“灵儿,休得乱言。”
觅尘轻声一叹,大姐是何心思她虽是不知,可想到楚煜临去前的样子,她心口一疼,轻声咳了起来。
萧潋晨忙起身,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觅尘拂开他的手,笑问。
“萧大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潋晨淡笑:“自在崔刚那里知道你失踪,我便派人四下搜寻。萧家虽不比皇室,可商号却也在海天遍布。再加上商人自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识得些,找起人来,却比崔刚他们要快。”
觅尘见他简简单单带过,便也不再多问,心中却是感激。知他定然费了不少心思,想起昨夜的境况,又生出一阵后怕来,抬头问道。
“南翼和海天不是在翼州对峙吗?怎么这西后方会有南翼的兵马?”
“不久前,翰王兵发突袭弋阳,夺回了弋阳、南溪两处重镇。你哥哥领兵又将整个战线西推。七天前,碾水河一战,南翼左骁将白崇被你哥哥斩杀,白崇一部溃散,四处逃窜,昨日你碰到的那些南翼兵,该是逃军的一股。”
觅尘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却不想昨日的危机,竟或多或少和最亲的两个人有关。一时无语,突然又想,战线西推,那他们还怎么向东去找归海莫烬,需知沙场无情,不定再向前会碰到什么事,什么人。
万一不小心撞上南翼军,或是冲进混战的战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先去前面不远的流砂城。那是个小城,在战略上也没什么重要性。我们在那里呆上几日,一来,你的身体需得好好调养,再来,也得打探清楚局势,贸然东行,我只怕再遇到昨夜那样的情景。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给翰王爷送信了。”说罢,萧潋晨起身笑道。
“我去弄些吃的来。”他见觅尘点头,闪身便出了马车。
一行人到达流砂城天色已暗,许是离战场太近,小城四门紧闭,显是封城已久。萧潋晨乃是德妃嫡亲,又有当朝宰相特发的通行令,一番等待,待城守认清来人,自是亲自将他们迎进了城。
一进城便颇受优待,城守张大人是个身体矮胖的中年人,殷勤地邀请萧潋晨到城守府住下。萧潋晨笑着拒绝,一行人才向萧家在城中的别院走,守城的士兵一直将他们恭恭敬敬送到才告辞离去。
萧家别院异常清幽,处处雅致,觅尘用了安胎药,便早早入睡。香屋暖床,又沐浴过后,却是这些日来最舒畅的环境,她饱饱地睡了一晚,早上醒来时天已大亮。推开房门,庭院中栽着高大的柳村和白杨,时值春夏交接,树叶浓密,太阳透过高高低低的屋顶洒落面庞,照着觅尘脸颊细细的绒毛,清新舒服,觅尘眯着眼睛去看太阳,只觉整个心都安定了下来。
觅尘心情舒畅,吃的也多了起来,一日竟用了五餐,只惹得萧潋晨连连哭穷。
临到旁晚的时候,两人正在树下石桌边闲谈,却听不远处一阵轰响。细听之下竟是城门的方向,随即,地面也开始轻微震动。觅尘顿时便面色一变,站了起来。
萧潋晨也是蹙了眉宇,这种震动,他们很熟悉。是千骑齐发,全力疾驰才会有的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微惊。果然,远远地,有刺耳的号角和轰鸣声传来,竟是战备的号角。
萧潋晨面色大变,回头道:“回屋去,我去看看就回。”
觅尘眼见他匆匆而去,只觉心头急跳,有不好的念头充斥而起。
萧潋晨奔出府,却见满街都是哭喊着四处飞奔的仓惶人群。城头传来的刺耳警报声更加清晰,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城楼上已是燃起了烽火。显然是有敌兵攻至!
萧潋晨面色凝重,翻身上马便朝城门方向奔去,身后六骑紧跟其上。
守城的士兵认识他,不敢阻拦,他几步上了城头,却见五丈高的城下密密麻麻全是南翼士兵,而且他们看上去精神抖擞,目光炯炯。身上的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寒光,马匹嘶鸣声振聋发聩,显然,这些不是什么残兵败将。而是南翼大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萧潋晨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会到这无关紧要的小城,他迅速四望,这队人竟是连战旗都没有,真真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七章 郡主
五月初七,翰王兵发弋阳,夺弋阳、南翼两处边关重镇,同时掳南军副将戴郇翔统领西军将战线向潭州推进。
五月初九,碾水河一战,南翼左跷将白崇被戴郇翔斩杀,白崇一部溃散。
五月初十,南翼大军迅速合拢,南洛帝御驾统领二十万大军与潭州珩岭以南与海天西路军主力对峙。交战数次,双方各有死伤。
五月十八日至五月二十四日,海天西路军以珩岭镇北渠为凭,沿着宽三丈,深两丈的长渠,与南翼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主力死守镇北桥,付出沉重代价,终将南翼铁骑阻于镇北桥以南。
五月二十六日,南洛帝领大军再次发动攻击,拖住海天西军主力,亲率八万大军攻击镇北桥以西二十余里的张家村渠段,绕至河北,夹击海天。
翰王率军一番血战,终被南翼大军击溃,放弃死战,向北回撤,退往渝州。大军死守通北重塞,平关。于此同时,南翼大军仅用三日,相继攻下潭、平两州。
而觅尘所呆的流砂城正在潭州西部境内,乃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
萧潋晨和觅尘赶往流砂城时料定两国会在镇北桥一带长期对峙,却不想海天军会突然失手,回撤渝州。一夜之间,流砂城四面皆为南翼包围。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天地,温暖却不炎热,天晴如洗,这样的天气本该是让人舒心的。然而,流砂城的百姓这日再看不到晴空丽日,只因流砂城此刻已被一队南翼骑兵困住。显然,这队南翼骑兵志在夺城。
萧潋晨出门之后,觅尘聆听了一会院外声响,只觉外面越来越喧嚣。她心中担忧,便也出了别院向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却见城门早已紧闭,城下数十名士兵死守,另有几十名甲衣兵卫在城头警惕侍立,张弓拉箭,蓄势待发。觅尘聆听片刻,不见城外有动静,便登山了城楼。
在萧潋晨身后站定,觅尘望向城外,但见城下数百骑南翼骑兵虎视眈眈立于不远处,虽是人数不多,可看得出来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萧潋晨眼见觅尘过来,将她护在身后,眺望着城下,微微侧身。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
觅尘眼见那些骑兵肃穆而立,却不曾有攻城等举动,看样子确实是在等什么人。她目光在那些兵勇身上来回打量,骤然凝结在一名南翼军腰际盘扣上。那上面赫然有一个火红的飞鹰标记,最重要的是,那标记觅尘认识!
那标记正是她和归海莫烬混入南洛帝枭极营归国时所穿铠甲上的标记。觅尘一惊,紧抓萧潋晨的衣袖,急急道。
“不好!是南洛帝的近卫军!”
萧潋晨亦是一惊,双眉紧蹙回头望向那队南翼士兵,凭借他的武功修为,自是看得出这些士兵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武功高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竟是南洛帝的近卫军,那么南洛帝……
似是回应他心头所虑,不远处几骑南翼骑兵护送着一辆八驾车撵滚滚而来,车撵面垂轻纱,纱起帘动,隐约透出一红装人影,单轻影一晃已是魅惑难言。
觅尘深吸一口气,只觉一阵头晕,几乎在同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腹部一下撞击。是宝宝!宝宝在动,他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