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6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龊无耻,不少人都在说此人真是厚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可能是药铺挣不到钱,这沐公子还有些自知之明,竟又开始做起了珠宝生意。他竟还攀上了赫赫有名的萧家,那萧家少东家何其身份,何等风姿,竟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听说有不少人看到两人在西街有名的商铺街同进同出的,也不知道萧公子怎么被骗了的,定是被那姓沐的外表给迷惑了。
这沐公子和萧公子一起开的珠宝铺子,取了个名字叫“水玉轩”,竟只出售水晶制品,这水晶何其珍贵,不愧是萧家,手面就是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那么多的水晶,只是便宜了那姓沐的小子。
水玉轩还未开张便开始四处发单子,发的那单子还很是好看,上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笔画出的画,一张张精美的水晶首饰跟真的一样,好看的不得了。不少夫人,小姐都眼巴巴地在等着水玉轩开张的那一天。
还有不少人围在店铺前,想先睹为快,可那沐公子竟吩咐人将整个店铺用黑布蒙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小门,门口守着两个大汉。你说这沐公子可恶不可恶?简直就是京城第一恶少!
水玉轩开张的日子定在了中秋前夕,八月十日,这日子总算在掐算间到了八月九号。
一大早便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西梧街停在了水玉轩的门口,青色的锦帘一挑,一个身着白衫眉清目秀的公子跳下车来,正是臭名远扬的沐思诺。
街上的行人不免侧头观望,被他清澄的目光扫到,被他和善的笑容恍神,却均是一愣,纷纷低下了头。
接着萧家少东萧潋晨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刘海一晃露出额头上一个淡淡的弯月印记。他动作间正看到觅尘对那些行人点头送笑,越是目光放肆的,她却是对其笑个没停,直到那人神情抽搐低头为止。
萧潋晨不免有些好笑,看向觅尘的双眸中已是不自觉中带上了宠溺。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被黑幕大架掩盖严实的水玉轩。
觅尘笑着冲萧潋晨眨眼:“委屈萧大哥了,要跟我这个臭名昭著的沐公子一起受人白眼。”
萧潋晨朗声一笑:“萧某在这京城越发知名了,萧家各种商铺这些日子生意可好着呢,何来委屈之说?这用尘儿的话怎么说的?炒作。”
觅尘眼前一亮:“萧大哥高才啊,尘儿只说一次,萧大哥都能学以致用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水玉轩,均是眼前一亮,神情一动,只觉完全置身在了一方水做的天地中。迎面便是一幕水晶珠帘,纯白色水晶珠子在空中摇曳着,那一颗颗珠子如同晨露,又若一粒粒水珠,在空中扬起雨幕。
两个身着白色纱裙的美貌少女打开珠帘,觅尘和萧潋晨抬步进入,踏上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地板,轩中粉白色的莲花灯高高挂满了屋顶四个边线,烛光大亮,轩中一应支架皆是黑色大理石,上铺黑色绒锦。
一概器皿皆是水晶、琥珀、玛瑙为之,华灯下曲尽巧妙,竟似非人间所有。
水晶制品也琳琅满目,按磨工有水晶项链、手链、耳环等,研磨制成的多款首饰,按照雕工有观音像、内画鼻烟壶、小屏风等器物。
这些器物和首饰皆按水晶颜色、质地不同,被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区域间由青玉屏风隔开,一步步走来,从粉水晶、黄水晶、紫水晶、茶水晶最后才是颜色和净度都属上乘的白水晶。
如此走来,仿似步入了不同的世界,色彩纷呈,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每个色区皆配有五个貌美女子,穿戴同色衣饰,头戴异色水晶簪饰,负责讲解接待客人。色区货架边还置着讲解屏风,上面清一色的草书,竟是草书鼻祖沐擎轩的真迹。上述各色水晶的功效,比如紫水晶的色区。屏风上赫然写着:
紫水精开发智能,平稳情绪,帮助思考、集中念力、增加记忆能力,给人勇气与力量。代表高洁坚贞的爱情,常做为情侣的定情石。紫水晶在有些国家代表着[爱的守护石],能赋予情侣、夫妻间深厚之爱、贞节、诚实及勇气。
整个大轩的布置不似商铺,倒似一个大型展览厅,觅尘和萧潋晨从外到内,待布置最后最大的白水晶分区,两人相视而笑,皆觉得这几个月没有白忙活。
觅尘步至首饰区,但见黑色的绒锦映衬下越发显出水晶的晶莹剔透,无暇若水,她拿起一只水晶簪子轻轻晃动,那簪上水珠一般的坠子在空中荡出清透光泽。
“选件你最喜欢的留着吧,明日一开张,怕是会被一抢而空呢。”
萧潋晨朗声说着,迈步在觅尘身后站定。
觅尘微笑将那簪子放回:“我不爱这些东西,再说,都是我设计的自己用多没意思。”
萧潋晨挑眉:“为何不爱?”
“嫌麻烦,用发带就很好啊。”觅尘不甚在意说着,回身又去望那雕工区的雕品。
萧潋晨笑笑,却将一条点缀霓裳衣角用的腰坠取下,吩咐侍女包好。
两人再看一阵,无甚细节遗落,便步出了水玉轩。萧潋晨将觅尘送回,两人在马车上又商讨着明日开张需得注意的事项,待到了觅尘的府邸正好谈完,她正欲道别下车,萧潋晨却拿一个红木雕工的盒子递了上来。
正是觅尘为水玉轩专门设计地木盒包装,她诧异挑眉,见萧潋晨笑意柔暖,她也莞尔失笑,接过那红盒扬了扬手腕:“谢谢东家了,明日开张见。”
她说罢便掀帘跳下了马车,心道明日开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几个月忙碌的成果。只是她却不知翌日她终是错过了水玉轩的开张,只因慈母心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三章 病人
翌日清晨,秋风飒飒,天色微沉,片片薄叶在风中飘零,翻卷入土,竟似要下雨。
觅尘惦记着水玉轩的开张,天尚未亮就醒了过来,选了件月白秋袍着上,系了宝石蓝腰带,银冠束发。见天气寒凉便又加了件狐狸毛的薄裘,待天光初亮便登上了马车,缓缓向水玉轩而去。
天刚亮,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马车滚滚驰得飞快,没一会便出了巷子。觅尘靠着软垫,想着这几个月的努力,心中既欢喜又紧张,心念也不知现代的首饰样子这古人能否喜欢。
感觉马车打了个弯,她挑起车帘向东面望去,正对着的衙道便是慈母心所在的月华街,她不过是习惯性地望上一眼。哪里想到一望之下竟见慈母心的门前停着一辆异常精巧的锦轿,觅尘一愣却是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慈母心好像有客人呢。”
崔刚朗声传来,觅尘听他声音中带着清晰的诧异和开心,她也是一喜,忙打开车门。
“走,我们过去看看。”
觅尘吩咐一声,崔刚应声打马转弯,马车没几下便到了慈母心,觅尘跳下马车,只见慈母心门口珠帘低垂,显然是有女客。
她快步迈上台阶,崔刚打起帘子,屋中一个白衣女子回头见到觅尘微微一愣忙笑着迎了过来。
“先生来了。”
觅尘笑着点头,对身后的崔刚示意,见他垂首门前,她缓步向里院走去。
“红英,可是有客人?”
“恩,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姐妹们都在里面呢。”
红英笑着道,望向觅尘的面上竟是崇敬。每次见到先生,她都忍不住感激,倘若不是先生收留,她怕是早已被卖往青楼了。这慈母心的姑娘们哪个不是对先生既崇敬又仰慕,先生不仅收留了她们,还教会了她们做人,教她们独立自尊。
先生教她们谋生的手段,让她们能成为慈母心的大夫,虽然到现在先生所说的剖腹产还没有人能够接受,但是她们都相信慈母心将来一定能造福百姓,就如先生说的一样,好的东西定是会被世人发现并接纳的。
先生这么好的人却被这京都百姓谩骂,她都替先生叫屈,不过她也相信等她们用剖腹产救了人,百姓一定能了解她们,了解慈母心。
红英思虑间已是到了内室,十几个着同样衣饰的姑娘正挤在堂中向里面垂纱内室望。
觅尘踏步进入,正听到一丝隐隐的低泣。
“真的没有办法吗?求求你们,我们夫人好不容易才……”
“清沫,算了,我们回去吧。”
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带着隐约的哀叹,莫名竟让觅尘的心一纠。她快步上前,堂中姑娘似是这才发现她,一惊之下皆唤着先生。
觅尘微微点头步至内室门口,里面似乎也察觉了这里的情景不再传出动静。
觅尘正待相问,内室红纱被拂开,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走出,正是碧草。这碧草自幼习医,家中更是三代为医,泗州发了水患,逃难过程中她和家人失散,恰逢崔刚征人,她便自愿跟着来了京城,希望水灾结束再回老家寻找亲人。
觅尘教导医术时发现她异常聪慧,且难得的大胆心细,做事也谨慎不俗,于是便将这慈母心暂时交给她打理。
碧草走出内室便对着觅尘敛襟一礼,轻声道:“夫人有喜三个多月,她……她下半身不能动,已经很多年了,怕是不易生产。”
觅尘微微一怔,心一动,快步走至内室前低声唤道:“夫人,可否容在下诊脉?”
她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个紫色的劲装女子将纱帘扯开,目光在觅尘身上落定片刻才道:“先生可是医圣子老者的徒弟?”
女子大约年近三十,眉眼间带着一股干练之气,觅尘一眼便认出是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出府在前往鸣音寺路上遇到的那个姑娘。那么里面的夫人便不言而喻了,她笑着点头。
“在下沐思诺,海勐乃是家师。”
女子眉眼一喜,赶忙错身:“先生请。”
觅尘微微颔首,撩袍便进入了内室。抬头间,只见一个身着素色秋裙,围白绒轻裘的女子端坐在软塌上,见她进来微微欠身,唇角浮现一个轻柔的笑意。
觅尘虽是早料到是柳雪笑,可不知为何真看到她的这一刻心都没来由地一纠。微微一怔,忙收拾好表情跨步上前,笑着欠身。
“沐某得罪了。”
说着便在一旁的椅上落座,手就势搭在了柳雪笑的腕间。细细把着脉,确实如碧草所言,正是三个月的喜脉。见柳雪笑神色紧张,眸有不安,觅尘对她轻缓一笑。将手移开,笑着起身。
“恭喜夫人,脉象平稳,无需担忧。”
觅尘的话一落,那紫衣女子便惊呼一声扑了上来,不确定地问着:“先生的意思是……是我们夫人她这孩子可以生下来吗?”
柳雪笑放在桌上的手骤然绞紧了丝帕,一双水波涟漪的眸中紧紧盯着觅尘,那样子说不出的动人。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接过碧草递上的湿巾拭手,一面道:“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柳雪笑眼眸一亮,双唇微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侧头间一行行珠泪淌出眼眶,在阳光下闪动着美丽的亮泽。
紫衣女子也是双眸一红,上前在塌边蹲下:“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夫人切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如今可不再是夫人您一人的身子了。”
柳雪笑抬起锦帕将泪痕擦干,面上微红,显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掩眸片刻才抬头看向觅尘:“让先生笑话了,我……我真没想到……没想到这孩子竟能留下来,先生能圆我做母亲的梦,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
觅尘听她话语微乱,心知她此刻心境,不免也为她高兴。不过马上面容一整,严肃道:“我的话还未说完,夫人切莫高兴的太早。”
紫衣女子见觅尘这般面上一愣,眉宇便锁了起来,目有担忧。可柳雪笑却依旧一脸喜色,似乎觅尘的话根本不曾入耳,只是她的话却表明她听到了。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能留下这孩子,便是死我也心甘。”
她面上的神情那般肖似云诺,觅尘心一疼险些站立不稳,那笑那语气,那恳求的姿态便如又回到了江边帐中。觅尘微微错目,安抚心绪,这才笑着点头。
“夫人既然寻到了这里,便一定听说了,我们这里接待难产孕妇,是要用剖腹的办法将孩子从腹部直接取出。夫人可能接受?”
“能,这个我听说了。先生也看到了,我这下身多有不便,已经很多年了,本以为生孩子今生便是妄想,却不想……这孩子只要能活下来,要我怎样都可以。”
欣喜和勇敢令柳雪笑原本苍白的面色闪动着轻红光泽,目光更是晶亮有神,整个人显得越发出尘美丽。觅尘眸中一亮,笑着接口。
“夫人放心,剖腹产孕妇危险并不大。只是……这孩子想要留下,从今到生产夫人须得听我的话,而且每日都必须浸泡药浴,并且全身|岤道行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剖腹产不出现异常。夫人有孕在身,不能用麻醉药剂,行针可能会有些痛,夫人可……”
“好。”柳雪笑打断觅尘的话,神色从容。
见她这般,觅尘轻叹一口气,心中涌出一阵感动。她怕是很爱归海莫湛,不然又岂会愿意忍受这么多,用自己的生命,只为能给他生育子女。见柳雪笑和那紫衣女子相视而笑,觅尘眸中闪过狡黠,肃然道。
“还有,每日的行针和生产时的剖腹都由在下来做,免不了要夫人您裸身相对,夫人可能接受?”
柳雪笑面上笑容顿时一僵,面上红晕瞬间退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过来。那紫衣女子呆愣片刻怒目瞪向觅尘。
“你!你无耻!”
柳雪笑顿时手捂腹部,面色苍白地垂下了头,额际有薄汗渗出。她见紫衣女子怒言之后竟要冲上前教训觅尘,忙轻声道:“算了清沫,我们回去吧,我想离开这里。”
觅尘心知玩笑开大了,眼见两人瞬间变了面色,怕是听多了坊间传言,真将她当成大色狼了。
见清沫抱起柳雪笑跨步便走,觅尘忙闪身挡在了门前,清沫脸一黑,觅尘却莞尔一笑,恢复女声清雅道:“柳姐姐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宛若玉珠落盘,清沫一惊,柳雪笑也是微显茫然,盯着她望了半晌。虽是已了然她的女儿身,可望着眼前面容实在陌生,愣了片刻又些不确定地试探道。
“我们可是在清雏院见过?”
觅尘听她这话却是感念一笑,清雏宫是归海莫湛母妃敏妃娘娘的寝宫,觅尘前年在宫中时曾前去拜望敏妃,便在那里遇到过前去请安的柳雪笑。
归海莫啸回京后便上奏朝廷,说是清尘郡主失踪,南洛帝正在全力寻找。如今柳雪笑显是猜到了她的身份,可却不直言问出,怕是恐外面的姑娘们听到。
不想她想得如此周到,觅尘心中感动,上前握住她的手,嬉笑道:“柳姐姐,可不就是我。”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四章 雪笑
秋风骤紧,暮霭沉沉,临近正午时天色已经暗淡,下起了濛濛秋雨。
归海莫湛匆匆自衙署归来,他心系朝事,急于回府查看一些往日的宗卷,嘛蹄落在青石路上,贱开一阵雨花。
眼见府门在望,却远远望见府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他拉停马,翻身下马将缰绳一甩微微蹙眉迈步马车。
他移步间锦帘一掀,清沫从车中一跃而下,她显是没有看到归海莫湛,回身便欲去抱坐在马车边微微探身的柳雪笑。
归海莫湛大步走上,扬声道:“天这般不好夫人要出门,怎么也不劝着些。”
他清雅的声音中带着分明的薄责,清沫一愣回过身来,见归海莫湛正大步走来,清沫眉眼一亮,似有惊喜,忙欠身行礼。
“王爷,您回府了啊!夫人昨夜一宿未眠,今日天不亮便要前往寻医,女婢也拦不住。”
归海莫赞面上闪过一丝懊悔和歉疚,微微蹙眉点头:“本王来吧。”
清沫忙退向一边,柳雪笑微微侧身,较好的面容隐在雨丝下越发显得苍白娇柔,她目光闪着炽热望向归海莫湛掩不住眸中的那份期盼和激动。
归海莫湛错身上前,正欲伸手抱她下车,目光却触到她身后的一个月白身影,便似瞬间凝结了一般再移不开片寸,动作也为之一顿。
柳雪笑本欲伸出的手在身前一滞,微微低了头,眸中略有暗淡的光影滑过。却是错身让觅尘的身影更加显露,笑道:“王爷,妾身累了,回去休息下,尘儿是客,王爷能否代妾身招待一下。”
她说罢便冲清沫施了个眼色,清沫会意忙错身上前,抱起她便向府门走。低头间见柳雪笑面有黯然,不免眼中微热,脚步加大步入院中,轻声一叹。
“夫人这是何苦。”
柳雪笑收拾神情抬眸对她一笑:“清沫,你不知道,王爷他……他心里也很苦……是我拖累了他。
清沫见她这般也不再多言,只兀自为主子难过。想到方才在车前,王爷伸出的手停顿在车前,那一刻夫人怕是心若刀绞吧。她分明看到她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苦痛和哀戚,可惜王爷只看自己心念的人儿,半点都不曾留意夫人。
柳雪笑这一走,觅尘却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归海莫湛的目光让她觉得万分不安,正待移开目光,归海莫湛却是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的一袭蓝衫在雨中越发清明,那眼底被细雨落透,清澄一片,带着某些让她无法琢磨的神情。乌黑的发在雨丝中晶亮闪烁,整个人便如同淋水之玉愈发显得英挺俊逸让人无法对望。
觅尘目光一闪,将手放在他微凉的掌中,被他轻轻一带便落下马车。
归海莫湛见觅尘站定,旋即松手,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微咳一声笑道:“早听说你开了家药铺,一直也未寻到空闲去看看。”
自那夜归海莫湛帮戴郇翔纾解了心中愤慨,觅尘给他包扎伤口,两人便再未见面。这一晃已是三个月,从夏日到秋季,觅尘心知他是有意相避,那夜他那般表白却遭拒绝,她那句已经嫁人终是伤了他。
如今再见到他,他已经为人父亲,是否终如她所愿放弃了自己开始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该为他高兴地,可她此刻为何竟压不下心头那份莫名生出的烦躁和失落?觅尘微微蹙眉,暗骂自己,果然是虚荣心极强的怀女人
她微微摇头,低头向府中走,尽量不去多想,轻声道。
“听莫烬时说你最近正忙着整顿吏治,朝堂上每日都忙得天昏地暗,还得了个铁面王爷的称号,多日不见倒是清减了不少。”
归海莫湛听觅尘说到莫烬,面上有黯然的光影稍纵即逝,他淡然一笑,却是无语。
觅尘见他湛蓝的秋衫随着步伐起落飘荡,秋风微拂竟似隐着不尽的忧伤,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
“柳姐姐说你已经多日不曾回府了,她如今又孕在身你该多多关怀的。”
雨幕中一时静寂,似乎细雨落声也清晰可辨,觅尘见他半响不语,免不了觉得尴尬。猛然觉得自己的话显得极为突兀,倒似一个外人生生夹在了别人夫妻之间般,她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归海莫湛淡声道。
“好。”
觅尘一愣,脚步一顿,接着便又是一阵令人发慌的沉默。觅尘见归海莫湛再无开口的意思便也兀自沉默,只低头一步步向前走,心中也不知都闪过什么。
眼见已经走至笑雪院,归海莫湛脚步顿住。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觅尘,觅尘也抬头凝望他。毛毛细雨微微沾湿了两人的头发,衣衫,竟无人所觉一般。
觅尘似是在归海莫湛的眸中看到了很多情绪,却又似不都看不懂也读不懂……
她只觉一阵恐慌袭上心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竟无法再这般对视下去,见他薄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开口。
觅尘一个激灵笑着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我是来给柳姐姐扎针的,孩子要想顺利剖腹生产尚需好好调养。对了,你不会反对我给她做剖腹产吧?”
她的声音因为情急略带高音,显得有些突兀。
听她这般说,归海莫湛想要说的话便生生堵在了喉间,半响才轻轻一笑点头道:“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向笑雪院中一带,回头道:“我还需赶回衙署,就不陪你们了。”
觅尘淡然一笑,抬步转身便向笑雪院走去,感觉身后复杂的目光一路追随,心中有说不出的情潮翻涌。像是无端多了些什么,淡淡的又沉沉的。
眼见清沫站在廊下正往这边张望,她忙收拾神情快步走上,笑道:“柳姐姐呢?”
两人步入内室,柳雪笑已经在床榻上侧身躺好,只待觅尘一到便可行针。
觅尘收到银针间,望着纱幕遮掩下那个秀美女子隐约的身影,想着归海莫湛突然间感慨涌上心头。归海莫湛清雅,而柳姐姐婉约,她该好好祝福他们的。
她笑着走步床前,清沫忙将柳雪笑的薄纱佛落,屋中已经置起火炉。到也不冷。
觅尘轻笑:“柳姐姐,可是有些疼的哦,你可莫怪尘儿心狠手辣才好。”
柳雪笑莞尔一笑,微微抬头:“尘儿只管扎针便是,我受的了。”
觅尘冲她笑笑凝神落针,屋中烛光大盛,凝在她的眉宇间,那份认真让她面上似有夺目的光彩焕发而出。长长的睫毛更是随着动作轻轻颤抖,闪动间尽是慧黠灵动。
清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竟是愣起神来,清尘郡主倾国倾城,那样貌她是有幸见过的。却不想如今带着面具,倾城容貌尽数掩去,却依旧有如此风采,足以夺了所有人的光彩。也难怪王爷……
夫人她向来自卑,又总是为拖累王爷自责不已,和这样的女子相比夫人她又怎能不心苦,心伤。她本是衷心为主,早些听到王爷心仪清尘郡主多有不满,更是对她心有怨念,心中替夫人愤懑。可如今剪刀这清尘郡主,竟生不出半点的恨意。
耳边传来细微的痛吟声,她猛然回神,眼见柳雪笑的额头全是汗水,忙将床前盆中毛巾拧干,蹲下给她仔细地擦拭。
灯影渐瘦,觅尘拔出扎在柳雪笑小腿上的一支银针,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笑着回身。
“可算大功告成了。”
清沫忙将柳雪笑抱起,让她在软被中躺好,复又替她盖好被子,在她身后放上软垫。
她这才回身打了水,湿了毛巾走向正整理针具的觅尘:“郡主擦擦脸吧,辛苦了,多谢郡主为我家夫人这般劳心费神。”
觅尘随手接过那毛巾往脸上一抹。正觉舒畅了不少,捂着脸支吾道:“清沫真贴心,小生心生爱慕。不知可愿跟了在下?”
她拿下面巾正巧话语落下,晶亮的眼眸定定望向清沫,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张男儿脸,又可以放粗了声音。
清沫生性冷淡,又身怀武艺,在府中地位极高,何曾这般调戏打趣过,一时竟愣在当场,旋即面上瞬间红透。
觅尘越发开怀,朗声一笑,伸手便要挑她的下巴:“清沫要是有意沐某,小生可要去恳求夫人了。”
眼见她手已快覆上面颊,清沫吓得惊呼一声,错身便向床边跑。
觅尘耸肩咯咯而笑,想起青黛和红研两个丫头,当初她调戏却也没见这般惊恐啊。看来京中关于她这个沐公子的留言果真有效,清沫心知她是女子还是被吓成这样呢。
柳雪笑望着这一幕先是好笑,随即眸中闪过了然,怅然,黯然……浮浮沉沉半响才轻笑道。
“清沫性情冷淡,尘儿别见怪。”
觅尘笑着上前,见清沫低着头,额头红红,竟是整张脸都是红的,她也不再多言。
“柳姐姐也该累了,我先回去了。晚会儿让人把药浴的材料送来,柳姐姐明日用过早膳泡一个时辰,我明白巳时再来府上给姐姐扎针。”
柳雪笑眼见觅尘便要转身,她忙手撑床沿微微起身:“尘儿,你陪我说说话吧,这些日夜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由,心里闷得慌。这府中没有女眷,我身子又不便,也不能经常出府,连个说得上话的人儿都没有。”
觅尘微愣,随即浅笑点头坐在了床沿。方一落座手便被柳雪笑握住,她笑着冲清沫道。
“去取盏斟水,将我闲时晒制的桂子茶拿来泡上。”
清沫应声退下,柳雪笑这才笑着望向觅尘。
“说起来,我们好多年前便认识了,不知道尘儿可还记得?”
觅尘轻笑:“自是记得,姐姐可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美人,那年在琅山见到姐姐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呢。”
柳雪笑微怔,倘若这话出自他人口中,尤其是一个比自己美上太多的女子之口,她定会以为是讽刺。可这话从觅尘口中而出,她望着她真挚的眸子,那清亮的眸中是真真切切的赞叹,不免令柳雪笑感动。
她心知觅尘从未将他残腿放在眼中,觅尘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同情和令人难受的恻隐,只有真挚。她也是第一个用如此澄清的目光看自己的人啊,想起归海莫湛,柳雪笑不禁又觉得造化弄人。
他爱上的女子竟是这样的,他爱上的女子怕也只能是这样的吧……她竟连恨的理由都找不到,竟连嫉妒的资格都寻不到啊……
柳雪笑心中升起无力和怅然,又似有种释然从心底涌出,望着觅尘晶亮的双眸一时无语。
“柳姐姐?”觅尘见她半响不说话,目光定定望着自己,轻声唤道。
柳雪笑不好意思地笑笑,轻拉觅尘的手:“那次在母妃那里碰到你也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这下你天天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觅尘轻握她的手:“姐姐跟我客气了不是,姐姐上次救了我的青黛,我都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呢。”
柳雪笑摇头,微微低头,片刻抬头道:“尘儿,有些话老早就想说。其实王爷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
“柳姐姐,你别乱想,现在你有了王爷的宝宝,他自是会全心全意对姐姐的,姐姐应该好好休息,也好剩下力气将来生个大胖娃娃。”觅尘打断她的话,心神一乱,竟有些不敢直视她柔和的眼眸。
柳雪笑拉紧觅尘的手又道:“尘儿,这孩子他不想要的,上次跟他提起我有了,他还坚持要把孩子拿掉。是我哭着求他,缓缓这才留了下来。”
觅尘一惊,差点站起,只觉不可置信,归海莫湛那般温润的人,竟要杀掉自己的骨肉。她心一乱,拧眉怒道:“他怎么能这样!”
柳雪笑一愣,随即笑道:“尘儿误会了,他是担心我。太医说我这般的身子万万不能要孩子的,到时候定是一尸两命,他也是没有办法。”
觅尘见她笑容中带着一丝甜意,微微一怔,却听柳雪笑又道。
“有些话不怕尘儿你笑话,其实我自从跟了他……这么些年我们便从未圆房,我本身世低薄,若不是当年用这条残腿救了他也不会成为这府中的侧妃。是他怜惜我,心怀愧疚。我及芉之时他坚持要纳我为妃,以我的身份和样子自是遭到皇上反对,他甚至不惜在正清宫前跪了一日。我心知他只是愧疚,对我不曾有半点男女之情,可我心中有他,心想倘若能果真嫁了他,纵使他不进这笑雪院,能让我远远看着他,待在这府中有个念想便也值了。那时候京都的人都在传言,五皇子宠爱府中侍女,不惜跪在正清宫死求也要娶其为妃。那时候我虽知这些都不是真的,可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后来,我便当真成了他的侧妃,娶亲那日他生怕委屈了我,场面很大,我欣喜也心痛,喜的是他的好,痛的是他对越好便说明他心中的歉疚越深。当夜他在洞房之外,我命人反锁了门,我……他那般仙诋一样的人,我这残身岂……我心知自己配不上他,又贪恋能永远留在这府中看着他,是不是很傻?”
柳雪笑的神情是那般的安静,她话语间徐徐道来,带来悲欢喜痛,那般生动,觅尘眼眶微红,轻轻摇头。
柳雪笑微微咽又道:“他在门外站了一阵便回了自己的臻书院,当时我的心里却是又失落有释然。自那以后他常常来这笑雪院看我,却从未再留下来过夜。可他对我很好,就像对妹妹一般,我用的吃的都是这府里最好的,他每每出门办差回京也定带有趣的物事给我。这么多年就这般过去了,我觉得很幸福,真的。”
她面上蕴起红晕,笑容盈然,异常美丽。
觅尘呼吸一滞,怕是没有人能抵挡住女子如斯笑容,如斯发自内心的笑。
柳雪笑片刻才回过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道:“我心知他早晚会遇到动心的女子,也常常期盼有那么一天,他是那般好,他该得到最好的,不是吗?”
“后来,果然你就出现了。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很早,还是那次从鸣音寺回来。偶尔听到他和苑曦谈起你,后来他们还跟我讲了在书阁碰到你的情景,当时你还小,我只笑过也便未放在心上。前年他生辰在冠鹤楼置办酒席宴请兄弟们,那次他很晚才从外面回府,来看我时又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当时还打趣他,说多年未见想来尘儿你定出落得倾国倾城。他只笑着说你年龄还小,看我却见他分明闪了神。”
听她说道这里微微停顿,觅尘忙欲张嘴打断她,可柳雪笑竟似看出她的心思。将她的手一拉继续道。
"那日之后常常听他和苑曦少爷提起你,我一直知道在他们心中你有物珠的地位,因为他们提起你时总是面容带笑。他眼光很高,这我很早便知晓,也是他那般好应当的。他也从未对任何女人动过心,这么多年,我甚至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见到他爱上一个姑娘。可是后来当我再未听到他和苑曦少爷提起你的名字,我便知道我错了。他失常会失神,时常对月遥望面有所思,还总不经意间会心一笑。后来更是严重,他甚至开始肃立中宵,总是兀自蹙眉,心思沉沉。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只是却心知不会是朝廷上的事,那些朝上的事就算再累人他也能游刃有余。”
柳雪笑说到这里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这些你不会不爱听吧?”
她见觅尘笑着摇头,又道:“你看我,说了半天也没扯到重点。我……我是想说这孩子的事情,你别误会,这孩子是我管他求来的,不怨他。那日你大哥扶柩回京他一去就没有回来,第二日正午才从外面回府,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回来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晚上我让清沫去请他……”
“柳姐姐,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今日行针本就很累,你……”
“不!尘儿,你听我说完。我今日要是不说,以后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那日过来,我见他神思沉重,心不在焉,竟是从未有过的落魄失神,我心里跟针扎一样。我……我那日很是嫉妒,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竟伤成那般。我眼见他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上,我这心里真不好受。所以我便改了心思,不满足现在的样子,我想他心里有了别人,那我要个孩子总是可以的吧?以后有个孩子也是个念想,我有了他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他看到孩子也会想起我来,纵使以后不再来我这雪院,那我看着孩子也欢喜。所以我哭着求他,让他给我个孩子。他那样的人……从来都只为别人想。尘儿,是我的错,你别怨怪他可好?刚才在府门,我眼见他那样子……他心里只有你,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带着孩子……”
柳雪笑神情微显激动,觅尘察觉她的紧张忙拉住她的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柳姐姐,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你,我其实已经嫁人了。”
柳雪笑一愣,面上微显苍白,半响才蹙眉颤道:“嫁人了?”
“是,我已经嫁人了。柳姐姐的意思尘儿明白了,只是不能如姐姐的愿了。姐姐好好休息,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神思太重的,对宝宝不好,他有人这般关心……是他的福气。”觅尘说着站起身来,见纱帘处一个身影微微一晃。
她忙回头去唤:“清沫吗?快服侍姐姐休息,她今日太累了。”
柳雪笑听到觅尘的话已是不知心中何种滋味,见她笑关又对自己说了什么,她也未听进去,脑中只晃动着那句嫁人了。
想着归海莫湛近日来的不眠不休,日日忙于朝政,人也日渐消瘦,心里只觉空空落落意是说不出的误伤。她眼见觅尘已经步至房门,忙开口问道。
“我能知道尘儿你嫁的是何人吗?”
觅尘回头,微微掩眸笑道:“是他四哥。”
柳雪笑呆愣片刻,随即长长一叹,幽幽道:“原来意是这样……”
清沫见她面无血色,蹙眉放下她身后的软垫,扶着她躺好,压上被子不免嗔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
柳雪笑轻轻闭目上:“清沫,待你果真爱上一个人便懂了。看着他那般,这心里是何滋味!”
她停顿片刻又睁开眼睛:“王爷他还在府上吗?”
清沫摇头:“王爷回书房一趟便又出府去了。”
柳雪笑兀自摆手,清沫暗叹一声转身退役房门,回首间只见一道亮痕从柳雪苍白的面上一闪而过,她不忍再看,踉跄着闪身而出。
觅尘出了屋子,只觉心中纷乱,脚步匆匆只欲早些出了这府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是逃避着什么。
柳雪笑的笑容总在面前浮现,她说的那些说更是搅乱了她的心神,一时间面前又是归海莫湛笑着的样子,他失神黯然的样子。交织着柳雪笑失落的模样,觅尘歉意丛生,也不知是对归海莫湛还是对柳雪笑。
直直冲出慕王俯,她翻身上马扬鞭便朝自己住的清萍居奔,一路奔驰飞快。待冲入院子,却见归海莫烬正府身拨弄着她昨日种下的兰草。
觅尘已经多日未曾见他,微微一愣,快跑着便扑进了他的怀中。鼻息间熟悉的味道传来,她眼眶微热,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半响才闷闷道。
“莫烬,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归海莫烬一愣,轻抚她的背脊,朗声一笑:“坏吗?坏便坏吧,我便圈你一辈子,省得出去祸害他人!”
觅尘愤愤而笑,伸手拍打他,怒叱道:“我坏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归海莫烬抱起她轻轻一抛复又接住:“有件事需得让你知道,是关于这次泗州水灾的。”
觅尘一愣,微微蹙眉:“王爷您办差事怎么都办到我这里来了,不欢迎,我要让崔刚将你扫地出门。”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一笑:“上次你不是说这次水灾发的怪异吗?查到缘由了,不想听便算了。本王有点口渴,还真懒得说了。”
觅尘一听眸光一亮,忙挣扎从他怀中跳下,屁颠地跑去倒茶,亲自奉上,一双眼睛更是盯紧归海莫烬。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五章 情痴
归海莫烬只在清萍居呆了片刻便匆匆离去,觅尘用了些膳食,眼见细雨如织,不免暗道天公不美。偏偏要在水玉轩开张时下雨,着实让人烦躁。
想起方才在慕王府听到的一席话,还有归海莫烬刚刚说起的关于水灾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心生烦闷,意无法平静。
她索性便又登上了马车,吩咐一声,车驾便向水玉轩而去。
临到水玉轩已是天幕微沉,轩门早已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灯影摇曳,照着洞开的大门,隐约可见水精珠帘后华灯敞亮,客了随动。
她微微诧异,不想天色已沉意还有客人,望着廊前的几驾小轿和几批仆人不免暗自一乐。她撩袍跳下马车,举步而入。
眼见昨日摆上货架的首饰和器物意有不少已经售掉,沿有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