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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2部分阅读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作者:肉书屋

    头,从萧忆怀中接过孩子放在小塌上,扯开棉褥细细看过,面色微变。

    她迅速从针袋中抽出几支银针在婴儿的胸前连扎数针,毫不犹豫地用嘴对上满是血污的婴孩,做起了人工呼吸。一个回来孩子竟仍旧毫无声息,就在觅尘的心脏快要停顿时,一声清亮的啼哭声冲破了帐中的死寂。

    觅尘松了一口气,忙回身拿起缝合针双手飞走为云诺缝合着刀口,可她的身下却淌出大量的鲜血,被褥间湿红一片,似乎是生命渐渐流失而去。

    觅尘双手微颤,泪眼模糊,只拼命地走针,可她却心知一个事实。

    云诺的芓宫过度膨胀,芓宫肌纤维过度伸长,孩子取出可芓宫不能缩复,导致大出血了……

    她之所以为云诺剖腹产一来是她这样虚弱根本无力支持几个时辰,甚是十几个时辰的生产,再来是胎位不正无法顺产,而最重要的就是她担忧会发生大出血,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大出血便意味着死亡。

    可现在……觅尘双手抖动不已,微微闭目咬牙道:“把孩子给她,让她抱抱。”

    萧忆似是也明白了什么,忙上前将啼哭的孩子放在了云诺臂间。云诺虚弱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已被擦拭干净的小脸,神情安宁而慈爱。

    孩子似是感受到了她温柔的抚爱和那满是疼惜的温暖,小小婴孩竟停止了哭泣乘乘沉睡在了母亲的怀抱中。

    戴郇翔望着这一幕心中疼痛难言,微微侧头热泪滚滚而落。那不断蕴染在被褥上的鲜血他懂!纵使身为男儿,他也清楚产后大出血意味着什么,何况现在的云诺还这般虚弱,怎么经受得起……

    只是这样冷酷的现实,却让他无法面对,这样真实的残忍欲将他的身体生生撕裂两半,一时之间,他只觉万念俱灰。

    他咬牙望向凝眸看向自己的云诺,望着她几分欢喜、几分悲悯、几分楚痛、几分哀求的双眸……望着她的盈盈眸光,他喉结滚动。

    “你们都出去。”

    觅尘正颤抖着双手在缝合好的伤处覆上药粉,听到戴郇翔冰冷的话语手一抖险些将药瓶脱手。扭头抹下了泪水,扶着床榻站起,正欲转身却感受到云诺望过来的目光。

    “尘……”

    觅尘擦了下泪水,笑着转身,俯身靠近云诺将她沾在额际的湿发拂开。

    “你要说的我都明白,孩子很健康,长大后一定跟她娘亲一般漂亮、勇敢……我定视如已出……好好陪陪宝宝和大哥,我等下再来看你。”

    见云诺笑着眨眼,觅尘赶忙转身再抑制不住蜂拥冲去眼眶的泪水,跌跌撞撞向帐帘走。止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大哥低头抚摸着云诺的面颊,动作是那般轻柔,从微颤的手指边滑过的亮光,那是男儿滚烫的泪水……

    最后望了眼淡淡笑着的云诺,那永远耀眼若火,眼媚如骄阳的面容此刻却宛若美丽的昙花,清丽脱俗的笑,恬淡满足的眼,是否一阵风过便会落花无痕……

    觅尘泪如雨下,一把挥开帐篷冲了出去。她一路飞奔,看不清方向,辨不明周身,直冲向滚滚洪流近处。

    归海莫烬见她帐中冲出,心中担忧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见觅尘冲到了江水边,吓得神色微变。纵身飞掠到了她的身后,正欲伸手却见她跪倒了江边,将满是鲜血的手摊在怔怔地望着。他叹息望着,眸中俱是心疼,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觅尘突然探身向前,似是想把手伸向奔涌的江水中。归海莫烬一惊,见她半个身子伸出江岸,生恐她不小心掉进去。忙蹲下抱住了她,觅尘疯狂地挣扎,眼泪混着酸涩滚滚而落。

    “尘儿!别这样!”

    归海莫烬紧紧钳固着怀中的觅尘,感受着她的颤抖,她的伤悲,感受着她清泪蕴透他的衣衫,他唯有轻声叹息。

    半响觅尘才抬起头,泪水凌乱,用尽全身力气扣住归海莫烬的双肩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归海莫烬薄唇微启,半响也不该如何安抚她,只用手轻抚她的脊背,轻声道:“哭吧。”

    觅尘盯着鲜红的双手,只觉透骨悲哀,低低抽泣,挣扎说着,一句句似是呓语,隐忍着痛彻心腑。

    “为什么会这样……咸阳困城时那般危险,她红衣怒马,冲杀厮搏,她保护着我,是那么勇敢。那样的日子都好好的,那么艰险都活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她不该这样!不该是这般消失……她是那般勇敢,那般火热,那般鲜亮的一个生命,就像太阳一样,永远那么高声的说笑怒骂,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脆弱,怎么可以……”

    “她说过,要做一辈子的知己,说过将来要比比谁的孙女更漂亮,说过要比比谁的白发更多……她说过等我回京定要促膝夜谈的……说过一定会等我回来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

    “那么多的血,触手滚烫,那血漫过衣衫,染透被褥,在床上四处蜿蜒,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带走她的生命,可我竟什么都不能做……大哥……她走了,大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孩子那么小,躺在她的怀中就不哭了。她都是妈妈了……做娘亲的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觅尘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心间的痛却一刻也不肯放松,随着思绪,伴着回忆一刀刀要将人撕裂,听着耳边汹涌的江水,觅尘银牙紧咬,唇间一片血色。这如猛兽般的洪水,夺取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天灾如斯,要她去恨谁!这般无情,又要哥哥将满腔的恨宣泄在何处……

    远远的传来一声嘶吼,长声悲鸣,震物天际,觅尘回头只见帐篷外士兵纷纷跪地,低垂颈项。这般情景……觅尘的身体一僵,泪水凝滞再也流不出半滴。她茫然地低头望着手上已经凝固干涸的血迹,只觉疼痛已经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量。

    抬头间,不知何时阴霾的天空又飘起了雨丝,冰冷的雨打在手上,觅尘眼前一片迷糊已分辨不清手上的到底是雨,还是血,只觉双手一丝湿热都没有,鲜红之色在眼前不断扩大,冷冷淌满了整片天地……

    眼前一黑,觅尘软倒在归海莫烬怀中,迷蒙中似乎又回到了初见,那个阳光明媚的季节,她如一道火冲入了自己的视线,那个红衣驽马飞冲而来的身影,她笑如骄阳,轻灵若风,望着她扬声笑道。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四章 悲戚

    红,红,还是红

    漫天的红色铺天盖席卷而来,眼前就只余下那一种颜色,胸口似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烧般刺疼。那一片红色更加模糊了起来,似江水旋转成一个黑洞,要将世间的一切吞没,那黑洞的中央却又浮动着数不清的幻想。

    那个红衣女子笑容如火,身影飘渺,黑发飘扬于空中飞舞。

    “我喜欢你。”

    她咯咯而笑,笑声爽朗,引人跟随。

    她远远地望着那抹红,跟着她欢笑,往前踏一大步,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个红衣女子,然而眼前一黑,只转眼,那个笑靥便湮没在了红色卷出的黑洞之中。

    “云诺,云诺……”

    她嘶吼着扑上,可那望不见底的黑洞却似猛兽的血口,里面黑漆漆什么都望不到。

    归海莫烬刚挥开帐帘进入帐篷便见觅尘伸出双手挥舞着,口中呼喊着,面容痛苦,显是梦魇着了。

    他眉头微蹙,闪身迈步塌前,紧紧握住了觅尘挥动的手。犹豫一下,终是怕她伤到自己,扣住她的双肩微摇唤着。

    “尘儿!醒醒。”

    觅尘身体微抖,半晌才茫然睁开眼睛自噩梦中惊醒,只觉周身冷汗涔涔,心脏似要冲破胸腔,她大口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归海莫烬将她拥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半晌觅尘才平静下来。晕倒前的一幕幕支离破碎冲入脑中,她微微摇头,举目四望。见身处在一个极为简陋的帐篷中,心知应该还是在江边,想来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

    “申时了,你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归海莫烬见觅尘蹙眉望向帐外,轻声道。

    觅尘回头迎上他关切的目光,泪水潸然而落,俯在他怀中,无声垂泪,湿了面颊,湿了他的衣襟。半晌才抽抽鼻子,抬头问道。

    “孩子呢?还好吗?”

    归海莫烬点头:“孩子很好,有泗城赶来的婢女和大夫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觅尘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泪痕,推开归海莫烬便欲下床。

    “我去看看哥哥。”

    归海莫烬薄唇微抿,终是轻声一叹,起身在塌前蹲下,将她的脚放在膝上,执起绣鞋给她一只只穿上。

    觅尘感念地望着他,想着大哥和方出世的孩子,眼中泪水聚涌。

    出了帐篷却见早有从泗州城赶来的士兵将这一方团团护守,不远处还停着几辆马车。几个身着官袍的人正聚在一座帐篷前小声说着话,面容拘谨。

    觅尘识得那座帐篷,迈步便向那处走去,步至帐外,却有士兵拦住了她。

    小兵识得她是方才为夫人接生的大夫,面有难色道:“戴大人不让人进去,先生还是……”

    觅尘脚步一顿,见那几个低声说话的官员也看了过来,面容紧张。她心中了然,冲那士兵挥挥手:“无妨,你让开吧,戴大人发火自有我担着。”

    小兵一愣,觅尘已是绕过他挥开帐帘步入了帐篷。帐中没有点灯,光线昏暗,觅尘刚进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入目地上凌乱。

    “滚出去。”

    觅尘尚未抬头一物当头飞来,伴随着戴郇翔压抑的嘶喝觅尘只觉心一抖,竟有些站立不稳。呼吸一滞那东西便险险擦过额头,砸落在地。觅尘只觉额际一痛,低头去看,正是他用来剪断脐带的小剪刀。

    一股楚痛涌上心尖,觅尘几乎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眼大哥,方才迈进帐中的勇气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了?”

    帐外传来归海莫烬低低的询问声,感觉他就在外面,觅尘赶忙开口:“我没事。”

    说罢慢慢走至小桌前燃上了蜡烛,灯影一亮,回头去望,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模糊了看到的身影。

    塌上的被褥已被换过,戴郇翔背对着帐门坐在塌上,弯着身抱着云诺,背影萧索,仿似坐定一般,淡影投在他身上,打在他曲着的背上,那身躯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

    觅尘心如刀绞,印象中哥哥的身子如松柏般英挺,背影如山,永远笔直的脊背,宽厚的肩膀。而现在,那个硬朗英气的大哥,是否再不得见,永远湮没在这暗淡的小小帐篷中……

    觅尘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走至榻前跪下。云诺的衣衫已被换过,依旧是一套红衣,鲜艳夺目,裙角的锦绣白莲层层盛开,映着她沉睡一般的面孔越发沉静。她的发被整整齐齐梳成了飞云髻,髻间插着一只蝴蝶青碧簪。

    觅尘望着她乌黑的发眼前朦胧不清。

    “尘儿,看,我梳着个飞云髻可好看?”

    “好看,真真好看,是不是大哥给嫂嫂梳的发?”

    “呀,死丫头又知道!”

    “哈哈,看你那一脸幸福样就能猜出,这样就满足了?这飞云髻好梳的很,改明儿我让青黛教哥哥梳挽月髻,小嫂子还不乐上天。”

    喉咙痛苦难言,觅尘将酸涩吞下,摇摇头望向戴郇翔,双唇微颤。

    “哥哥,带嫂嫂回泗州城吧。这里……这里是难民营,孩子太虚弱,容易感染上病。”

    觅尘的话传到耳边,戴郇翔恍若未闻,只轻轻动了下眼睑,将怀中云诺抱得更紧。

    觅尘见他这般,实在不忍心再劝,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步出了帐篷。

    归海莫烬负手站在帐篷外不远处,听到声音回头望了过去。目光移到她额头处,猝然拧紧了眉心,广袖一划,大步走向她,伸手扶上那处青紫。

    觅尘微微侧头避过摇了摇头,目光约过归海莫烬的肩膀见不远处的马车门被推开,萧忆闪身跳了下来。

    觅尘拉下归海莫烬的手,抬步便向马车走。

    “孩子在车上?”

    “恩。”归海莫烬点头,心知她放心不下孩子,便也跨不跟上。心中却是不悦,目光久久在觅尘额头那块青紫上徘徊。

    萧忆见两人过来,忙迎了上来,对觅尘轻轻一笑看向归海莫烬。敛衽一礼道:“方才江边多谢公子。”

    归海莫烬颔首,却不言语。

    觅尘望了他一眼,复又看向微显尴尬的萧忆,抬手道:“归海莫烬。萧忆,萧姑娘。”

    萧忆微微错愕,想起归海莫凌提起他这位四哥时的亲切和敬仰,竟微微红了双颊,在此看向归海莫烬抬手行了个江湖女子的拂袖抱拳礼:“久闻翰王爷英明,萧忆有礼了。”

    归海莫烬却是微微挑眉,双眸深沉盯着萧忆,眼底黝黑无垠,带着天生入骨的峻冷。萧忆被他盯着,莫名一阵寒意,正不解间,归海莫烬却是微微牵动唇角。

    “萧姑娘客气了。”

    “我进去看看孩子。”觅尘惦记孩子,绕过萧忆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中嫣如、紫源一左一右守护着软榻上的孩子,默默垂泪,见觅尘进来微微一愣。

    嫣如蹙眉怒道:“你是什么人,怎……”

    觅尘伸手触上脸颊,心知是睡着的时候归海莫烬给她覆上了面具,忙道:“嫣如,是我。”

    嫣如一愣,和紫源对望一眼。两人皆是云诺的贴身侍女,云诺出嫁她们亦跟随到了戴府,觅尘和云诺亲近,她们自是识得觅尘的声音,齐齐泪流而下。

    “郡主,我们小姐……”

    觅尘见她们泪流满面,眼眶一红忙道:“别吵到孩子,我看看。”

    说着上千跪在软榻前俯身抱起了孩子,见她呼吸虽是清浅却异常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垂泪抱紧孩子,只觉她是那般小,两只手便能托在掌中。本该躺在母亲怀中被捧在父母掌心的宝贝,可现在却永远享受不到母爱。

    想到云诺临去前的坚持,想到她伤痕累累的背,一时间只觉心痛难挡。云诺怕是抵死护着这孩子的,不然何以背伤成那般,腰上腹部却毫无伤痕……

    “宝宝,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她……她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成大姑娘。”

    嫣如和紫源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痛哭,而觅尘怀中的女婴竟似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动了下小嘴嘤咛一声。

    车外,觅尘刚进马车,萧忆就莫名觉得一阵紧张,正想回身跟着跨上马车,归海莫烬凌厉的双眸却扫了过来。

    “萧姑娘可是认识戴夫人?”

    萧忆一愣回道:“不认识。”

    归海莫烬轻挑眉梢:“姑娘舍身相救,侠义心肠,本王钦佩。”

    萧忆见归海莫烬目光微冷,似笑非笑,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王爷似乎话中有话。”

    归海莫烬却是清浅一笑:“姑娘多心了,姑娘数年前救了八弟一命,本王一直感念于心,今日就此谢过了。”

    萧忆见他抱拳行礼,方才面上的凛冽已经不见,心中惊异,忙回礼道。

    “萧忆不敢承王爷的谢,我也进去看看孩子。”

    说罢,回身便跨上了马车,感受到身后若有似无的打量,不免一阵心惊。暗道,难道那事这翰王爷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大师兄做事不该如此容易被人察觉才是。

    归海莫烬见她钻入马车关上了车门,刚一回身,却见戴郇翔抱着云诺从帐中走出。他微微一怔,见戴郇翔几个时辰竟似变了个人一般,纵使心如铁石,也不免一阵唏嘘。微微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马车,想到那日觅尘所言镶泪珠的事,莫名一阵心慌,紧紧握住了双拳。

    章宁见戴郇翔出来忙吩咐小兵将马车驶过去,戴郇翔抱着云诺上了车,一句话不说便死死关上了车门。章宁张口欲言,终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脱不出口。

    一行人回到泗州城早已是夜幕深沉,十几个大小官员站在郡守府外,火把映亮了整条街道,个个面有哀容,马车一到更是哭喊连天。

    戴郇翔抱着云诺对眼前的一切皆视若不见,跨步便进了府,直直进房便没有再出来。觅尘吩咐不让人去打搅他,可她自己却忧心忡忡守在房门不肯离开。

    归海莫烬言道戴郇翔性格坚毅,定不会做出什么失常的事,苦劝良久,觅尘这才离开了戴郇翔和云诺落住的小院。

    郡守府早准备好了一间婴儿房,一应细软都是新置,请了两个奶娘照顾着孩子。那孩子尚不满八个月,虽是发育极好却难免体弱,觅尘不放心一晚上都睡在婴儿房,一夜昏昏沉沉,醒来七八次。

    翌日天还未亮,觅尘便起身,给孩子检查过身体便将她交给了奶娘。匆匆赶到戴郇翔的住所,却见屋中还透着微光,门窗紧闭,窗户上映出模糊的影子竟和昨日她离开时没丝毫变化。

    觅尘叹息一声,走至门前,犹豫着抬手却又放下。半晌闭上一阵阵刺痛的双眸,抱着双臂在门前蹲下,只觉浑身发冷。

    章宁端着膳食进院,只见觅尘蹲在门前微微一愣。觅尘仍是一身男装,脸覆面具,昏暗的光线打在蜷缩的身上显得悲凉而单薄。

    章宁虽不知她的身份,可却知道昨日倘若不是她和那武艺极高的男人及时出现,后果会更糟。只是见她身为“男儿”却做这般女子的动作,颇有几分奇怪。

    快步走上轻声道:“先生早。”

    觅尘一惊,擦了两下眼泪,这才站了起来,看向章宁端着的膳食又看看身后紧闭的屋门,回头问道。

    “昨夜可是你守在这里?”

    章宁点头:“是。”

    “我……大人他昨夜可还好?屋里有什么动静吗?”

    章宁虽是不知道觅尘身份,可见她面上有浓浓的关怀,再加上夫人的两个贴身婢女对她极为恭敬,又将小婴孩交给她照看,他不敢怠慢,赶忙回道:“大人跟夫人说了一夜的话,别的……没别的动静了。”

    觅尘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你去吧。”

    她声音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章宁一愣,竟应了一声是,回身之际才恍然觉得不对,可却依旧迈步走出了小院。

    觅尘回头望望屋中,心知大哥现在定吃不下东西,更不愿见人,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门边。兀自站了良久,直到天光大亮,这才一步步跨出了小院。

    刚出院子就见不远处归海莫烬负手背对这边和一个身着绯袍冠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帐中廊下说着话。

    见那人官袍上所绣乃是二品锦鸡,觅尘心道必是豫州巡抚程渊,微微诧异。她正想迈步往连着的偏院走,却见归海莫烬转身望了过来,脚步一顿,但见他对程渊说了句什么挥挥手,程渊恭敬施礼退下。

    觅尘站定见他一步步走来,心中楚痛中隐隐涌上感激和幸福。眼眶微热,只觉这几日似是有流不尽的泪水,微微低头,再抬头归海莫烬已在身边。

    一早天空就飘着细雨,觅尘脸侧发丝微乱带着雨水的湿意,原本清亮的双眸蕴含血丝,却因为这几日的哭泣越发显得晶亮澄明,衬得面颊雪白,不见一丝血色。

    归海莫烬怜惜地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弯腰打横抱起她,跨步便向偏院走。觅尘轻轻将头靠在他胸前,只觉浓浓的疲倦袭来,闭上眼却又觉得异常清醒。

    归海莫烬踢开偏院厢房,抱着觅尘在床边坐下,见她目光呆呆看着烛火,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里屋,没一会儿一手端着铜盆,一手拿着一包布带装着的冰块进屋。

    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瓷瓶,扒开其中一个将药水滴入水中,待盆中面巾浸透,拧干给觅尘敷在脸上。归海莫烬随即坐在床边将她拉入怀中,感受到怀中的小身子微微颤抖,他眉头又蹙起了几分。

    觅尘任由他忙碌,任由他默默地给她敷脸,给她取下面具,给她往额头上抹药膏,用冰块给她敷眼,只是忍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执着去守候根本无法相守的人,那样的爱该有多无望,默默地守候。执念一份无望的爱,以前她觉得守着这样感情的人不是傻了,便是呆了,脑袋定是有问题,再不然就是智商不高,情商剩余。

    可现在真正爱了,有了爱到骨血的人,才知道倘若不能再相守,倘若没有了执念,便真是万念俱灰,一日也活不下去。想到大哥似是被抽空灵魂的样子,浑身不由颤抖了一下。

    感受到觅尘发抖,归海莫烬忙将她从腿上拉起紧紧抱住。却听她低低念着什么,仔细听却是。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他没有听懂,正低头间,却听觅尘又道。

    “哥哥,以后该怎么办……倘是女子尚可以悲戚落泪,他那般……不哭,是不是以后便也再不会笑了。”

    归海莫烬轻声一叹,低声安慰:“别瞎想了,你哥哥性情刚强,性格坚毅,定能熬过去的。何况他还有小女儿要抚养,总是心中有个寄托,会好过来的。”

    “会吗?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残酷,那么多事,在你不懂珍惜前便成了旧事。还有些人,在你还来不及用心前已成了旧人……现在想想,云诺带给我好多快乐,可我却……我好像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这里,好痛……”

    觅尘喃喃说着,右手使劲揪着心窝处的衣衫,眼前闪现着往日时光。神女宫郊外,云诺将自己送上马车,自己却深陷重围的样子清晰如昨。娶亲那日,她拉着她的衣袖,娇羞着轻道紧张,一切仿若眼前。可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

    归海莫烬默默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却听觅尘又道。

    “相守在一起的人不一定相爱,她和大哥相爱相守,又有了宝宝,那般幸福……是不是人太幸福便会遭天嫉,我们呢,倘若我不见了,你……”

    “尘儿!”归海莫烬猛然打断觅尘的话,手臂一紧将她狠狠挤入怀中。

    “你不会,不会不见!没有那个倘若,我不会允许那个倘若!”

    觅尘回抱着归海莫烬,感受到他的轻颤,轻轻道:“我要好好珍惜你,你也莫要伤我。”

    归海莫烬微微一咽抚摸着觅尘的发:“我不会,永远不会伤你。”

    觅尘听着他坚定的话语又淌落一行清泪。

    “王爷。”

    门外传来清浅的唤声,归海莫烬侧目拧眉。

    觅尘忙从他怀中挣出,胡乱抹掉泪水:“你去吧,我没事。哥哥这一不理事,别生出乱子来。”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满是心疼地抚上她的头,点头转身。

    “对了,我想看看泗州在案的河工笔录。”觅尘突然起身道。

    归海莫烬回头,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出去觅尘起身洗了下脸,取过被归海莫烬放在一旁的面具,坐在梳妆镜前,抹上药水戴在脸上。只是额头处被剪刀划破,微微翻起,天暗时还不明显,如今天光大亮极为显眼。

    她微微蹙眉,将头上布巾扯掉,取过梳篦细细梳好头发,分出一缕在额前,找了剪刀没几下便将那一缕头发剪成了斜斜的刘海。望着散落在梳妆台上的断发,只觉心头一阵烦乱,看着看着便楞起神来。

    归海莫烬出的房,程渊便迎了上来:“王爷,那些闹事的百姓臣已经一一审讯过来,并没有什么异常,都是附近村落的普通老百姓。”

    归海莫烬点头:“是谁散播的流言,可查到了?”

    “没有,那些百姓均说消息是兖城来的富商带来的。卑职查了今日进城的所有人,并没有他们所说的富商。”程渊蹙眉道。

    归海莫烬点头冷笑:“他们既然放火烧粮,又放出消息,意在将事情闹大,最好激起民变。定然是在这泗州城中潜伏蓄谋,全城秘密搜查,本王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

    程渊应是,归海莫烬又道:“筹粮的事怎么样了?”

    “前不久刚刚让那些富商捐过粮食,卑职软硬兼施,竟是无法从他们口中抽到再多的粮食,施粥只够半天。”

    归海莫烬沉吟片刻:“这样吧,你以巡抚的名义给他们写保证,这粮食算借的,待朝廷的赈灾粮一到如数归还,并且来年的税免他们两分。”

    “王爷,这税法令有明文规定,只圣上可减免,这……”

    “你只管去办,别的不必多虑。”

    “是。只是泗州城怕也筹不到多少粮食了,卑职私下查过,这泗州的大小粮商手头都已没多少粮了。这么难民,怕是全集在一处,也就三两天的光景。”程渊面有忧虑。

    归海莫烬蹙眉:“眼下只有先稳定住局势再图它法了,倘若再无粥可施,百姓激变,到时候闹出反叛,便不是几颗粮食能解决了的。如今北边正和北纥开战,南面和南翼关系越发紧张,这泗州可不能乱啊。你先去筹粮,尽早布施。”

    “曹村埽那边王爷可要去看看?”程渊点头,请示道。

    “本王稍后便去。另外你将在案的河工笔录送来,没别的事就下去吧。”归海莫烬蹙眉挥手。

    程渊施礼退下,归海莫烬却没有立刻回屋,反而向东面院脚走去。一个身影同时闪出,正是他的暗卫苍亦。

    “说。”

    “回王爷,萧姑娘一夜未曾离开房间半步。”

    归海莫烬眉头微皱:“在鸣鹰回来前盯紧她,你先下去吧。”

    “属下不明白,王爷何以怀疑萧姑娘。”

    “她出现的着实太过凑巧,许是本王多想了。不过,待染舞楼送来消息便知究竟,你下去吧,那萧忆武功不低,小心些。”

    苍亦单膝跪地行礼应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院中。归海莫烬转身,大步跨入屋中,看到觅尘却是一愣,眉头紧蹙。随即想起觅尘说过的,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女子很多短发,他眉头微展,眸中却满是不赞同,轻声一叹。

    “我得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别太担心你哥哥,他会没事的。河工笔录一会儿便有人送过来,你等等。”

    觅尘起身点头,将归海莫烬送出房,见他身影消失才回到房中。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小吏送来了河工笔录,整整一箱子。觅尘去看了看孩子,见她睡得香甜,便又回到了归海莫烬的房间。将那些笔录一本本翻出来细看,许是这两日哭得太多,眼睛生疼,她看一会便需闭目歇上一会,待大致翻了要找的记录已是正午时分。

    嫣如送来膳食,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去看过戴郇翔,却见门口放上了新的膳食。觅尘犹豫了半晌,隔着门唤了一声,屋中静悄悄没有一丝回应。

    觅尘心中实在担忧,伸手便想推门,却听戴郇翔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

    觅尘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大步便向府门走,唤来小兵牵了马,问清曹村埽的位置便策马冲出了城,直奔曹村埽而去。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五章 恸哭

    觅尘赶到曹村埽时已是半下午,发怒的江水拍打着两岸,冲击着江中乱石,河面不时机器数尺高的水花,浪花破碎后又在水面上生出一个个灰白色的漩涡。

    洪魔肆虐,狂澜万丈,高达数丈的巨石被淹没在滚滚洪涛中,从上游被卷进洪水种的人畜器物翻滚着,转眼就没了踪迹。

    曹村埽洪灾前是个小村镇,现在已俨然成为了一片沼泽,百姓能逃得早已逃去,洪洋中只有远处水花飞溅声,震动数里。

    觅尘骑在马上望着眼前汹涌的江水,江风卷得她袍衫飒飒,风大浪急,仿似远远站在江边,江水也会铺天盖地而来将自己淹没。

    她沿着江岸一直向决堤之处慢走,一面四下观望,心中疑惑更深。又行一段便见不远大队人马正搬运沙袋抢修堤坝,帐中高处大石上被江风吹得衣衫飞扬之人正是归海莫烬。

    觅尘策马驰近,归海莫烬已是看到了她,飞身下石,抢过马缰便飞驰而来。

    “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不安全。”

    他人尚未到近前,已是大声喝道。接着便夺过马缰带着她远离河岸。将她带至一处高地,面有不悦。觅尘远远望向堤坝,但见那些官兵此刻皆已脱去盔甲,满身泥水,脸上却神色肃穆。

    他们不停将沙袋投入江水中,可江水汹涌,决口面积极广,显然围堵起不到大的效果。沙土袋在江水中剧烈地颤动着,围堵之处不时可见尸体冲上沙袋,有的已经腐烂,臃肿。男子的、女子的、小孩的、觅尘一阵心惊。

    她见归海莫烬一直黑着脸,不免有些害怕,心知他是担心自己,低了头也不敢说话。

    “你来做什么?现在江水这般汹涌,谁知道会不会哪处又决了口,没事便在府里老实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归海莫烬见她委屈低头,心头有气,语出责备。

    觅尘听他说话倒是松了一口气,抬头道:“府里太闷,心里难受,倒不如找些事来做。我翻了现有的所有河工档案,觉得这次的决口甚为蹊跷。”归海莫烬挑眉。

    觅尘又道:“这洪水历来是有规律的,一次大的洪灾重现期大概在二十到四十年之间,就像鸿德九年,鸿德三十四年,德裕四年,德绍七年……离此最近的一次大洪灾是在五年前。”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该有这么大的决口?”归海莫烬若有所思道。

    觅尘点头:“黄河决口是因为它流经黄土高原,沿途携带了大量泥沙。这些泥沙被带到中下游的河道中,使得河道逐渐升高,以至于河床高出地面。所以人们只得在两岸修筑堤坝,而堤坝越修越高。在丰水期,这些高出地面的河道很容易出现险情,乃至决堤。每次决堤朝廷都会重新疏通河道,然后泥土再层层堆积。五年前颍州发生水灾,淹没数座城镇,良田不尽,我记得大哥曾提过,那次朝廷拨了不少赈灾银子下来,事后又拨了河工银子给工部,用于从颍州段到下游柳江一段的河道疏通和河堤加固。这泗州恰在此段之间。今年的暴雨确实多了些,可按道理说却依旧不该决堤面颊如此广。”

    随着觅尘的话,归海莫烬一时双眉紧蹙,目光阴沉。

    “你说的没错。”

    “还有,我查看过此处的地形图。从这泗州到江远一段,虽说不太明显,可这河道却确实是一个转弯,而且是由北向南的转弯。也就是说水流而来,北岸受到了冲力要更大一些,可现在为什么被冲破的堤口却在南岸。”

    归海莫烬目光落在北岸,猛然回身:“这事我会查,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让我担心。李远,送先生回去。”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小将领被归海莫烬唤来,忙领命应是。

    归海莫烬亲送觅尘上马,见她远远而去,这才回到堤坝,挥手示意正指挥修筑堤坝的程渊过来。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对岸是顾国丈的老家沐阳吧?”

    程渊一愣忙回道:“是,对岸那数千顷良田还是顾国丈的呢,离这里不远还有顾家的三代祖坟。修的庙宇,香火很旺。别说是这临近城郡的官员,不少读书人也爱去拜一拜,指着能攀上国丈爷,日后也好能求得功名。”

    归海莫烬听到这话眸光越发锐利冷寒,薄锐的唇角微挑,冷哼一声。待程渊看来之际,却是一笑,轻挑眉宇。

    “是么,是该好好拜一拜。”

    程渊莫名一颤,不解间归海莫烬已是跨步向堤岸走去,他也忙抹了一把汗快步跟上。

    觅尘回到泗州城时已是斜阳西垂,她进了府便直冲婴儿房。宝宝刚喂了奶,竟已能睁开眼睛,乌黑的双眸像两汪清潭,纯净明亮。转动间肖极了云诺,惹得觅尘又是一阵落泪。

    觅尘跟孩子说了会儿话,新生儿容易疲累,没一会便又沉沉睡去。觅尘这才回了屋,跨步又去看戴郇翔。章宁守在院外,觅尘询问了几句。

    戴郇翔下午的时候打开门,放在门外的吃食也被他一脚踢得粉碎,接着便吩咐下人送了口冰镇的棺木进去,之后便再没了反应。要不是偶尔能听到屋中传出说话声,他们都要不计后果的冲进去了。

    觅尘想进去看看,可自己心头也是乱糟糟,一回到这府中便心如刀绞,又谈何去开解他人。只道,待明日大哥再不出来,就得想想法子了。

    觅尘再次回到偏院却见萧忆刚从婴儿房出来,见到自己脚步一顿,随即笑道。

    “尘儿。”

    觅尘快步上前,拉了她的手感念道:“昨日谢谢你,上次在宫中你给我那面具可帮了些忙。这次要不是你,兴许嫂嫂……我替我大哥,替孩子谢谢你。”

    说着俯身便是一个大礼,萧忆一愣,忙伸手扶起她,面有异色摇头道:“你可别这样,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莫要如此,不然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次在宫中,我记得你说要北上的,可见到莫凌了?”

    “我……我那日听了尘儿的劝,本事想去边关找他的,可后来无意见得知南边水灾有人要烧毁赈灾粮食。我本事想早些提醒官兵的,可待我从北边赶来已经晚了一步。于是我便一路南下到了这泗州城,刚巧在城外见令嫂落水。”萧忆微微蹙眉说道。

    觅尘不想是这么回事,一愣便急急问道:“你可知那纵火烧粮之人是谁?”

    “这……这我不知道。当时天黑,我是偷听到一伙人的交谈才知晓的,并不曾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了,刚才听嫣如姑娘说孩子好像有些发热,尘儿快进去看看吧。”

    觅尘本还想问问她是在哪处碰到那伙人的,现在一听宝宝发热哪里还顾得上,惊呼一声忙转身跑进了屋。

    萧忆紧张的神情微微一松,眉头蹙起,低头喃喃道。

    “尘儿,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归海莫烬从堤坝回府已是月满院落,他刚进屋就觉不对。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又为何做梁上君子,何不现身一见。”

    话语刚落,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飞跃而下,却是嘻嘻而笑:“王爷真厉害,外面的大哥可就不行了,小六进了屋他都没发现。”

    归海莫烬见识染舞楼的少年小六,面上冷然消散,轻轻摇头:“轻功倒是比上次见你时有了些长进。”

    小六听他夸奖,眉开眼笑,凑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银管交给归海莫烬:“叶大哥不让我来,央了大嫂求情才出来的。嘿嘿,王爷的伤可好了?”

    归海莫烬微微一笑,从管中取出纸条打开就着火光看过,面无表情便将那纸条烧了个干干净净。回头挑眉:“这都几个月了,自是好全了。你小子不好好练功,竟想着玩闹,看来叶染管教的还是不严,心性没扼住。”

    小六见归海莫烬眸有笑意,话语也是难得的调侃之意,一时竟怔住,半晌才哇的一叫:“是王爷吧?真是王爷?小六莫不是认错人了?”

    归海莫烬见他表情夸张,微微收了笑意:“回去跟叶染说,让他带着你们楼主夫人到京城等着,本王补他一桌喜酒。”

    小六又是一愣,啊地叫了一声:“王爷补得什么喜酒?王爷娶了清尘郡主了?”

    说罢见归海莫烬面有笑意,小刘嘟囔一声:“怪不得和颜悦色,原是新婚燕尔,王爷也不免俗呢。不过也太心急了吧。”

    归海莫烬瞪他一眼,一脚踢上他的右腿:“兔崽子。”

    小六嘻嘻一笑,打开房门便闪了出去:“王爷的话一定带到,小六磨破嘴皮也要叶大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