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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第37部分阅读

      江南岸 作者:肉书屋

    ”

    这里说的竭尽所能,也就是怎么用心忽悠了,刘文回去后,就将那份卷宗了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是心惊,不是惊讶其中描写战争的场面,也不是郑定辉的手段,他就算没有经验,也知道,军队中要的是一个雷厉风行,手软了反而坏事,令他惊讶的,是这份卷宗的细致。

    整个杀俘的过程,郑定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个卷宗中都有详细的描写,甚至第一个杀俘人脸上的表情,都做了描述,这养的卷宗,在现代不稀奇,因为有各种监控设备,可在这古代,那就只有靠人力。

    当然,李思安是绝对有充足的人力物力的,可是,郑定辉值得他这么用心?或者说,不仅是郑定辉,所有一定级别的将领,都有这样的待遇?如果是前者,那么为什么?是忌惮郑定辉还是想培养他?

    若是前者,那么这个卷宗又为什么会让他看到?他可不相信李思安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后者……

    刘文的身上不由得开始冒冷汗。

    看中了一个年轻人的潜力,所以培养,然后多加关注,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郑定辉,说到底还是个宗室,就算是隔了十多辈的,也总是得到了承认的,上了玉碟的宗室。

    大珠朝的历史上有出息的宗室有没有?有,但大多是在书画上,少有的,在朝中有作为的,也是极特殊的情况,而在边关武将中取得成绩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普通的武将在边关守久了,朝中还要忌惮,更何况是宗室了。

    而郑定辉这情况又算是什么?联想到那个小太子现在还不能正名,他的汗更多了,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起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他的心一跳,然后就听到七娘的声音:“大爷,可要茶?”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茶杯:“进来吧。”

    七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刘文起身接过:“辛苦你了。”

    “大爷客气。”

    七娘说着,又去查看火盆,衡州是不怎么冷的,但这几天也有些凉意,刘文又是个怕冷的,所以屋中还是升了火,她看盆中的碳烧的差不多了,就又添了几块,又问刘文是否要点心,刘文摇摇头:“罢了,天时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也不值什么,做两个小蒸糕,很快的,大爷要吃,我现在就去做。”她说着,就退了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就端了个两个盘子,一个是干果,另一个就是四片蒸糕,这种蒸糕有些发黑,但卖相却是酥软的,上面还夹着葡萄干和梅子干,看起来很像是现代的黑森林蛋糕,而口感上也有点类似。

    她将盘子端上,又帮刘文倒了一杯茶:“也是时间晚了,怕积食,否则是要再配着杏仁茶的。”

    “这样也就罢了,哪用得了那么啰嗦?”刘文洗了手,拿了一个蒸糕放在嘴中,微甜的感觉,果然很令人放松,一口之后,他又咬了一口,“就算是这,也多吃了。”

    “哪里就多了,二爷当初在的时候,可要比这讲究多了。”在一起时间长了,又经历了那些事,七娘再和他们兄弟说话,当然也就自然了很多,“这二爷一不在,大爷您在各方面都马虎了下来,将来二爷回来了,可是要怨我的。”

    刘文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噗的一下就都喷了出来。

    “大爷怎么了?”

    七娘连忙拿手绢帮他擦,刘文半天说不出话。

    七娘说错了吗?没有。郑定辉在的时候,他因为有人压迫,有人□,自然要求也就多点,条件也就高点,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当初条件好环境好,而现在,先不说环境条件如何,他身边就一个门房,一个七娘,他压迫哪一个?

    七娘没错,可是,为什么他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大爷?大爷?”

    见他不说话,七娘还以为他发了什么急病,着忙的就要去掐他的人中,他连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七娘也是个有眼色的,犹豫了一下就道:“可是七娘说错话了?”

    “没有,不过想到一些公事。”

    虽然觉得这像敷衍,但七娘想自己方才的话,好像也没错,因此就信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大爷不要怪我多嘴,这公事虽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身体,虽说现在二爷出息了,可家中的顶梁柱,还是大爷您的。三爷小姐对您的依靠就不说了,就是二爷……其实二爷最依靠您了,也最倾慕您了,就说这蒸糕,其实还是我跟二爷学的呢……”

    有了先前的经验,刘文这次的控制力好了很多,但嘴角还是抽了起来,不想再听七娘絮叨郑定辉,他咳嗽了一声:“这过年也没回去,想灿儿了吧。”

    七娘脸上一黯,随即笑了笑:“想当然是想的,不过她跟着三爷小姐,只会有出息,而且在那边,我也放心……大爷,这二爷在前线,可有什么消息吗?我听外面人都说,这次打了胜仗,这、这可是要稳下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也是,二爷这一段都没有来信了。”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说完这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又道,“二爷没来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二爷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这次打了胜仗吗?那一定是二爷去打仗了,现在不打了,这信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大爷你也不要太挂念了……”

    她慌忙的补救着,没有发现刘文带笑的面容下,已经很有点抽搐了,什么叫太挂念了?他一点也不挂念!他桌上正放着有关那小子的卷宗,现在还要想办法给那小子擦屁股呢!

    “二爷……”

    七娘还要说什么,刘文道:“他没事,我知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七娘暗暗的松了口气:“那大爷也不要太累着了。”

    七娘说完,就出去了,刘文回头,看着那个卷宗,眼角又抽了抽。

    两日后,一封深具现代某种主义特色的章程就出现在了李思安的案头,洋洋洒洒两万字,围绕着杀俘展开了种种论证联想,那是旁征博引引古论今,从正反两反面对杀俘展开了一定意义上的讨论,但看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郑定辉这次杀俘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思安看过之后笑了起来,嘴上没说,心中却道:“这刘大郎看起来为官不久,却也是深谙其中之道了,以他的经历来说,倒也算是有天赋的了。”

    他哪里知道刘大郎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论文,那是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明确的事情模糊化的,像太阳是圆的这种事情,一经事情都能分析的方圆不清,更何况杀俘这种本来就有争议的事情了。

    当然,这样的章程是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手的,可这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事情,现在有了这个章程,自然是更具有争议性,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争议,也就代表了拖延,而任何事情一拖延……那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为了不进一步激化这个矛盾,关于对郑定辉的奖赏也没有提上议程,只是在七日后,刘文等一干官员也跟着最后一批北征军向北而去,对外宣称的,则是劳军。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郑定辉他们当初是一路驻扎,一路休整赶向北方的,而这最后一批,就和第一批不一样了,虽然该休息的时候还是会休息,却不会长时间的停留,这种连日赶路,开始的时候还好,慢慢的,各种状况就出来了。

    军队本身的问题不说,只是路况就让人头疼,此时虽已过了元宵节,却还没有出正月,柳江南岸这边的天虽说不上寒冷,可不时的也会飘个雨夹雪,而越往北,这种情况也就越多,慢慢的地上开始结冰,树上开始有雪,等到了最后,有的地方,车子都无法坐,只有骑马或下地走。

    这种情况,那些当兵的也就罢了,不管过去是怎样的少爷兵,总算还是锻炼过的,就苦了像刘文这样的文人,他们这一行,有去宣旨的宦官,有去做主使者的天使,当然也有像刘文这样,说是去劳军,其实是工部的官员,不过不管是做什么的,那小身板都差不多,领军将领对他们也是照顾的,能让士兵推的地方就推了,推不了的也尽量让他们骑马,可有的地方实在是连马都不能骑,那也就只有让他们走了。

    这一路,着实走的几人怨声载道,他们中除了刘文,本来都是削尖了脑袋进来的,只想着这会是一个大大的优差——对戎族的首场胜利,不说这次劳军能分得多少油水,只是青史留名这一点就足够文官们疯狂了。所以刚上路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兴致高昂,踌躇满志,慢慢走走,一个个也不免灰心丧气,还有的想,这劳军的事有什么好急的,再等一两个月,柳江的冰化了再去不就好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几人慢慢的熟了,再加上总算是共同经历过磨难的,关系倒好了起来,走到后来,几人一起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赶路的时候,倒还真有些患难情深的感觉了。

    “刘大人,咱家说起来也是在北方长大的,但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这雪,怎么下的比北方的还大呢?”刘永走在刘文的身边,气喘吁吁的道,他从小就在安平帝身边服侍,虽然身份卑贱,却也是养尊处优的了,只是随着安平帝驾崩,他的位置也尴尬了起来,虽说他还能服侍小太子,可太子迟迟不登基,他作为一个历经了两个皇帝的老人,也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因此也就没忙着向太子太后表忠心,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他知道刘家兄弟是得李思安看重的,因此也就故意结好,而刘文也是一个会处事的,再加上他是真对宦官没什么厌恶,虽说这种人是不男不女,可说到底也还是个人,他当宦官若是为了生活,那是值得同情的,若是想要攀爬,那也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就和现在的人妖、伪娘、某哥、某姑娘一样,虽说偏离了主流,但人家愿意那么过,在他没有做出什么无耻卑鄙的事情之前,也没什么好看不起的。

    再退一万步来说,这种为了生活能狠心割自己一刀的,就算心理阴暗,那也是东方不败似的人物啊。他这种平等的心态,刘永自然能感受的到,也就更愿意和他交结。

    刘文知道,这应该是这个世界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以后说不定要冷个几十年呢,只是这问题要解释起来有些太复杂,因此也只有说不知,旁边礼部的钱亚友道:“恐怕北方下的更大,这其实是上天示警,只可惜我们去年没能注意。刘大人,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还好,只是我格外怕冷。”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他其实觉得自己有发烧的症状了,只是这眼看就要驻扎了,也没必要再特意提出来。

    “那刘大人可要注意了,咱们现在在路上,有个什么,可真不好办。”

    钱亚友又道,他先前和刘文并不熟悉,这些天相处下来,却觉得这是个妙人,虽然出身普通,可深具士大夫的风流特质,而且和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也是很愿意和他结交,其实除了他,这一队六七个文人,除了那工部的林成和刘文有些面和心不合外,其他人倒都和刘文发展出了不错的交情,因此当第二天刘文有气无力的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的时候,众人都表示了关心,还商量着是不是暂时停下,等刘文病好了再走。

    “其实刘大人可以先自己留下,等过几天病好了,路也好走了,再走不迟。”林成笑道,“咱们可以请石大人分一队兵马在这里,毕竟这劳军的事,也不好耽搁,将士们拼死在前线杀敌,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

    他说着,又向南方拱了拱手,其他人皱了下眉,这劳军的事当然不好拖延,可是晚上几天,那些将士们也不可能就为此造反了,就算心中有怨言的,等奖赏发下去,那些怨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林成这么说,除了想把刘文单独留下来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想将他从这次劳军的名单中踢出去。同行是冤家这现象在那里都有,只是林成的这个吃相也有点太难看了,当下几人心中都有些不快,只是林成把这么个帽子压下来,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刘文笑了笑:“林大人说的是,只是劳军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下虽然身有不适,也是不敢耽搁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恩典,太子仁厚,李相提拔,林大人放心,文,就算是拼死,也会走到前线的!”

    刘文说着,也拱了拱手,林成面色发黑,却也只能说些刘文一心为国,真是表率之类的话。

    “安之,你真的没事吧,若实在不妥,我想办法耽搁几天。”众人走后,刘永特意留下来道,说着,冷笑了一下,“我就不信,那林成还敢撇下我先走。”

    这里说的耽搁,恐怕也是装病了,刘文心说这太监,平时也不怎么显,这真有了事,不管其中有多少杂质,倒也是个有心的了,却是个可交的,因此就笑了笑:“刘兄放心,只是稍稍有些不适罢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快不过一天,慢也不过两三天,我也还撑得住。”

    听他叫自己刘兄,刘永很是激动,这称呼倒不是没有人叫过他,只是刘文叫的这么随意,倒显得是真的了,他握了一下刘文的手,摇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他走后,刘文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有些囧,他这,不会惹出什么误会吧,因为有郑定辉那个先例在,他现在对这种事倒有些过分敏感了。

    之后的两天,他的身体好好坏坏,坚持了下来,但也几乎快趴下了,这次,那林成倒没跳出找事,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真受了刘文的传染,他在第二天就也病了,而且病的比刘文还厉害,最后的一段路,几乎就是晕过来的,在这种状况下,他就算对刘文有满心的怨恨,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驻扎地,自然就有人早早的出来迎接,那将领本满心欢喜的在那里等着,一见这两个病号也顾不上客套了,立刻安排人手将他们送到营地里,然后就一边派人去给后方做通知,而此时郑定辉正在练枪,一边练,一边想刘文。

    “大哥应该已经见到我新寄过去的信了吧,不知道见到后,会不会生气。”

    郑定辉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中的枪刺出去,因为已经练得非常熟练了,所以就算现在分神了,枪头还是不偏不倚的扎到了固定的位置上。

    “报——”他正练着,突然有亲兵过来道,“第六军第三营第二队队长周场报道,说有重要情报要向将军汇报。”

    “周场?”郑定辉挑了下眉,这第六军就是周琳的军队,而这个周场也是他的一个拐弯亲戚,在他的亲兵队里任队长,“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周场就跑了过来,他表情看起来严肃,但嘴角却带着笑意,郑定辉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不会有什么重要情况,当下就笑骂道:“你不在前面跟着你们家将军等着领赏,跑我这里做什么?”

    “报告,我家将军有一句话要我带给您!”

    “什么话?”

    “我家将军说,要您先给一百两银子才能说。”

    “滚蛋!”

    “我家将军说了,您要不给,一定会后悔,这事……和您天天给他写信的有关,我家将军说了,您要没有,可以先欠着,但要打借条。”

    郑定辉看着他,他现在人也杀过仗也打过兵也领过,这么一沉下脸,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周场一时间也有点胆怯。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家将军说……”他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想到周琳的嘱托,也不敢真说出来,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开始出汗了,“郑将军,您、您别难为我……”

    郑定辉盯着他,突然一泄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周场还有点犹豫,他一瞪眼:“我给你打欠条。”

    “您大哥来了!”

    周场立刻道,郑定辉一愣:“什么?”

    “您、您大哥来了,我家将军就是这么说的……”

    郑定辉盯着他,然后突然转过身,拔腿就向外面跑去,他一口气跑到接待处,随便抓了个人问明方向,然后冲到暂时安置刘文的房间里,一进去,就看到刘永正拿着手绢帮刘文擦脸。

    第 137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现代电视电影里,太监大多都是面色苍白,阴阳怪气,有的还要扭着小腰,翘着兰花指,吐着血腥的口红,一说话,那就如同风中凌乱似的颤颤悠悠,脸上涂的粉如下雪似的往下落……这种形象不能说完全不对,但显然是不可能全对的,要知道太监服侍的不是皇帝皇后,也要是贵妃王爷之类的贵人,这些人就算是有那种心理变态审美趣味和大众不一样的,也不可能从上到下几百口都这么与众不同,更何况,这种偏僻的爱好,就算是有了,也要藏着遮着,坦白在公众面前的可能性——哪怕大家都知道了,也是绝对要看透不说透的。

    所以,就算真的有那种爱好,也不可能把那种形象的人天天放在身边的,更何况,安平帝就算是抽,审美观还是正常的,这刘永虽然不能说长的多么貌美或英俊,但也斯文秀气,而且在后宫中威风了十多年,自身也有一种气度,不过因为身体上毕竟少了一件关键的东西,眉宇中也总是有着一点女气,此时一脸关切的坐在床头为刘文擦脸,那看上去,就像是妻子在照顾生病的丈夫。

    一个是儒雅风流,一个是文雅含蓄,若是让旁人来看,这画面当然是和谐美丽的,可落到郑定辉眼里,那不啻为一个穿心箭,银光闪过,差点将他当吸血鬼似的气化了。

    他一个愣神,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停留在脑中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这是刘大郎故意摆出来气他的,就和他故意几个月没有去信一样;另一个则是,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刘大郎就又给他发展出了一个情敌!

    前者令他喜悦,后者令他气愤,一喜一忧中,郑定辉还真不是一般的纠结,不过再纠结,现在也不能露出来,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快走两步:“大哥!”

    刘文现在正烧的糊里糊涂的,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是他,冷哼了一声,又闭上了,这一声轻飘飘,冷冰冰,郑定辉却仿佛喝了一碗老参汤,从头暖到了脚,舒服的打了个哆嗦。

    “大哥!”他又叫了一声,快步来到床边,位置好巧不巧,就把刘永隔了开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刘文微皱了一下眉,刘永道:“郑将军不必太过挂心,安之只是劳累再遇上风寒,刚才军中郎中已来看过,只要好生休养两日,就无大碍的。”

    刘永细声细气,话语中带着宽慰,但听在郑定辉耳里更是酸涩——安之、安之,他们两个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拱了拱手:“真是多谢,刘大人劳心了。”

    刘永一笑,继续细声细气

    的说:“我这一路来,很受安之照顾,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着,又看了刘文一眼,这一眼对他来说,是带了几分关心和感慨,落在郑定辉眼中,那自然又是不一样了,他点点头道:“刘大人一路也辛苦了,大哥这里,有我照顾,刘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刘永也不是个身体强壮的,虽然因为从小就侍奉人,得到了锻炼,但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了,这么一路走来,他也真是劳累的了,听郑定辉这么说,就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就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郑定辉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给刘文擦脸,顿时,他心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心想他刚才才给刘安之擦过,怎么现在就又有汗了?

    因为刘文有洁癖,郑定辉也跟着养了一些小习惯,比如早晚一定刷牙,比如随身带着手帕汗巾之类的,此时他就正拿着带的汗巾给刘文擦了又擦,刘文迷迷糊糊,也知道身边换了人,但他现在也没那力气去管,因此就没有动,哪知道郑定辉却在那里擦了又擦,没完没了了,虽然他动作轻柔,但那么一点地方被他来回的折腾也不舒服。

    “你有完没完!”

    郑定辉一惊,手一抖,汗巾就落了下来:“大哥,我、我……”

    “看你那点出息!”

    他说完,就又闭上了眼,没过一会儿,就感觉一个东西趴在了自己的颈旁,肩膀微微的有些受力,但并不觉得沉重,他睁开眼,就看到郑定辉支着自己的身体,只把头靠在自己的右边。

    “大哥又骂我了。”郑定辉有些抱怨的说,“不过我却很高兴能听到大哥骂我。”

    刘文本要说什么,听到这一句,顿时被雷住了,而此时被雷飞的还有刚来到门边,还没有走进门来的周琳。知道朝廷的使者来了,周琳虽然竭力想装着淡定,但到底有些心动,所以就一直派人打听着前面的消息,在知道刘文也来了后,他心思一动,就让周场去勒索了郑定辉,后来周场回来禀告说勒索成功,他在心满意足的同时,也就搜刮了一些军中的好吃食,慢悠悠的往这边来了。

    郑定辉的大哥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来打声招呼的,在来的同时,他还想着这郑定辉是这个样,这把他一手教出来的刘文更威严、更严肃,估计,也就和自家父亲那样似的。

    想到自己的老爹,他还有些怯怯的,可也不能不来,就想着来这里露一下面,然后就早早告辞,哪知道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这么一句,顿时教下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那里。

    他手扶着墙,脑

    袋有些发蒙,就在这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你先起来。”

    “我不。”

    “起来!”

    一阵窸窣声,周琳探过头,就看到郑定辉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听他道:“大哥对不起,我一时兴奋,就忘了大哥还病着,大哥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煮粥。”

    周琳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缩回了头,刚想着要怎么掩饰过去,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周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过头,就见一个小兵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明显放着汤药,他张开嘴,还没出声,就听那小兵又道:“郑将军!”

    原来郑定辉已经走出来了,他也不去看周琳,只是道:“这是郎中开的药吗?”

    “啊,是的。”

    “给我吧。”

    他说着,就接了过去,那小兵觉得此时情况不对,本能的就想离开,听他这么一说,当然没有二话,郑定辉拿了托盘,这才看向周琳:“你这是,来看我大哥的?”

    周琳点点头,郑定辉又道:“那你进来吧。”

    他说着,向门里走去,周琳抱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心中很是忐忑,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吧,但的确是偷听了,而且还听到点不是那么该听的,最重要的是,还被抓住了!这郑定辉现在虽然面上不露,但心中不定是怎么想的,接下来,他说不定很有一些苦头要吃。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郑定辉在那里介绍他:“大哥,这是周琳,和我一样,都是军中校官,听说你来了,就特地赶了过来,知道你病了,还带了些东西。”

    刘文抬了抬身:“有劳周将军了。”

    周琳连称不敢,又说自己和郑定辉交好,又说自己最佩服的就是郑定辉了,他知道郑定辉最看重刘文,所以就变了法的夸他,直到郑定辉端着药上来让刘文喝,这才暂时停下。

    不过他的嘴是停了,眼睛却更忙了,他假装看郑定辉,眼角的余光却将刘文扫了个遍,第一个感觉是,这和自己的老爹没半点像的,第二个感觉则是……这刘大哥,怪俊俏的啊。

    因为发热,刘文的面颊有些发潮红,眼中带着几分水光,眉头微微的蹙着,周琳看第一眼还不觉得,越看就觉得这刘文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再看到他低头喝药的嘴角,他不自觉地就吞了口口水。

    这一口口水吞下,他自己就惊住了,连忙掉转目光,心说就算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也不能这么看郑定辉的大哥啊。

    他没有发现,他这目光一调离,刘文就抬起了头,

    很是冰冷的看了郑定辉一眼,而郑定辉则只是温和的笑笑,那笑中,很带了一些宠溺——刘文再次被雷飞了。

    “大哥我先去煮粥,让周琳先在这里陪着你,周琳,你帮我在这里陪一下大哥。”

    周琳连忙点头,应了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煮粥,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郑定辉自己去、去煮粥……?他这样想着,郑定辉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托盘回来,托盘上有一个小砂锅,还有一小碟木耳,一小碟藕片。

    他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刘文的床边,把这些东西放过去,然后掀开锅盖,这一掀开,就传来一阵香气,他拿了勺子,盛了两勺在小碗里,送到刘文嘴边:“灶上已经开始煮了,若是再现煮,时间来不及,好在也是小锅炖的,我就盛出来,加了一些鸡丝、干贝大火炖了炖,味道不怎么好,大哥先凑合着吃了,我一会儿再重新给大哥弄别的。”

    刘文暗暗的刮了他一眼,嘴中则道:“这也就罢了,还麻烦什么。”

    郑定辉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会给他一个那种温和的、宠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嗯,要说啥米捏要说啥米捏,好像也没啥米……囧

    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文来了,郑定辉更忙了,他原本带兵训练,每天休息的时间就不到四个时辰,现在刘文一来,直线压缩到了三个时辰。

    军中不比别的地方,若是在京城或衡州,说是亲戚来了,不管是接到自己家中,或是出来陪着,都没有事,但是在这里,刘文不能乱住,郑定辉也不可能跑过来,所以,军中经常见到,郑定辉一大早跑来给刘文煮粥,中午又过来炒菜,等到晚上,还帮着来处理杂物,那殷勤的……不说旁人了,就是刘永见了都暗暗想,这位郑爵爷,倒是一位做内官的好苗子。

    而这落都旁人眼中,自然是稀奇里透着古怪,古怪中带着惊骇,特别是郑定辉的手下,这半年来,郑定辉在他们的印象中,那就是沉默的、坚韧的、严肃的,再夸张一点,还有睿智或运筹帷幄。

    虽然这些词他们不见得知道,可是郑定辉为他们带来的胜利却给他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郑定辉说的那些话,更令他们骄傲,虽然他们杀俘了,虽然这一次朝廷发下的奖赏也许没有他们的,但是他们每一个都会把头抬得高高的,脊背挺的直直的。

    一点银子,几口好吃食算什么?他们保家卫国,维护了身后家人的平安这是何等的英雄!他们是第一批踏过了柳江北岸的军队,他们是大珠朝第一批敢给戎族人杀伤性打击的军队!就像他们的郑将军说的,不说他们这作为是一定要名留青史的,就算是不为别人所知,这辈子,也没有枉当男人!

    他们每次看向郑定辉的背影的时候,那都是带着骄傲和信仰的,可是现在这背影在做什么?熬粥?处理杂物?这、这不是婆娘要做的事吗?

    反差太大,郑定辉的手下一时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就是有一点,茫然。

    “小福,你说,这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化方扬捶着自己的腿道,那次战斗他从左肩到右腹都被划了个长口,还断了一根骨头,差点没救回来,现在虽然养的凑合了,但还是手脚无力,骨头也有点发疼,因此也很少外出,不过他人虽然不出来,小道消息却没少听,这次就趁着王小福来问了起来,“将军真和外面他们传的那样、那样……”

    王小福啊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化方扬急道:“到底是不是啊?”

    “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

    “那应该……”

    化方扬瞪着他:“你故意的是吧!”

    王小福也恼了,跳起来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啊!”

    “那这么说,是真

    的了?”

    王小福耷拉着脑袋不出声,化方扬迷茫的囔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将军、将军怎么会这样啊,将军……”

    他还要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然后就听到一人道:“快快快,郑将军被罚跪了,好像是要被用家法,大家快去啊,看看能不能劝下来!”

    王小福抬起了头,化方扬也不迷茫了,一愣之下王小福就要往后面走,却被后者一把拉住:“带我一起去!”

    “你……唉,好吧好吧。”虽然实在不想要他这个累赘,可也真不能将他撇下,王小福只有扶着他,然后一起向外走,他们来到外面这才发现,很多人都被惊动了,是不是他们军的人都在往接待处那边跑,他们军的还好,面上都还带着些忧虑,其他地方的,那简直就像是在看大戏。

    等他们来到接待处的时候,那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他们也找不到好位置,就只看到一个人,好像跪在二楼的一个地方,那样子,应该是他们将军。

    “是将军吗?是郑将军吗?”

    “应该吧,看身影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了什么家法?”

    “哎呀,你不知道吗?郑将军的大哥来了!”

    “这倒听说了,可是,这和家法有什么关系?郑将军往日总呆在军中,也没听说犯了什么事啊,怎么就惹出了家法?”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杀了那些戎族的狗的事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郑定辉军中的,王小福和化方扬向前挤了挤,果然就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化方扬是个性急的,立刻就道:“就因为杀了那些戎族人就要动家法吗?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那是郑将军的大哥,这长兄如父,他要教训咱们将军,老元帅都不见得能拦得住!”

    他这话刚一落,那边就有人说沈老将军到了,王化两人看过去,果然就见人群在那边让出了道,沈寒城带着自己的亲兵过来了,他这一来,下面更加热闹了,有的说沈将军来了,郑定辉就有救了,还有的则认为难说,认为刘文是个文官,这文官大多是胆小怕事的,郑定辉犯下这种事,结果还真不好说。

    就在他们的议论中,沈寒城已经上了楼,刘文的门本来是关着的,他来了,自然不能再关着,当下就开了,刘文迎了出来:“真是惶恐惶恐,竟然惊扰了沈将军,其实只是一些家事。”

    沈寒城看了一眼跪在那边的郑定辉,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下面围着的人,心说你这家事也闹得太声势浩大一些,到底还是小家子出身,就算是风度礼仪都不缺,到底是不知道顾全颜面,先前那么指使人也就罢了,现在还闹出这么一出,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他到底和郑定辉相处的时间更久些,心中也就更偏向他一些。早先郑定辉忙先忙后的事他也听了,但弟弟侍奉哥哥,说到哪里都算是应当,因此就算有不满,也不好出面,而今天这家法则闹的有些太大了。

    他到底是官场上历练下来的,就算心中不满,面上还是带着笑,当下也拱了拱手:“刘大人客气,只是不知……郑将军犯了什么事?说起来,我也是他的上峰,他若有错,也是我管教不力。”

    刘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副想说又为难的张了几次嘴,最后道:“你自己说!”

    郑定辉本来是跪在刘文的门前的,听了这话,抬起头:“回将军,属下犯了不忠不孝之罪。”

    沈寒城大惊:“这如何说起?”

    这次不等郑定辉自己说,刘文已大声道:“沈将军可能不知,我刘家的家法是谨言慎思的。戎族欺压我大珠百年,我大珠人都与戎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戎族南来,使我等痛失上京,致使陛下以身殉国,我大珠与戎族的仇恨更是深似海!主辱臣死,主死,臣、臣……”

    说到这里,的声音又点哽咽,停了一下才道:“此次杀俘,从公说,是少少的为国为民出了一口恶气,从私说,也是报了流离失所之恨。但是此事,自有朝廷决议,上峰下令,他一个小小的校官就敢私自行事,这从大的方面说,是专横独断,从小的方面说,也是违了家规!与公与私都说不过去,岂不就是不忠不孝?现在朝廷体谅,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我家法却是不能容的!这还是看在他这次的仗还算打的不错,也有那么一点小功劳,这才只罚他跪上一跪,否则……必是要动棍棒的!”

    他说着,又对沈寒城拱了拱手,沈寒城长大了嘴,却只能干笑——他奶奶的,他算是知道了,这哪是动家法罚郑定辉啊,这是为他洗罪啊!这先扯出了什么百年恩怨,又扯出了安平帝殉国,好嘛,你家皇帝都殉国了,你还能对对方仁厚?还能对对方和善?抓住了对方你还能不赶快砍了脑袋?你对对方这么慈悲为什么?往大了说,那是通敌卖国,往小了说,那也是无父无君啊!

    他这话一出,不说他们这里,就是朝中,哪个还敢反对杀俘?遇上了说不定还要杀的快些,杀的急些,就算是因此造成了对方的死扛,那也要不计伤亡啊!虽然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沈寒城却没有多少抵触。他是武人出身,虽说现在也磨砺的圆滑了,但爱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而根据他的经

    验,不是你对对方仁慈仁厚了,对方就也会同样对待,相反,会受到鄙视——就算我杀了你的人,你也不敢杀我,就算我抢了你的粮食你的妻女,你也只敢忍气吞声,那我不抢你抢谁?不打你打谁?

    这在邻里之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两个民族,两个国家之间了,就算国家之间有诸多的因素,有诸多的考虑,但一方的软弱,绝对不会令另一方敬重。他这么想着,就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下面的人,果然就见那些围来的士兵已经不再讨论,大多都仰着脸,看着这边,大多都带着一些愤慨。

    “我也砍了戎族人的脑袋,刘大人要罚,就罚我吧!”突然,下面有人高呼了一声,然后人群就动了动,一个行动有些不便的人就走了出来,正是化方扬,他走出来后,就道,“刘大人,我也杀了俘虏,不过我是自愿的!不干郑将军的事!”

    “我也是,我也是自愿的!”王小福也跟了上来。

    “我也是!”

    “我也是……”

    “我……”

    “还有我……”

    下面的士兵密密麻麻站了几排,沈寒城扭了一下脸,郑定辉这一跪,算是把他这一军的士兵,彻底收拢了,而且,也培养出了傲骨——

    作者有话要说:俺:郑二啊,有同学说上一章变味了

    郑二:为毛?

    俺:因为你雷了!

    郑二:我哪里雷了?

    俺:同学们说都雷了

    郑二:这是差别待遇,那些话那些词别的书里出来就是感染,俺说了就是雷!不公平!!

    第 139 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寒风中,一排排士兵目光坚毅的站在那儿,就算是像化方扬这样受了伤的,也把脊梁挺的笔直,一个又一个的人站出来,自觉地和前面的人排成队,本来的围观者,不由得向后退了又退。

    没有人说话,除了一声声的“我”之外一时竟听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