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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第20部分阅读

      江南岸 作者:肉书屋

    是因为中了举,高兴的,所以也都没有多想,此时侍墨已经打酒回来了,七娘也把凉菜上好了,他一上来,也就可以开席了。

    这个晚上,不管是真正高兴的,还是内心有失落的,这个院子,都是热闹的,刘文果然就像先前说的那样,联合着孙鹏去灌郑定辉,郑定辉被灌了几次也有点恼了,就转而去灌孙鹏,他口才本就便利,再加上又会耍无赖,孙鹏哪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酒量本就不行,虽有刘文在旁边扶持,也还是最先醉倒的。

    “我、我落榜了……但、但我真高兴……”孙鹏坐立不稳的直往刘文身上倒,“若以后,我、我能年年如此,也、也就好了……”

    他喝的两颊通红,眼睛湿漉漉的,就那么看着刘文,刘文就算是铁石心肠,未免也有些罪恶感,当下摸了摸他的头:“你会越来越好的。”

    孙鹏嘿嘿的笑了起来:“大、大哥,你真好,我、我真仰慕你……”

    刘文笑着:“你也很好。”

    “我……”他还要再说什么,刘文已道,“今日我们已喝的尽兴了,也该休息了,侍墨,扶你家公子去上床。”

    侍墨早就等着这话了,当下就半拖半抱的将他扶了起来,孙鹏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但他是乖巧惯了的,又是面对刘文,听他说要休息了,自然也就不在啰唆。

    他们出去后,刘文吁了口气,正要起身,就听到郑定辉也拉着长腔在那里叫:“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自家在家刮还是毛人家专业的刮的好——昨天练瑜伽,有一个动作,人家五十多的胖胖的,过去也没练过的阿姨都能把腰下的比俺深,俺就努力的也跟着下下,于是当天晚上就出了问题,总是感觉坐骨神经,大腿根酸疼,今天坐在这里,心慌那个意乱啊……实在忍受不了,就翻出了俺的号称是牛角梳的梳子——十五块在超市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然后和俺娘,互相刮了刮,感觉——

    为毛啊为毛,比不上人家长时间练的,比不上人家年纪小的,为毛连年龄比俺大的,还没俺练的时间长的阿姨也比不了啊……

    哦,还有小孙同志没有中的问题……唔,虽然他的字更好,基本功也更好,可是,这样的人是不缺的,至于说他的老师……,那关系也不是随随便便走的啊,李思安可以一句话搞定,冯远可是一句话搞不定,更何况,小孙同志这么方正,怎么会去走关系╮(╯_╰)╭

    三千字,分别是空给俺的《好看的书》的两千,以及收藏六千的一千,不过因为这个留言到八千了,所以是减三加一,十九万一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刘文从上辈子起,就是那种令老师家长放心的乖孩子,从来都是先把作业写完,第二天的功课温习好了之后才会去看小人书的,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一直有目标,自己需要的东西就会去学,尽量的,去学的好一些,因此,他也就从小显得要比同龄人稳重,而这样的他,从小到大收到的仰慕那真是不断的,所以对于孙鹏的仰慕,他也没有多想,不过在看到这孩子醉醺醺还要向他表达心意的时候,自然也是感动的。

    他一开始觉得孙鹏缺教训,后来又觉得他实在是太死心眼了,而现在,则又觉得这种缺心眼却是满可爱的,只是以后不太适合官场,不过他家人将来也会留意的吧。

    他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了郑定辉那一声,当下,就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回过头,就看到郑定辉也红着一张脸,向他这边凑。

    “大哥——”

    郑定辉又叫了一声,刘文皱了下眉:“起来,去洗洗睡觉。”

    郑定辉没有动,刘文挑了下眼。

    “大哥,你偏心。”

    “我偏什么心?”

    “你就是偏心。”

    看他这么胡搅蛮缠,刘文有些头疼,他虽然没有喝多,但也有些上头,这大珠朝的酒度数普遍不是很高,侍墨怕自家公子喝多了也只敢买些果酒,但他现在的这个身体也不是很适应酒精,刚才坐在这里,是想令孙鹏开心一下,现在却是不想再应付了,当下就道:“别耍酒疯了,起来去洗脸。”

    他说着就起身,哪知道刚站起来,腰部就是一紧,郑定辉已经从后面抱住了他:“大哥,你太偏心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脸在他的背后蹭:“我知道我比不上二郎,也比不上英儿,但我总要比孙鹏强吧,就算从先来后到上说,我也要给大哥更近的。”

    本来看他耍酒疯刘文有些烦,但听他这么说,刘文倒有些失笑了:“好好好,起来吧。”

    郑定辉现在是有些醉意,但也没有醉的一塌糊涂,听出他的声音温和,抱他抱的更加紧了:“大哥……”

    刘文无语看向远处,深吸了口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郑定辉有些愣,他脑袋发昏,倒没想过让刘文怎么对他,只是想着孙鹏又是往刘文身上倒,又是被刘文劝说,满心的不服气,凭什么啊,刘武那是亲弟弟,不用说了,英儿又是女孩,那也不用说了,凭什么孙大傻子也要比他还受重视啊。

    他其实心中也知道,若说远近的话,刘文和自己是更近的,虽然这一点他从没说过,但他也是知道的,否则村中那么多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想和刘文读书习文的,也没见他教过别人。

    不过知道是知道,但在看到刘文对孙鹏这么好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他知道刘文对孙鹏已经不同了,这孙大傻子实心眼,被他们兄弟骗的团团转,可也就是因此,倒令刘文心软了,若说过去认弟弟是一句带口之言的话,现在却是要有几分真心的了。

    “女的你也收,男的你也收,你这要收多少个啊。”

    “你胡说什么!”

    郑定辉瘪了下嘴,然后再次用脸蹭开了他的后背,然后不断的嘀咕:“大哥你偏心你偏心你偏心……”

    他念经似的不停嘴,直令刘文的手发痒,有心想往他头上敲几下,但想想他这段日子也实在不容易,那抬起的手就又松下了,不过口气已严厉了几分:“立刻给我起来!”

    郑定辉倒还真的慢慢直起了身,但是却没起来,而是趴在了他的肩上,手还抱着他的腰:“大哥……”

    刘文此时是真有些恼了,郑定辉有些醉了是他的知道的,但是他不信郑定辉就真的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也不是没喝醉过,在他来看,喝醉时,的确是更亢奋更激动,大脑好像也的确是控制不住似的,但要说完全的迷瞪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却是假的,更何况这就是果酒,他能怎么醉?孙鹏喝成那样,让起来还起来呢,这完全是在借酒耍疯呢!

    “这小子,倒还真不能给他好脸色!”他正想着,就想把他踢到一边,哪知道郑定辉却又道:“大哥,我要你也摸摸我……”

    刘文一愣,郑定辉又道:“你都摸他了,也要摸摸我。”

    刘文斜着眼看他,此时郑定辉是趴在他的左肩上,所以从他这个角度是看不太清楚的,但是却能感受到他在自己身后不断扭动,就像他过去在商场里看到的那些找大人要糖吃的小孩。

    “你先起来。”

    郑定辉没有动,刘文道:“你不起来我怎么摸你?”

    郑定辉立刻站直了身,眼巴巴的看着他,刘文看着他瞪圆的眼珠,也微笑了起来,这样的人,竟然成了举人,而且还是二榜的……这真是……他也不知道是该说那考官瞎了眼还是什么了。

    郑定辉的那篇文章,他已经看过了,新意是有的,但也不是怎么发聋振聩,这在那众多的卷子中还会被考官相中,恐怕,真是运气了。他倒没有想到别的,这第一是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后台的,有来往的,好像能通上关系的,一是孙鹏,另一个就是那浩然楼背后的那位了。但孙鹏自己都没有上,而浩然楼的那一位,他们连面都没有见,更何况对方还在家中,实没有可能给他们通这个关系的。

    至于说其他人,那总要有个原因吧,他们家有什么让人惦念的,松花蛋的配方?在这个时代,一个配方是很难和举人的身份相比的,更何况真有那么大本事的人,哪还用这么绕着弯的来巴结他们?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在学校这么些年,还真见过这种靠运气蒙上来的,本来很热门的一个名额,几方争夺,最后却落到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上,这种例子虽然少,却不是没有。

    而郑定辉显然也是这种,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既然砸上来了,那就没有推却的道理。

    “大哥……”

    见他只是不动,郑定辉有些不满,刘文斜眼看了看他,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下:“好了,去睡吧。”

    郑定辉觉得这有点太敷衍了事了,可是他见刘文的样子,也有点害怕,当下也不敢啰嗦,拖拖拉拉的就向外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大哥,其实,我也很仰慕你……”

    他说完,不敢再停留,两腿并一腿,麻利的跑了出去,倒弄的刘文一愣,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这小子,倒还学会了这一手!”

    虽然这样说着,但其实他也没有多么生气,来到外面,对着有些发白的月亮长长的吸了口气,此时天已经晚了,温度也就更低了,在屋里还不显,外面已经很是有了一些凉意了,不过他刚喝了酒,身上正发热,这一凉,倒觉得更是舒爽。

    他把这口气吐了出来,想着从此以后,总算是能安稳下来了,一家两个举人,回到元州,虽不能说横行,却也不会随便受人欺侮了,至于能不能补上实缺,倒是不重要的。

    “把那几样东西买了,也该挑个日子回去了。”

    对于几个月后的会试,他是没有心思参加的,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原本的刘文,比起真正在这典籍策论上研究的,都是有差距的,原先的刘文虽说也是有天分的,可是不说别人,就是和孙鹏比,也是比不过的,而至于他自己,虽说有用功,但更多的还是添了考试技巧,然后,还有运气的因素。走到举人这一步,已经是差不多了,就算要再考,那也还需要再积累。

    至于接下来是不是还能有运气的眷顾,他第一不是太相信,第二也不是很有企图,举人的身份对于他们的生活已经够了,再进一步的意义不大,当然,若郑定辉再有心继续考,他也是会支持的,只是却要再等三年,毕竟他的基础实是太差,就算真的混上了运气,也不是幸事。

    他在这边想的很好,却不知道这番打算是注定要落空的了,李思安虽然不能说时刻关注着他们吧,但他被安平帝闹腾的也是不时的留心一下,乡试放榜,这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大事,这样的日子他自然不会忘了,而再顺带关注一下刘郑两人,也不麻烦,而在看到郑定辉上了二榜后,他也愣住了,他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就又点了点头。

    皱眉的是,王云光恐怕已猜到了什么,点头的则是,王云光敢把郑定辉放在二榜,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他特意去说,就是想让太祖这一脉显得有出息,现在这上了二榜,那自然更显得好看了。

    像孙鹏等人觉得二榜很不一般,但在他来看,却也不过是个更好看的身份。想到安平帝好像越来越不耐烦了,他这一天进宫,就将此事说了,安平帝听了大喜:“真的?真找到了太祖的遗脉?”

    “臣怎么敢说谎?说来也是巧了,这两位正好来赶考,而臣有一个下属正巧知道他们的事情,臣再回去一查,却是对上的了。”

    “两个?你又知道什么事情?”

    李思安就将刘文和郑定辉的事情了,他虽没什么下属像冯远似的从孙鹏那里听说,但这段日子却真的查的比孙鹏知道的都清楚,因此当下说的也清楚,听的安平帝连连点头,最后道:“果然是,天意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叹服,而李思安的心,则咯噔了一下。

    第七十三章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宰相来说,皇帝越不靠谱越好,就算没有那取而代之的想法,起码也能手握大权施展抱负,可是对于一个忠心的宰相,那皇帝的不靠谱,简直就是精神攻击。

    历朝历代被宣扬的忠臣不少,但要说真真正正的纯粹的忠心,恐怕不多,而李思安很不巧的,就是这不多中的一员,而且因为安平帝是他一手养大的,再加上开元帝的因素,他对安平帝更有一种对待子侄般的感情,因此,这受到的折磨也就更大,此时一听安平帝的感叹,就知道他又要不靠谱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安平帝又道:“李相,朕昨晚,又梦到成武爷了,朕昨晚才梦到,今日就找到了成武爷的遗脉,这可不就是天意吗?而且还正巧,就是这次的举人。”

    李思安只能诺诺,安平帝又道:“只是这成武爷的遗脉就这么一支了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又透着浓重的遗憾,李思安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的落寞,只有道:“这倒也不是只这么一支,只是……”

    “哦,还有?”

    “倒是还有一支,只是臣还没有确认,所以也不能肯定。”

    “那李相快快确认了,若是只有这一个,那成武爷的子嗣,也太过单薄了。”

    李思安听的满头是汗,其实他本来,是不打算再说华安那一支的,人多了,不知道安平帝又会有什么想法。现在那郑定辉中了举,有了身份,安平帝若要抬举他,虽说有些于理不合吧,但打着大义的旗号,倒还能圆过去,可如果再加上一支,却是有些难办了。就说是成武爷的遗脉,但毕竟过了这么多代了,当初又有那种不好宣扬的事情在,此时就算要抬举,也是不好弄的声势浩大的。但他看安平帝这意思,听到只有这么一支了,好像更要不靠谱,这才把华安的那一支说上的。

    “李相?”

    见他好像有些迟疑的样子,安平帝又道,李思安只有硬着头皮的应了。

    “你说朕要不要先见见他们两个?”安平帝说着,站了起来,很有些兴奋的道,“太祖的遗脉有出息,朕也很是欣慰,还有那位收留他的人家,朕也要有重赏!”

    “陛下若想见上一见,臣想着倒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还要注重一下物议以及祖宗规矩。”

    安平帝皱了下眉,李思安知道他不喜欢听,但还是道:“虽是太祖遗脉,却也不好赏的太过了,这一是规矩所限,二者,这位……也不过才十六,若是太过的赐赏,对他来说不见得是福气,陛下若有心提携,以后有的是机会,倒不用现在就做足了,这也是给他个上升的空间。”

    在说到郑定辉的时候,李思安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了,最后犹豫了一下,只有含糊过去。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尽情表现自己的兴奋,但他说的在理,安平帝听了也就同意了:“李相说的对,朕晓得了,待见了他,朕就问他的志向。若是要做官,那就和旁人一样,先做一个主薄,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那就跟着宗室中的子弟一起上学吧。”

    安平帝的这一支可以说子嗣都不怎么旺盛,但若是追三代的话,那人数也是不少的,这些宗室中的子弟,放在现代都是太子爷,虽说朝廷也不指望他们多么有出息,却也不能不管束,因此一直办的都有学堂,安平帝有意安排郑定辉跟着这些人一起上学,那想来是准备给他封爵位的,对此,李思安有点拿不准。安平帝若以追忆成武帝的口号,倒是能给郑定辉一个普通的爵位的,但是他现在就担心安平帝把这个爵位赏的太高了。不过现在安平帝没有真的说出要赏什么爵,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想着,等将来要想办法阻止,不能让这位太祖遗脉的爵位高过伯了。

    一个三等的,或者二等的县伯,应该还是合适的。

    李思安在这边想着郑定辉将来的定位,刘家兄弟那边,已经在收拾包袱了,他们定的还是船,这第一是更为方便,第二则是,刘文坚信自己在上次的吐啊吐啊的过程中已经习惯了。

    这几天,他们搜刮了京城所有能存放的吃食,此外还有华安少见的衣服布料,后者大多是给英儿的,过去刘文不太清楚,来到这里才知道,女孩子的嫁妆,很多都是从小就开始准备的,当然年龄小的时候不见得就要慌忙,可是看到一些少见的能压箱的,有条件的父母都会留心,这样等到将来女子出嫁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太仓促。

    他们来一次京城不容易,现在看到了,自然就要捎带一下,如果说他们先前还要操心路费的话,现在却不用了,在他们中举的第二天,就有元州的商人来庆贺,之后四边的邻居,或是在元州设有铺子的,都有些表示,刘文一开始有些拿不准,后来还是孙鹏说能收:“这中举的贺礼,大哥却是不必拒之门外的,这些人的表示,也不是就想让大哥做什么,不过是一种习俗罢了,等两位兄长回了家,当地的乡绅还是要有表示的。”

    在他上京前,孙家对此都有交代,所以孙鹏对此倒是很淡然的,刘文听了,想到《范进中举》,见送来的东西果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也就都收了,不过这些东西虽一般,但加在一起,也是值个几十贯了。

    有了这笔钱,他们自然更是大大宽裕了很多,买起东西来也从容许多。

    不过有利有弊,这其中的弊就是吃请不断,按照孙鹏的说法,那些商人他们不用太过理会,但其他举人的联谊,却是不能太过推辞的,这些刘文也知道,这些举人都是官员预备员,谁知道将来哪个会做到哪一步,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把路都封绝了。

    所以有人来请,他们虽不能说次次都到,但请个三四次,总会去个一两的,几次之后,也会回请其他人一次,就这么一来二往,也混了个脸熟,然后就是互留名贴,称兄道弟了起来,安平帝圣旨到的时候,郑定辉就正在酒桌上。

    这一次,刘文没有参加他们的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还是有些兴趣的,虽然现代人提起古代的八股考试都带着几分怀疑,但他参加了这么几次考试,却知道,除了一些特例,这么考出来的,都是很了不得的,比如他们过去在元州结识的一个叫秦心的这次也中了举的,就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而还有一个叫李晨的,人已四十多岁,二十年前已是秀才,虽一直不能中举,不过却有一手好书法。

    而他们在华安的交往,也都很是愉快,毕竟在这个没有电视电脑,甚至连小说都不怎么繁荣的时代,和人谈论谈论典籍诗词,也算是一项调剂身心的有意活动,而能中举的,虽不见得比秀才更优秀,可应该也不会太差,不过去了几次他就发现,这些人也许不见得不好,可是要想再和他们进行类似于华安那样的交谈就有些困难了。

    身份的改变,令他们关注的方向也都变了,过去他们虽也清谈,但都是往大的方向走,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就算是说世界说国际关系,也总有一股质朴的天真,而现在这些,都一个个想着走关系跑门路,看怎么补实缺,虽也有想要更进一步考进士的,却都带着一种矜持。

    刘文并不认为他们想要补实缺是有错,但是在现代的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应付这些,这也可以说是家族传统,他们一家可以说都是技术出身,他自己也是一步步考到后来的职位上的。

    当然,就算是现在的校园,也都还有人情来往,或者免不了的什么事情,而一般这种问题,他都交给了萧二,所以,在他发现这种交往不太适合保持愉快的心情之后,他就交给了郑定辉。

    郑定辉现在比过去更听话,无论刘文交给他做什么,都带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去完成,而且还经常用闪闪发亮的眼睛去看刘文,刘文先还不在意,后来被看的发毛了,就将他揪了出来。

    “大哥,你偏心……”郑定辉扁着嘴对他进行控诉,刘文沉默的看着他,他继续道,“四弟就是经常这么看你的,他仰慕你,我也仰慕你啊。”

    后一句,说的刘文的心肝一颤,不是欣喜的,是被肉麻的,在那瞬间,他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郑定辉继续掰着手指头说:“四弟佩服你的学识,我其实也是很佩服的,四弟佩服你的为人,我、我其实……也是很敬佩的……”

    “你敬佩什么?”

    刘文斜眼道,郑定辉看了他一眼,吭吭哧哧的说:“我敬佩你……你厉害。”

    刘文继续斜眼,郑定辉继续道:“我就是过去不好意思说,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要是不说,大哥你就不知道,你不知道就会光关心四弟了,你关心四弟也没什么,可是,你也不能不关心我啊,他还有侍童有父母有家族,我、我就有大哥……还有二郎和英儿了。”

    他说完,又用拿那一副,有些胆怯的,而又发亮的目光看向了刘文,刘文彻底的被风化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七十四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对刘文花心思最多的,那恐怕就是郑定辉了,虽然说他一开始研究刘文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无疑,过去的这种研究为他了解刘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对付刘大郎,硬的是不行的,这一点,他在最初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而至于软的……也许别人行,但他,也许是因为已经在刘大郎那里挂上了号,也许是因为什么不可说的原因,总之,他就算服软了,刘文也不见得会心软。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郑定辉知道自己若要比的过孙鹏,那就只有不要脸了,所以,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一套很恶心,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的上了,至于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孙鹏比……郑定辉觉得他这是在寻求公平——就算刘大郎要认弟弟,那也要一视同仁啊,凭什么就对别人和风细雨,而就对自己斜眼嘲讽呢?虽说这也是特别待遇吧,可是,凭什么是自己得到这种特别待遇呢?

    在准备不要脸之后,郑定辉也做好了被削被打的准备,哪知道刘文却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自己回去了,那身影……还有些憔悴。

    竟然没有被刑罚?

    竟然没有被嘲讽?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郑定辉有些惊讶,然后立刻的他就想到,刘文……吃这一套?

    “原来刘大郎是需要被仰慕的!”

    在确定了这点之后,郑定辉更是经常以仰慕的目光看向刘文,直把刘文看的又是头疼又是好笑。

    若说刘文不喜欢别人仰慕,那是假的,谁不喜欢被赞赏呢,但郑定辉的这种情形,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孩闹别扭——弟弟多吃了一块肉,我也要!弟弟的衣服比我好看,我也要!

    因为想到了这点,他也就对郑定辉那亮闪闪的目光多了一份包容——反正这小子干活比以前更勤快了,那就让他闪呗,要摸摸,那就摸呗,就当养了一只大型犬好了。

    至于他现在能把冷眼当冰块,把嘲讽当糖豆,那不正说明这小子的耐虐程度提高了吗?这是好事啊!

    一想通这些,刘文的头疼症状大大减轻,每当让郑定辉做什么的时候,就先摸摸他的头,把郑定辉摸的又是郁闷又是兴奋,兴奋的是,现在刘文越来越主动摸他了,无论是频率、次数都要比孙鹏的更多,郁闷的则是,他总觉得这种摸头拍肩膀的举动有些不对劲,那不像是摸人,仿佛是像、是像……郑定辉心中是知道像什么的,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往那方面去想。

    而且再怎么说,这也是刘文主动亲近他,被摸总比被甩眼刀好!

    有着这样觉悟的郑定辉也很愉快,眼睛闪的更亮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有事没事的更勤快的往刘文身边去凑了,凑的侍墨再次发表了议论:“二公子虽是二榜的,但好像对大公子的依赖更强了,公子,你说二公子是大公子一手教出来的,这是不是说大公子其实是善于教人的?”

    孙鹏没有说话,侍墨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在榜单最先出来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相信,后来见的确如此,也就只有哀叹自家公子的运气不好,但是到了现在,他又不免想,这是不是刘家有什么秘诀啊,否则一榜同时中举的事情怎么就出在他家了?再联想到郑定辉先是磕磕碰碰的中了秀才,现在又这么神乎其神的中了举,就不免起了和刘家村一干人等的心思。

    在他想来,自家公子的学识那自然还是好的,老师当然是好上加好,不过……也许不太善于应对考试?他过去一向觉得刘家不过是普通的农户,现在也不好说让自家公子跟着学之类的话,因此就想着法的暗示,哪知道效果却不好。

    他哪里知道孙鹏根本就没有听进他的暗示,侍墨看出了郑定辉对刘文的黏糊,他自然更看出来了,要说,这也没有什么,人家兄弟情深,他再怎么说,也是不姓刘的,但是他就是觉得郑定辉的那副做派有问题。

    “君子自立,君子、君子……”

    君子了半天,孙鹏也想不出有哪一句是说,不让君子和兄长结好的,只有悻悻的叹了口气,回头再次去背自己的文章了。

    郑定辉其实是个天生爱热闹的性格,当初又是和那些掌柜的打惯了交道的,虽说这一干举人在他来看还没有那些俗气的生意人来的坦承有趣,但也应付的来,所以对于刘文派遣的这个差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虽出身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二榜的举人,别人也就不觉得刘文不到,有什么不好的了。

    这一日他们正在酒馆中喝酒,其实在上榜前,这些先生们很有一部分是喜欢往红楼楚馆中跑的,现在中了举却不敢轻易去了,就怕被某位御史记上了,影响自己的仕途,因此这些聚会,倒是一向规矩的,而这一次的聚会,却是为了庆祝其中一个叫吴伯勇的拿到了实缺,这是他们中第一个谋得实缺的,而且还是一县主薄。

    “祝伯勇兄一路顺风……”

    “伯勇兄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提携小弟……”

    “伯勇兄是我们中才学最好的,现在又是第一个拿到官职的,可见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不管是真心祝福的,还是暗含妒忌的,却是一个个都来敬酒,那吴伯勇心中愉快,也是酒到杯干,喝的多了,就不免的有些要控制不住,被人夸的多了,也就有些飘飘然,一开始还谦虚两句,到最后就只顾笑了,这副做派,自然更有人看不过眼了。

    “不也是个三榜的吗,算什么最好的。”

    当下就有人在郑定辉耳边嘀咕,郑定辉当做没听到夹菜,那人又道:“若说学识最好的,我看还是定辉兄,就是定辉兄一心回乡,若是一样留心走动,现在哪还有他吴伯勇的威风?”

    他说的声音小,又几乎是趴在郑定辉耳边说的,别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但他这样的动作,其他人怎么会看不到,就算是已经喝的醉眼昏花的吴伯勇也发现了,当下就有些不快。

    一个酒摊上,两个人咬耳朵,虽然说不是怎么有礼貌,但也不算什么,但其中一个是郑定辉,就令吴伯勇有些不舒坦了,一届的举人有几百人,他们虽然是互相拉拢,但相熟的,慢慢形成圈子的,也不过一二十人,这其中,除了郑定辉就还有一个是二榜的,但那一位是贡生不说,这也是第二次参加乡试了,而且人家一门心思就是要更进一步的,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眼红的,但是郑定辉算什么?

    秀才上只是个第三等,举人就上了二榜,正式学认字也不过才三年,这样的人,衬的他们就是个笑话!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郑定辉不顺眼,但当然就有些对他有芥蒂的,吴伯勇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当初一是顾念着郑定辉二榜的身份,再加上他们一门两个举人,所以虽有些愤愤的,可一直压制着自己,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压制了。

    他已经做官了,他已经比这些人都先走了一步!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其实说到学识,我吴伯勇不算什么,不说别的,就是我的榜单也不过勉强,却是远远比不过定辉兄的。”

    郑定辉立刻站起来道:“小弟只是侥幸,伯勇兄已经是官了,却是要比我等强上许多的。”

    他这一句话虽夸了吴伯勇,却连着自己扁了周围的人,若在平常时候,吴伯勇不管是否听出来了,却总是要客套一番的,但现在他一是喝高了,二来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所以只是笑了笑就道:“强不强的不好说,但定辉兄,你可是二榜啊,为什么补不上缺呢?”

    也是郑定辉先前的那一句说的他心中高兴,他这一句说的不那么刁钻,但也充满了恶意,而在坐的,虽然不能说都是久经事故的,但哪有听不出来的,一时间,都饱含趣味的看向郑定辉。

    郑定辉是天天受刘文打击的,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儿科,虽然心中有些发怒,但面上却不带,当下只是笑道:“我中举不过是侥幸,哪还敢补什么缺呢?”

    听他服软了,吴伯勇更是愉快,虽然心中的一根线已经告诉他要罢手了,但还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道:“我看你中举能侥幸,补缺也还是能侥幸的了,就是不知这次还能不能同时都被补上。”

    他说着,大笑了起来,旁边也有跟着笑的,这笑的,有的是跟着看郑定辉笑话的,但也有是笑吴伯勇得意忘形的——刘家现在有两个举人,不管有没有实缺,都是不好得罪的,吴伯勇这样说,是暗指刘家的中举有水分,却是给自己树敌呢。

    郑定辉也在跟着笑,不过在笑的同时却眯起了眼,他自己不知道,他此时的动作和刘文是怎样的相似。

    “伯勇兄说的对,我回去就对大哥说,看是不是还能有这份运气,若是真能了,那还要谢伯勇兄吉言呢。”

    “好好好,我等着,我……”

    “二公子二公子!”吴伯勇还要说什么,就被一个叫声打断了,侍墨推门而入,吴伯勇见他只是个小厮,立刻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怎么这么不知礼!”

    侍墨连看都不看他:“二公子,圣旨到了,快快跟我回去,等着你接旨呢!”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终于在十二点之前更了为毛身体总不舒坦呢总不舒坦呢,抓墙

    三千字,正常更新,摸摸所有的童鞋,俺先去睡了

    哦,对了,暗君的定制也开通了,有需要的童鞋……咳咳,和最后一样,毛新番外,不过原本有啥,现在就有啥,望天……

    第七十五章

    沉默。

    在侍墨将那一嗓子喊出来之后,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若这换成现代的动画里,那他绝对是那被灯光照着的唯一身影。

    圣旨?接旨?

    这两个词众人在话本评书中那是经常听到的,在幻想自己的未来的时候,当然也会不时的梦到,但是不管怎么对自己有自信的举人老爷们也没想到过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这两个词。

    举人是可以被叫做老爷了,相比于普通百姓,那已经可以用高高在上来形容了,但要说已经混到了接旨的地步,更有可能的是,惹上了大祸,若只是一般的补缺,最多也就是接到户部或吏部的公文,当然,若要是中了进士,能在殿试中走上一圈,也会有幸瞻仰天颜,但要说能接到圣旨,那恐怕也就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了,这种全国大考出来的前三名,哪怕是对自己再有信心的,也不敢说一定能被御笔点中。

    而现在侍墨的这一句话,立刻就把众人雷在了那里,包括郑定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圣旨?什么圣旨?

    “哎呀,二公子,宫里的人还在等着呢!”侍墨说着,就过来抓郑定辉,他毕竟是从孙家出来的是,虽然焦急,却还记得礼仪,一边抓着郑定辉往外边走,一边就对其他人道,“各位公子失礼了,实在是事情紧急,我们家二公子就得罪了。”

    这么说着,就把郑定辉给拉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众人这才慢慢的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发出各种议论:“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听错了吗?”

    “我好像也听到了。”

    “假的吧……”

    有人这么说,众人其实也是都想这么去思考的,但是这圣旨的事又不比别的,在这里说了,若是没有,弄不好就是个祸及家族大罪,侍墨一个小侍童,不太可能胡乱说的。

    “莫不是,刘家惹了祸事?”

    又有人这么说,这其实也是很符合大家的心理的,可是举人老爷们,别的不说,正常的推理能力还是有的,若真的是刘家犯了事,又怎么还会让侍墨来通知?扯出了圣旨的罪状,来一群衙役围着酒楼都是可能的。

    排除了种种可能,那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刘家,是真的接到了圣旨,而且,最最起码,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八成就是好事,就算不是好事,刘家现在就是个过路的,但是能扯上圣旨,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刘家的后台强硬啊!举人老爷们虽然都喝了酒,脑子却还是清楚的,不一会儿就都想到了这些,然后刚才还纷纷让吴伯勇照顾的,就又——

    ——都纷纷找借口告辞了起来——吴伯勇得罪了这样的人家,别说现在还只是个主薄,就算是县令,也难说后果!

    不说这边举人们在纠结思索,就说那边郑定辉也是一头雾水:“侍墨,真有圣旨?”

    “哎哟二公子,我怎么敢拿这事给你开玩笑啊。”

    “可是,我们家怎么会领到圣旨?”

    “这事,您问我,我问谁呢?”

    “那……”

    “二公子,别说了,快跟小的回去吧,这宫里的人,可不好得罪!”

    宫里的人不好得罪,那也要看是对谁了,您要是犯了错,那不好意思,宫里的公公们就算收了金银也还要给你个脸色看的,但若你马上就要得意了,哪怕你打点的不那么到位,也会给你笑脸的。

    那来颁旨的公公姓刘,也算是安平帝身边的得用的,因此别人都叫一声刘公公,他常在安平帝身边,自然也就知道刘家兄弟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还不便透露,但笑容那个和蔼啊,就连郑定辉迟迟不到,都没有减损半点。

    当然,别说郑定辉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被封了爵,他也不见得需要去巴结,只是眼看圣上最近最挂念的就是这件事,他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更何况这刘家大郎的封银虽不算多,却也不少了,难为他们一个才中举的竟能包出二十两,银子多少尚且不说,起码,是份心意。

    太监普遍爱钱,刘公公也不能免俗,但是到他这个位置,多十两或少十两已经不是什么事了,关键的,还是送礼人的态度,因为身体上的残缺,刘公公也就和其他的太监一样,更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对此也就更敏感。

    作为皇帝身边一个得用的,他是不缺奉承的,但是真心和假意他还是分的出来的,比如旁边那个姓孙的秀才,虽然表面上不显,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带了些探究,倒是陪着他用茶的这位刘举人,虽然也没有怎么抬举他,但是目光平和,看他就和看旁人无异,这才是真正的尊重他。

    刘文举止从容,容貌清秀,刘公公见了本就有几分喜爱,再看他看自己也这么平常,就更多了几分喜欢,在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