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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重楼第9部分阅读

      剑影重楼 作者:肉书屋

    此殿地下即是暗自供奉了婆罗门教神灵湿婆的神殿。”

    沐清流想起青城之地下神殿,不禁失笑道:“他们总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光如此,便是构造也相去不远,”男子淡淡接口,复又抽出另一张图纸,“这是该殿的大致模样,你记熟了。我会在这里迎战戴九阙。”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必多说,已明了言下之意。纵然,手心微汗,心底微忧。

    果然见皇遗月指了指神殿殿门。“若你在这里看见一朵莲花花苞,把它掰开就是。殿口的封墓石会在六弹指间落下,你走得快,便没事。”

    沐清流缓缓地握住身边人略微冰凉的手,凝神敛眸,神色飘忽不定。“父亲,你呢?”

    努力地睁眼,风越似乎更为猛烈。只觉得脸颊上都要被刮出道道血痕。那个人微微侧身将他罩在怀中,随即又清浅一笑。

    漫不经心地答道:“清流,你要相信我。”

    怔然,茫然。却的确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能任这事不了了之。若这男人说了假话,大不了自己孤寂半生,再不然多活片刻就随他去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蓦然轻笑,道:“你去吧,我相信你。”

    男子目光微闪,垂下头,反而轻声说:“只是这句话?我去?”

    “父亲……?”

    白衣翩然,沐清流莫名其妙中,人已远去。

    真的。莫名其妙。

    船行七日。那个住了九年而熟悉无比的美丽城市逐渐显露在眼前。看在人心头,喜忧半掺。

    剑影重楼(父子)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章节字数:2691 更新时间:080824 19:52

    为了能第一眼看到这个城市,沐清流不知喝了多少冷风。随着那一草一木逐渐清晰明朗,碎片般的回忆也逐渐完整了起来。

    回忆里最多的自然不是皇遗月,而是作为师父的红忆。

    早一步入了司空府的他,不知道……

    旁边有人早一步轻叹:“姓红的三天没消息了,莫非缠着司空逍遥得把我们都抛弃掉了?”

    沐清流心中也是忧虑的,却还是总往乐观的方面想。“师父他,总不至于把自己陷于危机之中。”

    顿了顿,又道:“蓝师叔,其实本是我和父亲的事,你却如此操劳……”

    蓝如漆哈哈笑了两声,远望一城繁华似锦,声音却似带着些隐忍。“大师兄要只是这样该多好,一个戴九歌,害得他把和月师兄有关的人全恨上。”

    “青城之灭是你们的事?姓红的和司空也是你们的事?若不是戴九阙煽动婆罗门教,尘封许久的往事怎会再成恩怨?当年他们两个岂会反目成仇?”

    越近了岸,不知怎地,风浪却越大了起来,水面下波涛暗涌。掀得船只左摇右摆,也将船上的人甩来甩去。沐清流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小心!”蓝如漆赶紧飞身抢去扶了他一把。

    沐清流却顾不得道谢。方才,不经意间,一眼瞄到不远处的码头。“蓝师叔,你看那里……”

    蓝如漆顺着沐清流所指方向,远眺码头,瞬时眉间神色也是一凛。

    扶柳城本不靠河运营生,码头也是小之又小。怎如今……却站上了许多腰配刀剑的铁甲卫士?

    一个念头瞬间闪进心中。沐清流轻咬下唇,犹豫道:“恐怕……”

    身后有一个清朗的声音接口:“恐怕,早等着我们来吧?”

    回身。白衣翩然,迎风而舞。又似皎月,渺远出尘。

    蓝如漆只是略一思索,便笑了起来。“也是,大师兄又不是傻子,封港也是应该的。只辛苦我们了,下个可以泊船的地方……”

    皇遗月冷冷打断,道:“叫他们把旗全部摘了,留几艘船照常进港,其他的跟我们继续往下游走。”

    偌大的船队,不留下几艘船靠岸补充补给品,反而显得可疑。不如大大方方的,还能混淆对方视听。

    蓝如漆惟皇遗月马首而是瞻,手指虚拢,掌心飞出数只虚幻的白鸟,向后面船队飞去。

    岸上的一队人马似已看到这太多明显的目标,有几人竟然提气纵身贴着水面向船只飞来。

    皇遗月自是不可能再回船舱之内,反快如鬼魅地攀上一桅杆,全身唯二鲜明的颜色——白衣黑发,隐于白底黑纹的帆面之中,几乎融为一体。

    蓝如漆瞅了瞅自己那一身镶着金色滚边的华贵紫衣衫,再瞅了瞅笑得无辜的沐清流,认命地叹息。“师兄,宝贝儿子也不管了,那么信任我?既然如此……”

    控制不住,阴阴一笑。

    沐清流一见这笑,求助般地偷偷向桅杆上扫了几眼。不敢太明目张胆,免得招惹别人注意到那个人。

    不容任何人多想,已有两人踏上了甲板。

    蓝如漆伸手一把把沐清流抄到怀中,故作惊讶地后退几步,抵在了围栏上,身体轻颤,高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还有没有王法?”

    透过那点紫色,沐清流看见,那两人的眼神一样地锐利冷酷。行为举止倒还算恭敬,齐齐一拱手,语气死板僵硬地说:“扶柳城司空府下,奉命搜查过往船只。”

    蓝如漆装作稍稍放松一些,整了整衣冠。捏起一本正经的调子,问:“可有官印?要查什么?”

    “恕无奉告!”一人说到。从怀中取出一张文叠,唰地一声于蓝如漆面前展开。

    接过仔细看了看,这次换作七分轻松三分讨好的声音,道:“在下无非做些布匹生意,可犯了府主什么忌讳?”

    “是否如你所言,得先行查过再论。”

    蓝如漆陪笑:“那是,那是……船舱什么的,您请随便就是。”

    正向内行走几步,其中一人忽然回身,眼神怀疑而锋锐地射向沐清流。质问到:“你怀里那个人,像是十五六年纪?是什么人?”

    蓝如漆笑,半是邪恶半是暧昧。伸手挑起沐清流的下巴,凑近他的唇,嗓音低哑,道:“你觉得是什么?”

    配刀之人神色数度变换,思忖半晌,终于未再纠缠。也随前一人下到了船舱里。

    在那人看不动的角度,沐清流的表情却怎么都带着点……怜悯与倾佩。

    ——真是个不怕死的。

    蓝如漆苦笑。“小清流,别这么看我,我也觉得我今天是疯了。幸好还不算太过分,否则师兄恐怕当场就跳下来送我去见我们师父了。”

    船舱里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的。蓝如漆和皇遗月想的周到,早已放了一批货物作掩护。

    令沐清流略感疑惑的是,整个船队,却当真搜不出一把铁器。

    巴巴跑过去找皇遗月。后者仅是揽着他,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偶尔再目光如冰一般看向蓝如漆。沐清流什么都没敢说。

    刚及扶柳,转瞬却见它在视野里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沿着主河道又前行了几公里,两岸房屋也变得稀疏,皇遗月忽然便下令船队贴近岸边。

    蓝如漆倾身向水中望了望,道:“水太急,恐怕不能靠岸。”

    皇遗月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自袖中摸出一个铁匣打开来,未几,幽幽暗香飘远千里。

    然后是,足够让这香味传到内陆的时间。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岸边三块巨石同时开始下陷。水疯狂地涌入岸上一方不算太深的凹陷里,逐步形成一个小小的港湾。

    蓝如漆咋舌,叹息道:“师兄,原来重影楼才是真的暗藏乾坤,怎一点都不露富?”

    淡淡睨了仍在聒噪的人一眼,皇遗月轻柔搀起沐清流,却兀自先踏水波而去。身姿轻盈,婉若游龙。

    蓝如漆目瞪口呆,轻声呢喃:“都不跟我说话了,师兄,原来你也小心眼得很……”

    随即不再抱怨,认真地指挥起船队轮流进港装卸。

    即便如此大的船队,实际参与计划的人其实不过半。该下的全都下了后,这便只是普通的商队,继续按着原定的路线前行。

    不久后,沐清流终于知道了,为何船上百搜就是不见兵器。

    也许正是为了逃避检查,皇遗月命人从船身两侧个垂一条缆绳下去,将那几箱不能见人的货物尽数贴着船体困缚在了水下。

    蓝如漆摇着扇子在一旁观看,终是忍不住喟叹:“这东西非一时得建的,还偏偏建在婆罗门教最大据点眼皮底下。师兄,其实你……早觉得大师兄和我们终会走到这一步吧?”

    似是头隐隐作痛,举手按揉,随口对身旁的女子说到:“阑音,你也记得吧?大师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未待女子回应,自己先呵呵轻笑。“算了,你眼里只有你家‘月公子’,连我排不排得上第二都不知道。”

    剑影重楼(父子)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章节字数:2848 更新时间:080830 03:17

    本是戏言,也不用等女子来反驳。

    转而又拿自家大师兄的事开涮。装模作样地摇头,道:“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搅得一群人跟着不得安宁。自己的亲哥哥逃不过不说,连月师兄那种人都……”

    无意间一扭头,眉目和自己月师兄颇为相似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正含着温柔笑意沉默地看着自己。全身突然一凉,自动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沐清流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跑去找自上岸后就不见人影的皇遗月去了。

    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临风而立,远眺扶柳。

    沐清流欣喜地偎过去,挽住皇遗月的手臂。后者似自言自语,轻轻道:“把守甚严,如何进城?”

    “……想这么一大群人突然出现在司空府门前,想是不大可能,索性光明正大走进去算了。”

    闻言,点头。

    “你不是一直想去见见你师父?等下我带你进城。”

    “真的?”沐清流掩饰不住欣喜,一旋身面对皇遗月,仍不忘死扯着他的袖子,生怕人就这么反悔然后不见了一般。

    美人笑得光彩夺目,如雪莲初开。“他也一直跟我抱怨,要好好回敬你上次涮他那一回。”

    一想起这回事,沐清流便又愁眉不展。

    这个“等下”,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纵是皇遗月再过于孤傲自信,也算不成盲目自大。夜闯司空府这种事,仍是得把白衣换成黑衣,免得成了活箭靶。

    只便宜了沐清流,多多欣赏了另一番风情。

    乘着夜风翻越高耸城墙的感觉,只会让人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缠着红忆交自己点轻功。现在只能落在人怀里,在夜深千帐灯火从穿梭。不断看灰暗房瓦在视野里接近,再变得遥远。却没有一点自主权。

    不知是否凭借天空奉上的布防图的帮助,皇遗月和沐清流很容易就翻进了司空府大院。

    扶柳本可算上不夜城,有时便是到了三更仍可听见集市喧杂人声鼎沸。司空府却截然不同,一片黑暗死寂,唯有走廊上稀疏的几个灯笼,发出半点明灭灯火。象是一城的宁静全部其中在这一处了似的,只要天色一暗,所有人便不约而同闭门不出,也不会弄出任何声响。

    只是尽管如此,那些隐于夜色中的雕栏玉砌,仍让沐清流感慨于这名门大家的繁华。表面上与平常官家无异的司空一族,其实却暗藏那般险恶的杀机?

    两人蛰伏在树影之中,每每待巡守人走过,便闪身而出,飞檐走壁。

    不久,沐清流就疑惑了。“父亲,你真的知道师父在哪里吗?”

    怎料到那人反而气定神闲地反问:“我怎会知道?”

    见沐清流一脸呆滞,又淡淡道:“急什么,这不是在找吗?”

    ……难怪总是四处乱晃。

    略一思考,沐清流悄然挣脱皇遗月,叹息道:“父亲,你先抓个人过来,问问就知。”

    本还想着那人会不会顾忌有会被发现的危险,再一眨眼,却不见了人影。未几,手里押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出现。

    沐清流稍微放松。那人虽然聪明,却常常太过随意。幸好没直接从某个卫队里直接拎出一人,巡夜总是有固定安排的,少了一人,他人很快便能发现不对。

    皇遗月将人摔到他面前。

    也不愧是司空府的人,虽然眼底是深深恐惧,却仍强作镇定,面色平静。

    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对。你知道我师父红忆吗?被你家主人藏到哪里去了?只有将目标放大了,问:“你家主人最近带回什么人吗?平时可能喜欢穿青衣的,脾气可能也不怎么好……”

    那下人嗫嚅半晌,终于在吃了一记冷眼后开口:“青、青衣倒没有……大人最近唯从外带回一个歌姬,夜夜宠幸……”

    歌姬?仍记得九年前红忆那套红色女装。若说歌姬,也不是不可能。然后……

    夜夜宠幸。

    夜夜宠幸……?沐清流头一阵发晕,踉跄几步,终于稳住了身体,却仍是靠皇遗月扶着。声音里连自己都听得出颤抖:“他……在哪里?”

    ……

    “父亲……你听到了吗?夜夜宠幸……”

    “父亲,莫非我真害师父落如此境……”

    沐清流魂不守舍,一路被皇遗月拖着绕过重重把守,也一路喋喋不休。猛然被捂住嘴,被那人揽着带上屋檐,贴的檐下不动。

    立即地,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杆金枪,斜斜插在两人方才站立之地,枪身左摇右晃,旋出一片光华。一人从走廊深处缓缓走来,四下张望一番,不再见声响,拔出枪杆又走了回去。

    皇遗月紧贴着沐清流耳边,轻声慢语:“他们是看着你师父的,可算精英中的精英。”

    沐清流仍是一副受了致命打击的模样。

    只得安慰:“不用担心,你师父那个性子,夜夜宠幸的到底是谁还不一定。”

    搂着人屏息一炷香,小心地贴着屋瓦移动,小心不弄出丝毫声响。那些有经验的守卫一向谨慎的很,即便是当即走开了去,也会暗地里多注意此处动静许久。

    眼前院落外面的人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院内隐隐有灯火,还有飘渺的乐声。皇遗月摇了摇头,轻不可闻地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谁知旁边神思恍惚的儿子本来就情绪不稳定,此下更受到刺激,突然发难一下子挣脱出去。挥手扬起清风吹过,回廊上的一盏灯笼颤了两下,啪地一声落地。

    就趁着守卫一眨眼的分神,皇遗月又仗着自己一身绝顶轻功,挟过人,侧身从正门闪了进去。

    筑山穿池,竹木丛萃,有风亭水榭。碧水粼粼,在月下闪着银辉。湖中心立着的那方水榭,也是雅致幽静。隔着甚远,就见一红衣人凭栏远望。风姿可入画。

    “师父,师父……”

    沐清流刚叫了两声,再度被皇遗月掩着嘴,拖到树上去。后者轻轻道:“也别看见师父就卖了父亲,小声点。”距离甚近,连红忆眸光流转间的忧虑哀伤都可看得一清二楚。

    红衣人似听见方才的叫声,扭头张望了几下,才又回复一动不动。

    又一人从水榭中走出,淡金色的柔发光彩熠熠令黑夜失色三分。轻柔地环上红衣人的腰,声音低幽如梦:“忆,莫非你还想着要走?”

    红忆转身,冷淡道:“倾全府之力拦我,再问我这话不觉虚伪?”

    “可我未阻你做任何事,连与他们联络都没有……”

    红忆讥诮冷笑,不复多言。

    司空薰眉间似乎骤然有一丝痛意闪过。却仍旧作强颜欢笑,软言道:“你说过的,立场不同,不是我的错,你永远不会怪我。”

    红忆平静地点了点头。

    司空薰微微一笑,刹那惊艳。拍了拍红忆的肩,调头走入门内。“忆,入秋风大,你还是早些进来。”

    未得红衣人几乎融近风中的冷漠言辞:“不怪你又怎么?让我们仇人变夫妻吗?”不怪,也不能原谅,而已。

    沐清流心头一震,久久不成言。却听身边的人也是幽幽长叹。抬头望去,正见有人眼里烟波如冰化水。“清流,幸好我们不会这样。若有一天,做不得情人,我还是你唯一的父亲,万不至于相见不如不见。”

    垂眸低眉,欣悦浅笑。忍不住喜意,也忍不住调笑:“父亲,你这是和蓝师叔取的经吗?”

    剑影重楼(父子)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章节字数:3631 更新时间:080830 03:17

    “走吧,有司空薰在,见不成你师父了。”

    沐清流被他偶然那惊人一句收买,瞬间遗忘了自己被人拉去“夜夜伺寝”的可怜师父,眼里唯一还存在的就只有眼前这人了。于是,点头赞同。

    不远处,红衣人抚额喟叹,有意无意地向旁边树影里扫了两眼。

    皇遗月立即会意,抱着人纵身越上墙头。

    与此同时,红忆翻越过水榭围栏,跳入水中,发出“扑通”好大一声。伴随着暗卫鱼贯而入的是司空薰急匆匆从楼中又跑回来的身影。

    隔着几道围墙的地方……

    “父亲,我们这么糟蹋师父好么……”

    皇遗月拍了拍良心不安的小孩,淡淡道:“有司空在,不会让他冻着。”

    “这样我更担心了……”

    很快地,黑影远去。阴沉夜幕中再不见半点动静,依然,死一般寂静。然,灯火辉煌的某间院落,却更显热闹非凡。

    碧水幽幽,水中红影看起来万分显眼。红忆静静泡在冰凉的水中,只在快没入水中时,偶尔挣扎几下。

    “红姑娘?”几人见势不对,争先恐后跳入水中。

    主子的爱宠,那当然是得尽量巴结着。若得了赞赏,日后要混得开还不容易。

    红忆却只向楼上的司空薰展开双臂,嫣然一笑。后者自是不做他想,赶紧抱住人,提离了水面。

    “忆,你怎么回事?”司空薰见人不停轻颤,不免焦急地搂尽了,只盼能给予一丝丝温暖。几步奔回了楼内,小小水榭,却设了三个暖炉,温暖如春,也有暗香萦绕。

    有软榻在前,竟豪不吝啬地全覆上狐裘。

    “……失足……”红忆简略地解释。靠在司空薰胸前,任他将自己放平在软榻之上。略一抬手,自有人体贴地除去衣衫。

    司空薰是以自己的外袍在为他擦身。温柔细致,力道不轻不重。反而让人是昏昏欲睡的舒适。

    烛火飘摇,昏昏暗暗。炉内燃烧的煤炭施放出的暖气,似已渐渐爬上了人心。

    红忆阖着眸,半晌,低低呢喃道:“你倒会做事……司空薰,这么来讨好别人,你自己觉得有意思吗?”

    火炉里忽然噼啪一声响,爆出几朵火花。室内忽明忽暗。

    在这样一室温暖美好。眼前是美人玉体横陈,黑发如瀑布一般流泻在枕上。五官精致,棱角如刀刻而出,指下肌肤滑润如水又柔软如棉。是的,无一不美好。

    不禁着迷的俯下身去,以脸颊摩挲着那人前胸、颈项。

    “……就象养猫一样,它不高兴便不理你,而人不就是喜欢被这么虐待着么。”

    不知是不是刚浸入冷水中,唇下玉体也冷的象玉石一样。

    红忆沉寂了会儿,任他作祟。终冷声轻笑几声,翻身将人压到身下,声音冷锐而凌厉地说到:“司空,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想和白眉谷那些人抗衡,你这样还远远不够。”

    近在咫尺的碧蓝色眼眸里的迷乱忽然便逐渐沾染了惊慌,司空薰盲目地挥了挥手,够到红忆的身体便勾住了不撒手。“忆,你还是不想留下来是不是?忆,真的和那时候不一样,现在的司空府不需要你用假死来逃离了。只不过戴大人的意思不可逆,可这次结束了……”

    很识相里住了嘴,自己都觉得没有丝毫说服力的言语,就这么被勒在喉里。

    只因那人冰冷而嘲讽的神色。

    其实谁都明白的。戴大人的意思不可逆,也许不假。却也有人不能学那个戴大人一般,舍弃了从小一起学艺成长的人们。

    红忆却缓缓微笑了起来,温暖而无奈。“所以啊……就象我那时候说的,你,绝对是不可理喻。”

    手卷绕着一缕淡金色的发丝把玩着,漫不经心地絮叨着往事:“那时候明明看着很柔弱的人,后来消息传到我耳边说你把整个上一辈司空族人全清了,我还压根就不信……”

    那时候。一瞬间让人觉得漫长而遥远的回忆。

    烛火还在风的推动下摇摆着身体。长夜将近,不就是黎明将来?

    红忆曾在晚间握着那如初阳一样的发丝,无数次期盼,这白天是不是别来的才好。

    可惜自然伟大的神明听不到这渺小蜉蝣的祷告。

    旭日东升,远处喊杀声渐强。司空薰一骨碌爬起身,整装完备。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一清二楚。而司空薰作为主人,也定是不能不出面。

    红忆懒洋洋地单手支颐,侧躺在床,邪笑。“我居然还能让你留下力气去主持场面,失败透顶。”

    金发佳人不知怎地,却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在晨光中静立半晌,背影萧索。“忆……我下次再回来,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是吗?”

    红忆挑眉,拿话消遣他。“司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有老天知道。”

    司空薰再没说话,大步流星冲出房门。在身后人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红忆恍惚一瞬。只觉得那背影似乎有融化在了金色光芒之中再凝聚不成形态一般。也不会再回来了。

    仅仅就那么一瞬。

    然后懒懒地爬起身,洗簌穿衣,拖泥带水好不容易整完了。

    一回身,惊见男子在门口,临水而立,白衣飘飘。

    再扭头,更惊地见自己的外衣不知被谁铺到了软榻上。自己的乖徒儿正睡得香甜。

    “师兄……您真是神出鬼没无所不在。这要放晚上,我准被你吓出病来。”拍拍胸脯压压惊,红忆叹道,“……怎么不进来?”

    皇遗月转过身,不语,微微蹙眉。

    红忆也了解他,恍然大悟。开窗透气,自己还拿了个大蒲扇帮着扇风,好大一翻忙碌,一室暧昧这才散去。

    ……自己不待在外面吹冷风,却把自己儿子塞了进来,人也太奇怪了。

    恭迎师兄大驾。

    皇遗月劈头盖脸就甩出一句话:“我不和你多说,来找你,你应当明白是怎么回事。”

    红忆暗暗不爽。只觉这师兄说话一次比一比不客气。却也不敢回一句“我就不知道你能怎么着”,只有乖乖点头。“师兄,我早觉得,戴九阙把‘心’看得那么严,即便抢出来也没时间转移。你莫不是一开始就留了后路?”

    皇遗月看他一眼,走到沐清流身边坐下。目光暗沉幽深,一分柔软九分冷硬决绝。“‘心’不过是灵力凝结的产物,若是找同样东西来替代,同效。”

    一甩手,袖中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

    红忆自然认得。术法界曾有种邪术,从他人身上摄取灵力为己用,其中便有一个步骤是将灵力转移到这种石头上凝聚。

    苦笑道:“若师父还在,看见这逆天行为不得掐死我们。”

    “然后……师兄,你想找什么替代?”

    “是我……对吗?”

    不能不说,心里是早预备好有这天。谁都没对“心”这东西抱多大希望,自然他和皇遗月都各自下了功夫来研究。而他和皇遗月比较,自然是牺牲个闲人比较好。

    将石头捏在手上……立即感觉不对。

    红忆脸色一黑,黑过之后又瞬息万变。语含威胁地道:“皇遗月你居然……你这人居然拔了自己全身灵力。”

    难怪,自他刚才进屋就觉得哪里古怪。原来是,感觉不到属于师兄那“气息”了,所以才被站在楼前的他吓了一跳。

    恶狠狠地瞪着一派悠然的白衣男子。后者一脸让他更加愤怒的漠然冷静。“全白眉谷都指望你能一剑咔嚓了戴九阙那厮来出气呢。”

    皇遗月不以为然。“废话勿再多言。”

    红忆叹气。酸楚又压过了气恼。

    九年前,自家师兄救了自己乖徒弟,元气大损,的确是如何都胜不过的。

    自己纠结于那点烦心事,白衣男子却已起身。再注意,人已走出屋外。淡淡道:“我去见戴九歌。你为他施术,待他睡醒了让他自己过来找我,他知道怎么过来。”

    红忆一掌拍碎了门板,怒不可遏。“外面打成一片了,你还让他乱跑?”

    死死瞪住的人突然含义不明地冷笑,不置可否,甩袖而去。

    红忆怔愣片刻,突然脱了力般地倚上墙壁。忽觉茫然若失。

    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和自己呆的最久,了解那孩子却不如师兄多了。真的是这样。

    缓过神,却也忍不住嘲笑自己那冷漠师兄——哈,你端张冷脸给谁看?既然那么狠心要让儿子参与怎么连把人叫醒都舍不得?偏偏做一副应该让孩子独立的好家长模样。

    可逮着机会,背着人又把人里外耻笑个够。才收收心着手正事。

    皇遗月做事自然细心,没忘了留下神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头一次仔细端详。

    床上的徒儿还没有清醒的迹象,昨天晚上不知道干什么了。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每次这样一看着他,总会觉得,比起那可恨的、微不足道的司空薰,生命里更重要的东西还多得多。

    静谧中,身后有脚步声。

    剑影重楼(父子)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章节字数:2674 更新时间:081208 18:06

    红忆明知来者只算敌而非友,却头也不回,径自忙着。手下利落地将神像拆装拼凑,将那黑色石块塞进其胸口。仔细端详一下那神乎其神的圣物,眉头却越拧越紧……怎么,还是不够?

    那个人似是停在了门口,竟也不打搅。气氛维持着诡秘的寂静。

    红忆忙过一段时间,才闲闲地招呼道:“你这主人站门口多不好,进来坐坐,薰。”

    司空薰一脚踏进门槛,维持着将进未进的姿势就这么僵持在门口,湖水一般温柔缱绻的美眸无一丝明澈,惟怔忡失神。

    红忆微不可闻地叹息,鬼使神差地解释:“你要我两不相帮,我一时心软应了,可是……”总之还是栽在了自家师门上了。所谓爱这个东西……又到底有多重要呢?

    漫无边际地走神,身体却象自己有了意识般地缓缓运起全身力量传入手捧着的神像中,如同在一个深渊中坠落,竟渐渐有了失重的眩晕。耳中轰鸣连绵不断,不知多久,才听到有人担忧地轻唤:“忆?”

    愣了愣,回过神却先低头查看。

    石制的湿婆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泽,随着光芒越明显,一缕红线竟从沐清流眉心探出,隔空探到神像,血脉般地于它身上游走。

    蛊除。

    大师兄自负聪慧过人,却一定不曾想过,他亲手设下的,以“心”为饵的骗局,却可以有另一种结局。他以为以要救清流必须的“心”为要挟,所有的人都会跟着他的步骤走吗?

    ……只要有人付出,有人舍得。只要有人肯舍弃巨大的灵力去支撑神像的运作,有心无心又何妨?蛊是一样可以除的。

    只不过。二师兄自负修为之高绝世难寻,竟也不曾想过。受过内伤的他,一身修为,也竟然不足够那饕餮般的神像所用。

    又一阵眩晕。红忆咬牙忍过去,身子硬是连晃都没晃一下。

    竟然连他都有透支的感觉,仿佛再多一弹指,连生命都会连着灵力被吸收了去。

    “……薰?”

    “怎么?”

    “薰……我知道,他是月师兄的儿子,想必戴九阙让你一定要抓住他。但是……”红忆揉了揉额,淡淡说到:“你让他走吧,所有的,由我替他承担便是。你所伤他,必先杀我。”

    司空薰暗自皱眉,控制不住口气而不客气地质问:“就算是弟子,你管得未免太宽?”

    却见,一袭红衣的美人转头微笑,随着动作而从肩上滑下的长发晕开月光般的光影,反而朦胧了惊世的美貌与骄傲。

    “他从小就被我师兄丢给我,长大后却又被师兄拐跑了,这让我觉得……其实我才是他爹。”

    ◇◇◇◇◇

    枕头上有熟悉的味道,一时回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或者什么人,但确乎是存在过。下意识叫到:“师父?”

    听到自己的声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时候在红忆的棺材里闻到过相同的味道。

    那时候相识久了才发现,他睡在棺材中倒不是真象皇遗月编造的“缅怀不堪回首的过去”。只不过……扶柳城的冬天实在太冷太冷太冷……等他自己躺在冰凉的石床上,意识到这一点,不禁立刻加入死人军团。

    他家师父,开个棺材店不说也总摆着棺材脸,顾客寥寥,两人的生活可谓“只出不进”。幸而有司空薰那种傻子自以为隐秘地“暗自”指使过许多家仆帮衬,弄得似乎司空家日日死人一样。

    红忆经常一脸不豫地把那些人赶出去。

    明明固执地、怀恋地不肯离开扶柳城,却不肯再承司空薰的情的红忆。不喜欢钻牛角尖,也不优柔寡断,却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不肯再入司空府的红忆。

    师父……

    其实多少能猜到,被自己一纸信笺骗来就不走了的他,多少是受了某人的令留在这里接应的吧。

    眼前没有那红色身影。也没有本来应该在的、此刻却令人恨得牙痒的白色身影。

    ……又被人涮了。却不怎么意外。要皇遗月真心同意放他去以身犯险,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以至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本来他应该帮忙分担的事物,搞不好已经被那人一臂全揽。

    沐清流满心郁瘁地走出昨夜刚光顾过的水榭。一池碧波,安静地自泛涟漪。柳叶飘扬于风,飞鸟扶摇入天。甚至院落里也没有一个人。来时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的金铁交鸣声也悄然无踪。

    看这状况,多半是重影楼与青城搞定了司空府,不然决计不会放任他在这里睡得死去活来。

    望来处,重重深院,不知何方。兜兜转转,却总在原地。从某人口中得出的描述不清不楚,存心是让人找不到。

    正有些茫然失措,却发现面前墙头上蹲着个黑衣人。

    沐清流眯起眼睛看清楚来人,总算有种遇到了神仙的感动。仰头望着那青年,问:“你看到过我师父吗?”并不很奇怪这人为什么在这里,以前毕竟也经常在奇奇怪怪的场合碰见他。

    青年手托腮,望天作回忆状。“不担心,好象是跟司空一起跑了。”

    一起跑了……沐清流为那言辞全身无力,心里仍旧隐现驱散不开的忧虑。师父,和在自己心目中负心薄幸、禽兽不如、始乱终弃的司空薰。

    只是,比起红忆,这边显然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

    “你这衣服莫不是追杀我和父亲那次穿的?”

    天空轻轻一笑:“统一服装,有什么办法。说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乱晃?”

    沐清流被说得一阵尴尬,犹豫是否要更丢脸地请他带个路。

    天空的笑不免带上些促狭,手撑身体从蹲着的墙头跃下,拍了拍衣上尘土,整个人从从容容,仿佛看不到眼前人隐隐的焦急般若无其事。待沐清流几乎决定豁出颜面,才慢吞吞而高深莫测地道:“找不到正殿?”

    “正殿是司空府最高的建筑,只要是府内无处不可见其形。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吗?”

    沐清流心里一瞬空落,静静地望着天空。

    “婆罗门教的机关大抵相同……你还记得青城吗?”

    “所以……我觉得你去了也没什么办法。”

    青城。那个在顷刻塌陷的繁华商城,龟裂塌陷的地表,支离破碎的地下宫殿。只要回想起就不禁为那天倾西北的灾难而战栗。

    那样……毁灭性的……

    剑影重楼(父子)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章节字数:2751 更新时间:081211 18:47

    用了片刻终于想明白了,那几句话表达的原来是那样的意思。那样的场景。

    第一反应却不是恐慌,而是一丝难以言明的薄怒。

    会令宫殿毁灭的机关……早知道皇遗月让他开启的那个机关多半不是好东西,然而父亲他是不是真的想过,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在的地方夷为平地而他的人却不知所踪,那会是什么感觉。

    然而然怒火虽熊熊燃烧,却熄灭的很快,沮丧感漫卷而上。

    天空抱臂,玩味地道:“突然又不生气了?恩……走,我还是带你过去看看?”

    沐清流不声不响默默跟上。半晌,闷闷地说:“我父亲他说过会没事,我也想相信他。”声音低沉幽婉,宛如自言自语。

    “然后?”

    “……但是他经常骗我,所以会相信他的话不过是我自己傻。”

    青年不置可否,揉了揉身边人的发心,拳作安慰。“很早就觉得你还挺善于自揽过错的。”

    沐清流横他一眼,随后专注于转角后,一摊碎石乱瓦。他们在废墟中穿行,可是昔日不知多么雄伟壮观的建筑却再分辨不出原形。若说寻人,更不见蛛丝马迹。

    “看吧,我都说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旁边的人只顾死死地盯着眼前而不看脚下,天空一边分心照顾着他一边说到,“司空府内通向别处的暗道错综复杂,你也别太看重这里。”

    沐清流心道:若不是想着还有这一着,我现在早不找铲子开始挖人了。

    “来找你之前,我也曾放蛇蛊下去寻找。”

    见沐清流竖起耳朵的警觉模样,天空无声微笑,却颇为不怀好意的绝口不谈此事。“清流以后改做我家儿子吧,然后我就告诉你,如何?”

    沐清流脸上习惯性带着的温柔差点被撕出几条裂痕。

    青年满意而收手。拎起似乎正考虑不顾形象挥拳而出的某人,飞出司空府外。

    司空府深宅大院,虽位于扶柳城繁华之地,其内发生的一场血战竟然全然未影响到市井民生——只道有人围府,而不知其中。

    天空随意找了一家酒楼,从二楼直接跳进去,狠狠赚了把风光。一坛酒几碟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惬意的享受,被强拉进来的沐清流只半身倾伏于桌上,热切而渴望地注视着他。

    “清流,其实以楼主现在的状态根本赢不过全盛时期的戴九阙。”天空把玩酒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远眺清冷寂静的司空府邸,阳光猛烈,人不由微眯双眼。

    沐清流静静听着。不急着担忧,也不急着反驳。

    天空悠悠一笑,道:“但是我找到了戴九阙的尸体,并发现几只圣虫。正如武人以内力感知对手,修术者以灵知感知同样修术的人。我猜……莫非楼主以自己修为救你,所以废掉全身灵力?”虽是一个问句,青年却问得气定神闲,九分笃定只有一分猜测。

    沐清流本来就有火气,一听“救你”“废掉灵力”,双眼里瞬间升起两簇火苗。假笑连连,道:“天空有话不妨直说。”

    青年却不再言语,不为自己的问题做任何解释。只凝神看着窗下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一群黑衣人,那群人莫不一脸尊敬而虔诚望着他的方向。

    天空笑道:“戴九阙走了倒把这群人丢给我了……清流,此一分别不知再见何日。只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不必担心。”你所担心的必不会是现实。

    ◇◇◇◇◇

    沐清流学着天空的模样望着窗外人来人往,也同样被阳光刺得睁不开双眼,突然发现这样的动作却使人脑中越来越空荡。同样的,烦恼也烟消云散。

    天空说:戴九阙实在太依仗咒术,却看不起武术之流。而楼主那时就如普通人一般,让他不能用灵力感知。若是在即将塌陷的黑暗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