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第37部分阅读
简随云 作者:肉书屋
选了茶。
“呔!”花和尚的眼里此时冒出了蓝光,“唐二,给爷爷下车来!”
他开始指名道姓地叫阵。
“阿嚏!”风吉儿突然夸张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又睁开她那妩媚的桃花眸——
她改变主意了。原本她四两拨干金,将苗头引向了唐二公子,是想逼着唐二出手,看看他的深浅!
花和尚是谁?
是个破坏力级强的瘟神!据说,他性情乖戾、蛮横无理、软硬不吃!并且天赋异禀,视武成痴,一人便将少林七十二绝技几乎学了个精透!(这点很难让人相信,她保持怀疑。)
但不管多少个据说,反正江湖传言,这和尚的功夫早已超出少林主持,也就是说,他比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还要高端!
如果真如传言中那样,那他就是个怪物!
而怪物出马,还怕逼不出高手的深浅?
不过,万一,唐二当真身怀奇学,被他来了次英雄救美,好象就给了他一次在随云面前显山露水好机会。划拉划拉算盘,不合算,得换个主意——
思念间,她“噌”地一下跳下马车,一边掳起袖子,一边走向花和尚,并拨出了腰间的一对寒光闪烁的柳叶刀——
“哎哟,姑奶奶差点忘了唐二公子是个翩翩佳公子,与你这五大三粗的黑猩猩斗在一起实在不搭调,若不小心被你再弄伤了冰肌玉骨,可那怎么成——
得,姑奶奶最是讲义气,你既是冲着随云而来,而姑奶奶与她可是姐妹,看来你想成亲的春秋大梦,得先问月我这柳叶刀答应不答应。”
她已不去在乎唐云引是否已知晓简随云的性别,并且开始与简随云称姐道妹,称得是脸不红、气不喘,坦然得很。
“柳叶刀?”花和尚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两把薄如蝉翼的刀,似乎听过风吉儿的名头,但他嗤之以鼻,“爷爷看那不是什么柳叶刀,更像是一对刮脚毛的刀,小娘们不如借来给爷爷使使,今晚洞房花烛夜前也好给爷爷剃剃这身上的粗毛,免的伤了爷爷的婆娘。”
这和尚的嘴好不干净!风吉儿不怒反笑,传言再夸张,但无风不起浪,就冲刚刚对方挥来的那劲道,也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她万万马虎不得,若因为气怒乱了章法,那她还能算是老江湖。
再瞧瞧和尚那身架,好象力拨山兮的大力士,她风吉儿可是娇滴滴的美人一个,就算她功夫高强,内力也不弱,但自讨要与这花和尚硬碰硬,很有吃亏的可能,万万不可与这神怪物去硬斗!可若论动脑子,她虽刁钻、机敏,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
竟能仅仅凭眼神便能断出随云是个女儿身,那眼光之毒辣,足已证明对方也是极其精滑的老油条一根!
“讨打的和尚,放着和尚不去当,偏跑来抢什么媳妇,姑奶奶这就打得你回老家去哭爹寻娘,让你知道这媳妇不是好娶的。”
她放声一喊,人就冲了过去——
花和尚哈哈一笑,摆好了架势等着她——
“哎哟!”噗嗵!
就在此时,谁都没有想到风吉儿冲出去的身子竟然被袍角绊倒,猝在了半中间!
现场一静,远处的光头怔了怔,仿佛被惊醒了过来,齐刷刷地都看向她,然后——
开始轰然大笑!
花和尚也没料到这出,愣了愣后,也开始笑。仰头狂笑!
“哈哈哈哈,有趣……哈哈哈哈……”
是有趣!风吉儿抚了抚鬓角,就像醉酒的贵妃下盘不稳地从地上爬起,虽有几分狼狈,更多的却是一份美态,而她眼眸一闪——
和尚是练武的怪物,她可不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是正道!
她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寒光一现,手中的一把柳叶刀就飞向花和尚的脖颈——
空气中,陡然寒芒迸射!
数十道笑声还在空中漫延,她的刀已到花和尚的颈前!
狂笑声突断,仰着头的花和尚喉头一紧,立刻偏身——
“哇呀呀!你这婆娘竟使阴的?”巨眼一瞪,和尚抹着凉嗖嗖的脖颈,瞪着与他错过的风吉儿。好险!如果慢那么半分,他的脖子可就开天窗了!
“哼哼,这是在教你,不要动不动就搞突袭,你忘了你刚刚也同样阴你老娘了?”风吉儿已将飞出的柳叶刀接回手中,吹着刀。挑着柳眉,还在说。
花和尚的眼爆得更圆,“你在教训洒家?”
“可不是?对付别人,我还懒得用这招,这是以彼之术还之彼身,谁让你先坏了江湖规矩的?”风吉儿的妩媚映在刀锋上,眼角眉梢全是春意。
“好,再来!”花和尚突然又笑,“你够阴,对老子的脾胃,看招!”
风声骤起,沙石狂飞。
花和尚抱起巨木就扫了过去——
“好!再来就再来!”风吉儿咯咯一笑,迎了上去——
于是,旁边刚刚跟着顿住笑的光头们这才明白,今天他们的老大碰上了同道中人,与他是一样的古怪,一样的不按牌理出牌!就见,路中间,两团人影裹在一处!
尤其是那道玲珑娇小的身影,显然很明白她的劣势而采取快打的方式,招招见快,身形游离,处处见缝插针——
车厢内,“吱吱”两声,七宝从简随云的怀里钻了出来,“噜”地跳到桌面上,挥舞着猴爪,看着斗场,开始手舞足蹈。
那样子,像是在给风吉儿呐喊助威,但更像是在看热闹般的兴奋异常!
“她,会输。”
被凉在了一边的真正的主角之一,此时淡淡语,眼睛并未看向场内,而是看着侧面的简随云。
“她早知自己胜算不大。”简随云回语,微笑。
“所以,你知道,她是为让你出手而出手。”他也笑。
“为我而来,我,应当接手。”
轻风淡语间,二人执盏,共饮——
只任旁边斗得天昏地暗,杀得呼喝连连,他二人自是悠然自在。
第九十章可怕的对手
传闻,总是夸张的!
但如果,一个听起来夸张的传闻,内容却真实到不能再真实时,那就是可怕的!
今天,风吉儿就体会到了这种可怕!
在她扑过去前,花和尚就把手中的圆木扫了出来,但并没有用来应对她,而是将之穿风过云地给抛在了二十丈外!
注意:二十丈外落定后,入的不再是黄土路面!
洛阳周围以平原为主,但同样有山,也同样有石,而石质的硬度也同样不含糊!
那块木头,所入的便正是路旁的一块巨大的青石内!
几乎没顶而进,只露了个头在外!
风吉儿不得不再次心惊——
青石大如半座山,未有被风化的痕迹,普通人用斧锯也难开,但不普通的人,也无法做到这般地步!
木材比岩石脆弱,入土尚算容易,如果要入石,可就是难上加难!
就算是内家高手,能将宝剑利器没入,却很难将木头完好无损的刺入!更难隔着二十丈有余的距离给几乎全刺进去!
因距离稍短,尚能借力,可凭速度而产生更大的力量,但距离远了,往往抛出的物体会因力竭而坠落……
放眼江湖,又有几人能将如此粗重的圆木抛出这么远的距离后却不使之力竭的?
屈指算,在五丈左右做到投巨木不落地而双能入坚石者,整个江湖中,可能不超过五十人;而十丈左右做到者,应有三十余人;再往外,十五丈左右者,应略有十三四人;二十丈以外者……
越算越心惊!这和尚动作间仿佛比往豆腐堆中插根筷子还要容易,显然是未尽全力,那他所能做到的距离可能不只这二十丈左右!
可怕的力气!
还有能将这力气巧妙运用的功力!
就算是当日“别来抢”酒店中的十三娘在场,也得自叹弗如,因将瓷碗扣金压入桌面虽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因是近距离用功,远无这等难度!
捺下心惊,风吉儿不敢轻敌大意,面上虽仍嘻笑怒骂,却在短兵相接的第一刻就采取游斗的方式,欲以身法上的灵活来赢得先机。
只有掌握先机,才可能掌握后面局势的能力!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更大的可怕!
花和尚将圆木弃去,这不奇怪,毕竟圆木太过强势,对她小巧的柳叶刀,有欺人的嫌疑,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厮空手对白刃间,所施展的功夫竟要让她“刷新”对少林武学的看法!
谁没见识过少林功夫?!
一万个江湖人中就有一万个能说得出少林门大部分的绝学与招式,但……
风吉儿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有她这双柳叶刀递不进招式的“少林功夫”!
成名江湖十数年,一对薄刀纵得意,她的刀同她的人,刁钻古怪中总是让人防不胜防、制敌无常,可以说,她走江湖靠的不仅仅是性情的机警,更是凭一身一流的本领!
否则爱妻如命的龙庄主怎会放心她一人出来?
可今天,她就像遇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双刀耍得是滴溜乱转,却只能围在大和尚的周身,根本找不到一丝间隙递进白刃!
怎么可能?!
“见缝插针”也得有“缝”可插!这……
就算与少林主持对手,她也绝不会在二百招内不会于招法内趋于下风!要败,也是因为她的内力修为不如了通大师的深厚!
而她也一直认为,目前江湖中所有会少林功夫的,绝不会超过了通大师,因为了通是少林近十代主持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就算未照过面的隐世的那几个老和尚,也不可能会让她连一招都递不进去!
风声阵阵,数十个空招很快过去——
“哼哼,小娘们,你手里的刀看起来挺快,来,让爷爷试试到底它利不利?”花和尚又哈哈大笑,眼睛瞅向了那双薄刀,大掌就切了过来——
说到就到,掌厚如蒲扇,却无蒲扇的招风笨拙,竟切过风吉儿的刀影,直接就切上了她的腕脉。
脑中一紧,风吉儿欲收招闪身,但腕间一痛——
“咦?是挺快的,好刀。”寒光闪过,花和尚脸上的胡子少了几缕,而他竟然用自己的胡子来试验夺来的刀。
风吉儿喘了口气,一跺脚,另一只刀挥上——
“咦?还来?好,我再试试这把刀!”花和尚又一切、一抡,风吉儿的另一手,也空。
接着,面颊旁一凉,她的鬓角青丝也轮为试刀品,散入空中!
“哈哈,好刀!”
“哼哼,秃驴!”风吉儿面上恢复镇定,心里已是震惊!
震惊对方用普普通通的一招六合拳,就拿下了她的兵器?!
全场几乎有瞬间的死寂,接着,远处那群光头热血沸腾,开始跳起脚来地为花和尚加油助阵,混合着七宝的尖叫声,直冲云宵……
而一路上为风吉儿他们驾车的车夫,埋在斗笠下的面孔似乎也抬起了些——
那是一张平淡、稳定、并不出众的面孔,似乎就像石头一般没有情绪,但此时,也闪过了一抹诧异。
只有车中的另外两人,在把盏间依旧像静静的云、淡淡的月……
“你这刀,拿来给爷爷剃脚毛,确实不错,爷爷留下了!”花和尚对着风吉儿晃着两只夺来的刀,怪笑。
“秃驴,看掌!”风吉儿掩起心中震动,既然快打不见效,那就实对实,她气运丹田,双掌贯风,冲出——
“秃驴?好,秃驴就秃驴,来!”花和尚大掌半伦,迎上——
只听“呯”的一声!
似有巨烈的火花在空中碰撞、炸响,引起山摇地动,带起气流湍急!周围的树木又开始纷纷坠落叶片——
风吉儿的身形晃了几晃,倒退几步后,稳住!
而她的脸已变得煞白!
“咦?”花和尚似有几分诧异,“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来,再接一掌!”
他的巨掌再度挥出——
“呯”的再响,风吉儿的脸更加煞白,白中泛上青色,脚下又划出数尺——
他奶奶的,这秃驴的内力有山河倾倒之势,老娘撑不住了,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咬紧牙根,风吉儿忽视耳中不停作响的嗡嗡声,不退反进,向前冲去——
“又来?他爷爷的,老子不能陪你玩了!再拖下去,这拜堂的吉时可就要过了!”花和尚大笑中,掌化为拳——
好一记伏虎拳!
如雷霆万钧,压盖而下,就算有几头猛虎在前也要被打趴下!
“哎哟!”
风吉儿尖利的叫声传来,身子从空中横飞了出去——
“好!老大果然是老大,天下第一的老大!”
喝彩叫好声又从光头群中响起,他们互击着兵器,撞出无数的铿锵声!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的风吉儿眼睁睁看着一株大树越离越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由闭上了眼——
看来,老娘今天怕是要摔得不轻了!
他奶奶的,竟然碰上这么个瘟神,原本想假摔的,结果连个漂亮点的姿势都选不成了……
气血翻涌,她念头还未摞下,身子已到大树前——
玉做娇身,撞上去可就是鼻青脸肿!她只能等着疼痛钻身!
远处的七宝也摇了摇头,无奈地捂起了猴眼。它似乎很喜欢看风吉儿的笑话,只是今天这个笑话看得让它叹气。
风,在耳旁划过,身体几乎已感觉到疼痛,胸腔的气血的翻江倒海……
等等……怎么突然间,风像是静止了?
就好像灵魂在瞬间出了窍,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与风过的紧啸?像是被一片柔软包裹?
这柔软,非通常的那种无力的娇软,而是一种舒适与恬静、安宁与薄暖的编织,就像有一团云笼了她,使她坠入一种飘然却不飘浮的安祥中。
一缕淡香浮过——
睁眼去看,是简随云?!
风吉儿惊讶!
惊讶的不是简随云的出手相助,而是简随云明明在车厢中,离她的距离是在她的认知中,根本无人能及时赶来相接的距离!
不,就是这世间最急的风,也无那般速度,简随云竟然能接住她?
看着上方那张面孔,淡然无波,却有清风相携,风吉儿望得痴迷——
觉得此时的简随云,更像一片明净的雪。自己正随着这片雪,从空中轻轻的飘落、飘落——
婉转间,似闻到了雪的馨香——
雪有香吗?
有,如果你去细细闻,去体会,它的香,是世间最纯净、最安然的,香得无味、香得透明,却能入心间,融在心中。
“你,可以落地了。”花开的声音随进——
风吉儿回神,叹息,“随云,奴家恨不能永生永世地窝在这个怀里……”
她将脸更加的贴紧,并且蹭了蹭。
简随云低眼看她,似笑非笑。
“好吧、好吧,我就下来。”风吉儿呶了呶嘴——
“随云,奴家就知道你舍不得让奴家摔伤。”她眨眨眼,歪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松开在半空中早已反抱着简随云的双手,又一点、一点的移开自己的身体,再一点、一点地把双脚落向地面——
速度慢得让地上的蚂蚁也要自叹不如!
“你,现在不宜受伤。”
不宜受伤?
为何不宜?莫非是怕会影响去唐门的行程?那若是不赶路的话,是否就代表她很适宜受伤,而随云界时也未必会来接她?
脚下终于着了地,风吉儿又趁势靠在简随云的臂弯里,抬着脸笑,“随云,这秃驴厉害得紧呢!”
话没说完,唇边溢出一抹血迹。
“去歇息——”简随云淡淡使力,将她的身子扶正。
“好,你要小心。”风吉儿抹去血迹,瞅了瞅对面的和尚,见那厮正望着简随云发怔——
也许那秃驴也压根没想到简随云竟然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接住了她吧?
唇角一勾,她抬了抬下巴,转身向车厢走去——
“你应调息,勿服任何丹丸。”
简随云的声音又传来,风吉儿疑惑——
嘱她不得服药?淡如随云,怎么会就此事特地叮嘱她?
不过,她的确受了内伤!
行走江湖之人,多数会自配金创药与疗伤的丹丸,虽然不太重的内伤可靠调息恢复,但在受伤较重或情况不允许时,则会直接服用丹丸。
而她受的伤虽不重,但依现在这种状况,她可真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调息上。这个……
“好的,云,你要小心了。”她回眸笑,应答。
不能明摆着不给随云面子,她决定先看戏,过后再调息!
不过嘛,啊哈哈……我家随云终于要出手了!
你甭管我风吉儿是真败还是假败,哪怕就是狼狈,只要能让随云出手,便是我的目的达成了!
得意间,又有血气上涌,胸口憋痛,用手捣住胸口,蹙眉——
这和尚真不是个善茬!若换了别人,还不得被他捶成肉泥?
简随云毕竟年少,论练武的时日绝对长不过那个和尚,而且那和尚天赋异禀,精猾油j,如果……
再看远处的那群光头,她突然有些犹疑,个个都功夫不弱的模样,对方人多势众,如果简随云当真有个闪失,他们要走的话,是否会那么容易?
心念处,又瞟向车内的唐云引——
静静如他,光华无限,正淡淡地望着已出车厢的另一个人,就如望着风中最美的风景……
仿佛他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得从容清雅?
都说这唐二从不愿显露武功,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会动手与之过招,致使数年来从没有人看到过他的招式!
但今天她却是他的客人,去唐门的路上做客人的若有了闪失,身为主人的颜面上便不会好看,更不好向江湖同道交代,而这小子却眼睁睁瞧她落败也不出手相助,屁股稳得像是早已料定先机,难道是吃准了随云会出手?
又或者他也是想趁机看看随云的身手?
若果真如此,这小子倒有些腹黑……
风吉儿眯了眯眸,哼哼,就算随云真吃亏了又如何?到时不怕这小子不出手!
再看场中二人——
花和尚立如泰山,他的对面是简随云。
似乎在简随云接到风吉儿的那一刻,风中的气流便真的凝滞了!
凝滞到紧迫!
近百双眼也都在同一刻集聚向淡青色的她——
所有的人,都似乎只能去关注简随云!尤其那些光头,个个神情不一,有疑惑、有不解、有讶异、有莫名所以……
有的甚至揉了揉眼,难道是他们看花了眼?此人怎么就能接住明明已撞到树上的那个女人?
那里他们无法看清的一幕,正因无法看清,便不肯相信!或许根本不是对方在风吉儿被打飞后才飘过去的,而是早已出了车厢等在了外面?
一种希望得到答案的期待开始充斥在每一分空气中——
连一心想看热闹的风吉儿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她知道,这一刻将是难得的一次能真正见识到简随云身手的时候!
也知道,这也将是一场武林人想遇而遇不到的高手过招!
也许只有花和尚这样的对手,才能够试探出简随云的深浅!而不是会被她一招打趴下!
因为,经过她的抛砖引玉,所有的人都应该已意识到,花和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可怕到会让许多人都庆幸他这些年来只是守在洛阳周郊境内,而不是到江湖中闯荡!
否则,什么十大门派、三大名庄(暂时不去想包不包括她相公)、七十二洞、五十六寨等等等等,都得靠边站!
若他再一个不高兴,恐怕还会把那些泰山北斗从名流的宝座上给一脚踹下去!
而风吉儿不知道,很快她又会开始对花和尚真正的身手叹为观止。
更没想到,会看到一出史上最无前例、闻所未闻的最死皮赖脸的打法!
第九十一章对招之外
“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小倌!
第二次见你,也以为你穿了什么宝衣护甲,才会在枯木掌下面不改色!
第三次见你,洒家得说,是洒家走眼了!”
花和尚盯着简随云,就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啪”地一声,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拍得很用力,震得旁人的耳朵又在嗡嗡作响——
“但洒家不得不想,你如果不普通,那就是极不普通!”
他被自己拍的咳嗽连连,眼睛却瞪如铜铃,“因为,没有人会武却能逃过洒家的眼!”
风吉儿灵台一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武学境界通常分为几种——
一为初学者。不用多言,就算是骨骼奇异、天资聪颖,也得日夜刻苦,才可有所成就。
但在未有成就前,整个人均与常人无异,也就是说,与原来的自己不会有多大的差别,你是啥模样,就还是啥模样!
二为渐入佳境者。因刻苦的习练,功力的增长,练武人的肌腱会跟着越来越结实,冲力也会越来越大,并且身形渐粗、双眼渐亮……
三为略有所成者。此境界已可闻风而动、听声辩音,若同时修得内力,从里到外是眼神咄亮、筋脉贲张,太阳|岤也在渐渐鼓起……
四为登堂入室者。凡能登堂,是已将所学之武使得炉火纯青、收发自如!此时,外观与常人会有大大的不同,眼神亮如烛火,太阳|岤高高鼓突,走路步履深沉,腰挺如松,但这须是内外皆修,不包括习练十三太保之类横练功夫与专习轻功者!
(真正的高手,必须内功外功齐练,否则外功过强,而内力不达者,则会反受其害,久而久之自食苦果。)
五是入化境者。
化境,便是内力充盈、外功绝顶高峰时。至少是要将一门精妙的武学练到它所能达到的最顶重的境界!
这境界也是许多武林人梦寐以求,为之终生努力却也难达成的!
很多人往往须眉皆白时,最多只做到了登堂入室,却已可傲立群雄,游刃江湖,何况是入化境?那便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令人望尘莫及!
而此境界比登堂入室者会少去许多锋芒、敛去不少扈气,外形上没有了那么大的显露,但是,细细观察,无论身法步履、眼神反应,仍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可以说,只要你习过武,就不会逃过高手的眼!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简随云身上却与此理相驳,越瞅她越不像个武林人?
她一身通透,飘然明净,没有任何武人的精莽,也无肌肉的过度紧实与贲张,甚至那双眼也不是格外的咄亮,太阳|岤也未突出,体态更是匀称纤雅……
但花和尚的话却像当头一棒,让风吉儿突然想到了一点——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
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武学境界!
一种几乎被许多江湖人淡忘了的境界!
“洒家好像听过,这世上如果有人能把武功练到化外于内时,便会返璞归真!”花和尚的巴掌摸上了自己的下颏,一脸狐疑,“奇怪,难不成你这女人竟已到了那个火候?”
他的话正点出了风吉儿心中的所想——
不错,“返璞归真”!
璞,为含玉的石,也就是未经过雕琢的玉。浑金璞玉则用来常指从未经开发而天然形成的事物。
返璞归真,便是回返自然,归为真形!
就像是一个女人浓妆退去、淡尽铅华,还了本来模样!
而在武学造诣中,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达到的地步!
“哈哈哈哈……”花和尚又在笑,像是突然变得异常兴奋!
“洒家不相信,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能把功夫给练回去的!尤其你这女人与那小子都是一上街就让人紧盯着不放的,人们光顾着瞧你们发呆了,哪里有闲功夫细瞧你们端倪的?哼哼,什么返璞归真,让洒家试试再说!”
摩擦着双手,就欲一扑而上——
风吉儿却是把眼光掠向唐云引——
这小子在令人颠倒的轮廓中,有那比养在闺中不经风雨的千金小姐还要润泽细滑的肌肤,比书生还要秀雅清英的气韵……
她也不相信“返璞归真”一说!因为只有武林史册中有过记载,而真正的江湖中,几百年来都没听说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包括传极一时的百年前从天而降、搅得江湖波动不休的那几个人物,也未听说从表相里看不出半点习武的痕迹,何况史册的真假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但眼前的二人呢?
他与她,娟华神秀,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起,多少人都只是迷怔,有几个能真正地去仔细观望他们的每一处细节?
包括她,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去真正观察这二人的细处……
说来是丢脸,但也许正因此点,才让人忽略了他们习武的特征?也许是,可……
不,她有些不确定了,即使在此时她有心细辩,却还是没有看出这二人除了气色极好,看得出气血通畅外,哪里还有半点武学根基的模样?
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她根本不曾相信“返璞归真”一说,但今天才开始考虑这个说法的可实性,是不是有点赶不上现场的变化?
说变化,那边就有变化,急忙去观——
花和尚是有心扑前,但简随云在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中,无视花和尚的兴奋,袍袖流云——
“我行我路,你归你处。”
轻语淡淡,她折身而返——
“咦?”花和尚一怔,“嗖”地一声,黑影闪过——
“站住!”堵在了简随云身前。
简随云并没有躲,微微的一笑。
“嘿嘿,别这么笑嘛,笑得洒家心里痒痒……”花和尚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红晕。
那红晕让车里的风吉儿刚刚费力压下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这疯和尚竟然在脸红?
“既然出来了,想走可不成,怎么着也得与洒家过过手,不然洒家不舒服!”花和尚腼腆一闪而过,但已经让一堆人起了鸡皮疙瘩——
“让洒家秤秤你的斤两,若你够衬手,那就与洒家更相配了!嘿嘿……有个高手婆娘也不错,成亲后,每日里与洒家过过招、练练手,再一同出去砸砸别人的场子,当他对混世魔王,岂不妙哉?”
风吉儿又开始咳嗽,这疯和尚要让随云跟着他做“混世魔王”?
“嘿嘿,来、来、来,别害臊,洒家虽然长得粗,心眼可不粗,过手时不会舍得伤你,来吧,好婆娘……”
简随云淡定如常,再启脚步——
“唷,还走?休想,看拳!”风声立起!
终于,开始了!
等这一刻等得几乎已迫不及待的人,也终于笑了——
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花和尚第一招,使得便是闻名天下的“罗汉拳”!拳未到,风已到,瞧不清拳头打过的路径,只能看到一阵风,伴随着周围树桠的“嘎嘎”作响!
简随云的长发随之飘起,淡青色的身子瞬间便被裹笼!
就如没有选择的落花,被毫不留情的带入——
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有一刹那间的心痛与心疑,轻花一缕,又怎能敌得过那般的凶猛?
于是,诸人屏气凝神,不敢疏露——
嗯?
刹那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就好像再狂再猛的风,也都会过而即逝!花和尚的拳风在一招后,突然停顿——
停顿处,那淡淡的人立在他的背后。
二人背对着背,就像从来没有面对面过。
风吉儿瞠大了眼!
许多人都瞠大了眼!
还来不及有惊疑的反应,就听花和尚又是一声大喝——
“好!”他旋身一转,拳风再起,捣向简随云腰身——
如千斤巨锤,精准而力无穷!比刚才更快、更猛!
简随云再次被卷入——
仿佛这一次的风誓必要将她绞碎!而她,在风中浮盈——
浮盈处,有暗香浅萦,再一次风平时,她又到了花和尚的前面。面对着面,就像从来没有背对背过。
众人更惊!
“好!再来!”花和尚眼神更亮,左膝一弯,右腿扫出——
什么是精钢铁腿、横扫千军?
这就是!
而人们也终于看清,简随云在平地浮起——
就像是随风而动!风来时,便是她动时!
神情舒缓,不急不徐,在那只腿几乎沾上她袍裾的最后一刻,堪堪避开——
但却像是并不急于躲避,只是在对方伤及她前让了过去……
“哈哈哈……”花和尚狂笑,似乎从来没有笑得这样纵情过,连眼泪也要掉了出来。
但他分明就是快活的笑,大笑间,身法连环,越来越快!
如暴风骤雨!如横沙肆虐!如惊海狂涛!如乱石飞崩!
搅起湍急气流,刺煞众人肌肤!
数十丈外的黄土亦被卷起,形成龙形游柱,揉在拳风中、弥布半空——
风吉儿眯着眼,忍着颊上刺痛,心中惊了又疑、疑了又惊!
原来,这和尚刚刚与她对手时根本只是牛刀小试!
想她风吉儿也算一流高手,却只能算是这秃驴轻松戏耍的对象。但是,更令她吃惊的是,在这样的攻击下,简随云竟然仍能只是只守不攻,并没有被逼到非反击不可的地步?!
这……她到底出自何处?
行转间翩若浮云、婉若轻雪,不改她平日的半分意态。而那,是一种轻功身法!
却是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身法!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天下间似乎只有她才能衬得上这样的身法!
她到底来自何处?
此时,那群光头皆似入了迷、着了魔,一个个的眼眸眨也不眨——
连斗笠下车夫的面孔上,那曾经闪过的一抹诧异也再度显现,并且像是看到了副令他动心的画——
平板的表情中是一种触动。
“哇呀呀!好过瘾!洒家还从来没出拳出得这样过瘾过!”
几乎辩不清身影的拳风中,传来花和尚满高亢至极的笑声——
“你越厉害,洒家越喜欢,强盛的女人又岂是每个男人都能驾驭得了的?好匹胭脂马!来、来、来,边光顾着躲,咱们对对手!”
他急于与简随云对手,但简随云却像在御风而行,让他捉摸不到——
“咦,还不还手,洒家不管,就用‘锁字诀’锁住你,看你还不还手!”突然间,拳间又顿,气流骤消——
任何人此时都能清楚地看到花和尚收了拳,竟然双臂抱展,向简随云抱了过去——
那抱姿,就像一个三岁的娃娃冲向娘一般的猛浪而无章法,看不出任何武功的路数。
“婆娘,洒家来了,抱抱吧!”
是谁说过粗壮高大的人必然会动作迟缓笨拙的?呸,全是假话!
和尚比寻常七尺男人足要高出三、四个头去,双臂展开的尺度,就像巨鹏展翅,而那魁梧的身材分明是更比鹏矫,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暴发力!
风吉儿自忖是十个自己是绝躲不过这招的!
紧紧攥着双拳,瞪着简随云会怎么反应?
就见,那淡青兰叶似乎化成一团气凝成的云雾,在和尚扑压过去时,身子像被分散开,当和尚穿过去后,又再度合拢——
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
几乎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七宝!
只有车中的唐云引,淡淡的神情未有波动,但他的眼中有轻轻的笑意,那笑里是一种静静的欣赏。
就像在欣赏水墨山川中的云涛雾岚——
是一种宽博而全然的欣赏。
说时迟,那时快,花和尚在扑空后竟然就地一滚,不前反后,倒翻着滚向了落在他身后的简随云,双臂又去搂抱向简随云的双腿——
反应直快、招数之怪,实在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算什么招数?
所谓的“锁字诀”就是这般?
风吉儿挫了挫牙,少林寺有这种招式吗?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市井街头地痞无赖间的撒泼打滚?
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确实够缠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紧紧地巴着,如影随形,大有想甩甩不掉,想躲摆不脱的架势!
简直就是死缠!但不是这样的纠缠,绝对逼不出随云这套身法的淋漓展现!
看得过瘾啊!
简随云原地而起,再次让花和尚落空,但那家伙又像个肉丸子般趁势缩成一团,从地上弹了起来,跟着追向空中的简随云——
“洒家一定要抱住你!抱着你上花轿!”
一边喊着,招式是越使越怪,越来越脱离常规。
风吉儿觉得自己热血沸腾,没坐热的屁股又移开了车辕,跳下车,单脚蹬在车轮上,将双手圈在了嘴边——
“随云——”
她大喊,喊声能透到几里外去。
“随云,午时可快到了,吉儿我肚子好饿呀,这胸口又难受得紧,不如快快把这疯子打发了,咱们去馆子里吃顿好的如何?”
她一边喊一边揉着胸口,拧着眉毛,顺带还加了两声带血的咳嗽。
“亲亲随云,你似乎应付那和尚并不吃力?但这么个躲法要到何时?我可是想看更实在的过招,拜托你就快还手吧!”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可没敢喊出来。
但时辰确实不早了,在连番的遇阻中,出洛阳并不远,竟已到了近午时分。
此时,简随云平静的双眸在错转间,对向那花和尚狡猾又兴致勃勃的眼时,似乎有了些决定。
“我若伏住你,你当离去。”
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让风吉儿等的如饥似渴的话。
但显然花和尚更加期待这句话的到来!停下了身形——
“好!”一双眼冒出了蓝光,此时牙都露了出来,“你莫再使身法避让,花和尚就与你痛痛快快地打,若连你都打不过,洒家哪里还配做你当家的相公?不如当个龟儿子!”
“好,随云,就让他当个龟儿子,打得他四脚朝天,翻也翻过不龟壳!”那旁风吉儿又拉开了嗓子——
“有你什么事?”花和尚瞪她一眼,随即又瞅着简随云笑嘻嘻,“不过,准娘子,咱们可说好了,你若输了就留下来到洒家的和尚窝里做洒家的夫人!”
简随云尚未答话,风吉儿再度插话——
“随云,今天就收了他,也莫让他做甚么龟儿子,就让这疯和尚给你行三跪之礼,拜你为干娘!”
她的声音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干娘?”花和尚愣了愣,那群光头也愣了愣。
“怎么?难道你已瞧出你压根敌不过我家随云,心里怕了?”风吉儿火上浇油,连双袖也兴奋地掳了起来。
“去你娘的!”花和尚双目暴睁,“好!一言为定!你若输了,你就给洒家留下来做婆娘,若洒家输了,就做你儿子孝敬你!哇呀呀,看掌!”
原来,再精猾的一个人在气头上也有受激的时候,她风吉儿把这个老油条激到了!只是,风吉儿心下不定——
这和尚明明连随云的袖子都没碰着,现在还敢落下这话,难当……
一个人如果身法极精妙,轻功极高明,可在别人的攻击中穿梭避让而达到自保,却并不代表这个人功夫便一定是与轻功等同。
毕竟,过招时要的是招式的精妙与内力的深厚!
随云自保间游刃有余,如果真正对招,难保不会……
她不由暗唾自己,罢、罢、罢,若随云真有不敌,也是她风吉儿硬揽下的,到时就由她割了出去不要这张脸了,反正随云可没答应半个字,嘿嘿……
主意已定,心中只剩下推波助澜,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场中更近——
而一片云与一座山斗在一起是什么场面?
就是现在这样了吧?
简随云如薄云,穿插在压人的黑风旋影间,不再避让、不再游离——
而当她素手轻招时,就仿佛云开云合,变化无端,每每于意想之外地卸云花和尚的千钧之力……
又或指间轻点,看似平淡无奇,却见招拆招……
而此时,花和尚也终于一点一点地面露惊疑,并且,露出了他真正的功夫!
“通背拳!”
“照阳拳!”
“连环拳!”
“金刚拳!”
“五虎拳!”
“观潮拳……”
每喊一声,便出一招!每出一招便换一式!每换一式便是一种绝学!
没有一样重复的,却没有一样不是惊天动地的!
转换自如、千变万变!似乎要将他满身所学要统统出一遍,并且是越来越精妙,越来越深奥!
完全打破了常人贪多嚼不烂的规律!
花和尚呀花和尚,你也当真算是个武林奇才了,不,是鬼才!能将少林武学练到如此地步的,古往今来,舍你其谁?!
风吉儿惊叹!
光头群惊叹!
车辕上,车夫的眼中浮进沉思——
“如果,能得花和尚此人为助力,又岂止是如虎添翼……”
他的声音沉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一双眼看向了车中的唐二公子——
车外人影翻飞,车内月华微凉,唐云引的眼中是泉鸣空涧的清彻,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他只能看到那淡青人影的流云写意,却无法听到其他人的任何声音。
车夫便又转回了目光,不再耽搁这难得一见的盛斗场面——
而唐云引,在此时微微一笑——
倾人的光华吸引了跳跃中的七宝,它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唐云引大张着嘴滴涎水。
那模样,似乎是要抢尽所有唐云引微笑的瞬间,一次也不肯落下的想瞧个过瘾。
唐云引的眼中同样有轻淡的笑,视线移向了这只猴儿——
一人一猴对视。
七宝呲牙,冲他抛了个飞吻。
并且迅速转头瞧了瞧外面,尤其瞟了眼风吉儿,再回头,冲着唐云引挤个鬼脸,比手划脚起来——
细小灵活的四肢在抓耳挠腮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