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第8部分阅读
简随云 作者:肉书屋
是不是江湖中人,清洗身子自然是免不了的,出门在外,条件不便,就只能自己寻找办法。但她隐隐觉出,简随云是为了她唐盈才会答应的那般痛快。
而现在的简随云,赤着身体,与她这般接近,似乎是一团摸不透的迷雾在她的眼前渐渐的散开,让雾中的人更加的真实。
她又笑,现在是近午时分,但这涧水冰寒刺骨,如果不是她的内力恢复了八成,足可抵挡的话,也万万不敢在这种季节到这里沐浴,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服下了那颗紫极丹,全身燥热,正需要这种凉意来调息奔腾的内力。
紫极丹是什么?
在昨夜入了青河镇,顺利投店后,洗漱、进食……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天色便黑透,而她体力不如以往,只觉疲倦万分,在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时,青衣的她突然取出了一粒紫色丹丸,吩咐她在睡前服下,并用内力调息。
虽心中疑惑,她却照做了,回房灭了灯火,于暗色中服入那颗丹药,盘腿坐于床面,全神贯注功行三十六周天——
当时只觉体内有一股暖流随着内力的运行沿过全身|岤道,让她出了一场淋漓透汗,更加乏累,便倒头睡去——
没有想到,今晨醒转后,突然身轻力盈,周身无比舒畅,弹身而起后,再试着提力,惊讶地觉出,只是一夜之隔,自己的内力竟已恢复了近八成!
那颗丹药绝非普通的药物,甚至可以说是灵药,药效卓绝!
当时青衣的她只是淡淡地说,“紫极丹药性过补,剧毒清除后的二十四个时辰内不宜服用。”
那句话让她想通了为什么简随云有灵药却没有早一点给她。
原来是那颗丹药药性过猛,在她初清剧毒时,体虚力弱,并不适宜猛药大补。而二十四个时辰间,血液循环再生,加上她半日步行,浊气已不仅仅沉于丹田中,再食灵药,药性才能吸收又不至于伤她——
青衣的她将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妥当,对她唐盈的恩惠,岂能单纯用言语来表达的?
也正因为昨夜行功后,衣衫从里到外都被汗水浸透,清晨醒转时,就觉得身上发燥,皮肤粘腻,尤其后背有了痒意,已不是单纯的换衣便能解决的问题。便提出要来此清洗,而简随云答应的那般痛快简洁,定然也是十分清楚她的感觉,当时回视她的眼里轻云笼着似笑非笑,对她又说了一句话——
“紫极丹产生的内热,不需急,三日后回归常态——”
话中是在说她身上的燥热,是由于服下了那颗丹药的缘故?而唐盈对这个女子又多了一些了解。
唐门即使懂得药理,精通毒物,但在其他药物上,也只能是练出些普通疗内伤的丹药和治外伤的金疮药。这个女子,却不仅仅是对毒有研究,在练丹方面的造诣也是颇深的。
紫极丹在江湖中从未听过,药效竟那般了得,定然是简随云亲自炼制的,或许,她的医术也非常了得?
揣测间,耳旁传来一句话——
“稍洗即可,浸泡多时不利于你。”
是简随云在对她说话。※非※凡※手※打※十※二※献※
唐盈自然也知道在这种水中不能久留,于是点点头,看简随云已当先向岸边漫去,便跟了过去——
那崖壁约有十数丈高,她们没有从水中跃回崖头,而是在附近的乱石滩边上岸。
但见青山秀色中,两个女子出水而来——
一个如芙蓉一般,美丽、端庄而妩艳,一边上水一边用内力烘干亵衣,身形上散出一些烟气,将她如玉的肌肤笼出几分迷蒙。
另一个,则是明净舒展,即使赤裸着身体,也是那般随意自在,仿佛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形态出现,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始终明净、淡然——
“姑娘,我去崖顶取回你我的衣物。”唐盈笑着说了一句,便几个飞跃,窜上高崖,取回了包裹还有那两身旧衣。
而来时,便早已准备好要换的新衣,返回崖底后,她将简随云的衣物递去——
那些从里到外都是纯棉质地,手感极舒适,简随云轻拢长发,静静穿上,手臂挥展间,姿态写意。
即使是在做这样普通的事情,也给旁人带来一种难言的感觉,仿佛有她的地方,便只有惬意舒缓,如行在翠竹林间、沐身于晨钟暮鼓中——
让看的人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心理上,都跟着放松。
唐盈的心里就十分放松,把许多纠结在心头的事都暂时的抛了开来,也一件件套上衣衫,在系好最外层的腰带后,对简随云说:“姑娘,我这里有木梳。”
她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桃木雕制的梳子,笑得温柔:“唐盈为姑娘来梳发,如何?”
简随云回视她,面孔上仍有一些细密的水珠在缓缓的滚落,使她的肤质看起来更加的明透。而她似乎有那么一丝停顿后,微微点头,径自走到一处平滑的大石边,落坐——
看来她是答应了唐盈的请求。
唐盈笑意如春,走上前去,立在她身后,一手执梳,一手轻轻抚摸那片密发——
“姑娘,你的青丝真是百年也难得一见的,不打结,光滑如缎,是多少女儿家心中梦想的发质——”她开始轻轻地梳着,眼里是温柔的碧波。
简随云淡笑不语。
梳了片刻后,唐盈偏了偏头,“唐盈有一事不明,昨天姑娘说也许会有车可乘时,便真的有车而来,且车主主动请你我同乘,莫非姑娘识得那个男子与红衣少女?”
“不——识。”缓缓的两字回答。
“那姑娘可是会未卜先知?”唐盈又问。
简随云的眼睑在此时低垂了些,眸中的笑意加浓,但唐盈看不到,只听到那飘然的声音继续回应她,“我非仙人。”
不是仙人,自然不会未卜先知了?
唐盈再思索,“姑娘如果只是猜测,怎会又猜得那般准而无误?”
简随云此时起身,用手中青色娟带拢上自己的长发,唐盈无法看到她的神情,只听到她轻轻一语:“你,需要一辆车,有车经过,便应去搭乘。”
唐盈怔住。
难道就因为她当时腿乏力软,走了半日,非常需要以车代步,所以不管是谁经过,她都应该乘坐?就算不是那一辆,换作其他车辆经过,车主没有主动邀请时,她们也应该自己开口要求?
“姑娘,入野店前便已错过无数车辆,我们并没有乘坐其中任何一辆。”
简随云已将发拢好,话意悠悠,“入店之前,你未到必须乘车时。”
唐盈突然脸红,自己聪明如斯,竟能问出最后这一个有点发傻的问题,是的,入野店前,她的体力还算能坚持,而后来空腹继续赶路,便是不明智了。
这么一说,那一辆车仅仅是巧合?车上的红衣女子与那看起来有些莫测的男子也仅仅是巧遇?
这个问题,真得只是这般简单?
突然,天上传来一阵“扑棱棱”的羽翼扇飞的声音——
唐盈抬头看去,就见一只灵巧的飞鸟从天上冲下,在疾速飞到她头顶上方时,放缓了速度,停在了她的肩头。
停止后,才看出那是一只鸽子,却比普通的鸽子要小一些,眼神锐利,神情间却很威猛。
唐盈反手从鸽腿上的铜管中取出一卷纸轴后,抓起鸽子挥臂一扬,“去吧——”
一声令下,那鸽子又飞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天际。
唐盈则展开纸轴,当扫过上面细密的字迹后,眉头皱起,眼里出现诧色,却又夹着一份意味不明的兴奋,唇边甚至有些微微的发颤。
此时,简随云就如同没看到那只鸽子的来过一般,已当先起步而去。
唐盈瞟见,便收好纸轴,揣入怀中,眼里闪了又闪,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处瀑水山涧旁——
风过,吹响了林木,瀑水仍然欢歌,鸟儿也仍在跳跃啁啾,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迹到过,仍旧是自然山林一片。但是——
在山崖上远远的林中,却走出一个身形。※非※凡※手※打※十※二※献※
那似乎是个男子,一袭白衣随风飘展,看不清楚面貌,但那体态间散发出的气质,即使只是远观,也无法让人忽视他浑身上下的出众与特别。
而他凝望着唐盈与简随云离开的方向,驻足许久后,才翻身隐入林间。
也许简随云与唐盈都没有料到,这山林中竟然别有他人。
但又有几个能想到这个季节,林中春寒甚重,谁会到这里?何况那人隐身之处离山涧颇远,就算有通天盖世的武学,也难以觉察密林中他的存在。
但更难料到的是,在他消失后,另一处的草丛中,有一声轻笑响起。
只见随着笑声,草丛中也站起一个身影,他嘴中叼着一只青草,笑眼弯弯地看了看白衣人隐匿的方向,又望望出山的那条路,双手一摆,顺着唐盈她们离去的方向,优哉游哉地也走向林外——
林鸟仍在鸣叫,瀑水仍在飞溅,也许除了最后一个离开的男子,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山中的某年某月某日,有两个女子曾在涧中自在游弋,而在另外两处,竟有两个年轻男子窥到了这一切。
更让人无法预料的是,今日,竟也缔结了一段绝世奇缘,拉开了一场江湖儿女爱恋情仇的帷幕——
第二十一章 七色花到底是什么
“七色花是什么?”
“李兄不知?”
“听是听说过,却不知道它到底有何妙处,鲁贤弟,你给讲讲吧!”
……
这就是唐盈与简随云一入酒楼听到的对话。
在离开山涧后,她们重入青河镇,雇了一辆车,一路南行,近午时分便来到了这座镇。
入镇后,就直直寻了家看起来颇有场面的酒楼,打发车夫回返后,便走了进去。
“两位客倌,跟小的来——”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其他食客也不意外地都投来了目光。
在众人打量她们的同时,唐盈也扫过了众人,发现这家店里多是配刀挎剑、短衣靠打扮之人,看起来格外扎眼,仿佛误入了哪个帮派的堂会一般。
普通人反倒成了凤毛麟角,零星点缀在其中,而且似乎都很怕周围这些江湖人,小心翼翼的掺在里面,只管埋头吃饭,并且吃得很快,仿佛填饱肚子就能及早离开这里,躲开这些惹不得的人。
“小二,你这店里无空位,要引我们去哪里?”唐盈微蹙眉,低声地对小二说。
小二哈着腰,涎着笑,“姑娘,您别介意,实话对您说,咱这镇中就咱家是最大的酒楼,桌位也最多,但近两日突然来了许多客人,日日都是翻几次桌位,从早到晚都有打尖休息的,没几时会空着桌子——”
小二的脸一边说一边泛着兴奋的光,仿佛因看到唐盈这样的漂亮女子而格外精神。
“不只咱家是这情况,姑娘与公子也可以到别处去逛逛,这时候,家家客满,而来此的大侠们也都是凑和着同桌而食,吃饱了就会赶路,姑娘,小的可没半字虚假,今日可能得委屈二位与别的客倌们挤一挤了——”
小二边说边搓着手,一双眼睛不由地再去扫着一旁青衣的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哪一个都想多瞧几眼。
唐盈微微一笑,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罢了,在前引路,只需坐于一楼即可——”
她早已有了判断,对这种情况是心中有数。
小二立刻又哈下腰,“姑娘与公子随小的来——”
于是她们随着小二,向内走去,经过许多桌位时,不少人的眼珠子都瞅着她们,有拿正眼盯着的,也有斜目睨着的,还有眯着眼摸着下巴估量的……
唐盈也与前面青衣的她一般,目不斜视、坦然自若,而她早已注意到,店中只有两个桌位上较空,而那两个桌位都同处在一个角落,并且都只有一个人坐着。
但那两个人很怪,非常怪,怪得让人立刻觉出没人与他们同桌是很正常的。
“二位客倌,坐这里如何?”小二此时将她们领在一张桌前,桌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唐盈看了看,这对男女是相对而坐,彼此之间并不说话,在她们走到桌旁时,男的蹙起了眉头,女的则冷冰冰的握了握桌旁的刀柄。
那样子,看起来是不太欢迎有人加入这一桌。
小二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嘻嘻一笑,又看向另一边,那里也是坐着两个人,一个大汉,一个老者,但二人形容猥琐,獐头鼠目。尤其干瘦老头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打着转,含着秽意,几乎要直接脱出眶来贴到唐盈身上——
这样的人,凡是女客都不会喜欢,就算他们乐意唐盈和简随云坐过去,唐盈也不会乐意。
小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正在犹豫间——
“两位不防坐这里来,呵呵……”
一道声音传自角落里。
小二一看说话的人,眼眨了眨,又望向唐盈,眼里赔着小心,仿佛在等着唐盈做决定。
唐盈也看到了说话的人,竟是墙角处那两个怪人之一。
那个人,面朝着众人而坐,背后就是墙,穿一袭锦蓝色衣衫,长得还算周正,脸孔发圆,身子也是发圆的,却并不算胖,而是圆润得恰到好处。
就像一颗莹亮的珍珠,并且是一颗会发热的珍珠,笑得很有温度。
严格说起来,他,其实并不怪,甚至是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但他坐在那里,被另一个人衬着,就是十分怪异的画面。
另一个人,是道深灰色的背影!
一个戴着斗笠的背影!
斗笠上遮着黑色蓬纱,隐隐地随着他进食的动作,飘动着——
整座店里,除了那个锦蓝长衣的人,谁也看不到他的正面,但就算看到正面,也看不到他的脸孔。
他坐如石雕,仿佛贴着“生人勿近”的招牌,笔直而硬冷,寒气逼人!就似从冰雪极地中刨出的一柄剑,用灰衣裹去了锋芒,却依然透出彻骨的寒凉!
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人同桌,因为他不只冷,还透着危险。
而那个圆润的人敢坐在他旁边的桌位上,已经是让许多人意外的事。
两个人,一个正面端坐,一个是背面留于众人;一个笑得似火,一个阴冷至极,互相映衬,便显得怪异。
“二位,这里的眼界虽不宽敞,位置却是充裕的,若二位不弃,就移位过来。”笑呵呵的男子盯着唐盈与简随云,和气地就像一个咧着嘴的银元宝。
唐盈看了看青衣的她——
简随云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她话语,却让唐盈心下明白了,青衣的她是随意的,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决定权在她唐盈。
于是也笑了笑,她选择了那个和气的男子的桌位,当先走去——
小二眼疾手快,立刻提前跑到了桌边,擦了擦高背宽椅,抹了抹桌面,但动作间似乎在刻意地避开另一边的灰衣人,仿佛那人的寒气让他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是能躲就躲的。
唐盈有一瞬间的犹豫,空着的三个位置,只有最靠右边的离那个灰衣人远一点,其他两个,都将侧身紧临着对方,自己要坐在哪一面?
她的犹豫只是短短一瞬,却发现青衣的她已飘然而过,坐落于桌位的左侧,正与那个灰衣人成九十度角比邻。而店小二却已搬开了最右侧的椅子,等着她坐入——
原来女装也有这等待遇,那伙计或许是觉得她为女儿身,又不似个舞刀弄枪的,自然要多受点照应,打算让她离那个人远一点。
这个镜头很微妙,微妙的只有细心人才能发觉,而她不便驳了小二的好意,便走了过去,坐在了右侧。
“两位客倌,要点啥菜?连主食一并点了吧,店里人多,如果点得太晚,等的时间也就长了——”小二哈着腰询问她二人。
在此时,店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喧闹,唐盈二人的进入似石子投入湖中,泛过涟漪后,湖面便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毕竟江湖人的定力要比普通人强了许多,而且更多了几分粗莽,十个中,就有七个在高谈阔论,包括有些女人,也是粗壮英武的,大口吃饭,痛快喝酒。
每一个在与自己的同伴交谈时,眼与耳却在时时注意着周围,带着走江湖的谨慎与敏锐。
唐盈随意点了几样菜食,打发小二离去,看向了那个灰衣人——
的确看不到对方的面孔。
只见那个人身子不动,只有手臂在动,夹着桌上的饭菜从乌纱下递于自己口中,让任何人都难辨他的真容。
他没有言语,甚至连吃东西都未发出一点咀嚼的声音,安静得就像他不存在,却又冷然得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
即使是盲人,走到他身边,也会被那身冷气袭得打个寒颤。
唐盈看着离那个男子最近的青衣的她,依旧自在随意,眼睑半低,似笑、也非笑,仿佛身后之人只是一堵墙。
但那个人到底是何来路?为何要乌纱遮面?大男人有几个会遮去真面目的?显得不寻常。
“呵呵,在下姓甄,人人叫我甄财神,今日与两位同桌,深感荣幸——”锦蓝衣衫的男子开口了,眼睛却是盯着青衣的她,笑得露出一口牙,甚至在左牙角闪出一道金色。
唐盈被那道金色晃得眨了眨眼,那是一颗金牙?
定眼一瞧,的确是颗金牙!
不大不小,不突出,镶在对方上排牙齿的最左边。
但金子镶成牙本身就带着张扬了,甚至是俗气的,可奇怪的是,安在这个人的口里,并没有暴发户的俗不可耐,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和气——
这个人说自己叫“真财神”?
有些可笑,又有些古怪,唐盈一时无法形容,总觉得这个人不似外表那么简单。虽然他是一袭绸子锦袍,不像江湖中人。
但自己也是纱裙着身,同样没有穿着劲装,衣服打扮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在下是个商人,呵呵,真正的商人——”说着,这个男人始终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抬了出来,而手里有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现出的一刻,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让唐盈怔了怔。
那竟然是个算盘?
巴掌大小,通体的翠玉打成,每一颗珠子都是光滑圆润,玉质极好,一眼就可断定是价值不菲,最难得是那些玉珠颗颗大小相同,几无瑕疵,也许这个算盘已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而抓着算盘的那只手,在尾指上套着一个硕大的翡翠戒指,格外的引人注目。这一点,倒是同许多市侩的生意人一般,很招摇,也许他真的是个商人?
就见翠玉算盘被这个人拿在手里拨了几拨后,它的主人又笑着说:“二位,在下的生意无所不包,无所不含,也许在哪天,我们之间也能做笔生意——”
他的眼仍在盯着另一旁的青衣的她,眼神中是一片老沉与和气,没有什么异状。
唐盈皱了皱眉,终于开口,“我们不入商界,不会做生意。”
“非也,非也,姑娘,在下的生意通天达地,只要是姑娘能想到的,在下都会做——”男子笑着,一只拇指抿过唇上,就好像那里有两撇八字胡一般,“天下的事谁能说得准?也许很快我们就能有笔交易了——”
他的话说的很有几分把握,唐盈心中突然冷笑,没有回话。
这时,小二端上了饭菜,将这个“商人”的菜食往旁移了移,在腾出的地方一一摆好她们的菜肴——
“姑娘与公子慢用。”
小二离去,唐盈开始不废话,先吃为主,而青衣的她自然也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受影响,做着自己要做的事,也同样开始进食。
同桌的男子则又拨了拨算盘珠子,笑呵呵地看了看她们,端起自己的酒杯,一边呷着一边用眼睛扫视着店内——
至于其他人,则没有几个注意到她们这里的,似乎是因为她们的交谈声并不高,被掩在了旁人的话声中,又似乎是因为那些人都急于赶路,虽在说话,但用膳的动作快而利落,像是迫不及待地欲填饱肚腹就出门而去——
“鲁贤弟,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讲来听听,七色花到底是什么?”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既不特别高,也不特别动听,却在出口的一刻,似一道洪波,在无数道声音中被人格外的吸入耳内。
同时间,店内其他人的交谈声都低了许多,仿佛都因那句话而放低了音量,又仿佛都在倾着耳朵去听——
那是挨着门口的桌位上的几个人在说话,也是唐盈与简随云入店后一开始听到的那几句对话在继续。
唐盈也在同时,眼里异芒一闪——
此时,店内的众人都表现出了一些不寻常,是那种不明显的、微妙的不寻常,只有墙角这两桌上的人,似乎未受影响一般——
那个“商人”仍在笑呵呵地拨着算盘珠子,抿着没有胡子的上嘴唇,视线定在了房梁上,仿佛在遐想着自己又做了一笔大生意,做着日进斗金的美梦。
唐盈则仅仅是眼中异光一闪,面容冷静地吃着东西,眼睛看向了对面——
那灰衣戴斗笠的人,侧身坐着,也无一丝异常,寒芒掩在灰衣与斗笠下,慢腾腾地进食着。
青衣的她,则舒缓自在,周身有淡淡清风在涌动一般,让唐盈的眼久久放在她身上,并且看着看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但七色花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灰衣人出手了
“‘七色花’又叫‘瑶池仙草’。传言中,它花开七瓣,瓣瓣颜色不同,每片花瓣连着花萼处的下半截均为艳红色,而上半截却分白、黄、蓝、紫、橙、青、绿七种色泽,茎长而直,鲜绿色,叶片不多,也只有一顶花冠……”
“啧,鲁贤弟,听起来这花长得倒也奇特,天下少有!”
“李兄,最奇的还不在这里,又有传言,说这种花本就是天上花,却坠落凡间,整个天下只有一株,而它吸取日月之精华,已聚集灵气,同那千年的人参一般可自行避开人踪,在山间泥土中任意遁形……”
“什么?!”
有人听到这里,开始惊叹。有些人则表现的沉稳,似乎对此早有耳闻。
“鲁贤弟,这般听起来,那七色花果然奇妙,竟然能在土中遁形?”
“李兄,世上有些事物非常理可解,七色花若真有了千年命数,移形防身不算太稀奇,而且它似乎只能在元身存在的那座山中移动,想要出山是不可能的——”
“喔?这样一来,只要在它元身存在的山中搜寻,定能找到它了?”
“应该如此,但许多年来,它的存在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真正看到过它,也无人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更无法说出它会在哪座山里,近日突然有人传言说在紫雁山中看到了七色花,我等也是听了这个传闻,才出来要赶去看看热闹——”
这句话出口的一刻,店内突然很静,静得好像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了,嘴巴全闭了起来,只有那二人的声音在店内弥散。
“鲁贤弟,七色花能惊动江湖,让这般多江湖同道都赶去紫雁山,它的奇应该不只外表那么简单吧?”
“刘兄说得极是,这花自然还有其它功用,否则的话,也只是株长得奇特点的花草而已,何必当作宝物来珍视?”
“那鲁贤弟仔细说来听听——”
“这个——”说话之人看了看周围。
虽然店内的那些江湖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也未看向说话的桌位,但进食的动作显然放缓了,耳朵也拉得直长——
“鲁贤弟,快说来听听,此次我等也只是听闻传言,却并不清楚七色花真正的妙处,况且……”说到这里,那个“李兄”也看了看周围,笑着继续,“我等几斤几两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次前去也是为了一观奇花真容,并未想着要夺取……”
这句话说出后,有不少人看了他们几眼——
个别人的面孔上甚至现出了些得意,带着狂妄自傲的目空一切。
被称为“鲁贤弟”的汉子此时也笑了笑,又拈着胡子说:“不只李兄这样认为,我鲁通也同样自认比不上江湖大家,哪里敢去摘取那天下第一奇花?能瞧两眼就行……”
他报出姓名后,更多的人看向了他,有一部分甚至开始倒抽冷气。
是“陕北一枪”鲁通?
唐盈也怔了怔。
眼睛不由地看向说话之人,见那大汉也就三十余岁,方脸盘,粗眉大眼,很有精神,而且腰间也确实插着一只“十三节点|岤枪”!
那是一种不太常见的武器,杀伤力极强,但很难练成。而能练到上乘者,在江湖中也并不多见,所谓的“陕北第一枪”便是以此武器成名。可谓是个中佼佼者,一杆枪打遍陕北无敌手。
但鲁通成名之时已有二十五六岁,在江湖上也出了二十余年的风头,推算起来,现在至少也应有四十五六,怎么会显得如此年轻?
也正因他的外表与传闻中的鲁通不太相符,才让唐盈在一进门就看到对方的武器时,虽心中略有疑惑,却没有想到是那名动江湖的“陕北第一枪”。
现在自称是鲁通的那个汉子,说话间非常谦逊,透露出对七色花并无夺取之意,如果他真是鲁通本人,说出这番话来,倒有点不可思议。他说自己没有资格去“摘取”,那江湖中能有几个有资格的?
如果一件宝物被所有的江湖人都盯上了,便少不了争夺,而争夺的第一必要条件,就是武艺的高强,其次再谈势力、智谋等其它方面的实力。
鲁通虽号称“陕北第一枪”,其实以其武学来排,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中都没有对手的,除了一些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一些武林泰斗外,他也是个可以睥睨群雄的人物,却对传说中的宝物表现出这般无欲无求的状态?
怪不得食客中有许多人十分吃惊。
唐盈再细打量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看来这些人不是许久都不在江湖上走动的,就是那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
尤其用那种吃惊与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称为“鲁通”的人,应该都是不入流的。
“鲁贤弟真是自谦。你都说出此话来,我司马龙与李豁李兄自然更加不敢有心去求那七色花了……”那一桌上的另一个汉子开口了,而他的话让店中人更加惊讶。
司马龙与李豁?
莫非就是江湖上的“神风手”与“六臂猴”?
唐盈开始真正估量那桌位上的人了,他们四人同坐,除了开口的三位,还有一个老者一直未曾说过话。
但同桌的都是那般出名的人物,他怎么又会是小角色?
这些人都是要去紫雁山的?
唐盈心中揣想间,那边的交谈还在继续——
“司马兄与鲁贤弟且莫在这里自谦了,我李豁是个直性子,还是请鲁兄再仔细说说那七色花的奥妙才是……”
“好、好、好,在下说就是——”方脸汉子显得无可奈何,店里的人则几乎连手中进食的动作也要停了下来。
“传说,七色花不但长得奇特,艳丽娉婷,从上到下更是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食之不但可解百毒,且能活血生肌,不管受何等重的伤势,只要在未断气之前,含一片在口内,便可延续性命,起死回生。如果再配以其它药材炼成丹丸,普通人食之可保身强体健、延年益寿,但若是习武人食之,则能增加数十年的内力,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说得是清晰有力,而店内众人的神情在他最后一句话落地时,多数都现出了一种遐想——
练武之人,修习内力最是不易,要靠一日一日的积累和无数岁月的付出才能换来深厚的根基,江湖中但凡武学精深者,基本都是长了胡子、白了头发的,如果真有什么灵药能让人平白得来数十年功力,就等于让他们的梦想早几十年实现。
尤其是对一些本身就是高手的江湖人来说,将有可能突破练武的极限,成为“天下第一”!
“鲁贤弟,七色花真有那般神奇?不但能起死回生,增加内力,还能解百毒?”
“应该不假,七色花片片花瓣不同,功能各异,最大的特点便是可让食下之人有了抗毒的能力,再不用怕那些毒物。”
“格老子的,如果吃了那东西,是不是能顶得住天下排名前三位的奇毒?”
“这就说不准了,李兄,七色花既然那般神奇,也许还真能解那江湖上所谓的三种无解的奇毒……”
唐盈听到这里,苦笑了笑,那三味无解的奇毒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只有两味无解了,排名第二位的都已经让青衣的她解了,而排在第三位的是她唐门的“黑沙掩月”,或许在青衣的她的眼中也不成问题?
那第一位的“午夜浮罗”,她能解吗?
想着,看向简随云,却发现此时,那处于一个水平面视线内的灰衣戴斗笠的男子已不再进食,而是将一只手慢慢地放于酒杯的边缘,缓缓地摩挲着——
他似乎已经进食完毕,不再动半分筷子。
再看店内其他人,也有许多的桌面上已经空了,但此时都抓着大口的酒碗,仿佛在认真地灌酒,耳朵却仍旧拉得很长,有几分装模作样的感觉。
“格老子的,听起来这七色花的确够妙,若是让皇帝老儿知道了,怕不也派大批人马来抢?”那个叫李豁的汉子听得兴奋,粗鲁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其他食客在此时的表情纷繁不一。
“鲁贤弟,有人在几日前亲眼看到了七色花在紫雁山现身了,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方脸汉子又拈着下巴上的胡子沉吟,“消息的来源应是可靠的,据说柳家堡的柳二公子与柳三小姐也到了紫雁山,其它各大门派之人也都纷纷赶去,如果传言不真,怎会惊动那北方第一堡的少堡主?应该不假。”
“连柳家堡的少堡主都出动了?”
店内一片哗然,仿佛那柳家堡之人要比其他各大门派更让他们震动。
“如果连柳家堡都去了紫雁山,这消息应该不是空|岤来风了,鲁贤弟,看来你我得早些吃过,才能及早上路,以免错失良机,去晚了可就看不到那奇花了……”
“李兄说的极是,不过七色花似乎最喜在月圆之夜出现,以吸取满圆夜的精气,而出现时方圆三丈内都会异香扑鼻,闻之可醉人心神……”
“喔?真是一朵妙不可极的花,如果是月圆之夜现身,那现在已经是初十,岂不是只有五天时间了?此处离紫雁山还有近四天的路程,你我可要加紧了速度——”
二人的话尚未说完,店内已有人起身,开始离店而去。
并且是一走一大片,都是江湖打扮之人,包括从楼上都有人不断地跨下楼梯,大步流星地跃出店外,使原本热闹的酒楼在顷刻间便变得冷冷清清。
在他们出去后,门外传来杂乱不一的马蹄声和男女兼有的呼喝声——
接着是“隆隆”的马蹄声,像闷雷一般,穿过镇中的青石大道,带着山摇地动的震荡远远而去——
连鲁通那一桌上的四人,在众人都陆续离开后,彼此互相望了望,浮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然后也起身离去,掺在众人中上了路。
唐盈看看店内,除了小二与掌柜的,还有自己与青衣的她外,便只余了零零落落的三四个食客。看穿着打扮,他们应该是商人。
而商人也要吃饭,路经此地却每家酒楼都客满,不得不与一群江湖人挤在一起,这下子店内空了,他们都纷纷舒了口气,吃起东西来也不紧不慢的。
“二位,在下也要告辞了——”正在观察间,同桌的锦蓝衣衫的男子站了起来,冲着唐盈与简随云行了个礼,笑呵呵地摇了摇手中的算盘珠子。
唐盈扯了扯嘴角,“保重。”
她没有废话,却也尽到了礼数。
“呵呵,在下很快就会有几笔生意可做,姑娘,且记住,在下的生意无所不包,上天入地皆有可能,哪天若真有需要时,不妨拿着这只竹哨,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连吹三声,哨声两长一短,就会有人出现接应二位——”
男子的脸笑得就像要掬出一汪水来,没拿着算盘的另一只手在桌上放了一样东西。
唐盈看去,那的确是只竹制的哨子,却是浸染成了黑色的,仍能瞧出竹子的骨节。
“二位收着便是,这是在下做生意时与客人们联系的方式,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在下无所不做——”
说话间,男子又摇了摇算盘,发出“哗啦”地脆响,整个人摇摇摆摆地离开桌子,在离去前,眼睛又看了看青衣的她。
如果他知道青衣的她是个女儿身,会不会不仅仅是这样子留连目光?唐盈心中这么想着,看着青衣的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那意态,即使是男装,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但那个“真财神”的口气当真不小,无论何时何地,吹几声哨子就会有人来接应?而且只要有足够的钱,似乎什么也能办到?
她没听说过哪家商人有这般本事的,但此时她的眼神是看着另一张桌上的——
那个灰衣男子并未离去。
皱了皱眉,对方左肋间分明挎着一柄长剑,莫非他并不是为了七色花而赶路之人?所以没像那些江湖人一样匆匆而去?
正想间,店小二向这里走来,同时有其他几个小二陆续出现,开始清理各张桌面,并且渐渐移近这个角落。
唐盈低头静静地吃着——
但她的手突然一抖,眼神诧异地又抬头盯向对面——
简随云眼睑是低垂着的,手中正执着一只杯子,神情间看不出什么。但唐盈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她的。并且又是密语传音!
“越平常的人,越不平常。”
这句话让她心里“突”地一跳,青衣的她为何忽然之间说出这句话?却让她猛然间想起了前几日在客栈中中了圈套一事。
“姑娘,您要的主食来了——”小二已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拖盘置于桌面,将上面的两碗面食开始往桌上摆,身子遮在了唐盈的左侧,几乎将唐盈对外的所有视线都遮住——
唐盈正准备取起其中的一碗面,耳间就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如果放在常人耳里,几乎是听不到的,但她敏锐的耳力立刻警觉,这不是其他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正挥来的破空之声!
虽然对方使得是尽量的无声无息,但对方显然还没真达到那个境界!
与此同时,她一把扣住了身旁的小二的腕脉,使力一挫一拧,将小二控制在手,并往前一推,挡在了身前——
就听到一道骨骼碎裂声清脆地传来,小二的胸前被开了一个口子,惨叫出声的同时,鲜血喷涌而出,唐盈一把又将他推出去挡住了左侧击向她的人,翻身一跃,躲过后面的攻击。
在腾身而起的过程中,她看到一把尖长的利刺正刺向对面青衣的她——
那本是一把扫帚,但扫帚的前端在击向青衣的她时就散碎如花,迷了众人视线,也脱出了扫帚中真正的原身——
是一只乌黑发亮、钢铁打铸的长刺。
刺去得速度可谓闪如电、快如风!
唐盈在一瞬间,心中发急。就算青衣的她有高深的武学,也不能丝毫不闪地任别人将利器刺向自己的太阳|岤。
那可是死|岤,一旦刺中,就算练有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也未必能保万全。但青衣的她却依旧悠然的品着杯中酒,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又好像是来不及躲了。
唐盈已经跃起到房梁的高度,同时有三只武器已跟着她跃起,将她包裹在密集的攻势中,她要对付来自三个方向的高手,眼睛却还在同时看着脚下青衣的她——
甚至在猜,这一次,不会有所谓的紫衣人出现替她挡去袭击,莫非她是要等到那长刺几乎要刺到她的鬓角时,才会轻轻一错,躲过去?
但那刺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不是普通高手的速度!
唐盈在空中半旋身,闪过后侧与右前方的攻击,“噌”地一声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一对日月双钩,“当”的架住正右方的齐眉棍。
这一架,她的气血有些翻涌,心中一惊,看来对方的内力极强,不能硬拼硬。于是迅速做反应,采取游斗,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短短一瞬间——
眼角余光中有寒光一闪,一切突然停止!
唐盈落地,发现攻击自己的三人静止不动,呆若木鸡一般地望着另一方。
她也立刻望去。
就看到一只剑抵在一个人的咽喉处。
剑是灰衣人的剑。咽喉则是拿着乌黑长刺的那个人的。
剑尖与咽喉基本已相触,正有一丝血迹在喉结上泛出——
而拿刺人的手中长刺,离青衣的她的鬓角也只有一寸距离。
但这一寸,已代表他慢了。
这一寸,也意味着他如果继续向前刺去,自己的喉咙会先被划破,他也会先倒下去。
是灰衣人出手了?
第二十三章 快剑无影
唐盈心中又是一阵震动。
十九年来,她虽然一直都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