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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 完第12部分阅读

      皇女 完 作者:肉书屋

    打量他手里的杯子,丝毫没有看出他的半分兴趣,只侧目轻描淡写的给我使了个眼色,“一会儿手下注意点分寸,别伤了城主的舞姬。”

    “是!”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转身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彼时段红绸已经停了下来,正站在大殿门口望着这边等凌飏的指示。

    许是好奇心太盛,凌飏也没再推脱,笑逐颜开的冲远处的段红绸招招手,“需要什么东西赶快去备下。”

    段红绸颔首,回头对身旁的紫衣女子耳语两句,就见那女子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带着其他人先行退了出去。

    目送众人离开,段红绸也不动,就只站在殿门处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中得意的神色不言而喻。

    过了不多一会儿紫衣女子就带了另一名婢女匆匆从外面进来,每人怀里抱着一个红布的包裹递到段红绸面前。

    “此舞要以双剑作辅,所以奴婢斗胆——”段红绸往前一步,当众将两个包裹抖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两把剑,然后在得到凌飏的点头示意之后,拔剑出鞘。

    看的出来那两把剑都是价值不菲,看成色应该是用寒铁锻造而成,坚韧无比也锋利无比,出鞘的瞬间已经挥洒出两道凌厉的冰锋。

    此时段红绸又恰是站在门口,剑锋映着她身后灿烂日光折射出一道异常灿烂的光线划过我眼前,我下意识的偏头躲了躲。

    段红绸嘲讽的牵了牵嘴角,然后手提双剑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虽然是在凌飏与风北渡面前,我脚下虽然没有移动分毫,心里却是不由的戒备起来,捏了捏右手小指上的尾戒。

    段红绸走到我面前站定,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轻描淡写的与我交代了两句折曲歌舞的技巧就撇开我,纵身一跃先往大殿正中的红毯上舞了起来。

    因为有些拳脚功夫做底,她的剑舞的很流畅流畅,整套动作坐下来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拉累赘。

    身姿娇俏的女子赤脚踩在殷红的地毯上,时而回身一转,时而轻跃而起,两把长剑握在手中,时而斜刺而出,时而一剑冲天,挽出的剑花晃的人眼花缭乱。

    而诚然如她所言,这支舞看似剑术却又不能称之为剑术,虽然从她的动作间虽能隐约看出剑招的走势,但因为加了柔媚的舞姿,就看不出多少戾气,反而有些赏心悦目起来。

    开始的一小段缓和的乐曲过后,她突然纵情一跃,于半空中一个利落的回旋,回眸间目色一寒,甩手将左手的长剑向我抛来。

    身为暗卫杀手,我在暗影阁所做最多的就是背后暗袭的勾当,我擅用弓弩,便是不得已到了要与人交手的地步,平日里也是惯用两柄短刀防身。

    段红绸的剑抛出来,我却不能接。

    对于礼乐之道我并不是很精通,好在整场下来也不过是个陪衬,段红绸引领整支曲子的节奏,我要做的不过是亦步亦趋的予她喂招,做一个激战的假象而已。

    因为是一曲歌舞,所以段红绸的招式一直都是随着伴乐的节奏在展开,开始的乐曲悠扬轻缓,她的动作也极轻缓,常常是两个人刚刚彼此迎上,剑锋却错过彼此身侧斜擦过去。

    后来音乐的节奏渐渐快起来,她手下的招式变化也越来越快,但始终不离曲子的操控,是以我要应付起来也不会太吃力。

    这曲子的高、潮部分是两个人激烈的对打,激进昂扬的音乐牵制她的动作,在最激烈的地方两柄长剑的剑锋猛烈一撞,眼前顿时有火花飞溅。

    剑锋相抵,两个人四目相对,此时她眼中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发。

    我心下一寒,还不等动作,她手下已经果断施力压了下来。

    因为疏于防范,我被她压制着直接往后退开半步。

    曲子里最激进的地方本该就此过去,却不想身后的乐师手下刚一迟缓,段红绸的剑锋已经凌厉的扫了过来。

    果然,她已经是破釜沉舟。

    许是这些日子她已看透,无论是风北渡还是凌飏,不管她倒向谁,他们都不会助她达成心愿,所以她已经决定枉顾一切自己动手了。

    如今她只要我死,至于后面她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已经全然不顾。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却是佩服她的这份勇气,至少我就做不到这样的决绝。

    我心中尚来不及感叹,赶忙反手一剑挡下她的剑。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幕后配乐的乐师们始料未及,隐约传来一阵唏嘘之声。

    殿中沉寂片刻,只是在段红绸的剑再次斜刺而出的时候,那些乐师已经恢复了常态,反受了她的牵制把后面的曲子演奏的越发慷慨激昂起来。

    段红绸的每一招出手都带了杀伐的决心,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亦是不会手软,持剑迎上去与她纠缠。

    其间两个人都未吐露只言片语,不知道什么时候乐声已经停止,前一刻还歌舞升平的大殿之内此时就只充斥着刺耳的摒弃碰撞声。

    “咦?这——这舞怎么——快停手!”良久之后,凌飏才像是看出些端倪,两手抓着袍子从席间跑下来阻止。

    殿外就是大批护卫的御林军,既然她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那么一旦错过就再没有机会了。

    段红绸的神色瞬时有些慌乱,再对我刺出一剑未果,顺手拔下发间的三根发簪,素手一扬向我袭来。

    我心里冷笑一声,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凌飏不知怎的已经奔到眼前,就在我闪身往旁边避让的同时,就眼见着那抹浓烈如火的身影鬼使神差的与我错肩而过,不偏不倚正迎着那三根做暗器袭来的发簪扑了过去。

    【41】狗急跳墙

    不管凌飏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不管怎样,此时若是让他伤在段红绸手里都是说不清楚的。

    且不说段红绸是假谁之手到了他的身边,但总归是跟她的前一个主子风北渡脱不了干系。

    骆无殇的人还在这,此时绝不是让苍月城和夜澜撕破脸皮的最好时机,一旦他们其中有一方一不做二不休,南野势必会就此受到牵连。

    “小心!”就在两个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我果断的伸手拽了凌飏一把,抓着他肩上的衣服用力一扯将他拉开半步。

    听着我的尖叫声,凌飏乍一回头,离他最近的那只发簪就正好扫过他耳侧擦了过去。

    彼时他的身子被我大力一拉,转身的瞬间脚下踩到自己袍角,重心失去控制,整个人就向我压了过来。

    我也是闪躲不及,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摔到了地上。

    身后就是台阶,倒地的瞬间我的手腕刚好硌在粗糙的大理石切面上蹭了一下。

    我疼的皱了皱眉,还是警觉的往旁边一滚,爬了起来。

    “城主!”恰在此时外面的守卫已经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只片刻功夫,几十名禁卫军手就已经持长刀将我们三人围在中间,看着倒地不起的凌飏再看看旁白你的我与段红绸,一时间似是搞不清楚状况,迟疑着不知何去何从。

    因为刚刚倒地的时候我拉过他一把,所以对凌飏的状况我倒是不担心,只带几分防备的注意着段红绸的反应。

    但是很意外的,也不知道是被凌飏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还为因为自己的再度失手懊恼,段红绸竟是没有乘胜追击,整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没了反应。

    片刻之后凌飏才翻了个身爬坐起来,也不急着起身,只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整了整肩上被我抓乱袍子。

    “城主——”带头的禁卫军首领上前一步,试着道,“您——没事吧?”

    经他一提凌飏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环视一圈四周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不悦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时他的脸上难得看不到那种灿若桃李的笑容,那么大一男人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坐在地上,宽大的红色袍子从身上洒了一地,一张绝艳的面孔微微仰着看向众人,美目流转,眉头稍稍拧起,那模样竟是活脱脱一个气恼的大孩子。

    众人被他质问的面面相觑,半晌之后那禁卫军头领才吱吱呜呜道,“属下们是听到打斗声才冲进来里的,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本城主在跟风国主一起欣赏歌舞,能有什么事?”凌飏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目光落在众人中间飘来飘去,见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望着他,不由低头尴尬的咳嗽一声,摆摆手道,“本城主一时忘情,摔了一跤,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彼时段红绸跟我的手里还各自提着一把剑,之前被她做暗器打出去的发簪有两支落在了台阶上,另一支不偏不倚正好钉入后面风北渡面前的桌腿上。

    这样的一幅场景摆在眼前,凌飏说的这些话就未免显得薄弱。

    只是既然他这样说了,虽然还有疑惑也没人再追究什么,纷纷收了武器转身退了出去。

    躲到柱子后面的婢女快步走出来,神色慌乱的整理被打翻的东西。

    凌飏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身,抬头看一眼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的段红绸,不耐烦的冲帐子后面的乐师嚷道,“今天不看歌舞了,奏乐奏乐。”

    虽然什么也没有表示,却是堂而皇之的给了段红绸一个台阶。

    段红绸狠狠一愣,讶然的抬眸看向他,可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默默的提了剑转身往外走。

    幕后终止的丝竹之声再次袅袅传来,目送段红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凌飏松一口气,可身子才刚刚一软,就听着身后的风北渡淡淡的笑了声,“凌城主还好吧?”

    语气里三分戏谑,五分嘲讽,剩下的两分不冷不热,虽分不清情绪,但也绝对没有半分关心的意思。

    此时凌飏还狼狈的坐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而之前殿中忙碌的婢女都已经识相的退到了门口。

    他此时若要这样与风北渡交谈,那么在气势上就先输了。

    “嘿嘿!”凌飏咧嘴一笑,然则就在他准备自己爬起来的前一刻我竟是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向他递去一只手。

    凌飏的身子不易察觉的略一僵硬,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时一双墨黑色的眸子里闪着明亮的笑意,灿若星子。

    他的样貌本来就生的绝艳绝美,如今的这个表情更是极其明艳照人,我下意识的侧目躲开他的目光。

    凌飏也不与我客气,伸出右手搭上我的掌心握牢,然后借力利落的爬了起来。

    因为是在大殿之上,地面上沾不上半丝灰尘,他起身之后却还是作势两手抖了抖袍子,这才抬头对风北渡笑道,“没事,刚刚一时忘情,见笑见笑!”

    风北渡挑挑唇角,没有说话。

    凌飏说着就转身提了袍子往座位上走,彼时我手里还提着方才与段红绸打斗时用的那柄长剑。

    大宴之上携兵器入场乃是大忌,这剑虽不是我带进来,此时若要提着回风北渡身后也是不妥。

    我低头掂量了一下手中长剑,然后举步走到殿门处将它递给了门边的一个婢女,“烦劳将此物收起来吧。”

    那婢女垂眸看一眼我递到她面前的剑却没有贸然来接,只抬头去看远处上座的凌飏。

    “哦,收起来吧。”凌飏端着茶碗正在品茶,见状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对那婢女道,“那个——你顺路去药房看看拿些金疮药过来给影姑娘吧。”

    方才摔倒的时候我的手腕在台阶上蹭破了点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此时倒是渗了几点血丝出来。

    “谢谢城主的好意,不必了。”此时的我若再以金枝玉叶自居连自己都觉得讽刺,所以我也不想在他二人面前矫情,转身退回风北渡身边。

    凌飏讪讪的笑道,“怎么,影姑娘是觉得我府上的药材不如你夜澜御药房里的来的金贵?”

    “城主过谦了。”苍月城与夜澜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前面自有一个风北渡来权衡利弊,我无所谓的牵了牵嘴角遂不再说话。

    按理说凌飏方才这一番话也算是给够了我脸面,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他的面子,只是想来他也是明白,这面子不是我不肯给他,而是全然取决于风北渡态度。

    凌飏面上难得露出些尴尬的神色,一时间也没了话。

    眼前的气氛一点一点的僵硬下来,沉默片刻,风北渡才是妥协,淡淡的开口道,“既然是凌城主的一番好意,影子你就随着下去让府上的大夫包扎一下吧。”

    “是,陛下!”风北渡开了口,我也不再辩驳,回头冲凌飏拱手一礼转身随了那婢女往外走,却听着背后凌飏似是满腹委屈的感慨道,“还是风国主驭下有方,凌飏自愧不如,你看看我这府上,这些个丫头片子这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他这话听起来还是玩笑的意味颇重,我也只是一笑置之。

    清漪园的医舍建在园子的西北角,那婢女领了我出来也就没有先回去放那把剑,而是带着我径自去了医舍。

    他这园子本来建的就规模就大,所以虽然凌飏他们饮宴的偏殿离着医舍只隔了两道院墙,我也是足足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才到。

    凌飏府上的医舍事实上也就等同于宫里太医院的一处存在,只诊脉的大夫就有十数名。

    给我查看伤口的是个年过六旬精神矍铄的老大夫,我听那婢女称呼他为肖老,似是这医舍的掌管。

    手腕上蹭破了点皮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因为是得了凌飏的口谕前来,所以那肖老也不敢怠慢,很认真的替我查看一番才放心的摇头笑道,“没什么事,擦破了点皮,没伤到筋骨,姑娘稍等,老朽出去给你取些药膏过来擦擦就好。”

    “有劳!”我点点头,目送他快步走了出去。

    这两年因为跟着韦北辰的缘故,对于岐黄之术我也算是略通一二,想来闲坐着也是无聊,索性就起身往旁边案后的书架上随手抽了本《百草录》下来翻看。

    那是一本专门收录各种草药资料的书,配以图谱及各种药物功效,编解的较为详细,只是随手翻到最后却是余下十几页的空白,我也这才发现这书竟还不是完本,想来是那肖老正在编纂中的。

    类似的书韦北辰手里也有一本,首页上却是空白,并没有一个为世人铭记的名字。

    韦北辰说那本医典是他师父倾毕生精力所撰,不仅涵括了他知晓的各种药草、毒草的资料,也有他一生之中所见的各种疑难杂症的解法,甚至于连早前被世人公认为无药可解的蛊毒“无常”的解法也被参透。

    那本厚重的医典韦北辰一直视若珍宝,可是我每每见了却总觉得刺眼。

    他师父是那么一个出色的医者,却惟独救不了他,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抱憾的事情。

    我想着不禁苦笑出声,恰在此时门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我赶忙把手里的《百草录》放回架子上,敛了神色回到屋子正中的案前,一抬头却见着一个一身素白衣衫面色清冷的少女从门外一步步走了进来。

    其实她的出现说来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我略微愣了一下便马上恢复泰然,微微牵了牵嘴角,“素玉,别来无恙?”

    丁素玉站在我面前,她并不回应我的话,只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冰冷的近乎麻木。

    “为什么选中我?”良久之后,她开口,刻意的挺直了脊背,轻蔑的拿眼角的余光扫视我。

    她不愿意在我面前服输,却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困惑。

    是的,丁素玉就是我假风北渡之手送往苍月城的“寿礼”,她不是风北渡的人,她只是我的一步棋。

    而风北渡成全了我,想来也是因为他心中有着跟素玉一样的困扰——

    她不会武功,没有背景,可是我选中她,用她作为开启这场豪赌的第一个筹码。

    丁素玉不解,风北渡认定了我不会赢,可是这其中的缘由只有我自己甚为笃定。

    “因为你够狠。”我道,直言不讳的回她。

    丁素玉似是有些糊涂,只防备的看着我,“我不懂!”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送她来苍月城之前她就问过我,那时候我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个人能对别人下狠手这不算什么,狗急了还跳墙呢,更莫说是人,被逼急了,杀人放火本就是在料想之中。”我说,牵动嘴角,目光森凉的直望进她的眸子里,淡然道,“我选中你,是因为你对自己够狠。”

    丁素玉闻言,似是狠狠的愣了一下,神色间有一瞬间难辨的朦胧。

    片刻之后她重新抬头,目光与我相接之时已恢复了先前那副桀骜冰冷的模样。

    “他要见你,今晚子时,华音殿。”最后,她说。

    【42】与你无关

    华音殿,是行宫之中那座疑似已经被废弃了好久的神秘偏殿。

    为了掩人耳目,素玉临走前往我面前的案上放了一瓶金疮药。

    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拿到风北渡面前不过是此地无银,我也还是拿了,揣在袖子里回去找他。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段红绸的影响,还是我离开那段时间与风北渡谈了些什么,后来凌飏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我回去之后不多一会儿他们也就散了。

    回去行宫的时候天色尚早,风北渡也没有多问我什么就回了寝殿休息。

    上午杜明楠又去了城外的军营一趟,方才进门的时候守卫说他已经回来了,所以我就先去了他那问了问那边的情况,确定没什么特殊的状况发生这才回房去找韦北辰。

    彼时他正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调药,听闻我开门进来,他抬头冲我牵了牵唇角,“回来了?”

    “嗯!”我点头,带上门进去。

    他也不问我这天凌飏和风北渡见面的状况,复又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傍晚的光线有些暗,残阳的微光透过薄薄的窗纸从他侧面斜射进来,给他的周身染一层不太真切的朦胧光晕。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略有些失神的看着他手边十几个贴着标签的小瓷瓶,“你在做什么?”

    “试着调一味药。”韦北辰道,也不抬头,“之前听小师叔说这附近生有一种野山参,药性很特别,今天刚好没事就找了些回来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拈起其中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往另一个盛有透明液体的容器里滴进去两滴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小心的摇匀,然后又分别从五个不同的小瓷瓶里倒了些粉末状的药粉进去和匀,最后揉捏成一种小小的褐色的小丸放进一个药炉里去蒸。

    那药炉下面燃的是一种特质的木炭,几乎不带什么烟尘,烧着的时候火焰闪着幽蓝的光,炉子周围的温度却是高的惊人。

    韦北辰一直谨慎的控制着火候,根本分不出精力来与我说话,我就远远的坐在桌旁看着他。

    这两天他的气色一直不太好,面色憔悴,唇瓣上的色彩也是不甚分明。

    我心里那种压抑了很久的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只是他不说,我也只当做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可终究,骗人却无法骗己。

    每每这么看着他,心口的位置就像是被一块前进的巨石压着,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我只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准本晚膳去了厨房,韦北辰守着那个小药炉一直用猛火烧了两个时辰,才转为文火慢烧,他也这才得空脱身跟我一起用了晚饭。

    “如果这边没什么状况的话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回去了,这次你跟我们一起走吗?”我问。

    “嗯。”韦北辰点头,面色平静的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也许他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我的心跳却是突然一滞,下意识的抬头向他看去,对上他的目光,他却是神态自若的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就又低头吃饭,神色间并没有见出什么异样。

    因为手上还有事情要做,那一顿饭韦北辰吃的很匆忙,只草草吃了小半碗就又回到药炉旁边去打理他的丹药。

    我心里装着事也没有什么胃口,他离席之后又勉强扒了两口也就跟着放下碗筷。

    “北辰!”我叫他。

    “嗯!”韦北辰专心致志的照管着炉火,并没有回头。

    与凌飏会面的事我不想瞒他,此时看他这副专注的样子又有一点犹豫。

    可能是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我的下文,韦北辰终于忍不住回头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我——”我低头思忖片刻,终于咬咬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韦北辰微微一怔,转瞬便是有所顿悟,他抿抿唇,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嗯!”他点头,重新回头往药炉下面填了两小块木炭,过了一会儿又道,“小心点。”

    对于我要做的事他从来都不过问也不阻止,我在他背后默默的望着他的背影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收拾了桌上碗筷端着往外走。

    因为晚膳用的晚了些,我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三更时分。

    为了怕风北渡那边会临时有什么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特意从他院前绕了个圈,见着里面的灯火已灭这才放心,刚要转向华音殿的方向走,不想目光四下一扫却是见着前面回廊的拐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陆雪衣?

    呵,这倒是奇了!

    据我所知,他虽是暗地里受了凌飏的命令来关照风北渡和骆无殇的饮食起居,却一直都是形式上例行公事的走动,这会儿也应该早就回了清漪园了。

    我心下也瞬时警觉起来,只不过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跟过去一探究竟,毕竟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我那点点虫小计根本做不来偷听这样的事,而且反倒为了怕他发现,赶忙闪身躲到斜对面的一道拱门后面借以遮掩。

    这道拱门跟那道回廊只隔着一片不大不小的菊花圃,此时我所站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能完整的看到那墙角后面他完整的一个背影,以及与他相对而立的另一个人的大半个侧影。

    虽然回廊沿路都点了灯笼照明,但因为此处已经是尽头,白日里就鲜有人来所以此时夜半三更灯火就提前熄了,借着远处的灯光我只能隐约辨得他们的身形,至于样貌表情就真的是看不清了。

    他两人看上去应该是认识,而且是约好的了,但是因为站得远我也不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好像没有谈拢,就在一拍两散之际我看到陆雪衣强行去拽了一把那人的手腕,然后又是对峙着彼此说了两句话那人才甩开他从另一侧的小径快步离开。

    看着那人的身影快步隐没在错综林立的假山中间,我正在失神,陆雪衣已经转身朝这边走来,我赶忙手摄心神往旁边墙壁的暗影里退了两步,睁眼看着眼前空茫的夜色,眼前浮现的都是刚才那人一步步远去的背影,挥之不去。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奔腾翻涌,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

    那感觉,就好像是穷途末路之时,一直以来横亘在你面前的墙壁上突然开了一扇门,虽然开在了一个你始料未及的位置,但至少那是一条路,只是因为夜色漫漫,门内的情况又诡异难辨,让你不敢轻易走进去一样。

    陆雪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身子紧紧的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的同时也妄图避开他的注意,但是很遗憾,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出来!”他的声音清冷语调锋利,带了凛冽的肃杀之气,不是质问,而是命令。

    虽然抱了那么一点点希望,但是在他面前我能躲过去的可能性本来也是微乎其微,既然被他识破我也不再勉强,深吸一口气从宫门后面走了出来。

    “雪阁主深夜还在此间流连,真是好大的雅兴。”

    见着是我,陆雪衣也是有些意外,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讥讽道,“彼此彼此。”

    他做出这样的架势似是不想与我多言,但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用一种深度探究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我,想来是在权衡我在这里站了多久,抑或方才回廊尽头的那一幕是否有幸入了我的眼。

    既然他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我心里也就有数,低头轻轻的笑了声道,“我们谈谈吧。”

    我这么一说想来他心里也是明白,但见他目色不由一寒,冷声道,“你威胁我?”

    其实在我看来这算不得威胁,因为他根本就是个肯受人威胁的人,只不过既然他认为是了,我也就没有辩驳。

    我不置可否,往前走了两步倚在拱门边上,唇角微扬的看着他道,“刚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与你无关!”如我所料陆雪衣的表情并无大异,说罢,绕开我就要往回走。

    我也不去拦他,依旧是斜靠在身后的拱门上冷冷的看着他,只在他将要错过我身边的时候讥诮的牵了牵嘴角。

    陆雪衣只走出去两步就又折了回来,往前欺近一步,只站在我面前寸步之遥的地方由上而下俯视我的面孔。

    无可否认,每一次他这么居高临下俯视我的时候都能给我的心理上造成一种强大的打压气势,但是这一次,那种感觉一扫而空,我只是神色淡漠的静静的回望他。

    陆雪衣冷着脸看了我片刻,见我没有回避的意思,眼中闪过些恼怒的神色。

    果然,他也做不来藐视一切!

    我心里暗笑一声,也不再与他磨叽,缓声吐出一句话,“陆雪衣,你与许如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看到了?”陆雪衣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抬眸向我看来。

    我无所谓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是,我看到了。”

    “那又怎样?”陆雪衣的眼中难得露出些尴尬的情绪,但只是一瞬间那双眸子就恢复了它惯常的那种冷厉的锋芒,“你看到了也没有关系,可是我说过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他这样说,便是承认?他跟许如云——

    虽然我与许如云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但是因为骆无殇的关系,我却是将她的体态很清楚的印在了脑海中,虽然刚才所见的只是朦朦胧胧的半个轮廓,但我自信不会看错,如今再得了陆雪衣的承认,更是板上钉钉。

    我不由的倒抽一口一口凉气,僵硬的开口道,“你在算计骆无殇?”

    “我的事,不需要跟你交代。”陆雪衣不置可否,他说着顿了一顿,转而用了一种更加赤、裸裸的威胁的口吻对我道,“如果你还想全身而退的话,就最好是忘了这件事。”

    陆雪衣看一眼我六神无主的样子,说罢,就再次拔腿要走。

    “陆雪衣!”我厉声喝住他,心下一急,直接一个箭步闪身到他面前,横出一只胳膊将他的去路拦住。

    陆雪衣神情微忪的低头看着我横在他面前的手臂片刻,然后抬头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锋芒让我心口紧缩,我却还是倔强的仰头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等他给我一个交代。

    “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陆雪衣静默的看了我片刻,竟是有些妥协的呼出一口气,“你放心,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样,我不会去搅你的局,你也最好不要来坏我的事。”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听着心里不禁跟着打了个寒战,他已经一把将我推到一旁,头也不回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43】一生挚爱

    陆雪衣不想说的话,我自认没那个本事让他开口,但是他和许如云纠缠不清的影子却成了横亘在心里的一根刺,隐隐的让我觉得不安。

    眼见子时降至,我也只能强迫自己收摄心神,暂且把这事儿放下,往华音殿去与凌飏见面。

    因为那座偏殿常年无人居住又是传说中的禁地,所以沿路连灯笼都省的点,再加上月底这两天没什么月光,倒是方便了掩人耳目。

    想来也是凌飏事先命人打点好了,我这一路走过去,一直到了华音殿的正门外头,便是连一两支巡逻的卫队都没有见到。

    像往常一样,华音殿的大门还是虚掩着,只留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透过门缝看过去,院子里是黑洞洞的一片,根本就不像有人出入的模样。

    我心里防备着走上前去,正要推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着一身绯红的侍女服俏生生的站在门内。

    见着我,小丫头也没觉意外,反倒是很热络的冲我招招手道,“姑娘快些进来吧。”嘴里说着的同时手下更是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拽进门去。

    她手上的力道奇大,根本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应有的力气,我被她拽了个踉跄,待到站稳了脚跟,心里也暗暗的对她起了防备。

    “凌城主呢?”我问,脸上不动神色的看着她转身去把厚重的大门重新掩上。

    “城主正在后殿等候姑娘。”小丫头道,关好了门就先一步转身领着我往后殿的方向走,“姑娘请随我来。”

    凌飏若是有心想要为难我也犯不着如此的大费周章,我点点头快步跟上。

    这行宫里的三座偏殿结构相似,都分为前后两殿,前殿带着一个形似花园的硕大的院子,穿过构造复杂的正殿,再过后面一个稍小的院子就是供主人日常起居之用的后殿。

    那小丫头该是对这里的地形熟悉的很,连灯笼都没有点一盏就带着我轻门熟路的绕过前院里错落排开的花圃。

    穿过前殿,后面的院子里突然有袅袅清音逸出。

    听音质,那该是把上好的古琴,而且弹琴者在这方面也是有相当的造诣,整个曲子舒缓流畅,如行云流水汩汩而动,却是不浮不躁,若那弹奏者不是心思清明如镜的隐士高人,该是绝难有这份空明的心境。

    脑中不觉浮现出凌飏那双狐狸样狡黠的桃花眼,我不禁莞尔,再抬头的时候前面引路的小丫头已经在正殿左侧的偏房外头止了步子。

    “到了!”她说,转头福身对我施了一礼,就自觉的转身往回走,“城主就在里面,姑娘请进去吧。”

    屋子里的琴音还在不间断的飘出来,难道真的是凌飏?

    我抬了抬手,又觉得此时打扰他未免唐突,很是犹豫了一下才施了力道去敲门,可是不曾想那门竟也是虚掩着的,我的手只往上面稍稍一压便是应声而开。

    我诧异的抬头往屋里看去,第一眼就看到摆放在屋子正中的那把琴,以及正坐在琴台后面泰然抚琴的凌飏。

    这一日他仍是从里到外的一身红,做工繁复的袍子洋洋洒洒在周身铺开一大片,一眼看去他仿似是置身于一片浓烈的花海之中,那些灼烈燃烧的火焰映的他一张妖冶白净的脸孔越发的出彩。

    只是与手下不染凡尘的琴音相较,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是跟以往无异,妩媚生动。

    “来了?”见着我进来,他便更是明媚一笑,挑了挑眉梢示意我进来。

    我举步跨进去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四下扫视了一圈,这间屋子虽大里面的摆设却是极其简单,外间一个陈旧的大书架靠着一侧的墙壁摆放,前面一张书案,一把椅子再无其他,里间也就远远的看着一张圆桌和一张青色帐子的雕花木床,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是些陈年的旧物,已经有些年岁。

    如果韦北辰和王公公听闻的那些传言属实的话,那么这些东西还都极有可能还是数十年前末白公子在此间为质时所用的物什,否则如此简陋的摆设又怎么配得起他苍月城主的身份。

    这座偏殿会存留至今,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如今再加上这间诡异的屋子,我隐隐觉得这背后该是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做牵连的。

    凌飏抚琴的兴趣正浓,我就径自走到房间另一头那扇挂着曳地的浅蓝色窗帘的窗子前想要去看外面的夜景,可伸手才抖开帘子,却是狠狠一愣。

    出乎意料,那帘帐的后面的并不是窗子,而是一幅画,一幅女人的肖像画,哦,不,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肖像画。

    那画中少女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摸样倒是俏丽,乍一看去也像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彼时她身上穿着的竟是一身素白的孝服,面色清冷的静立于微雨之中,一把撑开的油纸伞落在脚边沾了些泥土,上面描绘的荷花却还栩栩如生。

    整个画面看上去带了一片肃杀的阴冷之气,那些若隐若现的雨丝里又透着点点的荒凉味道,让人看得心里闷闷的。

    但是整幅画最传神的地方却不在于此,而是凝聚在那少女的双眸之上。

    那画中少女的眼睛明亮异常,但是浓黑如墨的眸子里却带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情绪,清冷中透着桀骜的不驯,淡漠中又有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孤高气势。

    那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虽然只是一幅画,但是与她四目交接的那一瞬,第一眼她就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很多的疑惑蔓上心头,我忍不住回头问凌飏,“这幅画——是令堂年轻时的肖像么?”

    “嗯?”凌飏似是有些意外,手下音符错漏掉半个,曲子仍是婉转的沿着他秀美的指尖流泻出来。

    他的唇角挑起一个戏谑的弧度仍是低头去看琴弦,红唇妖娆间带着一线蛊惑,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你之前从没见过她吗?”

    他这话问的有些奇怪,我仔细的又将那画中少女的眉目在心里描摹一遍,却是提不起半分的印象是曾在哪里见过的。

    我心下狐疑,只得再回头去看凌飏等他的解释。

    仿佛是存了心要吊我的胃口一般,凌飏却是故意的没有再说话,只是兴致很浓的抚弄琴弦。

    没有办法,我仔细又琢磨了一遍他方才的话。

    听他这话间的意思,这画中人该不是他母亲,而且细看之下,虽然如今那凌老夫人已经年老色衰,眉宇间的神态却也是与这画中少女大不相同的。

    可就算这人不是他母亲,这也毕竟是他府中私藏之物,他怎么就断言我该见过?

    我心下狐疑,皱眉徘徊在那幅画前,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琴音已止,而凌飏他也已经不声不响的站到了我身后。

    他也是饶有兴致的仰头看着那画中少女半晌才平静的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这画中画的是我父亲爱了一生的女人。”

    他父亲爱了一生的女人?可方才他明明已经表示这画中之人并非是他母亲了。

    就算是他父亲爱着的另有其人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今日这么无所顾忌的把这份“家丑”摆在我面前我就不得不防。

    因为涉及到他的家务事,我也不便多言,只狐疑的看着他等他进一步的解释。

    察觉到我的注视,凌飏这才侧目向我看来,“你真的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明白他一次两次执意这样追问我的理由究竟何在,就如实摇了摇头。

    见我脸上始终是这么一副懵懂的表情,凌飏先是不可思议的失声笑了出来,片刻之后却是神色一敛,淡淡说道,“她的名字——叫做沈未央!”

    沈未央?

    这三个字入耳,我的心跳瞬时一滞,脑袋也似是被什么重重一击,愕然的抬头看他,“你说谁?”

    “还是没有印象吗?”凌飏撇撇嘴,笑的颇有几分无赖的冲我眨了眨眼睛,“那么或者我换个称呼,称她做——澜妃,或者沈太妃,你该是不会再觉陌生了吧?”

    澜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