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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第29部分阅读

      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 作者:肉书屋

    晚膳并不丰富,却有烤鸡,习惯性地撕下鸡腿,他递给我,很熟悉的味道。

    “我做的,好不好吃?”带了一丝期许,他看着我。

    咬着,我不出声。

    四周很静,丫环婢女都被遣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我和他。

    “嗯。”终于,我轻应,心却酸涩得一如浸泡在苦雨中一般。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董卓的神色蓦然柔和起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人了……”没有看董卓,我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董卓微微一愣,面色有些凝重,但只一瞬,便又缓和了神情,“好”,带着一丝纵容,他微笑。

    那一刻,我相信,就算我要他的命,他也会给我。

    隔着桌,他来抚我的脸颊,却是又微微僵住,不敢触上我的脸。

    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我握着他的大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

    紧皱的眉骤然松开,他的笑令人心疼。

    如果……我知道,以后,他是以生命去实践今天这诺言……

    那么,哪怕将我生生地凌迟……哪怕将我撕扯成碎片……我也断然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断然不会……

    可是,这世界往往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最近困意越来越浓,吃着晚膳,不知为何,我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董卓竟是守在我的床前,一夜未眠的模样。

    见我醒来,他微笑,“怎么吃饭都能睡着,身体不舒服吗?”

    我按了按额,最近身体的确感觉有些闷闷的。

    “没有,只是困了。”仰头,我笑得乖巧,如笑笑一般。

    “今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我陪你。”董卓抬手,将我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

    他没有叫我笑笑。

    我也没有承认自己是笑笑。

    我们,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在小心翼翼地维持幸福的存在。

    弯唇,我指了指头,“首先,帮我梳头吧。”

    “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好”。

    拉着他走到铜镜前,我坐下,他站在我身后。

    温暖的大掌轻轻抚过那青丝,我看着铜镜里的小女人,有些幸福的模样。

    原来幸福,竟是那样的得来不易。

    执着木梳,他小心翼翼地梳着我的头发,连一丝发丝都舍不得弄断。

    “梳什么样的?”透过铜镜,他看着我的眼睛,褐色的眼睛满溢着温和的色泽。

    “嗯……”我作考虑状,随即笑开,“一切都听大人的。”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神情开朗许多。

    点点绒花点缀着两条长长的辫子,镜中的女子一下子俏皮可爱起来。

    其实我知道,他只会这一手,呵呵。从小就这样,从来都不会翻个花样……

    早膳是在酒楼吃的,董卓换了浅蓝的布袍,刮了胡子,束起长发,颇有几分俊美。

    拉了他的手走在大街上,我笑眯眯的,十分快活的模样。

    “公子,买枝花送给夫人吧。”一个挺漂亮的小女孩走上前,简陋的竹篮里摆着花,很普通的野花,却因为沾了清晨的露珠而分外的娇媚。

    我侧头,看着董卓微窘的模样,忍不住地杨眉轻笑。

    “公子,买一株给夫人吧,夫人这么漂亮……”那小女孩讨巧地继续游说。

    眼前这个丰神俊美的男子,有谁会想到他便是当朝太师董卓呢?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如此自然地和他说话吧,没有恐惧,没有嫌恶。

    眼前的仲颖,与杀人的董卓,判若两人。

    “多少钱一株?”董卓开口,竟颇有些紧张的模样。

    可以想象董卓的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吗?呵呵,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嗯……”那小女孩似乎在考虑价格。

    “都给我吧。”董卓取了一锭银子放到小女孩手中。

    那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把竹篮放到董卓手上,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谢谢好心的公子,我弟弟可有饭吃了……”

    在清晨的温和暖阳里,那样的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仍会不自觉地想起。

    想起那一日阳光的温暖,想起那一日董卓微窘的神情,想起那一日小女孩手中漾着露珠的花朵……一切,似乎都是幸福的征兆……

    “董卓!”蓦然,身后,一句喝斥。

    董卓脊背陡然一僵,神情微冷,那竹篮被打翻在地,娇艳的花儿掉了一地。

    他转身,看向声音来的来处。

    摆摊的,相命的,甚至于乞丐都突然间站起身来,手中拿着寒灿灿的兵刃。

    “杀了那乱臣贼子!”过往的人群间,有突然有许多人手中多出了兵器。

    看他们整齐划一的阵势,分明是早已设计好了的。

    “杀了他!”他们疯狂地大叫着,扑了上来。

    践踏着那满地的花,他们扑向董卓。

    “你们在这里,不要动。”回头嘱咐了我和那卖花的小女孩,董卓转身夺了一把大刀,便向扑来的人群砍去。

    眼见那人便要被董卓砍成两半,魂归地府这际,董卓却是硬生生地收了刀。

    他收了刀。

    因为……他答应过我,不再杀人。

    那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一下子瘫软在地。

    更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涌来,董卓险险避过每一刀,却是处处受制。

    因为,他不能杀人。

    如果是以前,眼前这些人,纵使再多上十倍,董卓也会杀个片甲不留,血肉模糊……可是现在,他却是且战且退,有些狼狈……

    一个错手,董卓手臂上被狠狠划上一刀,鲜血喷薄而出。

    仿佛是饥饿的狼群舔到血的腥味,人群里涌出欢呼声,他们在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卖花的小女孩蓦然尖叫起来。

    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别怕……”我的声音在发抖,“别怕……”

    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个一个吃人的世界。

    你不吃人,别人就会吃你。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听到尖叫声,董卓转过头来,微褐色的眼睛里渗着温柔,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他说什么?我愣愣地睁大双眼看着他。

    他说,“笑笑,不要看”。

    我听话地闭上双眼。

    有泪,在心里静静地流淌……

    许久,有一双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没事。”微喘的声音,却很是温和。

    我睁开眼,看到董卓站在我面前,周围,是倒地不起的伤患,却无一人死亡。

    他答应我的,做到了。

    “公子,你的花。”一个低低的声音。

    我低头,看那小女孩的手心里捧着一朵花,有些透明的花辫,漂亮得不可思议。

    刚刚的花被践踏得满地都是,皆已零落成泥,脏污不堪,可是这小女孩手中的花却是奇异的漂亮。

    “这种花叫双飞,世间罕有,永不枯败,今天上山采花时在悬崖边看到的,本来想带回家给弟弟玩,可是……送给你们吧”,小女孩笑着将掌心的花朵捧上前,“传说,相爱的男女只要拥有双飞,便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董卓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接过花,“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小女孩问得天真。

    “我是董卓。”

    “那又如何?”

    董卓微微怔住,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是啊,他是董卓,那又如何?

    “董卓没有进京时,我和弟弟便在已在战乱中失去了爹娘呢……”小女孩低低地说着,神色微微黯然,随即她转身挥了挥手,“我要回去了,弟弟还等我回去做饭呢……祝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董卓轻轻拥着我,将双飞插入我的鬓发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笑得温和。

    “你受伤了。”我扯下发带系上的他伤口。

    “一点都不痛。”他兀自笑得温暖。

    看着董卓,我微笑。

    身后蓦然一阵阴凉,我头皮发麻,全身戒备,有人偷袭!

    笑意微僵,面色骤然寒冷如霜,董卓抬脚,狠狠将脚边一把大刀踢飞。

    身后,有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我缓缓转身,在我身后,不足半米处,有一杀手,当场毙命,暗红的血沿着那大刀刺入的伤口汩汩流出……

    回头看向董卓,他褐色的双眸里,有血的颜色。

    “对不起”,微僵着神色,他竟是道歉,面安有些不安。

    为了杀人而道歉么?

    不杀人的董卓,就像一只被拔光了牙齿的猛兽。

    “只要你是安全的,我便不杀人。”半晌,他低低地添了一句。

    换言之,只为我拿起那屠戮的刀呢。

    抬手,我抚上鬓发间的双飞,笑得有些苦涩。

    原来我……才是罪魁,才是祸首……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

    “若我死了,你会如何?”幽幽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董卓微怔,定定地看我,微微喘息着,淡褐的双眸染上了血的色泽。

    我不自觉地将左手藏在身后,都说十指连心,如今,牵连着那指尖的伤口,我的心开始泛着痛……

    犹如那一日在司徒府,那碎片刺破我指尖的痛楚……

    第二卷:江山美人 兴义师曹操举兵勤王阴谋起何人火烧洛阳(全)

    回到太师府的时候,郭汜正寒着一张脸守在门口。

    “大人,你怎么才回来!”他急急地冲上前来,没有看我,“汜水关守不住了!”

    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三国演义》

    曹操的檄文如风般传遍各镇,各诸侯皆起兵相应。

    蓦然间,天下大乱了。

    刘辩的死,却是点燃了那最后的战火。

    天子脚下,顷刻间成了战场。

    汜水关战败,吕布带兵退守虎牢关,虎牢关离洛阳五十里,董卓亲自在关上屯住。

    董卓离府出征时,我仍在睡梦中。

    我知道他便站在我床边,可是……我睁不开眼。

    他的掌心带着厚厚的茧,粗糙而温暖。

    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额,拂开那散落的发丝,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眷恋。

    这一战,董卓是必败的。

    联军之内,人才济济。

    除了曹操外,历史上著名的刘备、关羽、张飞此时都还只是联军中汲汲无名之辈。

    坐在洛阳太师府的庭院里,我望着满院飞花,春意盎然。

    董卓亲往虎牢关已七日,我只是在等待一个结局。

    穿越了那么漫长的时空,知道一切历史的发展,我却是无能为力。一心想将董卓留在凉州,董卓还是进了洛阳;一心想护往刘辩,刘辩还是死了。

    我不否认,我在怕,在这个历史的天空下,我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引起致命的蝴蝶效应。

    我,不敢轻举妄动。

    承认吧,我是道道地地的胆小鬼。

    既定的结局,变化的只是过程,无论我怎么折腾……结局,还是结局。

    庭院里,阳光遍地,我坐在树荫下。

    头顶,是一株参天的古木。

    阳光透过茂盛的叶子洒落在地,点点滴滴,绿影斑驳间,我困意连连。

    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做什么都懒懒的。

    斜倚着那参天的大树,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厮杀声,惨叫声,耳边仿佛交织着一曲地狱的悲歌,我仍是闭着双眼,直觉地以为又是梦境一场。

    最近,我越来越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的差别了。

    直到血的腥味浓浓地扑鼻而来,我才蓦然睁开眼。

    春日的宁静荡然无存。

    整个太师府竟已是一片死寂,那么多记不住姓名的丫环婢女都化为冰冷的尸体。

    此次虎牢关之战,西凉兵精锐尽出,留守太师府的的不足百人,现在,皆已命丧黄泉。

    ……除了我。

    “我以为,你会杀了董卓,替皇兄报仇。”冷冽的声音蓦然响起,有一道阴影挡住了我的阳光。

    我抬头,竟是看到了小毒舌。

    在他的身后,是一群宫廷侍卫,他们的刀锋,仍在滴血。

    “真是不甘心哪,上回布置得那么费力,结果竟仍是让他逃脱了。”咬牙,刘协恨恨地道。

    上回?洛阳街头的那一场预谋的行刺,竟是小毒舌的手笔?

    这个孩子,长大了呢。

    “你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到这太师府来吗?”看着我,刘协笑得冷冽。

    那样一个孩子啊,我暗自喟叹。

    扶着树干,我站起身,手脚仿佛被灌了铅似的,不利索。

    “王者之怒,流血千里。”刘协开口,神情阴狠得可怕,“我恨不能亲手撕了董卓。”

    “所以,趁着董卓不在,便来杀些老弱妇孺?”我的表情一定冷。

    因为,我心冷。

    刘协看着我,尚且稚嫩的脸上是不相衬的孤决。

    “董卓此行,有去无回。”他说得笃定。

    我微微一愣,随即淡笑,“他会回来。”声音肯定得连我自己都讶异。

    我相信董卓会回来,与历史无关。

    因为,我相信,这一回,他断不会丢下我不管。

    “虎牢关精兵强将,董卓必死无疑。”刘协看着我,肯定地道。

    压抑住心里的痛,我垂下眼帘,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食指,那道微小的伤痕,颜色又深了些。

    “而你,不觉有什么不妥么?”看着我,刘协蓦然笑开,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断魂散”。

    断魂散?听起来便不是什么好名字呢。

    “若中此毒,必会全身瘫软,嗜睡连连,不出一年,便会死于睡梦之中,无一丝异状。”

    “这样啊。”我点头,并不意外。

    指尖的伤口,越来越沉重的身体,我岂能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你不怕死么?王司徒的毒除了他自己,天下无人能解,随我回宫,我便让王司徒解了你的毒。”刘协抿唇,眼里有着得意。

    杀了董卓会引起西凉兵变,所以才会用这么迂回的毒吧,拖了一年,死在睡梦里,连一丝口舌都不会落下。

    那一日在司徒府的厨房,我被碎碗割破的手指,还有那散落在地的白色粉末,那本该用来对付董卓的,阴差阳错之间,我却是连一点心慌难受都没有。

    董卓死了,我会心痛,然后痛不欲生。

    以前从来不知道人可以那样痛,可以那样痛不欲生。

    在银幕里,扮演着别人的故事,流着别人的眼泪……纵使惟妙惟肖,却始终难以真心。

    遇见董卓,我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可是,我竟是从来不曾后悔过。

    摇头,我眯着眼望着头顶碧蓝的天空,闭了眼,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不必恐惧董卓的下场,不必心痛王允的悲哀,不必顾及小毒舌的隐忍……

    他们,都该有他们自己的结局……

    我多想,站在那结局之外。

    他们那样的纠结,最终,折磨的,是我那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的心。

    如果,我先闭了眼,便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看了。

    本来就是一个过客,我有堂而皇之的借口可以逃跑。

    唇角微弯,我竟是缓缓笑开,“或许,死了,也好。”

    刘协看着我,微愣。

    我忽然极度困倦,不想开口。

    “董卓,不会回来的。”

    我静静地看着刘协,有一丝无奈。

    “连死,都不愿放过我么?”我听到自己轻轻地喟叹。

    “你答应过皇兄要帮我。”刘协咬牙,仿佛一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我垂下眼帘。

    “皇兄的死,必须有人负责”,刘协看向我,“既然你如此牵挂董卓,不如你替他赎罪好了。”

    我低头,想起了小白兔垂死的神情。

    “你宁可死,也不愿随我回宫?!”刘协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倦极,无语。

    “我,偏不如你所愿!来人,带貂蝉回宫!”

    董卓在虎牢关生死未卜,我人却已在宫廷之内。

    徒留那座空荡荡已化作坟场的太师府。

    四周,是一片华丽。

    华丽的房间,华丽的衣饰。

    我却终日望着那华丽的宫墙。

    没有白天黑夜,有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外面的世界仿佛离我很远……

    直到……

    “叮铛……叮铛……”

    略略有些冰凉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看到那一袭白衣的男子。

    “我,一向不喜欢有人欠我。”那一回,在我离开司徒府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吧。

    那时候,他便知道我会有今天之下场,只是,当时没有点破而已。

    “为什么……你总能轻易原谅董卓的过错,却永远……无法原谅我?”他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晚要吃什么一样。

    我笑得苦涩。

    我,只有一个人,一颗心,非要生生地撕裂成两半么?

    貂蝉用生命去爱的男子,我如何可以无动于衷?

    王允在我身旁坐下,伸手,他的掌心有一枚透明的药丸,那药丸圆润透明,飘散着淡淡的幽香。

    “这是解药”。

    “有什么条件。”

    王允的神情有些涩,“这是解药,也是毒药……它叫,忘情丹。”

    “忘情丹……”我喃喃,“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只要忘记,便可安然。

    王允微怔,随即恢复了常色,“你明白就好。”

    抬头,看向王允,我的眼神有些迷茫,“貂蝉她,吃了这个?”

    那一日,她连吕布都未认出来,我便知该有蹊跷的。

    “没有记忆,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王允低低地道。

    “连你也……不记得了?”

    “或许,她果然还是没有遇见我比较好,现在的她,很快乐的样子,她说,她叫乐乐。”

    乐乐……

    我想起那一日她和吕布的谈话。

    乐乐的涵义……不是这个。

    就算没了记忆,就算将那个曾经可以舍命相爱的人也忘记,却仍是记得那个无缘的孩子么?

    对于那个孩子,其实她……也有不舍,也会心痛吧。

    “没有记忆,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王允重复,仿佛是为了确认了什么一样,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心冷如他,对于貂蝉那样炽烈执拗到用生命去表达的爱意,也会动容吧。

    定定地盯着他掌心的透明药丸,我的思绪有些飘忽。

    吃?不吃?

    吃,我便会什么都忘了,所有开心的,痛苦的,难以忘却的记忆都会被洗得一干二净;不吃,我便只剩一年了。

    没有记忆,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王允这样说。

    或许吧。

    只是我,宁可痛死,也不想忘却呢。

    怎么办……

    “一年就一年吧。”我开口,神情很是平静。

    王允皱眉,“宁可死,也不想忘记那个人吗?”

    “不只是一个人,在这里,我有很多不想忘却的记忆”,我淡淡开口,声音有遥远,“比如某个固执的小药罐,比如……臭书生……,比如望月楼……比如,那个总是一袭白衣、一脸温和的绝纤尘……”

    王允微微握拳,转身拂袖。

    看着他的背影,我缓缓闭了闭眼。

    鼻端蓦然一阵馨香,是忘情丹的香味。

    “吃了吧。”耳边,是他温和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站在我榻边。

    “幸福那种东西,我不要了,我啊……什么都不要了。”微微侧头,没有看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懒得发腻。

    “如果我说……董卓回来了呢?”

    我睁开眼,微愣。

    王允笑了起来,眼里有淡淡的痛,他伸手递到我唇边,掌心是那颗透明的丹药,“吃了吧。”

    “董卓,回来了?”我轻问。

    “虎牢关大败,但是董卓,活着退回了洛阳”,王允淡淡地道。

    我垂下眼帘,不语。

    “为什么?一样的天煞孤星,一样的满身杀孽,为什么,我便不行?”看着我,王允一贯平静的声音出现了波澜,“当初,如果捡到你,守护你十五年的人是我,那么……今天,你会不会为我而流泪?”

    会不会?会不会?

    我不知道。

    人哪,是感情动物。

    “你呢,如果一开始遇到的不是我,而是貂蝉,那么今天,你会不会为了貂蝉而至死不悔?”看着王允,我轻轻开口。

    王允微愣,随即浅浅笑开,“蝉儿她再也不会为我而心痛了,若董卓死了,你会原谅我么?”话题一转,王允开口。

    微微皱眉,我看向王允,“什么意思?”

    微凉的眼睛里的点点痛意逐渐加深,王允没有言语,抬手将我打横抱起,便向门外走去。

    “带我去哪里?”我挣扎不动,只得安静下来。

    “出宫。”

    离开了这华丽的牢笼,出了房间,王允抱着我一路出宫。

    “大人!”迎面一人勿勿而来。

    我眯起眼看了半晌,宝正?望月楼的宝正?他是王允的心腹呢。

    “大人,宫门被堵,事有变化。”宝正单膝下跪,禀报。

    王允微微皱眉,将我放在走廊旁的栏杆上坐下,“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说着,便与宝正勿勿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微微皱眉,骤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令我不安。

    撑着双手,我强行起身,却发现四肢都仿佛被灌了铅一般,那般的沉重无力,努力适应着,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般混乱,定是董卓回来了,他一定在找我。

    宫廷里奇异的人烟稀疏,偶尔有人走过,也是匆匆忙忙,无人理会我。

    宫廷太大了,一路走过,我竟是转回了昭德殿。

    “砰!”

    什么东西被砸的声音,我蓦然后退。

    “皇上,你应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婉公主的声音,淡淡的,无一丝焦躁。

    “董卓!董卓!董卓!为什么他还能回来!为什么他不死在虎牢关!”刘协咬牙切齿,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紧。

    “皇上太过急进,你不该抄了太师府,不该掳了那女子进宫。”婉公主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微微一愣,疑窦顿生。

    “虎牢关外那些联军,哪个不对皇位虎视眈眈,董卓只是个出头鸟罢了,等他们消灭了董卓,自然会成为另一个董卓”,婉公主淡淡地开口,“若不是辩儿的死,那群虎狼之徒是断不会那么快挥军直下,攻打董卓的。”

    “什么意思……”刘协的声音带了一丝不确定的轻颤。

    “皇上,你一定要好好守着这天下,弘农王是为你而死的。”婉公主的声音坚忍,却是带了一丝哀凄,“只有让董卓背上弑杀皇族这般十恶不赦的罪名,才能让那乱臣贼子死无葬生之地,才能让那些妄图占有这汉家天下的逆贼们一一现形”,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却是怨毒。

    原来……如此……

    狠狠后退,我惊得满心冰凉。

    原来小白兔临死的那一句对不起……竟是对我说的。

    他……骗了我。

    用自己的生命为抵,他,骗了我。

    最后,他用自己单薄而年轻的生命,悍卫了他的皇弟刘协,悍卫着这早已残破不堪的刘家江山……

    唇角不自觉地微扬,我笑得讥讽。

    这天下,孰对,孰错?

    守护刘家江山是对?守护自己所爱便是错?这乱世,谁的指尖没有沾过血?谁的心肠不曾冷硬如铁?

    再没有一丝犹豫,我转身离开。

    “何人大胆擅闯昭德殿!”有人发现了我,大吼。

    我微惊。

    “带皇上离开。”屋内,婉公主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再看时,她却已经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看着我,居高临下。

    “下去吧”,她扬手,那些侍卫皆尽退去。

    “如何,进来坐坐?”她看着我,缓缓扬唇。

    我站在原地,不语。

    “放心,我的目的,不在于董卓的性命。”见我不动,她又开口。

    “你想借联军之手折了董卓的翼,然后夺了他的西凉军,再来对付联军那群虎狼之师?”我缓缓开口,心里竟是有些敬服眼前这个女子的城府之深。

    婉公主微微一怔,淡淡笑开。

    “谁是你的入幕之宾?”看她笑,我开口。

    笑意隐没,婉公主面色青白起来。

    “不是么?你那么有把握可以夺了董卓的西凉兵,自然是有非同寻常的筹码。”

    婉公主没有理会我,却是兀自看天。

    西天,残阳如血。

    映照得天地一片血红。

    “该烧起来了。”喃喃地,她蓦然低语。

    该烧起来了?

    我讶异,一丝不安缓缓在心里蔓延开来……

    远远地,有烟火味,很浓的烟,熏得人欲掉眼泪。

    火焰冲天而起……

    我愣在原地。

    第二卷:江山美人 痴情种为情成痴负心人缘何负心(全)

    哭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哪是人间?这分明是炼狱。

    火光映衬着婉公主艳丽绝美的脸颊,她始终高高地站在高处,笑得那般的雍容。

    仿佛眼前不是漫天的大火,仿佛她只是参加一场盛装的晚宴,仿佛……一只扑火的飞蛾……

    董卓兵败,在她的算计之内;董卓未死,也在她的算计之内。

    联军,是一把双刃剑,她想用之,却又担心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状况出现,如今她亲手烧了这洛阳,拖延联军的进驻,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还真有些舍不得。”火光冲天中,婉公主开口。

    那些热浪迎面而来,我皱眉后退,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你猜,董卓会不会来救你?”低头看我,婉公主笑得奇异。

    “这里没有暗道么?婉公主如此悠闲自在,该是安全无虞才对。”我放缓了声音,尽量忽视周围的一切。

    “呵呵。”她低笑。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宫女小眉惊慌失措了冲了过来,她发髻半偏,衣裙上满是脏污,连裙角被烧破了一角。

    “何事惊慌?”

    “八公主和九公主不在寝宫……奴婢到处找了,都没有发现两位公主殿下的踪影……”小眉满面泪痕地禀道。

    “什么?!”笑意瞬间消失,婉公主瞠大双目,有了惊恐之色,“不是一开始便让你们先送诸位公主出宫的吗!”

    “其他殿下都安全了,可是唯独少了八公主和九公主……”小眉泣道。

    婉公主面色青白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泰然之色。

    “搜宫!”

    “可是……”

    “我命令你们,搜宫!找不到小优小艾,你们都得陪葬!”婉公主厉声喝道。

    小优小艾?如此耳熟,细细一想,脑海中便出现了那一双可爱的双胞胎公主,是糕点铺的头一位主顾的呢。

    热浪逼近,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腥红的火舌直直地窜入房梁,东边的梁柱瞬间坍塌。

    她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公主殿下,不行了,再不走来不及了……”一旁,有侍卫大胆进言。

    “皇姐……皇姐……”细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婉公主微微一怔,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小优和小艾正手拉着手跑来,“皇姐……失火了……我和小优在房里拼命地浇水……可是……火好大啊……”

    婉公主缓和了神色,“没有关系,你们快过来!”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风助长着火势,我骤然大惊,“小心!”

    小优小艾身后,那一幢古老的皇宫,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在迅速地坍塌。

    “快跑!”婉公主蓦然尖叫起来,满眼都是惊恐。

    只一瞬间,满目的红,疯长的火苗迅速窜开……

    那两个手牵着手奔跑的身影已变作两团火球。

    “皇姐……皇姐……救……”

    “好疼啊……”

    凄厉的哭喊声被淹没在火海。

    婉公主面无人色地瞪着那两个被淹没在火海中的小小身影,仿佛了失了心一般。

    “小优……小艾……”

    “公主殿下,再不走来不及了……”小眉拉住公主,急急地道。

    “小优小艾……”婉公主喃喃着,死死地瞪着那还在不断疯长的火海。

    “糟了!”一旁,侍卫大惊。

    小眉惊恐地瞪着某一处,瘫软了身子。

    我顺着小眉的视线看去,是昭德宫的入口,看他们的神情,那可以安全离开火海的密道,便在这昭德殿里……

    可是……那里,也化作了火海……

    也就是说,谁也出不去了……

    谁也出不去了么?

    “笑笑!”茫然间,一声狂吼入了我的耳。

    我蓦然转身,看向那宫廷的入口处。

    在那熊熊的火海之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纵马而来,凭空跃过疯长的火海。

    “笑笑……你在哪里,应我一声!”

    是仲颖。

    他抬手挡着那热浪与火焰,一人一马,跃入火海之中。

    “笑笑……应我一声……”

    火的气息无处不在,浓烟滚滚间,董卓稳住不安的坐骑,四下寻找。

    “仲颖!仲颖!我在这里……”我跳了起来,挥舞着手。

    “站在那里,不要动!”发现了我,董卓狠狠扬鞭,那马踏到了火,长嘶一声,飞快地冲向我。

    一道横梁狠狠砸下,我怔在原地,心仿佛被吊到了嗓子眼。

    身子一轻,有人将我拦腰抱起,我讶异,回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吕布?

    抬手间,我已被抱着坐上马背。

    那赤兔马睥睨火海,纵横来去,竟是无半点不安,果然无愧它马中赤兔之威名。

    “义父,我找到笑笑了!出去吧。”露出口中的小虎牙,吕布高喊。

    “公主殿下!”火海里,有人大吼。

    我转身,看到一同冲进火海的还有郭汜,那张不讨人喜欢的面孔上竟然有担忧的神色。

    婉公主却是怔怔地呆在原地,望着小优小艾消失的地方,没了一点表情,那是漠然的绝望和哀恸。

    “婉儿!婉儿!”

    这是火海?还是市集?

    怎么那么多人不怕死地往里赶?

    没了知觉的婉公主却是蓦然间回过神来,抬头怔怔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行白马银枪,赵云风尘仆仆地策马赶来。

    果然,危难之时,他仍是心存挂念。

    “公主殿下!”郭汜大喊着,他坐下的马儿已经开始不安的嘶鸣,“快上马,这里就要塌了!”

    赵云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那般俊美的脸上,是全神贯注,他的眼睛里,除了他的婉儿,谁也看不到。

    他只为救他的婉儿而来。

    我侧头,看向婉公主。

    “公主殿下!”郭汜伸手,“快上马!”

    婉公主回头看了赵云一眼,纤细的双手握上了郭汜的手,转眼间已被郭汜带在马上。

    那一刻,我看赵云眼里的惊痛。

    那一刻,我看到婉公主眼里的悲哀。

    明明相爱,却为何不能相守?

    明明那么渴望,却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放手?

    我的眼睛,如此清楚地看到别人的悲哀……

    “笑笑……”董卓策马而来,看到我无恙,才松了口气。

    浓烟滚滚间,我被熏得涕泪齐流。

    一把扯下身上披风,董卓扬手将我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奉先,你的马脚程快,先带她出去。”

    “好。”吕布应声,那赤兔马便如风般在火海里飞奔起来。

    裹着董卓的披风,浓烟和热浪被隔绝在外,我回头看向董卓,他的坐骑明显不支了。

    “仲颖……”

    “别怕,你先走,我马上就出来!”董卓咬牙,从身侧拔出匕首,扬手,狠狠扎在马腹上。

    鲜血飞溅,那马儿吃痛地长嘶一声,疯了一般奔跑起来。

    几人纵马驰骋,险险地从火海里逃出生天。

    那些来不及从火海中逃出的宫人,一个个皆发出绝望的悲呜。

    前脚出了火海,再回头看时,那曾经辉煌的皇宫,已成一片废墟,连带着那么多未曾来得及逃出火海的宫人,一并化作烟尘……

    真真是千钧一发。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不舒服?”吕布将我从马上抱下,扶着我的肩,紧张兮兮地问。

    我摇头,虽然惊魂未定,但却真是丝毫未伤。

    董卓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地,那马便喷着响鼻抽搐着倒下,嘴里泛着血沫,不一会儿,便再不动弹了。

    “公主殿下……”是小眉的哭声。

    刚刚那般紧急之下,小眉竟也逃了出来么?

    回头看时,却见赵云跳下马,坐在他马背上的,赫然便是婉公主的心腹宫婢小眉。

    “公主殿下……”小眉哭着下马,跪倒在地,显然被吓得不轻。

    赵云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婉公主。

    婉公主扶着郭汜的手下马,“多谢公子救下小眉。”走上前,看着赵云,明明眼里有万千的情意,最终……却只这一句。

    赵云眉间的皱褶加深,却始终未发一语,转而跃身上马。

    “自己保重。”低低说了一句,再没有看婉公主,赵云扬鞭策马远去。

    那样一袭背影,我看到婉公主的眼中有晶莹闪动。

    望着那背影,她的唇轻轻动了一下,不知说了句什么,终是转身,再不看他。

    这其间,我十分好奇的便是郭汜,那个家伙对于婉公主似乎十分的上心。

    他……该不会便是婉公主压下的筹码?

    “王司徒呢?”蓦然,婉公主像是陡然想起一般,看向小眉,神色有些慌张。

    小眉怔了怔,“司徒大人说……”,小眉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他说什么?”婉公主皱眉。

    我却是忽然记起了王允的话,心里“咯噔”一响,他……该不是回走廊边去接我了吧……

    “司徒大人说……去接貂蝉姑娘……”

    我知道她口中的貂蝉是谁……

    董卓却是已经大步上前,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唯恐找出一点伤痕。

    我怔怔地盯着那片废墟,心里开始发慌。

    那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大人,现在该如何?”郭汜上前,道。

    “先回府。”

    被董卓护在怀中,我回头皱眉看向身后那片仍在燃烧的废墟,轻轻咬唇。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大人,如今外有联军,洛阳又已成废墟,不如迁都长安,此乃天意。”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一径人等皆在大堂商讨去留事宜。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知道已经回了太师府,这个早已被查抄的府邸,此时却是又恢复了原状,只是,婢子丫环,一个都没有剩下。

    不过此时,没有人有心思去想他们的死活。

    “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王允温和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我微微握紧了拳,下了床。

    大概刚刚睡了一觉,身子没那么沉了,从偏门出了太师府,我没有打扰任何人。

    刚出府,便见赤兔马在府门前百无聊赖地喷着响鼻玩。

    带了一点讨好的意味,我上前抚了抚它。

    斜睨我一眼,赤兔马十二分的不买帐。

    看了它半晌,我从袖中掏出一个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果然,它立刻看向我,十分精神的样子。

    我咧了咧嘴,想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