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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第21部分阅读

      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 作者:肉书屋

    着边际的话,我心里的不安加剧,微微皱眉,我试着调集全身的力气想站起来,却发现做不到,全身的气力竟仿佛都被抽光了一般。

    “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义父才准我笑,然后很温柔地抱着我……他会很温柔很温柔地抱着我……仿佛我是他最最宝贝的东西……”貂蝉眼里缓缓浮现出娇羞的神色,随即神色微微一僵,“可是,他唤我……笑笑……”

    我惊住。

    貂蝉神色哀戚地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义父心里眼里看到的只有你,全是你?为什么?”她仿佛一个被抢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仍在不死心地挣扎。

    “不用费力了。”貂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动了不的,知道吗?下毒是义父教我的”,她笑得像一个炫耀自己的孩子,“轻易不会下毒,但是一旦动了手,便没有回头路,这也是义父教我的”。

    我皱眉看着他,心里哭笑不得。真是心有灵犀啊……连下毒都想到一块去了,我自己毒不死自己,她倒来帮忙……

    “你知道吗?义父打算明天便给你治脸,我不怕被毁容,可是……我好怕义父不要我……”见我一脸茫然,貂蝉又凑近了我,“你知道义父的计谋吗?”她一脸神秘兮兮地看着我,“义父要把我的脸换给你……然后洗去你的记忆……然后把我送还给董卓……然后,我便成了笑笑……我便成了你啊!义父不要我了……”

    我惊愕得目瞪口呆,那样疯狂的事,大概也只有王允那般的疯子才做得出来!

    “义父要我杀董卓……他说我是天生来代替你成为董卓克星的……”貂蝉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低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代替你?为什么我的人生完全没有意义?为什么我的感觉义父完全不会在意?为什么我的宿命便是成为你?!你有什么资格毁掉我的人生?”

    我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王允不止要董卓成为众矢之的……他还要借着笑笑的名字去杀董卓……

    好一个万全之策!真是算无遗策啊!王允,你何其残忍……

    然后我便听到她似哭非笑地用双手紧紧拢在我的脖子上,她的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她说,“你去死,好不好?”

    她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义父一定会看到我的存在。”

    她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董卓也一定不会那么痛苦。”

    她说,“为了所有人都好,所以你去死,好不好?”

    第二卷:江山美人 以毒攻毒笑笑死里逃生千钧一发幸遇盗墓小贼(下)

    为了所有人都好,我是不是真的该去死?这一刻,看着貂蝉又哭又笑的模样,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

    她说,“原谅我……”

    她冰凉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她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她哭着对我说,原谅她?

    可是,谁来原谅我?我的人生,又该由谁来负责?

    我的死,真的对所有人都好么?知道窒息的感觉吗?真的好痛苦……我张大了嘴巴想呼吸,可是……连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排挤在外……

    我忽然想起那晚董卓一蹦三尺高的可笑模样……眼角有泪滑出,为什么?为什么每回都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陡然间便夺走我的一切……

    “砰”地一声,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貂蝉握着我脖子的手立刻僵住。

    银链相互敲击的声音凌乱的响起,那样杂乱无章的敲击声啊……他总是那样一尘不染,总是那样风度翩翩,不慌不忙……

    “义父大人……”仿佛一个做了错事被逮到的孩子一般,貂蝉怯怯地收回掐住我脖子的手,拢在袖中。

    大量的空气猛地涌入肺中,我没命地咳嗽起来,大概刚刚一阵折腾,我竟是感觉自己能动了。

    “不错,下毒的功夫长进不少,连我都中招了……”王允颓然倚在门口,看着貂蝉,目光森冷得可怕,从来不知王允竟也有那般的眼神。

    想来貂蝉是为了自救杀我,诱使王允出了地窖。

    王允踉跄着上前几步,仔细审视我的神色,随即抬手抚上我额前的长发,眼神渐冷,“你把毒下在笑笑的头发上?”

    貂蝉面色惊惶,“不是毒……是,是……软烟罗……”

    “呵呵,聪明的孩子,这么快便学会一箭双雕了?”王允轻笑,眼神却冰冷得有些可怕。

    “或许义父大人不知道,你喜欢触碰她的头发,把我当成她的时候也一样,这是你的习惯。”貂蝉收敛了惧意,咬唇道,眼里有泪滑出

    突然间,我觉得她有些可怜。

    “嗯,观察得也仔细入微,一份毒,放倒了两个人,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王允淡笑。

    他中了软烟罗是怎么赶来的?原本纤尘不染的一袭白衣早已变得灰不溜秋,我从来未见过王允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赶来救我?

    顾不得其他,趁他们一个元气尚未恢复,另一个失心疯一般,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便要逃跑。

    转眼看到桌角上那一瓶百用解毒丸,还有一瓶桂花酿,我顺手都一把扫入袖中。

    因为拿药,脚下缓了半步,王允伸手便来拉我,只是那手却因软烟罗半丝气力也没有,“别让她跑了”,无力抓住我,王允道。

    是啊,岂能让我跑了?如果我这副模样逃回董卓身边,以董卓的狠戾,谁也别想活……

    貂蝉慌乱地点头,回头便给我来了个天女散花……白花花的粉沫状物体便扑面而来。

    “咳咳……”那白色的粉沫呛里喉咙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要!”天女散花之后,我便听到王允撕心裂肺的大吼。

    这个家伙,中气倒也挺足的啊。只是听他叫得如此凄厉,刚刚那一手天女散花,铁定不会是面粉了……

    而且不会刚刚好那么巧……我中的毒,便是第一百零一种毒吧,简单点来说,就是在那瓶百用解毒丸的功效范围之外……

    果真如此,便是衰到家了,天要亡我……经过一连串的打击,终于把我折腾死了,终于蒙主宠召了啊……

    最后死到临头了,我还阿q了一把。

    只是没有把解药交给吕布,没有再到董卓最后一面……我怎么瞑目啊……

    “笑笑……”耳边传来王允的声音,不似往常的温和,是那种悲痛到仿佛连心都在哭泣的声音呢。

    该是我幻听吧。

    我以为自己这回真的玩完了,结果事实证明上帝果然还是仁慈的。

    当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我化身为了深夜恐怖灵异事件……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那般诡异而特殊的经历,当真不是谁都能有的,只是那样的经历,着实不值得拿出来炫耀……因为真的没有人会羡慕……

    四处都是泥土的味道,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我睁开前,眼前漆黑一片。我想起身,刚抬头,额头便“砰”地一声撞了木板,抬抬手,动动脚,也皆是碰壁。随即我惊恐地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伸手推了推,似乎是木质的箱子,却是坚固得很,纹丝不动。

    这是哪儿?

    待头脑稍稍清醒些,我有了一个令自己恐惧不已的猜测。

    会不会,王允以为我死了?把我埋葬了?

    这个念头令我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莫非我竟是被活生生关在棺材里了?

    可是我为何又没死?明明中了乱七八糟一堆的毒啊……甚至连王允那般的用毒高手都以为我死了……

    难道是……以毒攻毒?我抬手摸了摸仍旧挂在颈上的毒牙,诧异,是它救了我?

    我给自己下的毒和貂蝉向我下的毒刚好相互克制?这种情况下,我只能作如此猜测。

    腹内空空如也,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只是,我怀疑没有等我被饿死,我会因为棺材内氧气不足而被活活闷死。

    “有……有没有人……”我张口,被自己粗嘎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仿佛破锣一般的声音,当真是惨不忍闻。

    虽然小命保住了,但我的嗓子……被毒药毁了吗?

    只是此时我却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嗓子哀悼,我必须想办法逃出这个棺材,不然我真要在这里长眠了……

    抬手,我欲敲棺盖,却感觉自己右手里一直握着一个小瓶子,这才记得那是我拼了性命抢来的百用解毒丸,只可惜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解药安然送到吕布手里了。

    将药瓶塞入袖中,我开始试着推开棺盖,可是那棺盖被钉得死紧,看来这只棺材一定价值不菲,闻起来还带着丝丝清香。说不定是王允内疚伤了我性命,竟是买了上好的棺木来葬我……

    我欲哭无泪,这棺木越好,说明我逃出生天的机会越加的渺茫,如果王允只是用个破草席把我卷卷便扔到一边,我现在早已经逍遥自在了,哪用得着被困死在这豪华的棺木里!

    恨得牙痒痒,我只能徒手刨棺盖,指甲磨擦在木板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直到指尖传来钻心的痛,那棺木还是分亳未动。

    突然,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经过?我精神大振,忙没命地敲棺盖。

    “救……救……我……”黑暗里,我狂声呼救,声音如钝器刮过金属一般,难以入耳。

    那脚步声微微一顿,随即陡然加快,没救地往前跑。

    “救命啊……救救我……”扯着破锣嗓子,我拼了命地呼救。

    “砰”地一声,那人似乎一屁股坐了下来。

    “有人吗?救救我……”嘶哑着嗓子,我继续呼救。

    “大慈大悲观士音菩萨……”上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抖抖瑟瑟地默念着随即跌跌撞撞地飞速跑远,我几乎可以想念他连滚带爬的样子。

    “救救我……来人哪……救命啊……”有气无力地扯着嗓子,我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手一直不这个地刨着棺木,几乎没有了知觉。

    双手的疼痛已经麻木,我张大嘴,心脏如擂鼓动一般地跳动,我知道这棺木里的氧气已经快用尽了。倦意渐渐袭来,知觉一分一分消失……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头顶上的泥土有松动的声音。

    “牛哥,你看这个坟这么气派,陪葬品一定不少。”上面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唬,手脚轻些,别碰坏了东西。”有人低斥。

    盗墓贼?

    一声轻响,有一丝月光照射在了我的脸上,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我张大了嘴,贪婪地呼吸起来。

    “呸,哪有什么陪葬品啊,空架子。”来人很失望的声音。

    为了不让我的“死讯”传回洛阳,传回董卓耳朵里,王允肯定是偷偷行事的,上好的棺木已是极限,又怎么可能有正经八百的陪葬品?

    “看着那尸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说着,棺盖的缝隙又大了一些。

    “救……我……”左手僵直地从拉开的棺盖缝隙里破土而出,我终于触到了空气。救命恩人啊,我感激涕零,如果没有盗墓小贼来观顾,我铁定早已闷死在棺材里了。

    “啊,鬼啊……诈尸了……”安静了半晌,突然,一阵尖叫刺破耳膜。

    有鬼?!鬼在哪里?我被叫得小心肝“砰砰”乱跳,哪里,哪里?哪里有鬼?!感觉有人在一起比较安全,我有些困难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将手搭在他肩上,想请他发发善心,送我去洛阳,大不了许他酬金就是了。

    谁知那两人一下子僵住,行动一致地慢动作地回头。

    “鬼啊!”蓦然尖叫一声,那人竟然当着我的面直接翻白眼晕死过去了……

    我傻眼,他说的诈尸的鬼……是我?

    银白色的月光下,我躺在棺木材里……笑得酣畅淋漓,笑得差点岔了气,笑得嘶哑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出了满面的泪水……

    晚风一吹,冰凉冰凉的。

    如果此时这里有人经过,估计还是会被我吓得心脏病发……

    棺盖被撬开了一个边,可是我拼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挪不动它。

    怔怔地望着头顶那如银的月亮,我欲哭无泪。

    棺盖旁边似乎插了一块木牌,百无聊赖中,我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木牌之上的字。

    “葬心”,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占据了一整块木牌,细细一闻,还能闻到那木板之上血的腥甜气味。

    葬心?我微微一愣,是何人所书?字体却是像极了王允的。看那木版的模样,真真像极了碑文。

    碑文啊,看来我真是该死在这里的。

    第二卷:江山美人 葬心(王允番外)

    叮铛……叮铛……

    洛阳的司徒府,悠长的走廊。

    王允抱着怀中气息全无的女子,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一阵轻风掠过,衣袂飞扬,如谪仙般的模样,却是狼狈不堪。

    被软烟罗侵蚀的身子无力到了极点。

    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着笑笑从他面前倒了下去。

    可笑,自负如他,竟然也会无力上前。

    第一次,握不住她的手,放任她的离去……可是,谁又说得准呢?对于笑笑而言,或许是宁可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的。

    身后,貂蝉低垂着头,远远地跟着,不敢上前,却也不敢落后太多,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叮铛……叮铛……

    那脚踝处的银链随着脚步的移动相互敲击,发出轻脆的声响,那般寂寥,那般摇远,却又像是天界的梵唱,温和而冰冷。

    你,有没有试过心脏停摆的感觉?

    王允尝过,还不少,整整两回。第一回是在凉州护城河边,看着笑笑失足堕河;第二回是在他的司徒府,看着笑笑在他面前气绝……

    一回生,一回死。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何为恐惧。因为,一个人倘若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恐惧的呢?

    可是他错了,在林子里,在看到那条剧毒的白眉腹攀在笑笑脚踝上时,他感觉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一刻,他明白了笑笑在他那颗一向自以为冷漠的心里究竟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

    或许,在凉州的望月楼门口,在笑笑缠着他做菜的时候,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狡猾的女孩便已经盘踞在他一向静如死水的心里。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她满口都是菜谱,却自己连一道最简单的菜式都做不好。

    她望着他,如笑春山。

    他居然松口,自曝是“望月楼的大师傅”。

    于是,他居然开始认命地为那个叫做笑笑的女孩洗手做羹汤。

    看她大块朵颐,看她饕餮大餐,他早已习惯的温和眼里居然会有笑意。

    几个“居然”,松动了他过往的人生。

    静如死水的温和里有了情绪的波动……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笑笑看着他的眼睛不再笑意盈盈,而是开始带着惶然,带着憎恨,甚至是杀意……

    是为什么呢?

    对了,是因为董卓呢。

    怎么能忘了自己的使命?他是为杀董卓而来。

    师傅临死前说,天降孤星两颗,会动摇国本,祸害朝廷。其中一个便是天煞孤星的董卓。

    所以,他便要杀了董卓。

    因为这朝廷是刘家的,谁也不能动摇。

    当他将董卓的死讯带给笑笑时。很意外,笑笑竟然没有哭,可是第一回,对着她的笑脸,他一贯麻木的心有了疼痛的感觉。

    直到……那一袭染了毒的血色嫁衣披上了笑笑的身。那一场血染的婚礼啊,他忘不了笑笑眼里的错愕,那是幸福被打碎的错愕……

    她是那么依恋着那个一手将她带大的男子,她是那么地依恋着董卓,她是那么渴望幸福的存在……

    是他,亲手毁了她的幸福。

    但他的宿命,便是守护这刘家的天下,就算是为国捐躯也好,就算是众叛亲离也罢……死守这刘家的天下,那是他的宿命。

    很小很小的时候,便有人这么教他。

    所以,董卓一定要死。

    他一直深信着,也一这么坚持着。

    董卓必须死,因为他是天煞孤星,所以他便该死!

    可是掉下护城河的……为何是笑笑?

    被那冰冷的河水覆顶……该是什么样的感觉?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天下没有我不会解的毒。”这话,他对笑笑说过。

    可是这回,他食言了。

    因为这毒,是他亲手练制的,无解。

    貂蝉手中所使的毒,不是别的,是他亲自练制的白眉腹之毒。

    练制这毒,是一时兴起,也是心存恐惧。

    因为,笑笑曾遭此蛇吻。

    笑笑曾面临过的危险,他便绝对不允许再有第二次机会发生,即使那机会渺茫得微乎其微。

    白眉腹,是一种毒蛇。

    其实,王允也有那种特质,温柔的、冰冷的……毒蛇。

    但他不在乎,他曾经想过,只要笑笑在他身边就好,是恨他,是爱他,他都不在乎的。

    可是,她却宁可死,也不想留在他身边。

    “义父大人……”耳边传来貂蝉怯怯的声音。

    王允充耳未闻,仍是抱着怀中早已气息全无的女子,走出司徒府,翻身上马,将笑笑小心翼翼地置在胸前,他一路策马狂奔。

    冷风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将笑笑护在怀里,明知她没有知觉……

    是嫉妒吧,他真的很嫉妒董卓,一样的天煞孤星,一样悲惨孤寂的命运。

    为什么上天给董卓一个笑笑,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必须用温和的表相来掩饰所有的孤寂?

    为什么明明痛得连呼吸都仿佛已经停止,他还必须笑得一脸温和?

    天长日久,那温和的笑意仿佛已是一个长在他脸上的面具,怎么都扯不掉……

    就像现在,他抱着怀中的女子那冰凉的尸身,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是天煞孤星,你的命运是克死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甚至祸及天下!”

    “你这天煞孤星,你哪有哭泣的权力和资本!”

    ……

    原来,连哭泣都必须有资本,而他没有。

    厌憎的目光,一次次的鞭打,一次次的训斥……

    温和地对待周遭的人,周遭的事;温和地面对每一个厌憎的目光;甚至……温和地杀人。

    于是,那一个白衣的少年,学会了温和。

    即使是死,也一样可以笑得很温和的人。

    师傅说的那两颗天降孤星中,他也有一份。或许,他真是一个卑劣的人,他隐藏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呢。

    他,是天煞孤星。

    跟董卓一样的天煞孤星。

    可偏偏,他还满口家国天下,满口皇室朝廷。

    听师傅说,他出生那一日,府中后院满池的荷花都化作了红色,宛如地狱那疯长的妖异红莲……

    然后,师傅正好从门前走过。师傅说,他命犯天煞。

    于是,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双足,便被锁上了银链……

    那是一生的枷锁,一生的桎梏。

    师傅说,那链子,可以锁住他的煞气,可以保他周围的人平安。

    所以,所有的苦,都必须由他一个人来承受。

    母亲恐惧的眼神,父亲厌憎的责打,兄弟间的嘻闹永远没有他的那一份……

    绝纤尘,是师傅赐他的名字,绝然于凡世之外,不染一丝尘埃。

    可他,有另一个名字,王允,那个官拜司徒的王允,那个背负了家国天下的王允。

    可笑,明明连家都没有,哪来的家国天下?他又为何要誓死捍卫那皇室朝廷?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起初衷了,只记得,那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他的师傅,一次次地告诫,要誓死悍卫这刘家的天下。

    看哪,他有多么伟大。

    王司徒英名在外,为保皇室那般的尽心竭力,可是事实的真相,永远是那么讽刺而可笑。

    叮铛……叮铛……

    随着马儿飞扬的四蹄,王允的脚踝上,那银白的链子急促地敲击,发生凌乱的声音。

    选了上好的棺木,在一块离洛阳很远的地方,他终于亲手埋葬了笑笑。

    “希望董卓,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眯着双眸,看着躺在棺木里仍是双颊栩栩如生的笑笑,王允开口,声音温和而悲凉,“除了我,谁也找不到你。”

    “你……到底还是我的。”笑,他道。

    合上棺盖,他咬破了食指,书写碑文。

    ……碑文只有两个字,“葬心”。

    笑笑,我殉了我的心来陪你,那是我唯一仅有的。

    也许,你弃若敝屣。

    ……

    即使,我身负枷锁。

    即使,你对我心存厌惧。

    被遗弃的感觉,很可怕,我不想独自一个人。所以,卑劣也好,残忍也好,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即使,你诅咒我。

    第二卷:江山美人 影子(貂蝉番外)

    一步一步,她走得极其小心。

    举手投足,她惟妙惟肖。

    一颦一笑,都有特定的模式。

    那个模式,叫做笑笑。

    义父喜欢看她扮演笑笑。

    只要义父喜欢,她做什么都可以。

    “貂蝉小姐,司徒大人又……”丫环的声音带了十二分的焦急。

    貂蝉微微一惊,转身飞奔回义父大人的房间,或许她没有注意,连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她都像极了笑笑。

    房里,王允怔怔地看着木盆里的清水倒映着自己的容颜。半晌,他弯腰低首,鼻尖触到了冰凉的水,他微微瑟缩了一下。真的好冷……

    水漫过了他的鼻尖,漫过了他的唇,他的眼……

    不能呼吸了。

    当日,笑笑在那冰凉的护城河里遭到灭顶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感觉?

    “义父大人……义父大人!”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他感觉自己被人牢牢从身后抱住。

    王允怔怔地直起身,回头,水珠从发梢一直滴落到脖颈,然后,他便看到一张熟悉到连做梦都会见到的容颜。

    “笑……笑笑?”微微笑开,王允伸手去抚她的脸颊。

    那张熟悉的脸立刻变得哀伤起来。

    王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为什么不笑呢?”

    那个男子,总是温润如玉,一尘不染的男子,只有醉了,才会如此狼狈吧,只有醉了,才会抱着她,然后……唤她“笑笑”……

    “义父大人,蝉儿伺候您更衣,衣服都湿了。”貂蝉依言浅浅笑开。

    “嗯。”点头,此时的王允听话得不可思议。

    纤指灵动,解开那一身溅了水的白色长衫,貂蝉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布巾试干他被水浸湿的长发。

    “义父大人,以后喝了酒,不可以把脸闷在水盆里,如果蝉儿正好不在身边可怎么办……”她略略红了眼睛,轻颤着声音,带着后怕。

    “叫我纤尘。”王允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眯着眼,笑得温和,笑笑都是那么叫他的。

    “义父大人……”微微一愣,貂蝉张了张口。

    “纤尘。”王允固执得像个孩子一般地坚持。

    “好吧,纤尘”,她顺着他的心意,唯恐忤逆了他。

    “嗯。”点头,王允笑。

    “以后不可以把脸闷在水里。”

    “好。”

    貂蝉如水的眼中染上一抹轻愁,酒醒了,他便都忘了吧,如此循环往复,她害怕有一日义父会溺死在那浅浅的水盆里……

    她本是宫廷里捧貂蝉帽的女侍,那一日,打碎了太后的玉如意,被罚跪于太后殿外听候责罚。

    她不会忘记那一日,天气很热,知了在树上一遍遍地叫唤,而她,颤抖着跪在太后殿外,如火的骄阳炽烤着宫里的每一寸土地。

    口干舌噪,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人都那么地忙碌,忙碌得忘了她这个小小宫婢的存在,忙碌得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罪婢在等候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的饶恕……她以为自己便会跪死在这个地方,永远也出不了宫廷……

    突然间,下颔微微一凉,恍惚间,抬头,看到一双温和得不可思议的眼眸,那般温和的眼眸啊,在那个冷漠的宫廷里,有谁会在意她那样一个卑微的宫婢?有谁会给她那样温和的眼神?

    “跟我回家吧。”他看着她,连声音都温和得不可思议。

    家?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声音,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她的余生,便都想在这场不真实的梦里度过……

    仿佛是被下了蛊,她起身,膝下一阵酸软,脚一弯,她无力地坠入一个宽阔的怀里。

    那一个白衣如雪的怀里,带着淡淡的馨香。

    她,就此沉沦。

    即使,不久以后,她便知道,她,只是作为一个影子的存在。

    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却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女子。

    她嫉妒那个女子,却也恨她。

    因为只要提起那个女子的名字,义父一向温和地眼里,才会有情绪的存在,而那抹情绪,叫做悲哀。

    于是,她知道义父心里住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笑笑。

    而义父唤她,“貂蝉”。

    她原是捧貂蝉帽的女侍,义父只是信手拈来一个名字,她却幸福至极。

    那幸福,只因义父而存在。

    直到,有一天,那个叫做笑笑的女子当真出现在她面前。

    她终于明白,那一日,在皇宫,在炎炎烈日下,义父为何要救下她。

    因为,她长了一张笑笑的脸。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那张脸上,有疤。

    那一道美中不足的伤疤,是义父心里的痛。

    义父说,要用她的脸做药来医治笑笑。

    她不懂医术,是换脸么?

    义父要毁了她的脸?毁了她唯一可以留住他的东西?虽然悲哀,但貂蝉明白,正因为这张与笑笑一模一样的脸,她才能待在义父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哪怕只是醉酒后那短暂的误会和温柔。

    可是,有了笑笑,义父便不要她了!

    如果没有笑笑,那义父是不是会看到她的存在?

    如果这样,就让笑笑死吧。

    生平第一次,她看到自己有多丑陋,丑陋到用别人的性命去交换自己的幸福。而她,很快便得到了报应……

    那一刻,义父看她的眼神冰冷彻骨,仿佛要杀了她陪葬一般,那么急着要将笑笑彻底从义父身边支开,结果,却换来义父的厌弃。

    以为笑笑的死,可以让她得到义父大人的全部心思。

    结果却是自取其辱。

    那一日,义父大人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太师府。

    那个传闻中以暴虐凶残著称的董太师盘踞于高位之上,满面胡渣,头发蓬松而凌乱。

    他正闭目养神,仿佛一头沉睡中的猛虎,令人胆寒。

    她开始发抖,她迟疑着不敢向前。

    “见过董太师。”一手拉过貂蝉,王允笑得温和。

    薄纱覆面,看着高位之上那面色冷峻的董卓,那个以残暴著称的董太师,貂蝉止不住地颤抖。

    眼睛缓缓睁开,深褐色的眸中带着淡淡的血红。

    转头看她,董卓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那一抹血红迅速消失不见,那一双冷冰冰的褐色眸子有了温度。

    面纱下,貂蝉咬唇,感觉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来时,义父交待过,她的名字,是笑笑。

    她的任务,是杀董卓。

    王允抬手,轻轻扯下貂蝉的面纱。

    “笑笑?!”微微的怔仲,狂喜覆盖了董卓的褐色眸子,那一个令貂蝉恐惧的名字从董卓口中说出。

    从此,她背负了笑笑之名?

    从此,她不再是义父的貂蝉,而是董卓的笑笑?

    她知道,义父彻底地厌弃了她,她知道,那才是义父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第二卷:江山美人 回洛阳笑笑借马吕家论局势曹操当仁不让(上)

    有晚风掠过,从棺木的缝隙里灌了进来,带来一丝寒意,我瑟缩了一下,伸手将解毒丸放入怀中,随即微微抬头,举目所见,竟是一处乱葬岗……

    一直迷糊着的头脑立刻被吓醒,乱葬岗?

    我竟果真要与这些孤魂野鬼为伴吗?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天可怜见,那两个盗墓小贼刚刚转醒,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想,经此一次,他们一定会改过自新,再不敢偷盗为生了……呃,特别是偷死人的东西。

    上帝啊,看在小女子挽救了这两只迷途羔羊的份上,救救我吧……

    眼前突然一黑,我吓了一跳,随即棺盖大开,冷风瞬间都灌了进来,让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清冷的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

    “上帝?”脑袋有些秀逗,我开了破锣嗓。

    “嗯?”那人轻轻扬眉。

    好熟悉的声音。

    呃……

    “曹操?!”我张大了嘴巴,破锣嗓更为刺耳。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结巴不足以表现我此时的惊愕。

    “我不知道,只是顺路。”曹操看着我,微微皱眉,“你的声音是怎么了?”。

    顺路……我嘴角忍不住抽搐数下。

    “我想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较正常……”好诡异,我躺在棺木里和一个站在坟地里的男子聊天……

    不过,这场景好熟悉。

    记得上回掉进护城河,差点被两名黄巾小贼污辱时,也是他吧,一身明紫,双眸微眯,此时的他,还是这般模样。

    “董卓四处竖敌,你被人偷偷宰了也不足为奇。”曹操淡淡道,“不过,你失踪后,董卓为了找你差点掀了整个洛阳城”。

    提起董卓,我默然,双手撑着棺木,我爬出了棺材。

    吃力地扶着一旁的木桩站起身,银白的月光下,灰黑的泥土纷纷从我身上滑落,露出一袭纯白如雪的曳地长裙。

    不用说,这是王允的杰作。

    “你的手……”曹操皱眉。

    我下意识地抬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想来是刚刚刨棺木所致。

    “走吧。”避开我手上的伤口,他抱我上马。

    “你要送我回洛阳?”侧过脸,我一脸希翼地看着他道。

    “那边有一户吕姓人家,我要在那儿借住一宿。”指了指前方,他自己也翻身上马,打破了我的希望。

    “这么晚,你怎么会顺路经过这儿?”靠在他怀里,我好奇得紧。

    “我刺杀董卓失改,被他追杀,逃出来的。”策马,曹操说得轻松,一点都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模样。

    “刺杀董卓?”我扬眉。

    “你睡一下吧,等到了我叫醒你。”没有回答我的话,曹操只道。

    “不用了”,我笑了起来,“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刚刚被困在那棺木之内,那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真的便要长眠于此了。

    长眠在这一片乱葬岗中,无人知晓我的存在。

    第一次发现,小毒舌怕黑,是有道理的。

    “那你休息一下吧,你的声音真的很怕人。”低头看我,狭长的双眸淡淡的。

    知道自己声音有多么的嘈杂,我乖乖闭嘴。

    四周很陌生,陌生得我全然认不出方向来,走了不多久,便出了那片乱葬岗。

    月光下,不远处有一片波光粼粼,曹操策马向着那河的方向而去,走了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走到河边。

    “喝口水吧。”曹操下马掬了水来,递到我唇边。

    我难地置信地看着曹操难得贴心的举动,咧了咧嘴。

    “丑死了,还笑。”皱眉,曹操毫不留情的贬我。

    “我要洗把脸。”不介意他恶劣的语气,我一径笑嘻嘻的。伸手不打笑面人,我坚信这一点。

    “乐意效劳。”抱我下马,曹操笑着贴在我的耳朵道。

    翻了个白眼,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实在是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跪坐在岸边,我低头掬了口水喝,随即看清了水里的倒影,脸上一道醒目的疤痕,面色苍白似鬼,嘴角还蔓延着黑色的血迹,想来是中毒所致。乍一看,真是与鬼无异……更何况,我还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当真是不人不鬼呢……

    想起刚刚曹操还敢抱着我,还敢于贴着我的脸说话,便不由得佩服起他非常人的勇气和胆量……

    不知道貂蝉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认为我已经死了,总之,我又莫明其妙地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阵,回头,曹操不知道去了哪儿,连马也不见了。

    扔下我一个人跑了?呃,刚刚还佩服他来着呢……

    正在怔仲间,忽然有一双苍老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姑娘,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那个声音大叫道。

    我怔怔地回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那老人看清了我的模样,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我回身弯腰洗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又洗净指尖残破的血肉,站起身来,“老伯……”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善良一点,结果粗嘎低沉的声音让我微微有些难堪……

    那老伯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请问老伯,这里是?”夹着粗嘎的声音,我极有礼貌地问。

    曹操若真的弃我而去,我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里是个小村,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中牟县,姑娘为什么一个人……”那老伯恢复了常色,奇怪地道。

    中牟县?我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王允啊王允,为了不被人挖出我的骸骨,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老伯,这里离洛阳远吗?”想了想,我又问道。

    “起码有三四日的路程啊”,那老伯道,“不过最好别去,洛阳乱着呢。”

    我点头,“老伯知道些什么吗?”

    “唉,听说朝廷里有个董太师,引得天怒人怨,不久之前阿瞒……呃,有人去刺杀他,没有成功,结果反而被画影图形,四下搜查捉拿啊。”那老伯摇头叹道。

    我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赶回洛阳。

    “老伯,你有马吗?”我问着,忙摸了摸身上,却是一两银子都没有,这才记起这身衣服应该是王允以为我死了,才给我换上的,当然不会有银子。

    低头懊恼地看着水里的倒影,却不期然发现发髻之上佩着一支漂亮的碧玉钗,耳坠上还有两枚玉质的耳环,看那质地,都应该价值不菲。

    我忙抬手拔下发钗,双手奉到那老伯面前。

    那老伯摇头,“乡里人家,牛倒是有,哪里有马。”

    “老头子,让你去捡些柴,怎么这么久啊。”又一个声音。

    我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妇。

    “老婆子,这里有个姑娘打听些事。”那老伯回身道。

    那老妇人满脸的沟壑,混浊的双眼透着精明,她走上前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一眼注意到了我手里的碧玉钗。

    见她一直看着,我忙伸手,将钗递到她面前,“婆婆,你可否卖套旧衣衫给我,顺便让我到你家里歇歇脚?”

    眼睛只盯着那玉钗看,那老妇人笑得脸上菊花朵朵开,“好好,没问题,姑娘请。”说着,她接过玉钗小心翼翼地藏进袋里,全然没有在意我破了相的容颜和粗嘎的嗓音。

    第二卷:江山美人 回洛阳笑笑借马吕家论局势曹操当仁不让(下)

    跟着他们回到家,是一处破草屋,园前园后都种着菜,远远便闻到了袅袅的香味,锅里煮着梗米粥。

    闻着那香味,我的肚子饿得难受。

    那老妇人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压箱底的衣服。

    “姑娘,你穿上这个试试吧”,抖开手里那件做工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