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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柳氏阿蕊 作者:陆戚月

    说起来这也是场虚惊,查看陷阱情况的柳耀海意外惊动了头野猪,那野猪受惊之下四处乱撞,柳耀海虽有心猎杀,但亦清楚仅凭已之力难以成事,怕野猪乱窜之下误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纪淮及妹妹柳琇蕊。何况他时也判断不了这头是公猪还是母猪,若是母猪倒好些,若是公猪就大为不妙了。独自出行的公野猪,可是连虎狼见了都要绕道行的,可见这家伙有凶残。

    幸而他们的运气亦不算太差,那头野猪只是惊慌逃窜,倒不曾伤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幕生生吓出身的冷汗,生怕那头野猪去而复返,四人不敢久留,快速地整理下发髻与衣裳,柳耀河便背上受伤的纪淮,柳耀海与柳琇蕊或提或背着今日所获,左右护在他们身边,狼狈万分地回到了柳家。

    柳敬南夫妇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由得大吃惊,也顾不得细问原因,粗粗检查了下纪淮的伤,便命柳耀海将村里的老大夫请来,又通知了隔壁的小书童书墨,让他抱了干净衣物过来替纪淮换上。番兵荒马乱之后,纪淮才包扎好伤口靠坐在柳家客房床上。

    书墨眼泪汪汪地望着他,那神情仿似恨不得代他受伤般,“若是老爷和夫人知晓你受了伤……”。

    纪淮打断他的话,“我受伤之事千万莫要告诉爹娘!”

    书墨不甘不愿地抿抿嘴,可到底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点点头道,“书墨知道了!”

    纪淮受了伤,身边又只得个小书童照顾,柳敬南夫妇不放心,便建议他留在柳家养伤,也不必再搬动。他稍思量了下,便感激地点了点头,“如此便要麻烦柳伯父柳伯母了。”

    柳琇蕊平日虽总被他气得跳脚,恼起来也恨不得把他打顿,可真要看到他受伤心里也是不好受。何况对方还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纪淮却觉得养伤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舒心了,看着柳琇蕊殷勤地忙前忙后、笑脸相迎,他头回希望这伤能愈合得再慢些。

    “阿蕊,药太苦了!”同样的话每日都准时响起,让柳琇蕊满是无奈。

    “天底下的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亏你还是男子汉,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不如姑娘家!”她没好气地瞪了挤眉弄眼的纪淮眼,顺手从罐子里掏出颗桂花糖递到他面前,“给!”

    纪淮冲她扬扬眉,慢悠悠地接了过来塞进嘴里,“真甜!”

    柳琇蕊鄙视地扫了他眼,“大男人居然还嗜甜!”不错,这也是她的个新发现,这书呆子不但爱书成痴,还嗜甜如命,让她差点惊掉下巴。

    纪淮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他住进来的这段日子,柳家上上下下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高淑容每日不重样地给他煮各种好吃的;柳敬南闲来便踱过来与他对弈番;便是从来坐不定的柳耀海,因为感激他救了妹妹,便在村里四处搜集好玩的小玩意给他解解闷。

    柳琇蕊则负责每日替他熬药,虽每回都被纪大才子的无赖气得半死,可到底也不敢再动粗,生怕不小心让对方伤上加伤,只得恨恨地瞪着他,心中不只遍地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当那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阿蕊,你明日还会继续给我送药吧?”纪淮靠坐在榻上,朝着柳琇蕊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看心情!”柳琇蕊咬牙切齿、字顿地回道,这坏胚子,实在可恨!

    “阿蕊,古语有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如此待救命恩人实在太过了!”他摇摇头微微叹息声。

    “老祖宗还说过,‘施恩莫望报’!”柳琇蕊立即口齿伶俐地反驳。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丝毫不曾察觉柳敬北在窗外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

    说起来,纪淮给柳家众人的印象便是位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这当然不包括柳琇蕊的观感。无论是柳敬南,还是柳耀河兄弟俩,甚至是柳敬北他们,都不曾觉得他平日与柳琇蕊的相处有何不妥,来自然是乡野女子不像大户人家姑娘那般诸避讳;二来亦是因为他们对纪淮品行的信任。

    柳敬北定定地了片刻,望着屋里两人争锋相对,这两人,虽隔着好几步之距,举止投足间亦无不合礼法之处,就连窗门亦是大敞着,但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似有不对劲,可若是问他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纪淮手臂上的伤倒是过不了久便慢慢愈合了,倒是扭伤的左脚要想回复到伤前的状态仍得些日子,但按老大夫的说法,倒也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上走。

    这日,他在柳耀海的帮助下拐拐地在院里小竹亭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微眯着眼感受徐徐的清风拂面。

    “柳四叔,你果真不再考虑下?那姑娘可是个黄花闺女……”尖锐的中年女子声乍响,让他皱了皱眉。

    “果真不用,谢婶子番好意!”柳敬北饱含无奈的声音传来。

    纪淮怔,转过头望去,隐隐似是见柳敬北朝着位打扮得相对比较艳丽的中年女子摆着手。

    与柳家人接触这么久,他自然清楚柳家四叔柳敬北年过不惑仍未娶妻,仿佛曾经听柳家小辈们嘟囔过,似是柳敬北曾经被女子所辜负,才致使其心灰意冷,立志终身不娶。

    他平日与柳敬北亦有接触,感觉他为人宽和,性情恬淡乐观,加上见识不凡,与他交谈每每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并不太像是为情所困,以致看破世间男女情缘之人。

    柳家长辈四兄弟当中,他与柳敬西接触得较少,只知道柳敬西身子不太好,长年累月咳嗽不止。而小辈的柳耀江等人,他亦是对柳家三房的柳耀湖知之甚少,只听闻他在邻县学堂里念书,每隔大半月才回家趟。

    柳敬北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找上门来的媒婆,轻叹声正要返回屋内,便见纪淮正坐在亭子里冲着他微微笑着。

    他微怔,片刻才轻笑出声,知道方才那幕被他看在眼内了,调转方向走进亭内,在纪淮对面坐下,温言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纪淮笑笑地点点头,“好些了,劳您挂心!”

    柳敬北含笑望着他,片刻才意味深长地道,“慎之这大半月来心情甚好!”

    纪淮怔,微微别过脸,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敬北仍是笑望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纪淮浑身僵,心里冒出的第个想法便是自己的心思被他察觉了,下意识便要隐瞒,待见到柳敬北仍旧是轻轻柔柔地笑着的神情,那些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头。

    他微垂眼睑,良久,才抬起头诚恳认真地望着他,语气坚定,“纪淮平生所愿,便是觅令吾心之所系的女子,与她携手百年,永不相负。”

    柳敬北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率地表明了态度,心中倒又了几分赞赏,若是他掩饰隐瞒,他倒要重新评判番对方的品行。如今对方如此坦然,显出真心实意。

    “那慎之可寻到了这样的女子?”

    “寻到了!”纪淮定定与他对望,眼中片坚定。

    柳敬北叹息声,想想当年那位曾与自己相许百年的女子,眼神添了几分黯然,片刻才起身拍拍纪淮的肩膀,沉声道,“二哥二嫂如此待你,便是出于对你的认同及信任,我亦相信你不是那等轻狂寡情之人,只盼你莫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纪淮被他拍得又是愣,柳四叔此话,可是代表着他并不会反对?

    柳敬北见他神情愕然,不由自主便逸出丝轻笑,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慎之加保重!”

    言毕,便施施然地步出了亭子,直往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