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绣(完结)第36部分阅读
花开锦绣(完结) 作者:肉书屋
立刻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笑着喊了雨微:“走,我们去看看去”然后率先出了内室。
雨微长长地透了口气,望着傅庭筠的背影,她暗自伤心。
她见到少爷了。
不过,少爷听说了她的来意,不仅没有接小姐的信,而且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小姐既然被流民掳走了,为何不以死全了名节的意思来。那硬生生的话,就是她听了心里都像压着块大石头似的,她哪里还敢转述给小姐听?
雨微只好这样拖着,盼着夫人那边能有好消息过来。
想到这里,她忙收敛了情绪,笑着快步赶了上去。
※※※※※
吕老爷去辅国公府送的节礼,辅国公府的回礼是两瓶御酒,两盒清水粽子,两盒糕点,两篮什锦水果,还打赏了吕老爷两锭八分的元宝银锞子。
雨微去四喜胡同送的节礼,却是原封不动的提了回来。
傅庭筠冷笑:“他既然无情,也休怪我不孝。”说着,吩咐郑三娘,“把东西收了,我们过端午节的时候用。”
郑三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地拎了东西下去。
傅庭筠气得站在屋檐下深呼吸。
吕老爷就笑着给她讲外面的事:“……我听辅国公府的那些管事私底下议论,说大行皇帝原想立秦王为储君,那司礼监秉笔太监洪度因与秦王有罅隙,中秋节大先皇帝赏百官月饼,洪度明明知道秦王不有吃糖,却还特意指使去送月饼的小太监将皇上赏给秦王的素馅月饼换成了冰糖月饼,还借传圣旨,让秦王即食。结果秦王吃过就病了……”
傅庭筠骇然,没等吕老爷说完,立刻示意吕老爷和她到厅堂里说话。
“你是怎么听说的?”她让雨微关了门,神色凝重地低声地问吕老爷。
吕老爷对傅庭筠的郑重其事很是意外,道:“我去送节礼的时候,辅国公府回事处总管事正好送了庄肃侯府的管事出门,听到两位管事在那里嘀咕。”
傅庭筠听得胆颤心惊:“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议论吗?”
吕老爷听她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对劲。不由得脸色发白:“傅姑娘,您看这事……”
“你快出去打听打听,看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吕老爷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傅庭筠在厅堂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她想到了赵凌。
颖川侯和当今皇上可是连襟,而且颖川侯祖上,还曾出过一位太妃,他们家的管事怎么能私底议论这种事?
前些日子她还听说,大行皇帝临终前,身边服侍的大太监就是洪度,而且大行皇帝的遗嘱也是由洪度用的大宝,由他亲自送到内阁去的……是顾命太监。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胆寒。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想到陌家,想到了任陕西都司指挥使的李汝谨……
傅庭筠高声地叫着雨微:“快,快去街上给我寻一本地理志来,我要看看四川、湖广离京都要经过跟些省分”
雨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傅庭筠那慌乱的神色让她的心弦也跟着崩得紧紧的,她急急地应喏,叫上郑三,匆匆出了门。
黄昏时分,吕老爷神色紧张又疲惫地回了史家胡同。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他眼下的褶子好像突然多了几起,让他看上突然间老了好几岁,“大意不过是洪度结党营私,蒙蔽先帝,扰乱朝政,不仅害死了秦王,还指使腾骥卫指挥使石文彬趁着先帝病重之时以莫需有的罪名弹劾蜀王,致使蜀王被贬为庶民,松藩巡抚刘瑞灏被杀……至于被陷害的大臣,那就更多了,从早年被弃市的兵部尚书何慧到前些日子因弹劾腾骥卫左卫指挥使、洪度的干儿子柳弧的御史杜千文,都是洪度支持、默许的。”
傅庭筠已是冷汗淋淋。
别人听了也许只是诧异怎么这么多的事都算到了洪度的身上,她却是知道还有个十六爷。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她疾声道:“快,快去请了叶三掌柜来。”
吕老爷错愕,虽然已快宵禁,但还是立刻转身去了大通号位于正阳门前外大街的分店。
他前脚刚走,雨微就回来了,满头大汗地抱了一摞地理志回来了。
傅庭筠也不说话,示意雨微将地理志放到西间的书房里,亲自点了盏灯,坐在书案上翻了起来。
雨微看着,也不提用晚膳的事,在一旁磨墨。
四川到京都,一万零七七十一里,要经过陕西,山西,到达北直隶,进入京都;湖广到京都五千一百七十里,经过河南到达北直隶,进入京都。
傅庭筠心砰砰乱跳。
门外传来郑三娘的声音:“姑娘,叶三掌柜过来了。”
傅庭筠站起身来,一阵天眩地转。
雨微忙扶了她:“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没事,没事。”傅庭筠喃喃地道,“看书看久了。”眼角瞥见雨微有些腊黄的脸,她这才惊觉,雨微好像一直在服侍她笔墨。
“你快下去歇了吧”她忙道,“你还没有用晚膳吧?”
“您不也没有用晚膳。”雨微扶着傅庭筠,“我陪你去见叶掌柜吧?”
也好,不把这件事解决了,别说是吃睡,就是坐,也不得安生。
傅庭筠没有拒绝,雨微一起去了南房的厅堂。
叶三掌柜看见傅庭筠就站了起来。
厅堂也没有别人,傅庭筠也不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道:“九爷给您的信,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托谁送到您手里的?”
叶三掌柜在路上已从吕老爷口中打听到了傅庭筠请他来的目的。既然傅庭筠这么聪颖,在她面前再说些敷衍的之词,未必不恭。
尽管如此,叶三掌柜望着她年轻的面庞还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托叶家的商队带给我的……从湖广带过来的。”
傅庭筠听着眼前一黑,全靠雨微眼疾手快地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
傅庭筠的眼泪簌簌落下。
难怪她走的时候他不顾礼仪地把她搂在怀里说些甜言蜜语的话。
难怪他急急地把她送到京都来,还骗她,说什么让她打头阵,说服她父母同意他们成亲。
难怪他要她把鲁家村、西淮村的地卖了。
难怪他要她在京都置宅子。
这混蛋,这个混蛋……
她哽咽着问叶三掌柜:“他还跟您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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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们、兄弟们……抹汗……因为水平有限,然后查资料用了很长的时间,更新晚了很多……
第一百三十三章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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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忐忑
叶三掌柜犹豫了一下,斟酌道:“九爷还说,外面再怎么乱,除非是要改朝换代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乱不到京都来。让您安安心心地在京都住着”
傅庭筠愕然。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事,赵凌竟然事先告诉了叶三掌柜
他就这样信任叶三掌柜?
她愣愣地望着叶三掌柜,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叶三掌柜看着苦笑,道:“先前我也不明白九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
“此话怎样?”傅庭筠急急地追问。
“这句话是九爷让人给我带的口讯,我当时听着觉得古怪,还以为是九爷让你在京都住下的安抚之言。”叶三掌柜沉吟道:“今年湖广粮食丰产,漕运却比往年要冷清很多,而且还有人在浙江收购粮食运往湖广,家主当时就很奇怪,还以为是我们大通号在湖广生意出了什么问题,特派了家中两位精明能干的长辈前往湖广分号查看。就在六天前,家主得到消息,穆王反了。我这才想起九爷这句口讯的真正含义……”
傅庭筠已是满头大汗:“反了……真的,反了……”她望着叶三掌柜,满目的惶恐。
叶三掌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嘴角翕翕半晌,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候皇上肯定会肃清天下的,赵凌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傅庭筠一想到失败的后果,心如刀绞,眼泪忍不住又纷纷落下来。
他不是在颖川侯麾下当差吗?怎么又跑去了湖广?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代了几天碾伯所的千户罢了,他能做些什么?还有陌毅,说是去给祖母祝寿,他是真去祝寿,还是找了借口在帮十六爷?不,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十六爷就是那位镇守湖广的穆王,陌毅到底是回家探亲了还是去给穆王办事去了?还有颖川侯,他和当今圣上可是连襟,哪里有帮着外人不帮着自己人的道理?赵凌去湖广,是颖川侯的主意还是陌毅的相邀呢?或者,是十六爷派人给他递的信?
他那么聪明,好好做他的碾伯所代千户就是了,为什么要跟着去冒这丢脑袋的风险?
她越想越觉得不明白,越想心中越是惶惶不安。
叶掌柜看了忍不住劝她:“傅姑娘,您也是个聪明人。既然九爷把您早早地送到了京都,想必是想把您从这其中拔出来,说不定到时候九爷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要乱了阵脚才是。否则,九爷的一番苦心可就全浪费了。”
傅庭筠听着悚然。
赵凌做事一向未雨绸缪,他把家里的财产都让她带到了京都,应该还有其他打算才是。
就像他从前,很早就在杨柳巷买了个宅子。
想到这些,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尽量地克制住自己的激动。
叶三掌柜则有些唏嘘。
当初赵凌毫不犹豫地救了他时,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虽然年轻,但很不简单,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个颖川侯。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他会铤而走险地走这一着棋。
一瞬跃龙门,一瞬落黄泉。
真正是杀伐决断啊
他出身商贾,心里清楚明白,商人地位低下,若没有朝廷大员的支持,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做个走南闯北的贩货人。他们叶家发迹,就是因为先祖曾在无意间救了位进士老爷的命。之后叶家子弟想竞争家主之位,首要的就是看你有没有经商的天赋,其次还要看你有没有和朝廷大员打交道的能力。
他自认为自己有经商的天赋,只是少了像大堂哥那样因为常年坐镇京都分店而与朝廷命官结交的机缘。他虽然有些着急,但并不迫切,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
可驼队被洗劫,他九死一生回到叶家,几经周折,几经较量,最终却被派到了京都帮大堂哥管理内务,等于是把驼队被劫的过失全算到了他的头上。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角逐家主之位了。
但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摆到了他的面前。
而且,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叶三掌柜脑海中骤然浮现赵凌年轻英俊的脸庞,清冷如寒星的眸子。
他都既然敢,自己又有何惧
叶三掌柜不由跃跃欲试,沉声道:“傅姑娘,这些年先帝任用宦官和腾骥卫,朝政崩坏,纲纪废弛,湖广之事,我看一时未必会传到京都来,就是传到京都来,朝廷怎样应对,恐怕还要看洪度的意思。您这些日子最好还是闭门不出,以静制动为好。”
傅庭筠讶然:“怎么会这样?这可是谋逆……”
叶三掌柜道:“要不然,怎么说是朝政崩坏,纲纪废弛呢?”
傅庭筠默然。
叶三掌柜不便久留,很快告辞而去:“一有什么消息,我立刻来通知您。”
翌日,他让人送了几石米和面来。
傅庭筠这才明了叶三掌柜的良苦用心。
一旦战事起,粮食就会很紧张,所以叶三掌柜才想趁机做粮食生意吧?
她立刻吩咐郑三娘和雨微腌制咸菜,囤积油盐酱醋和柴炭,而她周围的邻居却都还在为新帝的登基几家欢喜几家忧,或是日夜奔走,或是相聚谋划,好像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家的异样。
傅庭筠暗暗松了口气。
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
四月二十八日,穆王打着“诛洪石,清君侧”的旗号在湖广起兵,正式檄文递到京都时,穆王兵马已到了河南的新乡。
京都哗然,而朝廷第二天才反应过来,命五军都督府都督吴秉成佩将军印为总兵官,洪度的干儿子严福为监军,率京都十三卫出兵,又命陕西都指挥使李汝谨,河南都指挥使邓忠协同吴秉成一同作战。
叶三掌柜悄悄告诉傅庭筠:“陕西都司按兵不动,河南都司避而不战,那吴秉成绰号‘熊掌都督’——他原是铁岭卫指挥使,靠着给洪度送熊掌而升迁至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捕熊还成,这打仗,只怕有些勉强。”
“阿弥陀佛”傅庭筠双手合十,“但愿如此。”
叶三掌柜注意到她手腕上缠了三串伽南珠。
傅庭筠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解释道:“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念念。”
是在为赵凌祷告吧
叶三掌柜明了地笑了笑,又提起做粮食买卖来:“现在也不算晚。”
傅庭筠实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婉言拒绝了。
叶三掌柜不再勉强。
没过几天,穆王兵马过了栾城。
“怎么来得这样快?”
“不是说还在新乡吗?”
“那李汝谨和邓孝在干什么?”
京都的百姓坐在茶馆里议论纷纷。
傅庭筠暗暗心惊。
这样看来,那河南都指挥使邓孝只怕和穆王也有些关系。
这位穆王到底谋划了多少?
还有哪些人牵扯进去?
相比外面,史家胡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
郑三娘告诉傅庭筠:“对面的吴夫人这两天天天往住在前面本司胡同的计夫人家里跑,听说计夫人也是舟山人士。”
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比同在异乡的乡亲更亲近的了。
傅庭筠惦记着四喜胡同的母亲,又怨父亲铁石心肠,生了半天的闷气。
厉家来做活的婆子不明所以,看见傅庭筠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神色不虞,笑着奉承:“西苑要赛龙舟,姑娘不如去看看,可热闹了。”
傅庭筠骇然:“今年还赛龙舟吗?”
“为何不赛?”两个婆子笑道,“新皇登极,应该还要比往年更热闹才是。”全然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
傅庭筠无语。
端午节过后,定州被穆王兵马攻陷,定州知府战死,京都十三卫中的左卫、右卫覆没,前卫死伤过半。
京都这才有了些许的慌乱。
清早郑三起来打扫院子,看见吴家门前一溜停着七、八辆马车。一旁的吴家管事忙笑着过来解释:“我们家夫人、奶奶要去城外的观月庵上香。”
“今天天气凉爽,上午去再合适不过了。”郑三笑着和那管事寒暄,却看见几个婆子抬了箱笼放进了马车里。
他禀了傅庭筠。
“难道他们想逃难不成?”傅庭筠在心里嘀咕,“他们家老爷可是礼部任侍郎啊”然后让雨微留心。
吴家的女眷没再回来。
傅庭筠叹气。
待到傅庭筠生辰的时候,穆王的兵马攻占了保定府。
五月二十四日,穆王兵马与吴秉成会师涿州,大败京卫营,吴秉成战死,严福逃回京都。
皇上震怒,杀了严福,招内阁、兵部集议。
沈世充建议敕令兵部侍郎陈清啸为大将军,代替吴秉成作战。
皇上采纳,调山西、山东、辽东等地兵马进京勤王。
未等各地兵马来京,六月十四日,京都被围。
京都顿时乱做一团,米比金贵,不时有抢劫商铺银楼、官宦富户之事发生,却无人管辖,人人自危。
傅庭筠把东西都集中在后罩房安放,所有的人都搬到了后罩房居住,郑三带着阿森巡视,白天则由吕老爷负责出去打探消息。
有的说穆王兵马不足,全靠骑马以快取胜,一路打到京都的。如今到了京都,京都兵强马壮,骑兵优势全无,山西都司兵马已至新乐,暂断了穆王的退路,穆王不日就要兵败。也有的说,河南都司的邓孝依附了穆王,带着河南都司的人马把山西都司的人马拦在了新乐,和山西都司打仗的都是河南都司的人。
说什么的都有,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胜负。
却始终没有听到陕西都司和广东都司的消息。
西边和南边都异样地保持着沉默。
傅庭筠供了释迦摩尼像,每日早中晚给菩萨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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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打仗的章节写完了,也不用查这方面的资料了……~~~~(》_《)~~~~
第一百三十四章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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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恩怨
傅庭筠拜佛的时候,雨微会在一旁服侍香烛。
再怎么坚强,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忍不住问傅庭筠:“姑娘,九爷,能成的吧?”
这样,五老爷肯定不会再阻止九小姐的婚事了
傅庭筠心中很是茫然。
就算打进了京都有什么用?正如赵凌自己说的,又不是改朝换代,能坐稳天下才是最要紧的。西边和南边都保持着沉默,可还有辽东和江南——辽东镇守十万雄兵,朝廷三分二税赋出来江南。
而且穆王打着“诛洪石,清君侧”的旗号,要是皇上真的把洪、石两人的人头交给了穆王,穆王难道还退兵不成?
若是穆王不退兵,师出何名呢?
天下又怎共襄之?
傅庭筠辗转反侧,怎么也看不到一个光明的前景。
叶三掌柜却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
“成了,成了。”他满脸的兴奋,“穆王这件事成了”
傅庭筠不明白。
叶三掌柜眉飞色舞地道:“听说汝阳大长公主去了玉泉山的皇家庵堂,要接太皇太后回宫呢。现在满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太皇太后?
皇上的祖母?先帝的母亲?
先帝在位四十一年……
傅庭筠愕然失声:“那,那她老人家多大的年纪啊?”
叶三掌柜哈哈大笑:“太皇太后并不是先帝的生母。据说,她比先帝大不了多少。”他说着,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不过,太皇太后是穆王的嫡亲祖母”
傅庭筠听着精神一振。
穆王现在缺的就是名正言顺。
既然太皇太后是穆王的嫡亲祖母,哪有亲祖母不帮着亲孙子而去帮外人的道理?
她的脸庞都亮了起来,急急地催着叶三掌柜:“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来?”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叶三掌柜少了些许的持重,多了几分轻快,说起话来也随意了很多:“武宗皇帝先后立过三位皇后,先帝乃武宗皇帝元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从出生之日起就被寄于厚望,五岁立为太子,十岁在武宗皇帝身边学习治国。或者正因如此,先帝先事颇为跋扈。
“据说有一次,庆王,也就是刘嫔所生的九皇子,因为殿前失仪惹怒了先帝,先帝竟然把他交给腾骥卫的人处置,要不是刘嫔及时到武宗皇帝那里去求情,只怕庆王已性命不保。
“因为这件事,宫中嫔妃和众皇子都对先帝心生畏意。
“不仅如此,先帝从小就很有主张,对西北用兵、江南税赋,都和武宗皇帝政见相佐,渐渐地,父子间有了罅隙。加之武宗皇帝的二位皇后病逝,武宗皇帝又立了武定侯的长女汪氏为继后,汪皇后生下一位皇子,甚得武宗皇帝的喜爱,武宗皇帝将自己在潜邸时的封号‘宁’封给了汪皇后生的皇子,先帝和武宗皇帝的关系就更紧张了。
“甚至在一次内阁集议的时候,武宗皇帝指责先帝‘天性凉薄,不是仁君’,京都因此一度有传言说武宗皇帝要废长立幼……”
这样的皇家秘辛,傅庭筠从前就是想听也没人知道。
她听得聚精会神,问道:“这位宁王,就是穆王的父亲吧?”
“不错”叶三掌柜点头,道,“太皇太后,就是当年的汪皇后。”
傅庭筠不由皱眉:“这样一来,只怕先帝基极后,宁王的日子很不好过。”
“何止是不好过啊”叶三掌柜叹道,“武宗皇帝殡天的时候,宁王不过八岁,太皇太后为了保全宁王的性命,自请去了皇家庵堂清修,从未踏进慈宁宫一步。当时先帝刚登大宝,武定侯又为宁王奔走周旋,宁王这才得以改封穆王,就藩湖广的荆州。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到三十岁就病逝了。”他说着,感慨道,“而且武定侯后来也没有得到好。熙平十二年,有御史弹劾武定侯私养战马,被夺爵,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死在了路上。”
傅庭筠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三掌柜笑道,“你想想看,太皇太后都在庵堂里住了几十年了,汝阳大长公主早不去接,晚不去接,怎么这个时候要把太皇太后接回宫?可见这件事,皇家宗亲已有了决断,只等个机会让太皇太后给穆王出面了。”
傅庭筠也这么想。
“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会怎样?”有哪个废帝能好生生地活下来的,这种生死关头,皇上未必会束手待毙,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然后想起颖川侯和辅国公府。
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
“照理说,先帝就是再不好,也是先帝的事。武宗皇帝就是想让宁王做皇上,那也是从前的事了。”她迟疑道,“怎么皇亲宗室好像带着连皇上也不怎么待见似的?”
“武宗皇帝有二十二个儿子,你可知道这些皇亲贵胄现在都怎样了?”叶三掌柜问。
傅庭筠还真不知道。
“不是被迫自尽了,就是被吓得病死了,要不,就被先帝贬为了庶人,”叶三掌柜道,“就是先帝自己的胞弟蜀王也没能幸免。现在活着的,只有在信阳就藩的荣王和在大宁就藩的宣王了。而且这两位王爷,前者说话口吃,词不达意,是有名的呆子王爷;后者早年骑马摔断了腰,在床上躺了十几年,进气多出气少,就等着死了……先帝还就真的应了武宗皇帝的那句‘天性凉薄’的话”
傅庭筠却听着心中一动。
信阳,属于河南。
大宁,属于辽东。
据说,辽东都司有骑兵,一夜可行两百里,穆王围困京都已有半月了,辽东都司的兵马还没有到呢
也许,事情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糕。
念头一闪而过。
叶三掌柜正说着当今圣上的事:“先不说秦王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也不论他是否和洪度狼狈为j,仅说他早些年是怎样对待颖川侯的,大家就心里发寒。”
“颖川侯?”傅庭筠错愕。
“嗯”叶三掌柜道,“辅国公有六个儿子,颖川侯排行第三,从小资质平常,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他自幼和宜春侯长女邵氏定亲,那邵氏十三岁时,随母亲到永嘉大长公主府上给永嘉大长公主拜寿,遇到了当今圣上,圣上见邵氏美艳无双,撺掇着生母洪嫔求了先帝的圣旨赐婚,宜春侯趋炎附势,矢口不提与颖川侯的婚约,两家的婚事就此做罢。因为这件事,辅国公将他送到镇守湖广的平蛮将军韩涛帐下听令。颖川侯因此得到韩涛的赏识,不仅将侄女梅氏许他为妻,还带着他三征苗栗,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名震江北的少年将军。”
傅庭筠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颖川侯和当今圣上还有这样一番纠葛。
当时颖川侯在湖广当差,难道他和穆王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她思忖着,有些急切地问叶三掌柜:“那后来呢?颖川侯和当今圣上又怎么成了连襟的呢?”
“后来太子病逝了。”叶三掌柜道,“当今圣上和秦王争储位。辅国公是开国元勋,德高望重。颖川侯能征善战,乃军中精锐……当今圣上主动向颖川侯示好。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颖川侯也非昔日吴下阿蒙,而且当初若是宜春侯府抗旨,圣上未必能娶了那邵氏女,颖川侯倒也没对当今圣上难堪,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送帖子过去问候。
“谁知道圣上心里却不踏实。提出将邵王妃的庶妹送与颖川侯为妾。
“颖川侯和梅氏伉俪情深,就是纳妾,也不可能纳了邵氏女为妾,婉言谢决了。
“谁知道第二天邵王妃就请了梅氏进府述话,梅氏只当是为了纳妾之事,早早想好推脱之词就去了,结果回到府中就腹痛如绞,请了大夫来,只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药还没有煎好,梅氏就去了。”
“啊”傅庭筠脸色煞白,心跳如擂鼓。
她以为自己被灌药已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像梅氏这样的。
“那后来呢?”
“后来,”叶三掌柜神色有些怅然,“后来圣上又提出将邵王妃的胞妹嫁给颖川侯为续弦,辅国公不答应,颖川侯却答应了,然后颖川侯就去了张掖……”
是不是仇敌的种子,那个时候就种下了呢?
傅庭筠不由关心起颖川侯的两个孩子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
颖川侯的幼子今年应该七岁。
也就是说,两个孩子都是梅夫人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长长地松了口气。
叶三掌柜道:“这么秘辛的事,如今京都却人人都知道了,特别是武宗皇帝曾经要立宁王为储君的事,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可见是有人从中在推波助澜,穆王应该很快就能进京了。”他很是乐观地笑着。
傅庭筠想到郑三去送礼听到辅国府的管事一边送客一边说着些流言蜚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思忖:说不定这些话就是辅国公府,或者是颖川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呢
郑三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姑娘,姑娘,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李惠开了正阳门。”
“你说什么?”傅庭筠和叶三掌柜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相信地望着郑三。
郑三咽了口口水,忙道:“李惠开了正阳门,迎了穆王的兵马进城,如今城里一片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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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川侯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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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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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更换
外面的确很乱。
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对面几家铺子的伙计慌慌张张地上门板,掌柜在一旁满头大汗的催着“快点,快点”,街角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和大人走失了,正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嚎头大哭,转瞬就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母亲找到,母亲一边拉了孩子往前走,一边大声的数落着孩子不听话……熙熙攘攘,嘈杂喧哗,慌乱之色扑面而来。
傅庭筠有片刻的怔忡。
有妇人喊郑三娘:“您怎么在这里?还不快回家去跟你们当家的说,把大门堵了。穆王的军队已经过了承天门,”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天,“马上就要变天了”抬头看见郑三娘身后站着的傅庭筠和叶三掌柜,不由微微一愣。
穆王的兵马进了京城,对别人来说是天灾人祸,可对他们来说,却是盼了又盼的好消息,她又怎么拦往傅庭筠?
郑三娘在心里嘀咕着,脸上却已露出应酬的笑容给傅庭筠引荐那妇人:“小姐,这是本司胡同计家的李妈妈。”
李妈妈忙曲膝给傅庭筠行礼,忍不住打量着傅庭筠。
长得实在是漂亮,特别是那笑容,从心底里发出来,灿烂像那夏日的阳光般眩目。
她不由暗暗奇怪。
京都城已经这么乱了,怎么这位傅小姐像没袋脑似的,还笑得这样高兴。
再看傅小姐身旁那个管事模样的人,虽然抿着嘴,可那眼睛亮晶晶的,像闪烁的星星,分也很高兴。
李妈妈不由摇了摇头。
傅庭筠却无心思量这些,她笑着问李妈妈:“穆王的兵马已经过了承天门?”
李妈妈听着听中一紧,想起自己出来的差事,忙道:“是啊,是啊。我们家夫人和少爷都不城里了,只留下我们几个粗使的婆子,这不,我们家管事让我去街上看看情景,我刚刚听到街上的人说的。”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失言,讪讪然的地笑道,“傅小姐,我们家管事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先走了。”草草行了个礼,急急地走了。
难怪那些日子吴夫人总往计家跑,看来吴家和计家的人都出城躲避兵灾去了。
傅庭筠思忖着。
叶三掌柜就低声嘱咐她:“穆王进城,最要紧的是和皇上、太皇太后碰面。外面的事,只怕没有心思管,不知道有多少人趁机混水摸鱼发兵荒财,姑娘还是像从前一样紧闭门户才好,免得被宵晓所趁。我想,赵爷要是进了京,肯定会想办法来见姑娘一面的。还请姑娘稍安勿躁。”
傅庭筠太过担心赵凌,听说穆王进了京,忍不住想去打听一下赵凌的情况,此时看到街这副嘈乱的景象,想着自己即不知道赵凌在哪里当差,也不认识穆王的人,就这样冒冒然的到处乱闯,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穆王既然要坐天下,这京都的秩序肯定是要尽快管起来的,到时候再想办法打听也不尽。遂笑着应了叶三掌柜,互相说了些“有了消息会尽快给信”之类的话,在胡同口分了手。
一行人往家里去,触目皆是紧闭的大门。
郑三依旧照着傅庭筠的吩咐带着阿森巡夜。
当天晚上,皇宫灯火通明,照亮了京都城。
傅庭筠站在屋檐下望着半天的红光,一直到天色微熹才转身回了内室。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锵锵锵”的铜锣声响彻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大家不由探了头张望。
男子浑厚的声音一波像海浪般的:“皇上下了‘罪己诏’,张贴在午门外,要禅位给穆王……皇上下了‘罪己诏’,张贴在午门外,要禅位给穆王……”
“呀,真变天了”
“穆王要做皇帝了。”
“听说武定侯家是穆王的外家,那武定侯家岂不要抖起来了”
“武定侯家还有没有男丁活着啊?”
只要刀没有架到脖子上,自有好事之徒议论纷纷。
傅庭筠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能兵不血刃地解皇上的事,对以后平衡大局百利无一害。
外面,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李惠亲自领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京都秩序,劝各商铺开门经营,还苦口婆心地劝说众人:“穆王不过是要杀了洪度和石文彬,为民除害。现在洪度和石文彬已经下了诏狱,大家不要惊慌,该干什么该什么就是了。”
五城兵马兵的人比平日和善十分。
大部分的人心存顾忌,也有那胆大的,领着伙计开了门。
还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既然没有看见凶神恶煞般的兵痞子,也没有看见横冲直撞的军官,甚至连那些欺市霸道的闲帮也不见了踪影,西大街的铺子陆陆续续开了,接着,东大街,鼓楼街的铺子都开了张,不过两、三天的工夫,京都又有了盛世繁华的气象。
而太皇太后回宫,皇上尊为太上皇,迁居西苑……等仪式又为京都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傅庭筠只觉得心焦。
她摇着雪白的团扇,来来回回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却是问雨微:“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雨微摇头,道:“叶三掌柜的说了,皇上是由骑兵护送进京的,还有一部分兵马在路上——赵爷可能还没有进京。”
太皇太后已下了穆王称帝的懿旨,只等着钦天监择好了日子,穆王就会祭祀天地、祖宗,正式登极。但大家已经改口称穆王为皇上了。
这混蛋,既然有人进京,为何不让人给她带个信?他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吗?
傅庭筠使劲地扇了两下团扇,心中的怒火这才淡了些。
“只好等到皇上登极了。”她怏怏然地道,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
难道他在征讨途中受了伤?
所以才没有办法给她带信?
念头闪过,捏着团扇的指尖已隐隐发白。
不行,不能这样等。
再这样等下去,她会发疯的。
傅庭筠请了吕老爷来:“你去趟辅国公府吧?看看颖川侯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她喃喃地道,“大家都在传,是辅国公亲自游说李惠开的正阳门,颖川侯创建的铁骑营在西北赫赫有名,我就不相信,皇上身边的那些骑兵和颖川侯没有一点关系”
吕老爷应声而去。
傅庭筠叹一口气,支了肘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望着青瓷莲纹大缸里摇曳生姿的金鱼发的呆。
微风吹过,如柳丝般垂落的紫藤花轻轻地拂过她的脸庞,清澈的眸子仿佛深山的一涧泉水,澄净,涓涓,却透着悄然无声的寂寥。
赵凌走进院子时,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仿佛要打破她的寂寥般,他大声的喊了声“阿筠”。
“赵凌”傅庭筠跳了起来。
她杏目圆瞪,震惊地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傅庭筠的表情取悦了赵凌。
他的嘴角不由高高翘了起来。
“阿筠”声音温柔的如同那三月的光。
“真的是你”傅庭筠眼底浮现一层水光,脸上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如同欢快的小鸟般朝他跑了过去,“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担心,你为什么不给我报个信?你有没有受伤?这些日子都在哪里……”
一句句,如那春水暖暖地流进赵凌的心间。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傅庭筠抱在了怀里。
“阿筠,阿筠”他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声,好像这样,他才能确定她此时真的在他的怀抱里,而不是像无数个夜里,她在他的梦里出现,又在他睁开眼睛寻找她的时候消失。“穆王成功了……再也没人敢觊觎你了……”生离之后的重逢,让他情不自禁地去亲吻那吹弹欲破的白嫩面庞,“阿筠,阿筠……我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暖暖的热气笼罩着傅庭筠,软软的嘴唇像火似的烙在她的面颊上,她心里发慌,身子更是绵绵的使不上劲来,惴惴不安地想要避开,眼角却瞥见透过紫藤架射下来的明亮光箭。
她一个激灵。
“快放开我”又羞又恼地要推开他,“在,在院子里呢”
那恼羞的声音像纶音佛语,让赵凌心头一震,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他还是放开了傅庭筠,可目光却自有主张地黏在她的脸上,片刻也不愿意挪开。
这混蛋……
傅庭筠羞得不行,飞快地睃了眼院子。
静静的午后,只有石榴花开得正艳。
她不由透了口气。
要是被郑三娘他们看见了,岂不羞死。
她面如朝霞,低了头:“我们,我们屋里说话去。”转身进了正屋。
赵凌眼底含笑,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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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家什锃亮如镜,中堂挂着幅李成的水墨画,天青色花觚插了几支大红的夹竹桃。
赵凌不由暗暗点头,朝傅庭筠望去。
她正端了海棠花的粉彩茶盅走过来。
玫瑰红的杭绸衫,靓蓝色湘裙,洁白的脸庞在光线微暗的室内散发着莹莹光华,像颗熠熠生辉的珠石,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寂寥。
是因为他回来了吗?
赵凌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喜悦。
有什么比能让人一个人欢喜更让人高兴的事了呢?
他不禁握住了傅庭筠递过茶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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