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孕圆第51部分阅读
花好孕圆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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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说道:“那个檀九重……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楚昭本正柔情蜜意,听她忽然说到此人,身子忍不住一僵。
季淑察觉,便道:“怎么了?”楚昭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小花,不是我不同你说,只是……这件事有些说来话长,嗯,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那个负了飞娅之人么?”
季淑意外,转头看向他,道:“我已经猜到了,那人就是他吧。”楚昭叹了口气,道:“我也知你聪明,是瞒不了你多久的。”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又道,“我本希望你一世都不要遇到他,谁知道还是……”季淑皱眉,说道:“可是……可是他怎么又会跟清妃有牵连?”
楚照道:“清妃?莫非是上官家的那位进宫的小姐?”季淑道:“可不是么?”说首,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同楚昭说了一遍,只是将东明帝对自己动了心的那段省略去。
楚昭听罢,也很是愕然,道:“我……我真不知他竟跟东明的人扯上干系。”季淑沉吟,道:“你这位兄弟,能耐通天呢。”
楚昭自知道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便苦笑道:“他素来大有志向,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他投身到了南楚,只是想不到……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还会带领南楚大军前来东明,唉,若非是为了你,我也不想跟他对上。”
季淑望着楚昭,说道:“昔日你跟他,真的极好么?”楚昭点头。季淑道:“我知道此番是为难你了,害得你们反目成仇……”楚昭摇头,说道:“我也隐隐想到,或许会有这日……嗯,为了你,我做什么也都使得,谁叫我喜欢上了……”
季淑嫣然一笑,抬头又去吻他。
两人各怀温柔,彼此亲吻片刻,楚昭才又道:“也不怕说给你,此番我带兵来,其中多半是大哥的功劳。”
季淑问道:“嗯?什么意思?”楚昭说道:“我得了信,便欲赶来,但若是我孤身而来,同九哥……就是檀九,檀九重,我们昔日是如此互相称呼的,其实这并非他本名,这名字,是他自己所起……这个不紧要,我是说,若是我自己来,只能同他打个平手,救不得东明,因此我得了信后便同大哥商议……是大哥在父皇跟前长跪请命,才求了八千骑兵,三万步兵,长途跋涉,急赶而来,人数虽不多,但却是精锐,且又因为要急赶路,太多了反会怠慢。”
季淑听得出神,楚昭说完,便将她抱得紧了紧,道:“不过他虽然相助了你,你却不能……记挂他的好。”季淑本正沉思,忽地听他醋意四起,噗嗤一笑,就道:“我怎么不能记得他的好呢?谁对我好,我都民得,只不过……我不会为他动心而已。”
楚昭本正着急,听到季淑最后一句,才算放了心,满足道:“这也好,你心里头只许有我。”
楚昭说罢,季淑道:“先前你说要去相助塔琳果儿,叫她别对上那……檀九重,然后呢,可找到她了?”楚昭道:“人是找到了,只不过她甚是不听话,我就叫天璇摇光两人送她离开边漠,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身。”
季淑留心,道:“她竟愿意么?”塔琳果儿脾气骄纵异常,虽然对楚昭有些忌惮,但此事若是关乎她的至亲之人飞娅公主,那么她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昭道:“她自是不愿意,否则的话我也不用叫人‘押’她去了。”季淑默然,楚昭道:“其实我或许不该如此费心,毕竟……她也不知道负了飞娅的人是九哥,就算是想找人报仇也是不能够的,只是我怕她胡闹,闹得大了起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要是对上九哥就糟了,因此防患未然,何况她姐姐临去前将她托付给我,我便只好……”季淑一笑,道:“难道我会叫你不管她么?好了,你自己心中有定便是。”
楚昭便在她面上一亲,道:“如今我安定了她,便去了心头大石,以后我便日日都在你的身边……”季淑笑道:“才不要,我爹爹还不喜欢你呢。”楚昭道:“总会叫他喜欢我的。”
两人久别重逢,宛如小别胜新婚般,缠缠绵绵,情意无限,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季淑见光影变了,才醒悟过来,忙道:“我得回去见爹爹了。”
楚昭道:“我同你一起。”季淑道:“唔,若是爹爹为难你,你要如何?”楚昭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对岳父大人自也要毕恭毕敬,拿出诚意来,他若是为难我,我只受着,横竖只要他答应把你给我才好。”
季淑笑道:“什么给你。”楚昭道:“怎么,还要同我计较这个?”双手环抱了她,便去吻她。季淑本横躺在他的臂弯中,见他又有兴发之势,便道:“打住,总拿这个来要挟人,你能不能出息些呢?”楚昭道:“我对谁都是极有出息的,只是对你,便恁地没脾气,偏偏你又倔强,我没法子,只好用这个法儿来对付你。”季淑道:“哼,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都替你脸红。”
楚昭在她樱唇上吻落,手指头滑过她的胸前,一直到腰间,道:“脸红?说起来,方才谁在那窗边儿上,哭叫着说想我来着?嗯?”
季淑果真脸红起来,用力打了他两下,说道:“不许说!给我忘掉!”楚昭甚是得意,笑得暧昧:“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
季淑整理好了衣裳,可喜楚昭这次下手极有分寸,衣衫完整无损,可见“熟能生巧”。两人回转都尉府,守门兵士见了,大喜过望,道:“小姐回来了,丞相大人派人四处在找呢。”
季淑急忙进入,楚昭便跟在身后。入了内堂,果然见花醒言负手而立,听人进来,便回身来,先看到季淑一喜,又看到楚昭,便皱了眉。
季淑上前,道:“爹爹,我回来了,为何你派人找我?”她本以为花醒言是担心自己,谁知花醒言看了楚昭一眼,才同季淑道:“方才接了京中来信……想找你回来,我们即刻启程,回京。”这一天来,花醒言派出的探马回报,南楚军队全面而退,连攻下的城池都未做停留,这场战事正式落幕。
季淑道:“京内的来信?是……什么?”
花醒言道:“只是说皇上急命进京面圣。”季淑想到一件事,便道:“爹爹,皇上的身体似不大好。”花醒言道:“嗯,他少年时候落了病根。”季淑奇道:“病根?”花醒言一怔,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总之,先回去再说,淑儿,若无他事,我们便启程了。”
季淑回头看楚昭,道:“爹爹……”
花醒言知道她意思,将季淑的手儿一握,便看楚昭,淡淡道:“此番多谢北疆援手。”楚昭道:“不敢当,是……应该的。”花醒言道:“如今大军驻扎在佩城之外,不知几时能退?”楚昭恭敬答道:“等南楚退出三关,便也会立刻退了。”
花醒言才点点头,又道:“敢问是陛下派兵呢,还是……”楚昭道:“是太子御前请命。”季淑听到这里,就知道凤卿已经取永琰而代之了。
花醒言道:“原来如此。”便不再问,只对季淑道:“为父先出外等候,你休要耽误,嗯,你来时候似带了几个侍卫,一并回转罢……”季淑何等聪明,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当下道:“多谢爹爹。”
花醒言迈步往外走,季淑冲楚昭使了个眼神,蹭到他身边,低声道:“我爹爹答应你跟着了……”楚昭正要回话,忽地神情一变,便转开头去。
季淑见他竟不见欢喜之色,略微愣怔,却见楚昭道:“何事?”季淑一怔,就见有个人影自廊下闪出,躬身道:“君上。”
楚昭一惊,回看季淑一眼,握住她手,却又放开。走到那人身边,道:“何事。”那人低声道:“先前未曾发觉,原来自佩城往回,带兵之人便并非檀九,而是个假扮之人。”
楚昭双眉紧锁,道:“他人在何处?”那人道:“暂时未曾查到。”楚昭道:“再探。”那人遵命,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他们两个说话声音极低,季淑并未听到,见楚昭面带忧色,便问道:“怎么了?”楚昭摇摇头,道:“无事。”季淑道:“那你……跟我回京么?”楚昭道:“自然!”季淑才放了心,道:“那走吧。”
花醒言先行上车,季淑也跟着进去,楚昭自也想跟着的,怎奈面对花醒言容易,若是跟他在同一辆马车内,却是彼此都觉尴尬,且楚昭知道,花醒言默许他跟着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于是便乖乖骑马。
季淑掀起帘子看了会儿,两人车上马上,四目传情,花醒言从旁看得真切,最初还无言,渐渐地便咳嗽了声。
季淑察觉,便乖乖放下帘子,偷偷打量花醒言,片刻想到一事,就道:“对了爹爹,为什么皇上要让我叫他三叔?”
花醒言没想到她不说则已,一说竟是这个,听了竟双眉紧皱,便看季淑,道:“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季淑点头。
花醒言想了想,道:“他原本排行第三,你小时候……他很疼你,”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道,“且先前他还不是太子之时,我们关系极好,因他小我半岁,曾戏言我是兄,他是弟,因此后来有了你,他在逗弄你时候,就让你叫他三叔……本是一时兴起,谁知道你竟记住了,以后见了他,就只叫三叔。”
季淑这才知道,便又道:“他好像很信任爹爹。”花醒言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说其他。
先前季淑赶到佩城,花醒言正在城头督战,后来也并无空闲时间谈起宫内之事,此刻南楚退军,一路无事,季淑便把宫内发生之事,皇帝病,清妃图谋不轨,都同花醒言一一说了。
听闻清妃之事,花醒言长长一叹,道:“原来她真的另有打算。”慢慢苦笑。
季淑问道:“爹爹这话何意,莫非爹爹早就觉得她不对么?”花醒言道:“我只是隐隐察觉,只不过,我并未查到什么确凿证据,依你所说,跟她私通那人,正是那檀九重?”
季淑心中痛恨,道:“正是他,这人真是大胆之极,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把清妃迷得神魂颠倒。”
花醒言亦有些忧心,道:“这人不是善类,且又具野心,实在是心腹大患。”季淑说道:“对了,爹爹,还有一事。”花醒言道:“是何事?”季淑说道:“我听清妃说过,当初皇上想铲除上官家,……是为什么?”
花醒言道:“这个,我也有些猜不透,只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上官家是旧族,对皇家而言,最忌惮的便是那些世代相承的世家了,因此犯忌,也是有的。”
季淑道:“真是伴君如伴虎。”花醒言一笑,道:“这是自然了。”季淑说道:“爹爹,那以后你怎么打算的?”说首,便握住花醒言的胳膊,期盼看他。
花醒言怎会不知她心意,当下便笑笑,道:“爹爹所说的,绝不会轻易更改,爹爹答应过你,,此事平定后,就立刻辞去丞相一职,陪着淑儿,天涯海角。”
季淑大喜,便滚在花醒言怀中,花醒言本是有事想说,见她一片天真欢喜,便不想多添她烦忧,欲言又止。
是夜,便歇在简陋客栈之中,入夜,秋风微冷,季淑陪着花醒言用了晚饭,花醒言送她回房,淡淡“训”了几句,才自回房。季淑听外头都静了,房内一片寂静,她想了片刻,才赤足下地,自蹑手蹑脚地出门。
季淑摸到楚昭房外,心跳如雷,迟疑片刻,终于推开门,却不见人。
季淑很是纳闷,正发呆间,身后却有人悄无声息过来,将她拥住,低头在她耳边道:“在找什么?”
150、桂花:冷霜无声湿桂花
他一出声,季淑才定下心来,回头问道:“你去哪了?”楚昭道:“我去找你,怎知你竟不在……原来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季淑道:“这半天我都跟着爹爹……你还好么?”楚昭笑道:“我知道你必是想我了,我也想,只不过怕岳父大人着恼,便忍着,还是小花你疼我……”说着,便在她脸颊上吻过,一点一点往下。
季淑微微仰头,靠在他胸口,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别这样……”楚昭道:“嘘,岳父大人派了人盯着呢。”季淑怔了怔:“真的?那么我回去吧。”果真放低了声,小心翼翼地。不料楚昭轻笑道:“我们小声点儿就罢了,不怕。”说罢,将人打横抱起,到了床边。
季淑很是紧张,伸手在他胸口捶打两下,道:“你能小声?别乱来,快叫我回去。”若真的弄将起来,势必要“惊天动地”,到时候惊动花醒言,那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楚昭见她紧张之态,忍着笑道:“大不了把我绑了出去,打上一顿……怕什么?”美人在怀,他又是个“色胆包天”之人,手在季淑腰间一摸,便将她的衣带解开,手斜斜地摩挲进去,那手不知为何,极为渴慕她的肌肤。
季淑缩起身来,道:“放手……我得回去了!”心知不能在此处久留,又有些后悔自己轻狂,竟然来“自投罗网”。
楚昭道:“好狠心的人……我这边火热着,白天又忍了整天,如今你竟要把我抛了……”嘴里说得哀怨,手上却丝毫也不吃亏,那大手在衣裳里头向上,采了那盈盈娇柔,搓捻挑抹,一直逗弄地季淑轻声喘息不止。
楚昭见她软在自己怀中,手脚动作极快,便将季淑的衣衫褪下,等季淑反应过来后,浑身只剩下一个贴身肚兜儿,季淑又羞又恼,想跟他大声,又怕花醒言的人听到,只好憋着气地在他怀中挣扎,却又如小羊反抗一只老虎,徒增情趣罢了。
楚昭甚爱她此刻忌惮又无奈的模样,那双眸子里还带着羞怯,楚昭凑过来道:“小花,你便从了我罢。”季淑一脚踢过来,他轻巧地握住她的脚踝,只觉甚是玲珑可爱。一边将人擒住,深吻过后,一路往下,一寸一寸,俱不放过,最后竟把那嫩藕般的腿儿捧着,细细吻过去。
季淑情知这不是好地方好时刻,不能尽情放纵,又痒又羞,试着缩回来,他却不让,到底给他轻薄了个够,也惹得季淑浑身火热,已然身不由己跟着意动。
季淑无奈,又见那坏人毫无停歇之势,便将手抵在嘴里,堵着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声儿。
楚昭做足功夫,才将那凶器生生抵入,也不知是适应几分还是他功夫做得好,季淑竟未曾觉得不适,心中反更生出无限渴望,然而又怕给花醒言察觉,便竭力隐忍,拼命摇着唇,却仍旧从嘴角溢出几分细碎呻吟。
季淑本是想忍过这一回就罢了,身子虽是快意的,却又有些难过,水火交加般地,只盼他快点给个“痛快”,不料楚昭却并不轻易了事,季淑被逼无奈,低声求道:“快些……”她本是想叫他快些结了的,不料楚昭唇边带笑,果真快了起来,撞得她心儿都要碎了,季淑大惊,身子向后挪动,却挣不出来,难过之极,只觉得身子同魂魄都似要飞起来,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便一把将旁边的被子扯过来,下死力咬住。
楚昭见她遍体汗津津地,那脸颊粉嘟嘟,格外惹人怜爱,一头青丝散乱,跌在床上,缠绵妖娆,楚昭俯身下来,道:“小花儿,让我死在你身上罢。”季淑皱眉垂眸,竭力清醒,道:“你……你轻些,别、别叫我爹爹……”半是清醒半是昏迷,逐渐竟已经失去言语。
楚昭道:“若是给岳父大人知道,或许会应了我……”季淑喃喃道:“你、你这坏人……”楚昭道:“那花儿喜欢我这坏人么?”季淑皱眉,几乎哭出来,楚昭道:“喜欢么?”又狠抽几回,季淑无奈道:“喜、喜欢……”楚昭便又狠弄了十来下,终于发了一回,季淑身子软软地,隐约之间以为事罢,张口喘息,颤巍巍道:“你……”楚昭俯身过来,吮住香舌,亲吻片刻,伸手抱住她腰,将人翻过身去。
季淑大惊:“别!”向前爬了一爬,便给他拉回去,那惹事的祸根向前,季淑一仰头,垂死般叫了声。
楚昭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握着脸微微转过来,以唇堵住她的嘴,那劲瘦的腰耸动,一下一下地不肯饶人。
季淑只觉自己的魂魄跟身子一起飞了起来,整个人也将死,心里模模糊糊地,恨透了楚昭,又怕花醒言察觉,又熬不过身上难受,呜呜咽咽地低声哭了起来。
楚昭却喃喃地在她耳畔说着些动人言语,季淑正是神智薄弱之时,被他的声音惑住,一时之间情难自控,渐渐地便靠向他身边儿,挨着蹭动,亲昵缠绵,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楚昭亲吻了会儿,便问道:“小花,爱我么?”季淑“嗯”了声,楚昭又道:“只爱我一个,是么?”季淑说道:“嗯……快、快些……”楚昭见她媚惑之姿,狠命撞了几下,终于又发了出来。
季淑已是灵魂出窍,被楚昭死死拥在怀中,无力靠在他胸前。楚昭却仍清醒,只是头发有些散乱,一厢抱着她,一边轻吻着,似是永不够一般,低低道:“小花,想我么?喜欢我是么?”
见她有些不省人事,就又去吻她的唇,等季淑醒了便又问,季淑若不答,他便百般使坏。季淑只好应承,谁知他却又反反复复地,乐此不疲一般,季淑觉得有些古怪,得空便道:“你今晚有些反常。”楚昭道:“哪里反常了?”季淑道:“我爹爹在,若惊动了他,你叫我……”楚昭道:“乖,我有分寸的。”季淑身心俱疲,便不跟他计较。
当晚上,楚昭竟折腾到半夜,只是夜深人静,他的动作也渐渐地放缓了许多,温柔似水,季淑张着嘴,只是轻喘。
季淑累极,昏沉睡了。到了半夜,楚昭却毫无睡意,只是抱着季淑,低头望着她,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季淑半梦半醒,道:“真不成了,改天好么……”又耸耸鼻子,喃喃道:“什么这般香的,甜甜的,唔,有些儿饿……”复向他怀中靠了靠,便睡着。
楚昭定定望着,一直等季淑睡去,才拿水来给她偷偷清理好了,又把那白玉般的身子从头吻到脚,末了才跳上床,将季淑拥入怀中,低头看她,一夜无眠。
次日,季淑惊醒过来,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季淑一愣起身,唤道:“楚昭。”并无人答应,季淑环顾四周,忽地发觉这是自己房中,低头一看,身上衣裳完好,季淑便想下床,一动之下,便带了样东西自床上落下。
季淑弯腰,蓦地觉得腰肢酸软,不由低低呼痛,慢慢地弯□子,却见是一封信并一枝子金黄灿烂的花儿,相叠落在地上。季淑捡起,心中蓦地有种异样感觉,心惊肉跳。将那支花握在手中,将信打开,季淑看了会儿,不信地从头又看,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面色渐淡。
季淑起身,也不穿鞋子,只是慢慢地走到窗户边儿上,将窗户推开,看向外头。
客栈之外,楼边杨柳依依,正是清晨时分,天色阴沉,竟好像天还未明一般,有风擦脸而过,季淑忽地觉得脸颊上有些冷意,抬手摸了摸,湿湿地,季淑抬头,却见无边细雨,如丝一般从天而降,细细密密,如一张横斜复杂的网。
季淑握着那张纸,呆呆地看着雨打红尘,片刻,双手将那纸一扯,“嗤啦”一声,纸张裂成两半,季淑复又一撕,再撕,“嗤啦”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如此刺耳,最终信纸被撕成细小的碎片,季淑抬手,当空一扬,纸片儿随风飘落,被细雨打落地上,上头的墨色字迹,也渐渐地被雨水打湿,变得模糊难辨。
手上略一用力,那枝子花儿被揉得粉碎,落在地上,季淑一脚踏下,碾碎成尘。
踏着湿润的地面出了客栈,依稀能看到地上残留的信纸碎片。
花醒言略觉诧异,低头去看,却见有一块儿信纸孤零零地躺在边角,依稀可见上头有个“等”字,残缺不全。
花醒言回头,却见季淑神情如常,从客栈门口出来,见了花醒言,便道:“爹爹早……噫,好香,原来是桂树。”花醒言一笑,客栈旁边栽着两棵桂花树,金黄|色的碎花点点,飘着甜甜幽香,在雨中嗅到,那甜味仿佛是浸到心里。
花醒言道:“咱们花园里也有一棵,此刻想必也是繁花满枝,你喜欢喝桂花茶,等回去了,爹爹亲自做给你喝。”季淑很是高兴:“爹爹真好,那就一言为定。”
雨势渐大,随从将伞递过来,花醒言替季淑撑开伞,季淑却伸出手来,偏去接那伞面上坠落的雨滴,又抬头看天,道:“没想到竟下雨了。”花醒言道:“留神着凉。”将季淑的手握了回来,又道,“是啊,天有不测风云。”季淑笑,道:“人有旦夕……咳,说的真对……我们赶路吧。”花醒言看她,道:“淑儿,你……无事么?”昨儿那个人左右不离,但从早上他起来,便得底下人探报,如今见季淑如此,心中疑虑。
季淑轻松笑笑,道:“我好得很,爹爹,我们走吧,下雨也极好,起码空气清新,又有意境,爹爹,你背诗给我听吧?这样就当真圆满了。”天真烂漫,没心没肺地笑,见花醒言望着自己,就揉揉眼睛,道:“这样潮湿,也不知是不是雨水飞到眼里去了,有些不舒服。”若无其事地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花醒言默然不语。上了马车之后,季淑的话便少了许多,起初还靠着车壁发呆,却总不看花醒言。后来便伏底身子,将脸埋在臂弯中,闷声道:“有些困。”花醒言拍拍她肩膀,道:“歇息会儿罢,还要小半天。”季淑这才抬头,对花醒言极快一笑,又转过头去,道:“那我睡啦,有爹爹在身边,格外安心,困得也格外厉害。”花醒言从旁边拉了块斑斓的毛毯子过来,轻轻替她盖在身上,季淑蜷着身子,便靠在花醒言身边趴了下去。
季淑睡了一路,花醒言想了一路,将到正午,到了京城,入了城门,花醒言本是要先送季淑回府的,中途却变了主意。
两人进了皇城,早有太监垂手等候,见人到了,急忙上来迎接,百般奉承,点头哈腰,隆重迎入宫中。
花醒言在上书房外站定,道:“淑儿,你休要进去,在此等候为父。”季淑道:“好的爹爹。”花醒言张手,将她轻轻一抱,道:“爹爹很快出来。”只身而入。
季淑看花醒言迈步进殿,百无聊赖,便走到廊下,有宦官过来,道:“小姐,不如到偏殿歇息片刻。”季淑摇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无事。”宦官道:“只怕这儿风大地冷,吹着凉了。”不由分说叫宫女取了厚垫子跟披风来,道:“若是病了,奴才等可是死罪。”
季淑见他细心,就坐在垫子上,披了披风,垂着双脚坐在廊边等待。
且说花醒言入了上书房,遥见东明帝在长桌背后,不知正在写什么,见他来到,便搁了笔,起身道:“你回来了。”
花醒言行礼,道:“臣参见皇上。”东明帝起身,下了台阶,走到他身边,单手扶起来:“不用跟朕多礼。”花醒言才问道:“不知皇上紧急召见臣回来,有何要事?”东明帝看他垂着眸子,便笑道:“朕只是想见你了,成么?”
花醒言皱眉,默然不语。东明帝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花醒言的手腕握住,道:“行了,好歹如今平安无事,……来陪朕坐坐。”花醒言将手一撤,道:“南楚方才退军,佩县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皇上若无要事,怎能紧急传召微臣?这天下事可是玩笑么?”
东明帝见他面露恼色,便道:“既然退兵,佩县也自有官员会处置剩下事务,朕叫你早些回来,又有何不妥?”花醒言说道:“为公事则罢了。”东明帝道:“你是在说朕假公济私?”花醒言不语,却显然正是默认了。
东明帝打量他神色,看了片刻,说道:“你当真这么想我呀。”花醒言道:“皇上这么急召我回来,总不会是怕我在外头,趁机领兵谋反罢。”东明帝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朕不会疑心你的。你也不会反朕的。”花醒言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东明帝望着他眼色,说道:“醒言,朕该多谢你。”
花醒言心头一震,道:“皇上此话何来?”东明帝道:“你该知道。”花醒言道:“微臣不知。”东明帝说道:“你不知……那朕就说给你听,你明明有大好机会,却未曾谋反……朕是不是,该多谢你。”花醒言皱眉,不否认,也不相问。
东明帝仍旧是略略带笑,又道:“我谢你,一来是为了东明,二来,是为了自己。”花醒言只是看他,东明帝道:“你离开之后,我常常想,你会如何,这样大好机会在前,你究竟……会不会反呢。”声音飘忽,略带怅惘。
花醒言听到此,肩头震了震,便沉声说道:“你……是故意的么?”东明帝说道:“也不算,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不觉地,便走到这一步。”他的口吻甚是轻松,便如谈些无关紧要之事一般。
花醒言面色阴晴不定,嘴角牵动,终于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东明帝的领子,凑近了咬牙低声道:“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明知道却放任所有?——皇朝跟江山在你眼里算是什么?你竟如此的毫不在乎?”
东明帝道:“醒言。”
花醒言却咬牙继续道:“住口!你可知道,我也并非圣贤,你可知那几日我人在水火中么?我甚至曾想过……混账!只要我一念之差,江山血火,百姓涂炭,你……竟然毫不在意?”
东明帝被他揪住,却丝毫不恼,听他口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语,却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花醒言,等他说罢了,才道:“那么,倘若我一早就说,不许你反,你……会答应我么?”
花醒言僵了僵,细细一想,心中一沉。
东明帝又问道:“倘若不给你个机会,叫你抉择……倘若,我不给你一条路,你心里头那个结,会解开么?”
花醒言神情竟有些狰狞,盯着东明帝,道:“原来你真的……一直都知道,你……竟眼睁睁地看我……可是你再怎么,也不该,拿江山百姓做赌。”
东明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冒险。”
花醒言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东明帝说道:“你要骂我明知故犯是么?尽管骂罢,是……我为了这个江山,熬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了,我忍来忍去,到如今,就让我由着自己的性子放纵一次,又何妨?”
“住口!”
花醒言大喝一声。
殿外,正在散淡看着天上流云的季淑微微一怔,转过头来:方才,是什么声音?
而在内殿,东明帝忽地笑了,看着发怒的花醒言,说道:“这么多年,你对我都冷冷淡淡地,连个恼色都不肯给我,如今倒是好了,七情上面,都给齐全了……”
花醒言不等他说完,便道:“住口……”声音放低,眉眼中带着隐忍。
东明帝却仍望着他,说道:“难道我所做当真就那么不堪么,在你眼中就真的一辈子都无法饶恕?我逼不得已,才拿江山做赌,你却因此又恨我?你叫我怎样?若是能让你不再恨我,我宁肯你打我一顿,在我身上插上几刀,甚至直接要了我的命!可是你肯么?你不肯!我没有法子……”
“我叫你住口!”花醒言大怒,手一挥,竟真的打落在东明帝脸上,东明帝身子踉跄,向后倒在玉阶上,却捂着脸,看着花醒言,笑了。
花醒言浑身发抖,双眼亦红,盯着他说道:“你还有脸说?我怎么对你?!难道我不恨你倒要爱你?难道我要原谅你所做下的那些……你明明知道淑儿她是我最爱的,你却对她……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当我不想打你不想在你身上插几刀不想要你的命?若你不是皇帝,不是东明不可少的帝王,你的生死若不是关乎天下百姓……你早就死过千遍万遍!”他气得脸色煞白,声音带颤,逼视着东明帝,道,“好!你说起这些来,证明你尚念旧情,如此我倒要问问你,——你当初还跟我称兄道弟,那么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兄弟,竟然会去□兄弟的女儿!你说,你说啊!”
他素来是淡然潇洒的性子,斯文儒雅,此刻,却宛如激怒的野兽,虽是愤怒,眼中的泪却在最后一句说完之后,铿然落地。
真如无声的惊雷,在殿内滚滚而过。
东明帝紧咬牙关,花醒言道:“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楚?你知道我的心结?你知道什么!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但谁叫你是皇帝,如若你真是我兄弟,我早就动手了……可是我只有忍,每次看到淑儿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中是何感受?就仿佛一把刀在里头搅动,我没法子宽恕你,也永不会忘记你所做的,我对得起东明对得起你,我却对不起淑儿……或许,你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我未曾反你,就算到如今……我心里还是苦恨着你。”他望着东明帝,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旧事重提,仿佛旧疮疤揭起,痛不可挡。
而东明帝亦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被震慑到。
沉默对峙之中,却听到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无比沉重刺耳。
花醒言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后怕。
东明帝是正对着大殿的,此刻一抬眼便看到殿门口呆呆站着的人,脸色顿时陡然而变。
花醒言身形僵硬,几乎不敢回头,却硬是生生地转过身来,当看到门口那人的时候,心跳都似停了。
151、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
就在里头吵起来的那一瞬间,门口的太监宫女们自动地后退出去,一直退到听不到里头声响的时候才站住,个个垂手低头,如泥胎木塑。
皇家的事,越少听到便越是长命。
季淑却担心之故,反站起身来,向着殿门口走去。披风坠落在地,她也恍然不觉,将走到门口之时,正好听到花醒言的那一句……
几乎不能以为是真。
季淑想象里自己是猛地后退一步的,就像是触到烙铁,然而并非如此,她只是呆站原地,像是双足生根。
转瞬即逝的刹那,那明明已经消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起,时光流转,空间变换,步步倒退,场景由远及近,蓦地看的一清二楚,——是在杏林旧阙,那个幼小的女孩儿绕着树转来转去,天真无邪,笑声烂漫,而那人踉跄出来,扶着树干,死死凝望。她察觉了,活泼跑来,唤道:“三叔,你怎么了?”却不曾提防,他用力将她擒住。她开始慌张,挣扎乱叫,却被他捂着嘴,抵在树上,那原本红润的小脸逐渐惨白,眼睛自惊骇到失神……
像是有谁一把把未曾痊愈的旧伤口掀开,那痛楚,天翻地覆。
季淑的手毫无知觉抬起,抱住自己的头,脑中汹涌跳跃的旧情,像是要爆炸开来,承受不了。而动作间,手肘在那殿门上轻轻一撞,未曾用力,或许是哪里来了阵疾风,那殿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季淑呆看花醒言,以及仍倒在地上的东明帝。
花醒言脸上的惊骇之色,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季淑张口,却发不出声。三人宛如三尊雕像,殿外的风是活动的,吹进来,却骤然成冰。
花醒言心头狂跳,惊骇欲死。
季淑缓缓放手,道:“爹……爹爹……”终于唤出。
不知为何,双眼模糊,她分明是解开了昔日悬而未决的谜题,却又惶然如什么也不知,更不知此身何处,脸上透出怅惘呆怔之色。
一直到花醒言冲过来,将她抱住:“淑儿,淑儿……你……你听错了,你什么都未曾听到!”他又慌又怕,后悔不迭,浑身颤抖,拼命捂住季淑耳朵,自欺欺人。
季淑怔怔地被他抱着,花醒言的泪跌落她的脸上,越来越清楚了……心中闪过那一幕,失忆的花季淑被朝阳带到杏林旧阙,望着那满目杏树,记起前尘,她不敢相信,只能仓皇逃回家,质问花醒言是否真有此事,花醒言无不能应对,她明白所有,只疑心他怕事而已,于是大吵大闹:“你知道!你竟瞒着我,你竟一声不出!你为何这样对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她很是愤怒,满心屈辱,所有的怒气怨气,都撒在他的身上,因为他明知道此事,却不曾替她出头。
可是,谁叫对方……是皇帝?但是少女并不能了解大人的世界,不知花醒言心中尚要顾忌其他,不知他心中其实也反复地折磨痛伤,于是花醒言在花季淑心目之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她甚至开始厌弃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软弱。
她最终选择要逃,逃开这残酷而无情的所在。
但……
季淑泪涟涟地,抬起头看着花醒言,望着男人脸上张皇失措的神情,他在怕,怕季淑知道一切后,再度离开他。
方才怒斥皇帝时候的剑拔弩张荡然无存,而季淑却只是觉得酸楚之余很是安慰:是,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他的爱,就算是先前为救楚昭被他拒绝后所说的,多半都是气话在里头,她人在北疆时候,心心念念想要回来,因她知道,这世界上谁都会伤害她,但是花醒言不会。
他当真不会。她一时想笑,又想哭。
季淑被紧紧地抱着,手不能动。
她吸吸鼻子,闷声道:“爹爹。”或许是太冷,声音颤抖。
花醒言低头看她:“淑儿,你听爹爹说……爹爹方才所说的,是……你听错了……”关心情切,他乱了阵脚,那眼中的泪也落下。
季淑抬起手来,替他一点一点擦去,目光渐渐安静,轻声说道:“爹爹,我们回家吧。”
花醒言怔住,然后那泪便落得更急,他深吸一口气,又喜又欣慰,几乎语无伦次,仓促间只忙道:“好,好,爹爹带你回家……我们这就走。”
他用力将季淑一抱,又轻轻放开,复牢牢牵了她的手,往外便走。
“醒言。”东明帝在身后唤道。
花醒言脚步一停,头也不回地道:“皇上,臣的辞呈改日会递过来,我会辞去丞相官职,请皇上恩准。”他重又前行。
“咳……”一声咳嗽,而后那咳嗽声便更急了起来,东明帝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要走……淑儿,劝劝你爹爹……醒言……醒言……”声音里头带着绝望。
花醒言同季淑到了殿门口,季淑站住脚,花醒言直视面前,凝眸道:“不用理他。”攥着季淑的手,一步出门。
季淑回头,却见东明帝歪在地上,似要起身,却又站不住,季淑生生地站住脚,伸手握着门扇,道:“爹爹!”
花醒言皱眉,终于回头,却见身后东明帝倒在地上,面色如霜雪,偏嘴角却是一抹醒目朱红色,鲜明的刺痛双眼,他双眸微闭,气息奄奄。
花醒言身子一颤,脱口唤道:“凌时!”
太医们再度蜂拥而至。
但当东明帝再度醒来之时,却不由分说地将太医们都赶了出去,只传召丞相花醒言同季淑。
殿外是一干的禁军,皇后娘娘闻讯赶来,眉带忧色,身边儿是太子辰熙,旁侧是诸位公主,皇子,并些辅政大臣,众目睽睽下,花醒言只好同季淑入内。
入了秋,皇宫的大殿太过空旷,散发着一股幽冷之意,到了里面,东明帝躺在龙床上,盖着被子,身形看起来竟极为单薄。
花醒言上前,宦官低声告知皇帝丞相已到,东明帝挥挥手,宦官退后。
花醒言握着季淑的手,站在床边,低头看床上的东明帝,他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