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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孕圆第15部分阅读

      花好孕圆 作者:肉书屋

    了事?说起来,也是朝阳起的祸端,没有金刚钻,就甭揽瓷器活,当初祈凤卿想走,她却不愿意,如今惹出了祸,只想让别人来救火,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何况这朝阳总想着来找我的碴子,先前还刻意把那本春宫画给上官直来害我,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的。只是……祈凤卿他……唉……”一想到那人,忍不住便又叹了口气。

    夏知见季淑沉吟不语,便说道:“方才奶奶说想回相府看看,现在要去准备车马么?”季淑反应过来,立刻打起精神,说道:“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回府。”

    顷刻间马车备好了,季淑出外,刚上了马车,却见从府内奔出一个人影来,将马车拦住,道:“求奶奶慢行一步。”

    季淑慢慢撩起车帘子,抬眸一看,却见是楚昭,便道:“楚昭,你有何事?”

    楚昭说道:“奶奶,方才我听闻凤卿出了事……”双眉皱起,望着季淑,眼中带着恳求之色,道,“奶奶方才应承我,若是我说了实情,就相救他的……”

    季淑轻轻笑笑,说道:“噫,我有说过么?”

    楚昭一怔,季淑淡淡看他一眼,道:“若无其他事,就闪开一边,休要耽搁我的时间。”

    楚昭却仍拦在马车旁边,犹豫片刻,便噗地跪地下去,垂头说道:“仆下自知有罪,奶奶若气,就尽管罚我,求奶奶……”

    季淑笑了笑,说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求我救人,当我整天没事儿干么?还是说我是观音菩萨专门救命?楚昭,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烧香拜佛还来的快些。”淡淡说罢,便喝道:“还不走!”

    赶车的人低声道:“楚大哥……”楚昭无奈,只好起身,退后了步,抬头一看,却见车帘子在跟前悠悠荡下,遮住那车内之人绝色姿容。

    赶车的鞭子一挥,马车向前徐徐而去,渐渐行远。楚昭驻足原地,看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转身,却并未进府,只沿着大街,越走越快。

    46芍药:复有余容殿百花

    季淑回到相府,却知花醒言上殿未回。季淑回到自己昔日闺房坐了会儿,便觉得气闷,于是也未带丫鬟,一人出来,只在院子里闲步,行了会儿,见那廊边上已经是繁花满眼,争奇斗妍,其中更以芍药正开的繁盛。

    这一片栏杆边上种的多是芍药,种类也多,古今称呼,各有不同。那紫红色郁郁的是“紫玉奴”,那粉红绯绯颜色稍淡的自是“西施粉”,另外花瓣繁多的“叠香英”,花盘尤大的“冠群芳”,其中更有些名贵品种,譬如花瓣多叠,外头粉色,中间有一道金线围腰的,自然是有名的“金带围”,,传说戴上这朵花的男子,便多会中状元,是极好的彩头。

    另外亦有几种,白色花瓣浅绿色花心的,等……季淑也叫不出名来,只是乱看罢了。

    芍药花大,长的娇美,颜色明艳,就如个绝色美人般,迎风晕醉,含情脉脉,故而还曾有“有情芍药含春泪”的诗句。此刻一阵风吹过来,满目芍药花儿微微摇摆,芍药毕竟是草本花,花茎极为易折,故而最经不起有风天。其中一朵花开的大,几经摇摆,季淑便伸出手去想将她扶一扶,不料这朵花竟轻微一声脆响,跌落下来,正坠在季淑手中。

    季淑不由地无声而笑,见这朵芍药花有手掌大小,花瓣繁多,是水红色的,简直娇艳欲滴一般,季淑很是喜欢,便将她握了,一路且看且行。

    季淑走了会儿,才赫然发现自己竟转到了花醒言书房之外,季淑迟疑了会儿,见左右无人,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不过是一间古色古香布置雅致的古代书房罢了,只是一走进来,便有一种古怪的气场笼罩全身,庄严肃穆,甚是慑人,季淑竟不敢贸然再抬步往前多走一步,只站在原地,先转头将周围看了个饱。

    这书房极大,进门迎面不过是一张简单的黑檀木桌子,边上放了几个同样的檀木凳子,上头连些雕花都无,格外古朴简单。

    旁边是进内的门,季淑向内而去,迎面却是一整排的书架,整整齐齐占了里头半间房的墙边地方,季淑忍不住叹了声,转过身来,却见靠着窗户边儿上,又放了一张长长的书桌,这张桌上却摆放着些笔架纸砚,并些书籍之类,后面一张高背椅子拉开放着。

    季淑转了过去,手扶着椅背摩挲了会儿,才终于慢慢地坐了下去,想象花醒言昔日就在此处看书办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奇妙滋味,唇边却露出一抹笑意。

    季淑的手指一点一点蹭过面前放着的书本,她看不太懂,又不想给花醒言乱动,就只象征性地扫了几眼。

    此刻手头上还捏着那朵芍药花,季淑见自己右手边垂着个笔架,上头林列好几支的毛笔,右手边上却有个不大的根雕笔筒,只孤零零地插着一支小号的狼毫笔在里头,季淑噗嗤一笑,顺手就把手中的那朵芍药花插了进去。

    季淑坐下便不愿再离开,东张西望了会儿,背后阳光从窗扇透进来,暖洋洋地,季淑很是自在,晃了晃双脚美了一会儿,便觉得有几分慵懒困倦,抬头看了看,见前头远处有一架梨木的雕花屏风,半遮半掩,后头似乎还有个小侧间,季淑却不爱动一步,于是只将身子趴在桌上,枕着手臂闭了眼睛。

    花醒言见书房的门虚掩着,心头一沉,快步进到里头,转头一看,却见花影之中,有人睡在那里。

    花醒言一怔之下,便放了心,在原地站了站,就迈步往前,一直走到书桌边上,见季淑合着双眼,睡得恬静无知,他便笑了一笑。

    花醒言见季淑睡得熟,便不欲打扰她,低头看看桌子上的书本并未有乱动过的迹象,他便捡了一本,翻看了几页,径自回到书架边上,将书插了回去。

    季淑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耳旁听到有人压低声说道:“此事不忙,稍后再说。”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那下官先告退了。”

    季淑心头怔了怔,南柯一梦,便醒了来。

    季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陌生环境,眨了眨眼,却见一人翩然进来,见她起来了,微微一笑,道:“淑儿醒了?”季淑点点头,道:“爹爹……”将要起身。

    此刻花醒言转了过来,却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略带几分惊愕,说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季淑说道:“什么?没有事啊。”

    花醒言看着她懵懂的神色,手指在季淑的脸上轻轻擦过,季淑垂眸看去,却见他手指头上一丝晶莹水光。

    季淑吓了一跳,伸出手来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说道:“啊?怎么会……我、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花醒言望着季淑,重又一笑,说道:“真是个傻丫头,做梦都会哭,也不知你梦到了什么。”

    季淑心头一动,脑中浮现若干模模糊糊的影像,却又一闪而过。

    季淑摇摇头,有几分黯然,道:“不记得了。”

    花醒言看着她脸色,安抚说道:“若是好事记得还好,若是些伤心事,就忘了罢了。”

    季淑点点头,说道:“爹爹,我擅自回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花醒言道:“说什么傻话,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怕你回来的太勤快了,让子正不高兴。”

    季淑勉强一笑,说道:“他哪里会不高兴,难道我孝敬父亲都不成么?”

    花醒言也随之一笑,转头看着那笔筒里的芍药,沉吟道:“这芍药花……”

    季淑打起精神,道:“父亲,好看吧?”

    她方要跟花醒言说自己在院子里,这花儿因风而落的趣闻。却见花醒言若有所思道:“先前,淑儿你小的时候,极是喜爱些花儿,有事没事,等新鲜的花儿开了后,就会摘来,插放在这笔筒里头。”

    季淑身子一震,这件事她丝毫都不记得,只是方才觉得那根雕笔筒,似乎有些不太适合这书房大气肃穆的氛围,放在此处有些格格不入……

    花醒言看起来不似是个爱繁琐装饰之人,书房内除了书,甚至连些摆设的瓷器之物都无,却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一宗?

    季淑心念转动极快,说道:“爹爹是特意留下这根雕……来的?”

    花醒言见她说破,有些不自在一笑,却仍旧说道:“你都忘了么?这笔筒,是你初次跟为父出外游玩的时候,执意买下来的,买来后就安放在我的案头,不许人动呢。”他想到旧事,面上便露出温柔神色。

    季淑心里一乱,就伸手抱了抱头,花醒言温声问道:“淑儿,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季淑摇头,说道:“没……没什么的……”

    花醒言叹道:“前前后后,你也来放了好些花儿了,不过都是在你出嫁之前……你出嫁后,这笔筒就一直都是空着的,只是为父并没有想到,你回来后放的第一支花,竟然是这个……”

    季淑见他神色之中有些默默然,不似是喜悦之态,就问道:“爹爹,不喜欢芍药花么?”

    花醒言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季淑觉得他的双眸有些泛红。

    花醒言将头转开,走开一步,才又沉声说道:“芍药花又称‘将离’,‘余容’,乃是依依惜别之意思,你曾说过,这花儿意头不好,故而从不曾给爹爹送这花儿的。”

    季淑后退一步,手按着书桌,喃喃道:“余容?将……将离?”

    花醒言却忽地又一笑,说道:“罢了,当时我笑你孩子气,如今自己竟也……总之淑儿能往这里放花儿,爹爹就很是欢喜,不管是什么花儿都好。”

    季淑探手将那朵芍药取出来,说道:“爹爹,我……我换另一朵。”

    花醒言伸手,小心地将那朵芍药从她手中取出来,说道:“傻孩子,别为了这些小事胡思乱想,也是爹爹不对,为何要旧事重提……唉……大概是人老了么,对着你总会想到你小些时候……”他便又是一笑。

    季淑说道:“爹爹才不老!”皱眉瞪向花醒言,“爹爹这个年纪,正是时候,怎么会老,不许这么说!”口吻之中略带几分嗔怒。

    花醒言哈哈一笑,说道:“好好,淑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淑低头看了看,觉得娇美的芍药也有些刺目了,犹豫片刻,终于断然说道:“我要给爹爹换一朵,不要将离!”伸手将花醒言手中的芍药抢过来,攥在手中,跺了跺脚,便往外头跑去。

    花醒言一怔回头,有心想叫她一声,见她扑啦啦跑的极快,这股子天真娇蛮,不由分说之态,却是像极了那个曾几何时,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花醒言手刚招出,却又缓缓地垂下,最终只是轻声一叹,声音里几分慰藉,几分无奈,几分疼惜。

    季淑一口气跑到外头院子里头,放眼看满目招展的花儿,心中急急想道:“要什么好呢?怎么芍药还叫做‘将离’我却不知道……怎么偏偏是这个?”若不是天□花之人,早就把手中这朵芍药踩烂。

    季淑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此刻太阳大了起来,晒得人浑身发热,她身上也出了若干的汗,脸上汗津津地,因在花丛之中徘徊良久,沾了一身的花香郁郁馥馥,偏生自己久而不闻其香,只是仓皇失措地找寻那一朵花。

    春晓夏知两个赶来找季淑之时,便看到季淑在里头左右跑动,不时地弯腰,似乎在寻找什么,两人慌忙跑下走廊,叫道:“小姐!”

    季淑见两个来了,便停了步子,问道:“栀子花呢?有没有栀子花?”

    春晓说道:“栀子?有的,我记得……”夏知反应快,当下说道:“小姐要找栀子花么?这个时候还未曾开的……”

    季淑瞪大眼睛,道:“未曾开?在哪里?引我去看。”

    夏知说道:“奴婢记得,在西南角的翠亭子那边,有几盆栀子……”季淑心头一震,撇开两个向着西南边跑去,果然见有一座小小的亭子,里头有几盆花儿整齐摆放,其中几盆,绿叶油油,却没有花儿,只有一盆,憋着个小小的花苞,却连个花苞都是绿色的,连个绽放的迹象都无。

    季淑呆呆地看了片刻,恨不得那花儿一瞬间绽放。可终究不过是妄想,冰冰冷冷看了许久,终究转身出了亭子。

    季淑跪在地上,便在花枝底下挖了个坑,将芍药埋了进去,一边碎碎念道:“为何偏是将离,不要将离……我要跟爸爸永远在一起,为什么栀子还没有开花,为什么偏偏是你。”说着说着,那泪便一点一点打落下来,打在季淑沾满泥的手上。

    “淑儿。”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季淑跪着未动,那人便走上前来,单膝半跪,双手握着季淑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抱起,见她脸上汗津津地,合着泪,一瞬间极为心痛。

    47芍药:看取三春如转影

    花醒言将季淑送回屋内,见她满头脸的汗,手上也沾着泥,便叫丫鬟打了水,令她坐在床边,亲牵着手替她洗手上的泥。

    季淑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便缩了手,道:“爹爹,我自己就可以了。”

    花醒言替她洗了一只手,说道:“你这孩子,我先前以为你长大了,便自有主张,都跟爹爹隔阂了,没想到竟还是一般的傻……”欣慰地笑了笑,又道,“只不过,以后切莫要如此了,知道么?不过是一朵花儿罢了,也是爹爹一时唠叨,多说了话,惹得淑儿伤心不高兴,是爹爹的罪过了。”

    说话间,不由分说地便又替她将另一只手,细细洗的干干净净地,又说道:“你自己要学的乖着些,不要如此赌气使性子的,别人不知道,说什么都无妨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会不知?你那性子,外冷内热,色厉内荏,做的那些事,伤了别人对不住别人,我倒觉得高兴,只要你无事就好,只是我又知你这孩子性子犟,又爱犯傻,往往是别人不觉得怎样,你自己却无限伤心……唉,爹爹最不放心的也是这个。”

    季淑先前已经没了泪,此刻却忍不住又泪汪汪地,也不敢抬头,只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抽噎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永远这么傻,爹爹永远以为我这么傻,这样的话,爹爹就可以护着我一辈子了。”

    世间有种种无奈之事,最惨痛的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果可以,季淑宁肯自己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关爱的小女孩,那样便也不会走到失去或者分离的一日。

    花醒言正拿了干净的巾子替季淑擦手,闻言动作便停了停,才又叹口气,说道:“淑儿……唉,傻孩子。”

    将季淑的手慢慢地擦干净了,花醒言探手,将季淑的头轻轻一揽,令她贴在自己胸口,季淑吸了吸鼻子,双眼一闭,泪沁出来,打湿了花醒言胸前衣裳。

    花醒言令季淑歇息片刻,他便自行出去到书房,处置些事务。

    季淑在床上睡了半个时辰,养足了精神又起来,两个丫鬟将她有些乱了的发髻收拾了一番,恰花醒言进来,见她起来了,便道:“正想来看看你醒了不曾,既然醒了,来陪为父饮茶。”

    季淑很是高兴,便同花醒言两个向着外头而去,两人一路边走边说,亲亲热热的,季淑便挽着花醒言的手,靠在他身边,几乎不想放开。花醒言就问她在上官家的种种事,过的如何,季淑就虚虚应付着。缓缓到了花园内,此刻风停日暖,也没了料峭春寒,院中花朵竞相绽放,果然好一派景致。

    花醒言早叫人在亭子间备了工具,同季淑两个到了里头,说道:“此乃北疆使者送来的香茶,茶不过是上好的凤凰水仙,只不过里头有一种北疆特产的香花,此花生在雪岭之上,很是稀少,却具极好的药性,北疆那些官宦贵族,若是得了,多会用来当作滋补药物,此花花香又极淡,要十朵才能出得好香,可偏偏闻着无味,要泡入水中才能散出香气,前几日皇上赐了些过来,我就心想等你回来一并尝尝。”

    花醒言将袖子束起来,亲自把些茶叶放进罐子里,一点一点碾碎,季淑留心看,见里头果然有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渐渐地碾成了绿色的粉末。

    此刻,火炉上的水罐冒出热气,是水开了,花醒言便将磨碎的茶叶放进茶罐内,倒入滚水,刹那间袅袅热气散在空气之中,季淑便嗅到一股很淡的香气,甜而不腻,果然奇香,不由地精神一振,道:“这茶得来真是不易,花儿也难得,不知道味道怎样。”

    花醒言道:“你尝尝看就知道。”把茶汤倒入杯中,合了盖子,又用滚水浇了一遍,等面上的水干了,才取了一杯给季淑,道:“留神,烫。”

    季淑答应了声,低头看去,却见跟自己以前喝过的茶全都不一样,这真真是“茶汤”而非“茶水”,茶色碧绿,色泽匀厚,轻轻嗅了嗅,茶香同花香交相缠绵,难分彼此。

    这盛茶汤的杯子也并非是瓷杯,而是陶土所制成的古朴杯子,没有瓷杯的轻薄,很是厚实,手感极好,同茶汤色泽,香味,配合的天衣无缝。

    季淑微微一笑,试着喝了口,果然舌尖尝到一股苦涩味道,待喝了口下去之后,才又觉得渐渐地回转甜来,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花醒言费了一番功夫,却只得一人一杯茶,就又把水重新煮了。

    季淑缓缓地喝着,一时忘了说话,不一会儿一杯茶便喝完了,回味了会儿,才得闲说一句:“果然好茶。”

    花醒言道:“你若喜爱,我这里剩下的,给你包了带回上官府。”

    季淑摇头,道:“我不要。”

    花醒言问道:“为何,你不是喜欢的么?”

    季淑笑着看了花醒言一眼,说道:“我是喜欢喝,不过不喜欢带走。”

    花醒言微微一怔,便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不再说,只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两人喝过了茶,季淑便说道:“爹爹,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花醒言说道:“何事?”季淑问道:“爹爹,皇上对我们花家很好的么?”

    花醒言神色微变,却只是一刹那的事,便道:“这个……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季淑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花醒言道:“我同皇上从极小的时候就在一块儿,一直到如今,关系自是比其他之人要好些,皇上又是个明君,知道哪些人该重用亲近。”

    季淑笑道:“爹爹是能臣,皇上自然会另眼相待了。对不对?”

    花醒言也一笑,道:“怎么,忽然如此夸奖,莫非是有事要相求爹爹?”

    季淑摇头,说道:“没……只是……我回家之前,发生了一件事。”

    花醒言问道:“何事?”

    季淑说道:“是朝阳公主,她前去上官府中找我,说是有个人出了事,她要我去求皇上开恩。”

    花醒言双眉一蹙,道:“是祈凤卿?”

    季淑点点头,道:“爹爹也知道了?”

    花醒言说道:“嗯……皇上听闻公主藏匿了个年轻男子在宫中,大怒之下,就要将他杖毙的。”

    季淑一呆,心中暗惊,却问道:“那、那为何又打入天牢?”

    花醒言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看着季淑,说道:“淑儿,你怕他会死?”

    季淑心头涌动,呐呐道:“爹爹,我……只是得闲问问。”

    花醒言道:“淑儿,你对祈凤卿仍留旧情?”

    季淑摇头,道:“我同他已经形同陌路了,只不过……”便把祈凤卿在宫内听风阁上救了自己之事同花醒言说了一遍,又道,“我并没有答应朝阳去救人,却觉得古怪,为什么她叫我去求皇上,她是公主,尚且求不得皇上开恩,莫非我就成么?”

    花醒言垂了眸子,叹道:“原来他肯舍命救你,倒是不枉先前你待他的情谊,只是……”

    季淑说道:“只是如何?”

    花醒言道:“只是淑儿,此事你不可插手。”

    季淑答应,道:“爹爹,我不会插手,只不过,我想问问,倘若我真的去求皇上,皇上会答应么?”

    花醒言将头转开一边,只望着亭子外的花开千姿百态,片刻才说道:“淑儿,不会发生之事,便不用去想。”

    季淑咬了咬唇,见花醒言故意避而不谈,就说道:“好吧,淑儿听爹爹的。”

    花醒言点点头,才又转过头来看着季淑,说道:“淑儿,今夜回上官府罢。——我听闻你替子正纳了一房妾室?”

    季淑听他主动提出要她回府,心里头不由地一沉,却点点头,道:“嗯,是我昔日的丫鬟,暮归……”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中便又浮现先头在书房内做的梦,一时之间颇为恍惚。

    花醒言道:“你如此大度,子正想必很是欢喜?”

    季淑笑道:“爹爹,天下男子,莫不是如此的,得陇望蜀,他自然很是欢喜的了,大概还乐不思蜀呢。”

    花醒言闻言,也蓦地笑出,那笑容极为温和,却如暖阳一般,看的季淑心里暖暖地,呆呆想道:“若是他总是这样笑笑就好了。”

    花醒言道:“你啊,岂不是连爹爹也说进去了?”

    季淑忍不住也笑,就道:“我话还未曾说完,我下面的一句是:只有我爹爹除外!”

    花醒言哈哈笑了两声,两人从相见到此刻,花醒言才着实开怀起来。

    季淑却又问道:“只不过……母亲仙去,我又不在家里,爹爹一个人……”

    花醒言淡淡一笑,眼波极为温柔,看着季淑说道:“你还会时常回来探望爹爹,何况,爹爹知道你好端端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方才也说过,爹爹可不是个得陇望蜀之人。”说着又是一笑。

    季淑方才那话,有几分试探,也有几分潜藏的建议之意……毕竟,花醒言此刻不过是个三十开外的正常男人,又如此风流倜傥,身边儿竟没个侍妾之类的……实在是有些……

    只不过,倘若花醒言说自己要纳妾,亦或者有诸多的“红颜知己”,这个答案……却更是季淑私心不想要听闻的。

    当下季淑便不再相问。

    一阵风过,花醒言道:“起风了,回房罢。”季淑生怕回房后他又要去处置公事,而她也要回去了,便道:“我不冷,要再坐一会儿。”

    花醒言似明白她的意思,便也未曾坚持,当下便又冲了杯滚茶,让季淑握在手心里暖着,才问道:“淑儿方才说起祈凤卿,你是否想让为父出面?”

    季淑怔了一怔,垂眸说道:“我心中其实不想他就这么……也的确曾有想让爹爹相助的念头,只不过,我知道公主是不会叫他死的,方才父亲不要我插手,想必也有此意。”

    花醒言微微而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季淑笑道:“其实我也想为难一下朝阳,谁叫她总是针对我,爹爹,她会怎么救祈凤卿?”

    花醒言道:“朝阳任性的很,也没什么心机,不过是些一哭二闹,只是皇上是不会因此改变主意的,除非她去求另外一人。”

    季淑问道:“是何人?”

    花醒言道:“当然是皇上最宠的那个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便透出几分寞然,又看了季淑一眼,季淑望见花醒言的目光,心头一动,说道:“爹爹说的那个是上官家的……”

    花醒言笑道:“是了,正是清妃,私下里,你要唤她姑姑。”季淑心头一转,就猜到清妃大概是上官纬的妹子,便问道:“爹爹,皇上真的很宠爱清妃?”

    花醒言道:“她是贵妃,除了皇后,就她最得宠了,有时候她说一句话,比皇后说的都管用,只不过皇后跟清妃素日有些不对付,朝阳平日也看清妃不顺眼,倘若朝阳懂事,低声下气去求一求清妃,这件事就可有转机……不过你放心罢,为父也不会叫祈凤卿就死的,毕竟,他也曾救过我的女儿。”

    季淑低头喝了口茶,先苦后甜,心头上的千思万绪,都在里头浮浮沉沉。

    相会的时候总是短暂,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上官府中也派了人来相接季淑回去。

    季淑无奈,依依不舍地辞别了花醒言,乘车回到上官府。入了府内,正带着丫鬟往自己屋里头去,就听到隔着院子,有人叫嚷,道:“你打死我罢了!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用要了!”声嘶力竭的,竟像是瑶女的声音。

    季淑一惊,那脚步就微微停下,却听得又一个声音喝道:“你当我不敢么?你这下贱无知的女人!”

    说话间,里头砰砰乱响,几个丫鬟身影乱晃跑了出来,而后是瑶女厉声叫道:“杀人了!”

    48芍药:折来一笑是生涯

    只听得上官青的声音,叫嚷道:“你当我不敢么?你这下贱无知的女人,素来就会在哥哥面前告我的状,你是有多想讨好他,竟把我也不放在眼里了?连楚昭一个下仆都知道维护我,你却忙不迭地背后捅我一刀,你还当我是你夫君么?我留你何用!今日便解决了你!”说话间,就听到瑶女嚎哭几声,道:“杀人了,杀人了!”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可怜见儿的,身边儿竟没个丫鬟扶持。

    季淑本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小两口吵架,别人最好不要干涉,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此刻,眼睁睁地看着瑶女狼狈逃出,身后上官青跳着追出来,暴跳如雷,凶猛如虎,叫道:“贱妇,你给我站住!”

    季淑跟瑶女之间本也是关系泛泛,听闻花季淑跟她关系甚好,可是季淑心中却没什么特殊感觉,何况前日瑶女来“出首”那件事,更是隐隐地透着诡异……然而此刻见这幅模样,季淑仍旧忍不住皱了眉。

    前头瑶女奔了出来,上官青气势汹汹追着,几个丫鬟各自逃开,没人相帮。瑶女仓皇间泪涟涟地,抬头一看,却见是季淑站在远处,当下哭着叫道:“嫂子救我!”便逃了过来。

    季淑看看左右,身边儿都是些丫鬟,个个面露惊诧之色,而前头上官青又咆哮如虎,瑶女跑到季淑身边,道:“嫂子救我,二爷要杀我。”

    此刻上官青已经到了身边,季淑便将瑶女一挡,道:“二爷,你停下,光天化日的,闹腾的家宅不宁,你这是想干什么?”

    上官青自追出来开始,就早见到季淑在场,可自见了季淑,那精神头不见收敛,却似乎越发长了几分,见季淑出声,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嫂嫂,你无事就在屋内安稳坐着,看好戏便是了,做什么横插一脚出来?我闹腾的家宅不宁?说的嫂嫂比我好多些似的……我自管教这贱妇,跟嫂嫂何干?——就如同哥哥管教嫂嫂一般,嫂嫂这个都不明白?”

    季淑见他很是嚣张,说话更是夹枪带棒,便道:“瑶女身怀有孕,你纵然同她口角,也要有个分寸,倘若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纵然你自己的良心给狗吃了,太太老太太跟前,你交代的起么?”

    上官青笑道:“嫂嫂倒是关心这贱妇的很,嫂嫂怎不替自己想想,给她生下了孩子,嫂嫂的日子可更不好过呢,嫂嫂有这空闲,不如跟哥哥多……”

    季淑见他语带下作,便喝道:“你够了,越来越胡说八道!你这幅德性,还当自己是上官府的二爷么?”

    上官青竖起眼睛,说道:“我是不是,大家伙儿都知道,倒是你……我给你三分颜面,是因叫你一声嫂嫂,你别就不知好歹以为自己可以教训我来了,——今日我非要惩治这贱妇,你识相的就让开,不然的话,连你一块儿打了!”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儿来,似乎欺负定了季淑身边无人相助,定会怕了他这套。

    季淑冷笑了声,道:“你敢对我动手?”

    上官青上前一步,那身子将要撞到季淑身上,那眼神往下一瞄,偏说道:“嫂嫂觉得我不敢……动嫂嫂么?”

    季淑本来并没几分怒,此刻却有几分真怒,脚下一动不动,就冷冷地望着上官青,道:“你自管试试看。”

    上官青看她怒意勃发,比平日散漫之态更多几分冷若冰霜,更别有一番美态,便有意道:“你不让开,我便连你一块儿打了又何妨!”他到底是个男子,身形高大,力气上又占优势,心中自恃这帮女子无人能同他动手,便逞起凶恶来。

    春晓夏知两个见势不妙,便同几个季淑身边儿的小丫鬟上前,将上官青拦住,叫道:“二爷!不可如此!”

    上官青一甩手,道:“都给我滚开!”把几个丫鬟甩开,夏知闪的慢,竟给他掴了一巴掌,差点儿便跌倒,幸亏被几个小丫鬟扶住。

    季淑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厉声喝道:“都给我退下,不用拦着!——我今日就看看二爷想把我怎么样!”

    上官青一愣,季淑盯着他,缓缓说道:“上官青,你只管过来试试看,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要你死!”

    瑶女本正低声啜泣,听到此处,便也停了下来,呆呆地只管看。

    夏知春晓两个挤在一块儿,暗暗着急,一干小丫鬟也都惊呆了,都望着季淑同上官青两个。

    上官青犹豫片刻,碍于众目睽睽,他哪里肯就龟缩?迟疑了片刻,便说道:“你要我死?好啊,我今日倒要试试看……”

    季淑站着不动,冷冷地望着上官青,上官青一咬牙,到底不敢造次,就只伸手向着季淑身上推去,想将她推到一边儿了事。

    正在这当儿,却听有人叫道:“二爷!”

    上官青手势一停,却见竟是个门上经常走动的小厮,此刻匆匆地上前来,凑过来近了,说道:“二爷,外面有人急着找二爷有事。”

    上官青皱了皱眉,装作不悦之态,道:“何人?”心中却松了口气,想道:“来的正是时候,不然的话,跟这个泼妇对上,还真的有些棘手。”

    那小厮低低说道:“是楚大哥……”

    上官青一怔,急忙说道:“好,我随你去。”说罢,便转头看一眼季淑,又看看瑶女,只对着瑶女说道:“今日算你这贱妇运气好!”又扫季淑一眼,才转身,大模大样地跟着那小厮离去。

    上官青离开之后,瑶女才又垂泪,向着季淑行礼道谢,道:“嫂子,此番真个多谢嫂子相救了。”

    季淑心头兀自气愤,却忍着,说道:“没事,他也太凶恶了些,怎么,打了你了么?”

    瑶女说道:“不是什么大事,素日来也经常如此,不过今日尤为……连累嫂子跟我受屈了。”

    季淑说道:“我吃点委屈不算什么,你有身孕,还要如此受气,怎么了得?我看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今日说要杀你,改日备不住真的动手,你哪里能抗的过他?——不如去告诉太太,让太太决断,就教训他一顿也是好的。”

    瑶女说道:“不可的,……前日子,为了那件事……我向嫂子哥哥坦白,他心里头还有气呢……如今我再去跟太太说,他的心结更深重了,以后越发不会给我好脸看。”

    季淑惊道:“莫非你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瑶女,这样是不行的。”

    瑶女哭道:“我本来想在嫂子跟前掩着藏着,别让嫂子笑话我看不起我,没想到还是藏不住……如今都被人知道了,若是再闹大些,我的脸越发没地方搁了。”

    季淑见她竟如此软弱,实在意外,可惜有心无力,遇上扶不起的阿斗,又能如何?何况这是他们夫妻的事,她虽是个嫂嫂,到底也算外人而已,虽然只为了瑶女好,说的太多,恐怕瑶女反以为她居心叵测。

    当下季淑便叹道:“罢了,你不愿见太太,难道我要给你捅出去?给你们二爷知道了,他要是真个敢来找我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只把气出在你身上。”

    瑶女拭泪,说道:“多亏嫂子体恤。”

    季淑说道:“你好好地保重身子,不管如何,你的孩儿是最要紧的。”

    瑶女说道:“我知道了。”

    此刻跟随瑶女的丫鬟们才靠近过来,季淑想到方才这些人各自逃命,就又有几分恼意,便呵斥道:“你们方才都跑到哪里去了,就眼睁睁看着你们二爷欺负你们奶奶?”

    丫鬟们不敢做声,瑶女说道:“她们都是被二爷打骂怕了……没有法子。”

    季淑见她此刻竟还替这些丫头开脱,真是又气又无奈,心想道:“我替她出头,倒变成了恶人,如今我就像是三打白骨精里头的孙悟空,偏生唐僧不领情。”

    事到如今,季淑便喝道:“你们都留心着,二奶奶是有身孕的人,你们多帮着护着,二爷若是发作起来,你们就算拦不下,也要想法儿去通知太太身边的人,太太定会替二奶奶做主,倘若二奶奶因此动了胎气,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管教一个也逃不脱!”

    丫鬟们这才战战兢兢,急忙遵命。而季淑说话间,远处便又有两个人影探头探脑地在观望,却不出来。

    季淑不认得,就问说道:“那边两个,又是谁人?”

    瑶女身边儿的丫鬟看了眼,快嘴说道:“回大奶奶,那是二爷的两个姨娘。”季淑冷笑道:“她们倒是看起热闹来了……”

    瑶女羞愧无地自容,垂着头说道:“我如今是大家伙儿的笑柄了。”

    季淑如今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就叹口气,道:“行了,你宽心,好好保养身子,生下了孩子再说,不用管那些猫七狗三的。”

    瑶女深深感谢,就被些丫鬟扶着走了。那两个本在看热闹的上官青的妾室,见季淑看到她们之时,生怕惹祸上身,就也飞奔着逃走。

    季淑回到屋内,夏知春晓两个碎碎念地,说了若干上官青的坏话,把上官青偷偷地骂了个体无完肤。

    季淑却只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只是出神,两个丫鬟见季淑不语,就也收了声,春晓同夏知使了个眼色,便出外去了。

    片刻,季淑见夏知一人留下,想到方才之事,便问道:“夏知,被打的重么,让我看看。”

    夏知忙道:“不重的,奶奶放心,只是奶奶日后要多留心,奴婢看……二爷当真是不怀好意的,奴婢吃了点儿亏不算什么,若是奶奶受辱,可怎生是好。”

    季淑道:“他若真的动手,我自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只怕他不敢对我下手,却拿着你们出气,唉,让你受委屈了。”

    夏知陪着笑,道:“奶奶别放在心上,这点儿委屈奴婢还是吃得起的。”

    季淑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便微微一笑。

    季淑心中想来想去,觉得上官青这刺头留着实在叫人不爽,该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才是。

    季淑思量期间,就想到上官青欲对自己动手之时那突然而来的小厮,如果记得不错,他当时说的是“楚大哥云云”,难道是楚昭派他来叫走了上官青?

    如果真是楚昭,那么他出面儿的这个时机,是有意为之,或者只是巧合?

    入夜之后,春晓自外头回来,便窃窃地同夏知不知说些什么,季淑看见,便问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春晓面上喜洋洋地,便要说话。夏知就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春晓吓了一跳,看了夏知一眼,便不敢说。

    季淑见状,便知道有事,就问道:“有事就说,省得我从别人哪里听来,反而会更不高兴。”

    夏知无奈,就看了春晓一眼,春晓才说道:“奶奶……其实是件儿好事。”

    季淑说道:“好事?”

    春晓忍不住笑,道:“奴婢方才在外头,见到咱们爷去找二爷,听闻闹起来了,爷还动手打了二爷呢。”

    季淑心头一跳,忙问道:“打了二爷,这是为何?”

    春晓得意洋洋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咱们爷听说今日二爷当着众人的面儿要对奶奶你动手,故而怒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