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是我的劫第9部分阅读
狐狸,你是我的劫 作者:肉书屋
“是吗?”我期待起来,迅速跑过去,朝那处一看,正有一条窄窄的石间缝隙现在眼前,顶多一人高一人宽,上面便是厚实的山石,我疑惑:“从这里进去?”
华楠确定的点头:“一线天懂吗?”
我脸上露了笑意,一线天!国内许多高山都有一处命名为一线天的景观,当然此名是源自武夷,却被许多小风景区借鉴了去,眼前这又矮又圆的山包下,竟也有个微缩版的一线天。
“这也能叫一线天?”我忍不住小嘲了一下,“未免太小了些。”
华楠听我嘲讽,微微勾起了嘴角:“小虽小,线外却别有洞天,你一看便知。”
看来美景即将呈现,我也不再罗嗦,弓身钻了进去。边往前走边暗叹,这“天”着实是称不上,“巷”倒是名副其实,将这里叫做“瘦人巷”才最贴切。如我这样瘦的人也只能将就着正面走过,稍微胖些,怕是要卡在中间了。
一走出这约二丈多长的巷道,我立在那巷口蓦然睁大了眼睛。别有洞天,果然是别有洞天!做梦也没有想到,山包后居然会有如此景象!
光线刹时明亮起来,正对着我的,是数棵不知名的大树,树杆粗壮,倒也无出奇,奇的是这几棵树竟都开满了花儿,深紫色的圆状小花朵累叠摞加花簇若锦,中间夹杂着椭圆型的硕大果实,冉冉生香,繁盛至极。树间泥土地下一条清溪缓流而过,两侧土地铺满了柔美清嫩的细草,这小溪宽不过三四米,却蜿蜒顺草流向远处。源头起自一棵花树下,草间陷了一处,立了一无字碑。树后仍是大片草地,开了许多鲜艳的小花,各色各类皆有,神仙四季花园一般,景美如画。比起那王府中的牡丹园又多了一分自然气息。
“觉得如何?”身后传来华楠的问话。
往花树后面瞧去,又是一堵鹅卵石山包,前后两山将草地整个围将起来,这里竟像是一个袖珍峡谷般玲珑可爱。我踏上草地,如踏上一块柔软的绿毯,听得草间虫鸣断续,闻得谷中花香鸟语,不禁赞叹:“美!美极了。”
“花儿,香不香?”他又缓声问道。
走到花树旁,抬眼看着那挂在头顶的串串紫花,伸手摘下一朵,端详来端详去,除却颜色的浓艳之外,形状居然真的很像桃花,放在鼻间深嗅了两口,香味甜郁:“香,很香,这是什么花儿?”
“锦桃。”
我转身,见华楠仍站在那入口处没有进来,疑惑问道:“锦桃?没有听过啊。”
“是桃花。”
我奇道:“怎么会有这样艳紫色的桃花?”
华楠脸上倏地泛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答道:“带毒的花都开的特别艳。”
七夕的雨夜
我没有发现自己几时睡过去的,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开眼睛,四周光线竟已昏暗。身下是草地,耳畔是水声,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转了一圈便惊恐的发现,自己方才正躺在溪边,头上是庞大的树冠阴影,我还在这袖珍谷中,华楠,却不见了!
我骇极大叫:“华公子!华公子!” 没有碰到山壁的回声,声音一定能传的很远,可是没有人应我。
我踉跄着奔到山包前,拼命的扒开草丛,实的!再扒,还是实的!那条巷子呢?那条巷子居然不见了!我手忙脚乱,顺着粗糙的山包石壁一路扒过去,手掌胡乱摸索着,口中不住地高声喊叫:“华楠!华公子!!!”
扒了几十米的距离,仍是没有发现巷子的踪迹,天色黄暗,眼见着就要黑了,我顺着那溪水的流向往远处看去,前后两座山包似乎合拢到了一处,并成一堵巨大的黑影,回头再望,身后也是一样。掉转身延着石壁再摸,摸出已离那溪水源头好远好远,巷子还是不见。我停下脚步,蹲在草丛里又惊又怕,入山时晌午刚过,现时已是黄昏,竟也没人来寻我!来时分明是从石壁缝隙进来,此刻怎会找不到那入口了?最关键的是,华楠他为何要将我独自扔在此处?他……他存了什么心思?
站起身来,在山包壁下四周打量,草地突现厚重暗绿,再也看不出清嫩,溪水泛起森冷银光,再也觉不出灵爽,若干棵大树巨人般静立着,粗壮树冠上那些茂盛紫艳的繁花团此时入眼,竟让我有种莫名的压力,四围山包仍如鹅卵石般光滑圆滚,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谷内无风亦无声,仿佛所有的植物都屏住了呼吸,我恐慌不止,这是一个死谷,若找不到巷子我就出不去了!
抖了又抖,我还是双手圈起,再次对着四面大声叫起来:“杰森!!阿默!!阿默!!”
叫一阵便屏息静听一阵,几十声喊过,耳内居然听不到一丝回声,我绝望的坐倒在地,将脑袋用力磕在膝盖上,华楠!阿默骂他骂的一点没错,果然是个混蛋!将我一弱女子扔在这死谷里到底是何居心,我喘息急促,脑内纷乱,想不出此时我该如何是好。天色越来越暗了,这鬼地方到底离出口有多远?
“丝丝。”一种诡异的轻微声响突然钻入耳朵,我的脑袋抬到一半便僵住了,这声音……不熟,但也绝不陌生,动……动物世界里听过!
“丝丝……”那声音再显,我眼珠子左右转着,却找不到发声的源头。“丝丝丝……”忽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毛骨悚然,血管爆涨,无数皮脂颗粒正从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里钻出,呼吸生生憋住了,动也不能再动一下,就那么定在原地,惊惧的盯着眼前三尺草丛,身体是不抖了,可心抖得厉害,无风草亦不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身体的本能却提醒我,那草丛里有……蛇!
不知道僵了多久,手掌扶住膝盖颤得如摸到了电门,霉运没有放过我,左脚面上方一阵凉意拂过,强烈的异物存在感让我一寒,“丝丝”声重响耳际。瞪大了眼睛朝下瞄去,清楚看到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长影正缓缓游上我的脚踝,没有停顿,直接向裤管里滑去。
“啊!!!!!啊!”我再也忍不住恐惧,连连尖叫出声!从草丛中一个纵身跳将起来,右脚疯狂地前后甩动,不停的摇头,脑中只余一片空白,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似从百丈悬崖上跳下了一般,四肢几乎麻痹到无知无觉,不晓得蹦了多久甩了多久,嗓子已喊到嘶哑,哆嗦着发软的双腿,这才感觉到脚脖子那处的凉意似乎消失了。
忍住麻痹,我艰难迈步离开那块草丛,每迈一步,心脏仿佛就被重物猛砸一下,一下又一下,砸出了我所有的惊慌和委屈,面颊上一阵湿热,抬头望天,天色暮蓝沉暗,没有月光星芒。走近花树前的溪源碑,黑暗将我笼罩,我靠着那碑刚欲坐下,大颗雨滴便裹着凉意落在后颈处。牛郎织女在天上见着了,我的泪,也终是忍不住了。
脑袋在膝盖上不住磕着,脖颈已滴进了好些雨水,冰凉凉的滑进我的背我的胸口。伞不见了,一定是狐狸拿走了它。听着雨落在树冠上啪啪声,我默默掉着泪,没想到阿默出发前的一句话竟一语成谶,关于我的倒霉,我此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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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了?”鬼一般的声音蓦然响在头顶,我惊骇仰起头,黑衫长发的鬼影打着一把伞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紧绷的神经在一刹那间松弛下来,好在,他还没灭绝人性。忍着内心的怨怒,抖着双手撑了半晌的地才站起身来,抬手抹了抹脸,冷道:“带我出去。”
他歪着脑袋凑近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低笑道:“生气了?”
我双手握紧拳头,颤声道:“带我出去!”
他的笑声愈加刺耳,边笑边道:“如何?在这桃花源中睡上一觉是不是觉得特别舒服?”
我紧紧咬住下唇,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果然他是在耍我,他故意带我来这里,故意让我去嗅那古怪的桃花,故意将我独自留在此处整个下午,就是为了耍我?
“既然你醒了,那就走吧。”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语气里带着笑意,上前一步欲揽住我的肩,我猛闪了一下,退开几步,避掉他的手,怒目瞪住他隐在暗处的脸,嘶吼道:“你有病!!”
雨渐渐大了起来,退出了树荫,一会儿功夫前额的头发就开始淋下水来,眼睛模糊一片,是雨水还是泪水分不清了。
他再靠近我,将伞举到我的头顶,叹道:“乱叫什么呀,我哪里有病?你睡的那么香,我当然不能吵着你,怕你怪我扰你好梦呢。”说完竟又笑了起来,低低的嘻笑声,听进我耳内却如将耳膜里刺进了一根针。
我再往后退了一步,怨气爆起,很想骂他质问他,张开嘴未出声,却先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捂住鼻子,感觉上半截衣服已经湿透了,水气渗进皮肤阵阵寒意。
“着凉了?”他又将伞往我头上挪了挪,眼睛黑亮直盯着我,“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在野地里睡觉呢?若是着了凉可就真的有病了,嘻嘻。”装傻中带着嘲讽的语气噎得我全身发抖,口中却半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来。愤怒无处发泄,脑中一激动,我恨得紧攥起拳头,直对着他胸口用力捶了过去,“砰”地一声,他躲也未躲,任我捶过,马上夸张的捂住胸口,嘴中假惺惺地“啊!”了一声,嘻笑着道:“下手真重,打过了,能走了吧!”
走,是要走!先走出这死谷我与他算帐不迟。我不再说话,闷闷跟在他身后,被他左手一把扯住胳膊捞在了身旁,右手握伞柄侧在胸前,遮住我的脑袋。我挣了两把,无奈他拽的死紧,只好由着他将我拽到石壁前,我斜眼看他,方才已摸过一遍,全是实壁,我就不信你能变出路来,只见他歪着脑袋瞅了瞅草丛,向左横跨了几步,伸手扒开草丛道:“出去吧。”见得那暗墨墨的瘦人巷现在眼前,我能做出的表情只有瞠目结舌!结巴道:“你怎会……我怎么没有找到?”
他放开我的胳膊,从背后推了我一下,嗤笑道:“你太笨了啊,快走!”
一刻也不愿多留,那白日美伦美奂的桃源地已成了我的噩梦,急步走出巷道,再不愿回头去望一眼那恐怖的所在。
出了死谷,雨愈来愈大,鹊桥相会已经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了么?那一滴滴雨是否就是织女一滴滴泪?浓情七夕,多么美好的日子,多少痴情男女在这一天互诉衷肠明了心意?而我,不但断了情梦,还被一个混蛋男人恶意戏弄,心情又何止是郁闷。
他出来后便不由分说将我揽在身侧,大手看似轻搭着我的肩膀,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几次欲闪都被他隐隐的力道给扒了回来,口中不忘讽上一句:“想淋出病来博取同情?”这轻佻的举动让我极为不满,我们还未熟到可以勾肩搭背吧?我们还有帐要算,有难要责,假意友好有何意思!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踏上了来时的那条直径,走至将到出口,远处烟雨楼的灯光已能看见,我长出了一口气,认识路了。停下脚步,我冲着肩膀使劲一推,打掉了他的手,侧身望住他,目光有没有喷火我不知道,但心里的火却是喷了!雨打在油纸伞上,披沥啪啦响声不断,他唉叹了一声站定,道:“你是不想回去吃饭还是预备让我背着你出山?”
我咬牙质问:“你为何要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哼哼,你不是喜欢那处么?睡的又那么香,当然让你多享受一阵。”他语气可恶。
“你存心的是么?你知道那花有毒香的是不是?”
他举起手蹭了下嘴唇,笑道:“是啊,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你真会笨的放到鼻下去闻,唉,名字叫的难听也就罢了,脑子也如此愚笨。”
我气极颤抖,竭力隐忍着怒气再问:“到底为何原因,你要这样戏弄我?”
他静静盯我半晌,缓缓将脸俯向我,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暗黑环境看那妖媚的脸仿佛魔鬼一般,轻声道:“不为何,看你讨厌不行么?你们这帮人全都惹人讨厌!”那极轻的口气里竟含了些狰狞的味道。
我沉默了,我早已明白他这么做是自认为理由充分的,看我讨厌?是替其姐讨厌吧!杀人断根在先,挟持耍我在后,此人恶劣行径早有端倪,我确如笨蛋,若是脑子不笨又怎会轻易信他,此时又何必明知原因还要故问!
虽然天色太暗他不会看见,我仍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道:“你莫这样整治阿默,她只是沐公子的表妹,还是个孩子,经不起吓的。”他似有一怔。我语毕便退出了那油纸伞下狭小的空间,快步走出了迷月山,心中委屈却泛滥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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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烟雨楼,已淋的没了人样,头发湿答答的滴着水粘在前额,紫衫已然潮透。踏入楼内,阿默惊呼着扑了过来:“谢姐姐!谢姐姐你们去哪儿了?”
罩着面纱的华兰本坐在桌边,见我进来,也急急站起身来,朝我紧走了两步,急道:“谢姑娘,阿楠他……他在哪儿?”
我绝不是个会刻意为难别人的人,我自认一向是个谦卑有礼的人,我更没有因为惜断了原本系在小沐身上的情丝而怨过华兰一厘半分,可此刻,面对她焦急的询问,我却冷冷答道:“令弟武功高强,华姑娘还怕他出事不成?”忽然略有疑惑,华楠将我独自留在那里一下午,自己去哪儿了?
华兰顿住了,半晌微垂了头退回原处坐下,阿默皱起鼻子白了她一眼,转头拉住我的手:“谢姐姐,我去问老板给你找身衣服来。”
我扫过厅内,不见小沐与杰森的身影,问道:“别忙,杰森呢?”
阿默一跺脚:“哎呀,他和表哥出去寻你们了,我们早就出山了,却一直不见你们回来,杰森公子急着去寻你,表哥便同他一起去了,此时想还在那迷月山里。”
我急道:“那可怎么办,我回来了,怎么通知他们呢?”
阿默道:“别急,我差个烟雨楼的伙计进去寻,他们走不远的。”
话音未落,门口处突然传来纷沓脚步,回头一看,华楠与小沐正一边一个架着杰森的胳膊走进楼来,三人都如水捞一般浑身透湿。我惊呼一声扑上:“杰森!你……你怎么了?”
杰森长衫撩起系在了腰间,看起来竟像是件斜襟t恤,他缩着一条腿,皱着眉头,嘴中不断“哇哦”着,看似受伤了。见我奔来,眼中立刻迸射惊喜的光芒,挥了下拳头,咧嘴笑道:“三三,你终于回来了!”
我急冲上前,粗鲁的将华楠一把推开,他猝不及防被我推的一个趔趄,站住脚后鼻中重重冷哼了一声,我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只顾搀住杰森的手臂,将他扶坐在凳子上,哀道:“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杰森刚才的痛苦状完全消失了,抬手将脸由上至下胡撸了一把,甩甩水道:“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洞里,脚扭到了,没什么事的。你跑去哪里了,我和沐先生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我望望小沐,他没有看我,而是一脸肃色盯着华楠。狐狸无视小沐,挂着满脸欠扁的笑容晃上楼了,华兰忙站起身跟去。小沐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转头望我,叹道:“谢姑娘,是否……”
“没事!”我打断他,“没事,我们只是走的远了些,迷路了。”
阿默凑上:“迷路?那混蛋不是很熟悉的么?怎么会迷路?”
我没有作声,小沐紧皱眉头道:“回来就好,夜急雨大,今夜在此住一晚,明晨再回府罢。”
将杰森扶进房间,小沐早差了小二打上热水,老板送来几件干衣,我与杰森各自换了,他说我疲累又淋了雨要我去休息,我执意要先为他敷脚。
蹲下身来撩开他的裤脚,我用力抿了抿唇,才勉强压住了眼眶泛起的热,他脚上的布鞋浸透了水,右脚踝处高高鼓起,已肿得像个面包,白皙的皮肤上凭添了一抹惨色。我欲替他脱了鞋子,杰森弓身按住我的手,笑道:“三三,我的手没有残废哦。”
我嗔他一眼:“谁让你乱跑!”拨开他的手,将鞋子脱掉,把受伤的脚按进了水盆,听着他在我头顶轻轻呼了一口气。我站起来擦擦手,坐在他身边道:“舒服些了吧?”
“嗯。”
“多泡一会儿,等下再敷块热巾,擦点药膏会好的快些。”
“三三。”
“嗯?”我看向他的眼睛,碧蓝变得幽深,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你不用担心,真的只是迷路了。”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担心。又道:“天那么黑又下了雨,你不应该再出去找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冒失,这山我们不熟悉,危险埋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幸亏只是扭了脚,要是摔出个好坏来……我这导游可就失职了。”
杰森听着我絮叨,唇边挂着一丝浅笑。我察觉自己似乎说的确实有点多,抿嘴也轻笑了一声。
他就那样静静望着我半晌,蓝眸深幽如暗潮汹涌,突然低吟了一句:“si lo de ton cie……”。
我听不懂,睁大眼睛道:“什么?”
他见我张着嘴的呆样,呵呵笑开了,鼻子上几颗小雀斑欢欣的跳动着,用手轻抚了抚我的脑门道:“你这个样子真可爱。”
我没有如之前般激烈的抗拒反应,看着他擦了半干的褐色卷发柔软的覆盖前额,看着他恢复了浅如朝海的碧蓝双眸,心里蓦然涌起感动,他若不是关心我,又怎会冒雨进山寻我,若不是紧张我的安危,又怎会不小心伤了自己。直到此时我才发现,现在的我即使直视着他的蓝眼睛,也能够流利的说出话来。可爱的不是我,而是他,这个身在异国异代却始终用他的开朗乐观感染着我的瑞士男孩。
望着那片碧蓝,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双妖媚的眼睛,那魅惑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看你讨厌……
我晃晃脑袋,叹了一口气,这里的一切不属于我,更不属于杰森,我们应付不来,也不能再继续做米虫了。
“杰森。”
“嗯?”
“我们回家,好吗?”
情敌的交锋
七夕雨后,夏去秋至。满园牡丹极盛飘香,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包袱里最后的几张银票被我和杰森挥霍掉了,先前预备好要离开,杰森的脚伤一好,我们便去城内采购了许多纪念品,吃穿用品廉价首饰手工艺活,塞了满满一大包。我说古代的东西恐怕不能带回去,杰森说,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尝试一下,如果东西带不走,那务必要把小白带走,处了这样久,已经有感情了。
待我俩整好背包收拾好行头一切就绪,杰森静等我与神仙沟通时,我却无论如何也唤不出他来。尝试了若干天,一道红光也不见,一张破纸也未飘,更别提见到那人高马大的胖身躯出现了。安慰了自己若干个理由,神仙去看演唱会了,去酒吧把了,去执行最新任务了,直到这些安慰说服不了杰森也说服不了我自己时,我开始灰心,老头把我们忘了吗?忘了王母玉手抽中的大奖还留在古代了吗?杰森见我丧气,笑说我和上帝联系的电波中断了,等天使修好了电线,再走不迟。
王府内的人没有发现我们的异常举动,不仅因为我们掩饰的好,更因为府内近日来了客人。那来人自称蔡少寅,一日我与杰森府外购物回来,正巧在门口碰见他求见小沐。此人六尺余高,面色黄暗,唇上蓄有八字须,一双小眼精光闪闪,穿着打扮倒很平常,朴衣布鞋,看不出有何特别。我们与他一同走进府内,他不时打量着杰森,目露惊异之色,却未说话。
他在府里住了几日,与小沐谈些什么不得而知,王府里的人却突然个个表情严肃紧张起来。没人告诉我,我自然猜不透个中缘由,只需明白与我无关便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暖而不炽。阿默来丹楼找我时,我正在楼侧的小园子里挖土拔草。无事可做,无家可归,无爱可恋,只好拔拔野草,晒晒我的霉气。
她今日神情不对劲,平时娇嫩灵气的小脸罩满了阴云,大眼睛也无光无神。
“谢姐姐,别挖了,陪我一同去梅筑好不好。”
“啊?梅筑?你……你有事?”
我很奇怪,梅筑是华兰姐弟住的地方,我一次也没进去过,而阿默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为何会主动前去?
“无事也可以过去坐坐啊,这里是王府的地方,她有能耐不让我进去么?”阿默脸上现了娇纵神色,我心里怀疑,她莫不是想去找茬的?
我其实满心不愿意过去,不光是因为那日我冷言冲过华兰,而是去了那里有可能会见到狐狸男,多日没照面,我乐得不见他恶魔般的嘴脸,见了免不了又要堵心生气。但见阿默撅起小嘴扯着我的衣襟,忍让心态又出来了,算了,就陪她过去坐坐,万一真是找茬,我打个圆场好了。
穿了两个长廊,梅筑院儿就在眼前,院里没有通传的婢女,阿默也不客气,拉着我直奔小楼而去。
门是关着的,阿默捏着嗓子叫唤:“梅姐姐,开门!”我一抖,梅……姐姐,喊的好肉麻,小姑娘来使怀柔战术的?
屋内立刻响起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华兰穿着一件老气横秋的灰色褂子,头上没有蒙纱,挽了个侧髻,头上未见一钗一簪,相当朴素的装扮。这是我第一次在光天白日下认真打量她,截断目光,单看她的右脸皮肤眉眼,也是雪白秀美非常,可再看其左半张脸上的惊心疤痕,皮肉的坑洼纠结,已经让人再联想不出半点她从前的影子。
她满眼讶异之色,似没有想到我们会来。站在门边嗫嚅道:“阿默……谢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阿默咯咯一笑:“怎么了?梅姐姐不欢迎我们啊?”
华兰眼中惊慌更甚,忙侧开身子:“怎么会呢,快进来坐。”
我与阿默步入房内,眼光扫了一圈,便能看出这屋子主人时下心态的黯然,屋里唯一的窗户上糊了厚厚的窗纸,光线很难渗透进来。整个房内除了一套黑色圆桌凳和一个矮条几外,再无一物,比起我住的那禅室般的丹楼更显得简陋。
阿默拉着我坐下,华兰慌忙为我们倒了两杯茶,我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
华兰愣了一下,脸色微红着点点头,坐在我的身侧。
阿默转着脑袋左右打量,嘴里啧啧不住:“梅姐姐,我记得你原来最喜欢在屋子里摆花插朵的,那些花瓶喜柜都哪儿去了?”
华兰面有尴尬之色,轻道:“那些……嗯……那些拿走了。”
“哦?”阿默夸张的睁大眼睛,“你最喜欢的东西都不要啦?瞧你这屋子,大白天的还关着窗户门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里面藏了个外人呢!”
华兰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轻垂下了脑袋。我暗叹一声,小姑娘果然是来找茬的,这才刚坐下就开始夹枪带棒了,瞧着华兰隐痛无语的模样,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安,这样直刺别人的痛处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忙岔话道:“华姑娘,近日身体可好些?”
她听我问话,缓缓抬起头来,勉强笑道:“谢姑娘有心,最近好多了。”
阿默向前一趴,盯住华兰道:“梅姐姐,你回来这许多日了,我也没来问候你一声,你不会生我气吧。”
华兰嘴边一丝苦笑:“阿默,我怎会生你的气。”
阿默撇撇嘴:“不生我的气,前几日去玩时,你为何一句话也不同我说啊。”
华兰蹙起眉头没作声,我无奈的看了阿默一眼,你动不动白眼冷言对着人家,人家又如何跟你说话呢?
阿默歪头看看楼梯又道:“梅姐姐,你弟弟呢?”
“他去了前厅。”华兰声音很低。
“前厅?表哥正在那里接待客人,他去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哼!”阿默鼻中冷嗤,“哪有男子成日守着姐姐不去寻个正当事情做的?”
我咳嗽一声,这分明又是挑衅,不过却说到我心里去了,所以我不接话。
华兰的脸涨的通红,咬了咬下唇,手按桌边站了起来,对着我与阿默弯身施了一礼,我忙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啊,华姑娘。”阿默也直起身子,面色不快的看着她。
华兰一副愁苦的模样,对着我哀道:“我替阿楠向你们赔个不是,先前他不识阿默,误伤了她,之后……之后去那山中又对谢姑娘你不敬,害你受了惊吓,他告诉我后我也斥了他。我虽与他多年未见,但也知他从小就是这爆烈妄为的性格,心肠还是好的,求你们勿再怪他。”
阿默惊诧的望着我道:“谢姐姐,那日在迷月山是华楠……”
“没有!”我截了她的话,“确实是迷路了。”不能让阿默再找到攻击缺口,本就看华兰不顺眼,若让她知道了华楠捉弄我,难免又拿此做文章将矛盾激化,我不喜欢看吵架,更不喜欢参与吵架。
华兰听我为其弟掩饰,忙又对我施了一礼。
看着华兰的举动,阿默不但没有放她一马,反而翻了脸,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瞪住华兰道:“他犯的错要他自己来道歉,你道算什么?性子爆烈?我看他是性子狠毒才对,不然又怎会杀了那么多人!”
华兰哀柔的表情霎时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猛地向后一退,将身后的凳子撞翻,惊惧道:“你……你说什么?”
阿默嗤笑:“梅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哦,吴师傅说华楠在西安府杀过好多人,还切了人家的命根子!到了云南他还想杀表哥,你们日日在一起,又怎么会不……”
话,说不完了。华兰突然双眼一翻,身子前后不住地摇晃,我暗道不妙,急急伸手去抓,却没能在她倒地之前抓到她。慌忙绕过桌子,一把扶起她的上半身,急叫:“华姑娘!华姑娘!”
她并未昏过去,只是瘫软了,脑袋斜靠在我的大臂上,眼神呆滞,口鼻间竟听不到一丝呼吸。阿默状似也被吓着了,呆呆站在原处,呐然道:“干吗啊,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我紧张的要命,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来回的晃动:“华姑娘!华姑娘?”没反应。我只好掐了掐她的人中,那纠结的疤痕就在手下,我没敢下重手。连喊数声,连掐数下,听得她“呵”的出了一口气,缓过来了。
阿默退到一边,不再出声。我扶正华兰的身子,道:“华姑娘,你还好吧?不如我送你上楼休息?”
她闭起眼睛,无力的摇摇头,轻声道:“阿默,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默见她瘫倒有些害怕,可又不愿就此罢休,脸色忽红忽白,顿了半晌,还是硬道:“我……我不信你不知道!”
华兰将眼光飘向我:“谢姑娘,可是真的?”
看她这模样,我已明白,华楠替她报仇而作的恶她竟是一点也不知晓,从火坑里出来后定是将自己的遭遇告知了弟弟,却没想到弟弟却用了极端的手段来为她出气。她与华楠在那西安府继续呆了那么多时日,又怎会不知道一枝梅杀人的事情?想必也是同我之前一样,认为那一枝梅是个女的,从没怀疑到华楠身上。这事被阿默戳穿,姐弟间难免要起一番争执,怕只怕狐狸男会愤恨阿默,又做出些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至于我,说不说实话也没意义了。听得她问只好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你莫多想了,还是先休息吧。”
华兰身子微颤,突然抬起手捂住眼睛嘤嘤哭了起来,我扶着她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阿默见华兰哭泣,气又上来了,嘴里小声嘟囔着:“做了坏事还好意思……”
“阿默!”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丫头说话太伤人。
泣了一阵,华兰放下双手,表情凄楚,眼睛红而微肿,对着我道:“谢姑娘阿默你们请先回吧,我要去寻剑声哥。”
我点点头,阿默口无遮拦导致华兰惊闻弟弟是杀人凶手,这件事情也只能由小沐来善后安抚了。将她扶起来,缓步向门走去,阿默突然一个箭步拦在她前面道:“梅姐姐,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我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还有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再多难听的话,小沐该娶她还是要娶,又何必一再找人晦气!
华兰没有抬头,低道:“说吧。”
阿默先看了我一眼,笑着对华兰道:“你恐怕不知道,谢姐姐也对表哥有心呢,若不是你出现,表哥说不定就和谢姐姐在一起了。”
我蓦然呆住了,手指不禁一紧,死扣住了华兰的胳膊,瞪眼张口望着阿默,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对着华兰说出这种话来!这丫头的脑子被醋淹了,将我也抓做了攻击武器。
华兰出人意料的没有异常反映,只轻叹了一声。
阿默无视我的眼光,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道:“走吧都走吧,我啊,就是想不通,表哥为何放着美人姐姐不要,非愿意娶一个丑八怪呢!”
说话时她已到门边,门侧倏地闪出一个黑影,照着阿默的脸“啪!”一个大耳光。
阿默立时捂住脸尖叫起来:“啊!”
我与华兰如两座石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眼睁睁地看着阿默被打,下意识的想上前阻拦,却怎么也挪不开脚。那人的速度,我拦不住,脚下的步子,也迈不动。
打她的正是华楠,此时他的脸上怒潮泛滥,凤目似刀,恶狠狠地盯着阿默,步步逼近,阿默惊吓的连连后退,口中叫道:“你莫过来!我要告诉表哥!”
华楠眯起眼睛,那眼神瞬间变的如嗜血野兽般恐怖,从牙缝里挤出狠话:“去告吧!再来梅筑胡说八道我必杀了你!滚!”
阿默哭着跑了,我还全身僵硬着,心里又苦涩又尴尬,阿默想气走华兰,生生把我拖下水,她到底是莽撞还是有心计?此事若是传到小沐耳朵里,我就难看死了。
手,被轻抚了抚,醒觉过来,看那葱白纤指正轻覆在我的手上。我赶紧松开已麻木的手指抿嘴一笑:“掐疼你了吧。”
她摇摇头。
我低声道:“华姑娘……事情并非阿默说的那样,你千万别误会。” 她再摇头:“谢姑娘不要介意,我明白的。”说完冲我微微一笑,嘴角牵扯了疤痕,虽不好看,却很温柔。
华楠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面容邪美表情冷淡,我向华兰施礼道:“那我先走了,华姑娘保重身体。”
华兰颔首,道:“谢姑娘慢行。”
低头走到门口,那人却不让路,身体靠在右侧将门堵占了三分之二,我忍耐道:“华公子,我告辞了。”
他没反应,我吸口气,欲从左边那三分之一出去,刚踏一步,他又晃到左边靠着,我心情很不好,不想与他周旋,直接道:“华公子莫不是也想打我一巴掌?”
“阿楠!”华兰在身后低叫道,“让开!·”语气中隐带了一丝愤怒,姐姐准备找弟弟算帐了。
他盯我半晌,才冷哼一声将身体侧过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道:“请。”
晚饭时没见到阿默是我意料之中的,小沐也没出现,想是在与华兰谈话。杰森边吃边翻着他多日来的绘画成果,沐王府建筑、结构、布局图。我吃了一阵只觉得味同嚼蜡,停下筷子对杰森道:“我先回去了。”
杰森将纸收拢抬起头:“吃好了?我送你。”
一路默默,到了丹楼门口,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杰森道:“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天我们走。”
杰森抬起头:“走?你和那个……的通讯恢复了?”
“没有,不过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边走边联系吧。”
杰森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出了我面色不善,精神不佳。
看着杰森离开,我回身进楼,楼阶旁一丛树蓬后突然闪出一人挡了去路,吓得我一步台阶没上稳,险些后仰摔倒,被他抓住了手臂。定睛一瞧,竟是华楠。
我气愤摔开他的手:“你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吓人?”
他又拉出阴森嘴脸:“你胆子这么小?吓一吓就怕了?”
不愿与他多纠缠,冷道:“何事?”
“你要去哪?”
嗯?我愣:“去哪儿?去睡觉!”
“你预备和黄毛去哪?”
我顿时明白了,这个混蛋躲在树后偷听我们说话!
“关你什么事?”
他抿起嘴唇,忽而嘴角上扬粲然一笑,狭长凤目仍旧眯了起来,却少了几分狠厉多了几分柔和,我后颈直抽凉气,狐狸这装温柔的表情不是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吧。
“若你想走,不如……和我一起走!”
“……”
无赖的纠缠
“你也要走?”我愣住了,他不打算守着苦命的姐姐了吗?
“不错,你愿不愿和我一道?”
“不愿。”
“那我就跟着你。”
“你……你无赖!”
“怎样?”
“……你要走就走,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
“因为你有趣。”
“你……你前几日才说过我讨厌。”
“唔,现在又觉得有趣了不可以么。”
“……随你,反正我们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我偏要和你一起走。”
我气结,这人怎生无赖到如此地步?按捺下心头不忿,我道:“你特地来寻我就是为了告知我,你要与我们一起走?”
他唇边笑意更甚:“错,我原本是要来告知你,我要带你一起走。”说着缓缓踱步下了一个台阶,与我并排站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带我走?怎么说的像要与我私奔一样?我偏首望了望他,他正看着前方黑暗的园子,廊下的灯笼光亮将那地上的人影照的又斜又长,睫毛半掩着,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也决定要走,那正巧一道走了。”
我道:“那好,你走罢,我不走了。”
他笑着抽动肩膀:“不行,你不走也得走,必须走,你若不走我就把你带走,你信不信我有这个本事?”
我张口结舌的瞪着他,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眼波一转,媚意横生,凑近我的耳畔接着道:“我告诉你,你甩不掉我的,莫想着偷偷溜走,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这鬼魅男人让我颓丧至极,黯然道:“我与你根本不熟悉,你为什么一再纠缠?”
“因为你有趣。”这个理由只有疯了的人才会说出口。
垂下脑袋想了半晌,抬头说道:“你有事情必须要离开是么?”
“哼,你若不走我带你走。”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说了句废话。
“你怕我留下会对你姐姐不利?”
“哈哈哈哈!”他转过身子面对我,大笑出声,却不答我的问题。
我也笑了,笑的很无奈,学他一般看着园子道:“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且不说我现在已经决定要走,即便我留下,也绝不会伤害你姐姐,信不信由你。”
“哦,好。”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那你预备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