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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47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她苦苦哀求自己欲多弥留人间一刻时的哭诉。

    “如果我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便只有这一条死路可走吗?”她仰目迎上他,眼中无大惊大骇,平静如死潭,似已下定决心。生死皆与腹中的胎儿同在。

    “阿弥陀佛。不是仅一条,反是已无路可走。”这一声由窗外忽入,漆门自开,那一身明黄僧袍立身于侧,烈日下映下一片清明。

    “摩什真人。”温步卿自口中脱出,声音浑然冷下。

    摩什看向楼明傲,眼神依然祥宁,淡道:“我弟子法慧已然放下,你因何不放?!”

    “我哪里敢不放?!”心中无以畏惧,眸中忽而一热,苦笑了道,“佛要我放,我怎敢不放?!我却也放了你们心仪的大弟子,放他西归,放他忘了所有。佛倒还要我如何做?!”

    “你等妖孽,是我佛慈悲才容你多年占用他人之身。只借了他人,都是要还的。”摩什立身于外间,却也不入,只空袍冷旋,声音寒下,“妖女君柔篡改阎君生死簿,这才改了你和楼明傲真身的命端。你本是要轮回转为定州人氏,却由楼明傲真身为你承担。如今她已生成十龄童女。忘却前缘旧尘。她本该不死,却因此无端坠入轮回之道,如今你占以她人身,是以十年。你怀中这一胎亦并非君柔转世,皆是你的空念。那孩子本是凭以六世之修升为仙职,却因固念深重,犯下偷天换日借尸还魂的罪数。其真身毁于当年火刑之台,亦是你我亲眼所见。如今她更是被仙君惩处下界,历以涅磐人间之痛,如何能转世为胎落在你腹中。”

    “这不公平。”楼明傲满心迷钝,怔然迎上去。声声叱责,“是阎王不收我,我无路可走才重回人界。如今却要我还,你当要我如何还,用这条命,还是这身子。”

    “阿弥陀佛,你之魂魄,不归佛门之辖,不过这幅身躯是以要作灭了。”摩什双手合十,这般话他已然带到了,想那孩子再不会怪自己了吧。君柔作灭入下界之时,便是嘱咐了他将她母亲的劫难尽数告之。阎君从来都是秉公职守,如若发觉生死簿有作更正,便会尽全力更改。只楼明傲真身已转世十年,十年的错谬绝非朝夕即可更正。也只得大笔一挥,结束楼明傲肉身的年限,本是七十八年的生龄绝于二十八。

    “夏明初,你这十年,却也改了不少人的命数。你的男人司徒实是帝王之命,你的儿子长生本也该是下一任英明圣主,却由你擅自更改,扶植稚子登位,年幼性浮,社稷得以不稳,天灾应现,皆为天命人世逆悖。你若离开,不失为人世之福。”他还能说得再清楚明白吗?这一切,皆错了,错在君柔之根源,也错在夏明初的执拗,错在人世间爱恨别离,情丝百转。

    那一年,龙阳寺求得签文,老方丈言之为帝王落雁,人间罗刹,却也不是虚言。惑乱下界阴阳运转,实是罗刹女。所谓天玄星运。皆因这一颗奇星乱了行道。

    那一日,楼明傲迎窗而立,直以落日,方才由扉处转身,淡淡凝着身后的温步卿,笑得异常灿烂:“小温,你知道与天斗是什么感觉吗?”

    温步卿立在她身后,却觉得她异常遥远,目色轻转,往后再无了声音。他这般凡夫俗子,与人斗都嫌累,又何来同天斗?!他不明白,人言女娲盘古,九天玄女,佛门玄道,皆以仁慈为本,却因何要苦得世人受累如此。他今日终以明白她为何不惧怕同人相争,她的对手从来不是人,而是自己的命数,由佛门天家操纵的命端。

    “就算这身子毁了,也无处能收下我的魂魄,我还是要飘离云游。”她静静地笑,夭夭灼灼,较之衫衣桃色更是艳耀,“所以…眼下我只生下这孩子好了。如若这身体再无用处,便借着她最后生下个孩子吧。不管她是谁,都是我和司徒远的骨肉,是以我们二人骨血所凝结的生命,这一方血脉,更是永生永世不断的维系。”

    骨血凝结,只四字便让温步卿猛吸了冷气入胸,这骨血中倒也存了多少这一世的情深意切,他们二人,绝非一个情字便能通透的。他竟随着她浅浅扬起了笑,心中暖意瞬时膨胀而起,重重点了头:“我温步卿还未与天斗过,这一次便也斗一番。你放心,有我在,定会保你肚里孩子的安稳。”这是他至今唯一的允诺,他从不允人承诺,更不会以医师之名随便予诺,只是现在他亦想随她放手一搏。

    阿九小剧场 第六十九章 大计

    第六十九章大计

    霍门一事,三审定案,九月初八,圣命终以钦命主刑官,只腰斩人数由百降十,余者皆以充奴或以流配。

    九月初十,霍氏一门,二十余男丁处以腰斩,刺配流放滁州江州等众逾百,余俱为奴,家妇尽没为婢适供作务。一族陷落,且是叱咤朝野二十余载的名门仕族。干戈横荡,事随天地翻覆,京城上下遍布以惊恐不安的气息。

    西厢书厅暖阁,熏烛正亮。

    “朕起了南巡之心,想问她可还能追随?”长生立身于窗前,由冷风贯穿单薄的明色裹金单袍。今日,他终也是得了空闲能来探她,自行刺之事后,便也许久未见,似乎那时的话并未言完。率先入了司徒的书间,一迈入堂,便是直入主题。

    “这一次南访,是又要灭哪一门呢?!”这书间尚只有司徒一人,此刻正立于案前执笔而道,眸中无色,却也寂寂看着他。这一次借行宫之行,倾覆京郊霍氏。那江南五处却也人杰地灵,驻以四大家族,莫不是皇帝薄仕夺势之心渐起,亦有心一门子清理干净除以后患。

    长生后脊微僵,背了身子掩了神色,只声音平定异常:“四伯倒还是知道了?可是侄儿哪里演得不到位?”

    司徒远倒也不看他,苦苦一笑,颇有些无奈:“连坐百逾人同刑腰斩,却落至数十人行刑,众人会言皇上慈悲宽悯。只熟悉您的人当明白若真是霍门起刺驾之心,百逾人受刑皆是不够的,数十却也少得可怜了。”凭以狠辣,这孩子却也随了上官逸,这一点他无从怀疑深信不疑。他确是他的骨肉,行事作风不至十分全像,却也近了七八分。

    “只四伯既是看得清楚明白,但也未劝言纳谏,朕甚是好奇。”长生颜上凝起层层冰霜,他二人都是冷面寒心,一时间暖阁中并无半丝暖意。

    司徒远轻放了笔毫,淡淡绕出了案几,三步漫来,伫立另一端,与其相对而望。唇边但也勾起波澜不惊的笑意,却无温度:“我若多言了几句,怕不是还要被你一并拾掇了去?!你四伯年纪大了,看得多,全也记不住。一心一意懒着园子,守着妻子过几天风清云淡的小日子便是幸哉。”

    昔日霍静仙逝,上官逸念以情深,却也犒赏擢拔霍门,予以两营统管,与彦慕一西一东,一北一南分以兵权。而后霍氏门族渐起复兴之息,只几年光景已有盖过皇家世族的势头。如此说来,霍门之祸根,便是在那许多年前便也埋下了。

    如今西土作乱,昔日征西大将军马文彭举党自立,皇帝欲举兵对峙西党叛贼为首的异域联盟,急需充盈兵力。偏掌控京西北二营的霍门将帅处处与彦慕相抗,迟迟不肯交付虎符调兵,只因他肃国大将军霍仲是马文彭的女婿,无愿出兵讨伐自己的岳父,此乃出于情理。然,国事不可延误,长生定没有那个耐性,于他心中,于公于私,于国于亲,霍门早便也成了心头大患。

    “哦?!四伯父真是如此想吗?”长长的影子拖下,长生徐步迎上对方,只伸手掐去烛台上最后一抹灯芯,书间瞬时暗下,只双眸透亮,“只一月半前,却也是谁于朕起心动手前,几封密函托送霍家,催那等迂腐顽臣交付两营兵权以自保。那人看得实是清楚,摸透了朕的一举一动,连着分毫细节都不错。只可惜…霍家那一群废人不把你的恳言放在心上,失了最后一条生路。”他如今却也不明白了,自己这个四伯父从来都是敏于行而讷于言,断不是喜凑热闹横插冷手的人。只于此事间,险以坏了自己一举多得的大计。

    司徒远却也起了兴致,由着眼前的少年以冷峻眸光洞穿自己。其实他们皆一般,本都是深宫禁闱中成长的孩子。自幼便明以于这龙位皇权下,父子,君臣,师徒,甚以兄弟之间尽是要锋矛相对,恨不得率先戳烂了对方。无情理道义可谈,更不该有妇人之仁。只…这孩子是引以她神伤憔悴的孽,放任他作孽,痛得人却是她。为人父母,是恨不得揽下所有孽重。为她,他多手一番,又当如何。只他做了,便也是积下德行了吧。他从前尚不明白这些道理,却也由着她耳暄目染,渐以同化。

    司徒远复将灯芯挑亮,眼神触到门窗前,却是愣下。胸口一紧,忙疾步而出,猛然推了门迎上来人。楼明傲正以立在窗下,她似有些站不稳,努力寻了个支点撑住,复看向他,眸中渐渐平静下来。窗外狂风大作,枝叶瑟瑟发抖,一时电闪雷鸣风声鹤唳。

    她渐以回神,寻着长生的身影漫上,入目只一瞬间,心下骤寒,浑身冷颤猛激而过。方才那些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此时却实以心生悔意,尤恨不得今后男人们间的话再不要听去半字。她看长生的视线渐有些模糊,反反复复于挣扎。心中却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长生忍霍家,绝非一日两日了,上一代的陈年旧账翻出来后,不过坚定了他痛下狠手的决心。如此一来,彦慕却也是知道的,或以,本就是他们二人的密谋策略。

    她看了不少戏,只这一出,演得最真!由入盛夏长生执意迁宫避暑,再至那一日彦慕故意提及京郊的繁华热闹。那一日,巷间民道之上,长生一路说笑,面上是扫不去的新奇欢快,她因着他难得的轻松亦欣慰不少,却不想皆是假的,那些愉悦欢暇不过是一场戏,完美至做作的一出戏。刺客暗人是假的,纵连那日茶摊的行人摊主更是假的,他什么也不用做,静等万事安置妥当,而后便是等着惊怒,理所当然丢给宗人府去查断,没有异议地于人前表现出一脸失望伤痛,绝了一代世家的命数,更只是顺手推舟。

    “你的好儿子司徒墨却也还求你了?”长生倒也坦然对上她目色,只一惨笑了道,“你竟然说会相信朕……”

    “竟然”二字尤以拖了长音,入耳更觉刺痛。一口冷气悬在胸间,楼明傲周身僵下,抬步而上,平静迎上他的注目,他是一代帝王,天下的主宰,更是他的儿子。只他不知道,他眼中写满了“孤独”。

    “既是我扶你入那云阳殿,便也要接受你日后双手沾以血污。”她微一抬手,掠上他鬓发,那处很凉,“我信你有自己的理由。只我如今看不清了,看不见我儿长生,唯见帝王上官玦。”

    阿九小剧场 第七十章 母子

    第七十章 母子

    是夜,风起云涌下的宫阙皇阁间却是沉寂如死。

    内务府的人终是请来了楼明傲,软轿连夜入宫,行路关卡因有内总管太监的持印一路畅通无阻。

    楼明傲轻轻端起那一盏云贝扇灯。静静抬上,而后迈入佛堂,听宫人言论四处寻不到皇帝的踪影,她料他是躲了此处,便持了灯入这清静之地。

    甫一迈入便见那瘫坐在蒲团之上的长生,神色迷离,着衣发冠皆以凌乱。她举起的灯盏似是刺痛了他久以适应黑暗的双瞳,一时间抬了胳膊抵触着那一道明光。

    “念经拜佛,是脱不去浑身罪孽的。”她开了口道,轻着步子走上去,蹲身在他身旁,一手拂去他松散的额发,露出他光亮的额顶,饱满光洁一如他父亲。

    长生一手握紧法慧留下的珠串子,扬起的腕子却在颤。几日里,闷不上朝,只蜷在佛堂袭着一身青衫单袍孑然孤守。身子朝向那抹光亮略一扑,微有摇摆。

    楼明傲欲伸手扶上,却反被他一袖子拂开,琉璃灯罩由着裙裾跌落滚烂,碎成几瓣。方方映起的光亮复又暗下去。她微有一怔,淡淡转了眸。漆黑中,他亮起一双明眸,却只像个固执的孩子。

    “不要看朕,朕这个模样看不得。”声音满是喑哑,腕子渐渐垂下,阖紧了双目,似以轻轻作笑,“我知你定会失望失望透了,就由我自生自灭去罢。”

    她胸口一空,但不知何般情绪充然堵上,而后闷成痛,久久不成言。她盯着他渐也沉住,想自那黑瞳中一眼看穿他的灵魂。她是要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一副什么模样,她皆会守在他身后,她再不要放弃他,他是她的儿子。她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做这一切,并不仅仅是固以皇权,却也因为她。只他抹去自己母亲的耻辱,却是要以绝灭一族为代价。

    “你既不肯寻个罪名倾覆霍家,便由我亲自动手。都言天子杀人无需理由,我偏要让天下人信服,道不出一个‘不’字!”他猛地起身,脚下不稳,连连退了三步身子重重向后倚去,“咣”一声腰身撞以身后的佛案,檀木雕桌前供奉的荷花瓷盏,莲叶纹壶全数跌落,皆是碎了一地。怒火嗜心,一手死死撑住后案,颤个不停,“为什么——就那么卑微低从,由人践踏在脚下吗?你的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和那个贱人在帘后j行y乱,你竟能平静到去死吗?!至少要喊一声贱人,至少可以命太医住手,至少——低一次头求他让你活下去。不为别人,为我不可以吗?为你的儿子长生活下来不可以吗?!为什么平静微笑着目视一切,而后一声不吭的去死。真的没有留恋吗?竟没有半分不舍。甚至对我也没有留恋。是你想要忘却的过往吧,长生亦是你拼命努力忘记的孩子吧。”在他的记忆中,那些上官逸为他编造好的美丽故事中,母亲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她不是忍心弃他们离去,只上天看不得太过美好的事物,她太完美,是他们从老天手中夺不到她。皆是谎言吗?那些美好,那些充斥着温暖的字句,竟都是虚幻的。

    “皇——”胸口被猛然钉住,痛不堪言。只轻唤了一声,再不成音,眸中湿涩凝然,满腔酸意似乎可以把一切都腐蚀。

    他看着她,延绵而出崩溃的绝望,体内最后一处坚垒轰然坍塌,无力承担的痛瞬间漫至周身,生生摆脱不开。他苦苦摇着头,眼泪呼之欲出:“为什么?!如此痛恨彼此还要生下我!不会觉得这样的生命悲哀吗?父亲用谎言和美好的幻想养育我,本该不在的母亲竟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却又努力着忘却自己。你唤我殿下,陛下,皇上,却是不肯唤长生。为什么都骗我,没有一个人言真话,说你们本不相爱,说你是无奈之下生下我,说你宁死也不要留在他身边,说你企图忘了我,就真的这么难吗?!是怕伤害吗?!难道现在就不会有伤有痛吗?!母亲,您心底真的会有长生的位置吗?!”

    她要如何予他说这一切?!又该从哪一处开始说起?!心底泛着酸泪,眼眶湿下,怔怔的吸气。

    他终以对上她的眸子,浮于眼端尽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连着她满面惨痛亦是假的。

    “为什么没有死呢?”他眯了眯眼,眼角有泪悄然滑过,口中流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真希望,你确像记忆中一样早已不在,以命相换,做了个伟大的母亲——万人称颂的贤良皇后。”如若是那样,他便不会有现在挣脱不开的恨意。他痛得恨不得将自己扯开成两半,真相比一切都痛!

    宽大的袍子于风中贯满,她已然冷得发抖,万千话语堵在胸口不散。

    “想抱你的。”只言一出,滚烫的泪水随之溢出,跌落在襟前。干涸的双唇由泪沁湿,咸苦异常,“是想抱你的,如果那个时候还能有一丝气力抬手,我一定会抱你。不想生下你,也是真的。是想带着你一起死,这样就不会舍不得离你而去。想着要努力活下去该有多艰难,不忍你的辛苦,所以想要带你一起走。想要忘记你,也是真的。一旦想起,便是痛得要死,索性不如努力去忘。”那些日子,漆黑间躲于被衾中一夜又一夜的难以成眠,会努力去想象他的眉眼,明明知道会痛,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心绪。

    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胀红的双目透以无力,眸光渐渐散去,整个身子由后柱撑起,似风一吹,即要散架。

    “我不是个好母亲,对你来说,从来不是。”他的痛,她从来都是感同身受,甚以更痛,只还能怎么办,无从选择路,终是要走下去,“明明知道这地方活下去该有多辛苦,还是生下了你。明明有许多寂寞,却也不能陪你。竟还推你至如此孤绝的位置,试图给你天下作以偿还,才是明白正是这天下——夺了你的所有。”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给我。都是假的。”他轻轻笑了,自袖中端出那一枚天子信宝,反手坠下,“同谎言有关的一切,我都要不起了。”她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以她明白一切,却给不起。

    (最近卡文卡得一塌糊涂,唉,对不起各位亲了~~)

    阿九小剧场 第七十一章 空里浮花梦里身

    第七十一章空里浮花梦里身

    孝仁四年秋末,少帝染疾。病愈垂心理佛,连举多场法事禅会。

    冬初,传帝复染疾不起,侍养于大佛法寺,受以万千香火诵经安度。朝事更迭,遂允命端慧王代为主政,封以皇叔父摄政王。十月初三,自少帝辍朝以有半月,端慧王于云阳正殿主持复兴朝议。十月初四,连下三旨,批江宁织造贪奢骄y引民聚愤,收押大理寺查罪问刑,家府之财飨庄田概充国库。批结党吏乱之责,上自督抚藩臬元帅,下至道府州县参游,一律彻查。批西党之乱,尤命江北西营由左骑领大都督率练,择日出征。

    十月初七,旨令责成机要设以六科控辖六部,以内阁代以丞相之责权掌六科。由内阁至六科,再以六部。后至各道府衙门。以上奏本细审,以下旨令层层下达。先前“上之督之者虽谆谆,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的混乱状况大为改进。除以改革更组,更着命以下,废以女官之职,而后吏审将一概不提名起用女臣。

    这一日,寻审户科,恰是遇上户科要员联名求奏尚书楼大人继任职差。司徒远端着那厚厚一沓联名折久久不语,目光迎下众人一一扫过,寒而冽:“吏改之章曾定言自新政起,拒授女官。你等莫不是糊涂了。”

    “摄政王,楼大人是先帝钦命的辅国要臣,虽以新政为要,只先帝明旨——”率先躬下身子的老臣仍以坚持,脚下微屈,但不敢仰头视其。

    “是吗?!”司徒远只一冷笑,半抬了眼微虚,而后淡淡道,“即是如此,你们这等文儒老臣,去辅佐先帝如何?” 两京大小九卿及各属,正是沉滥者裁减之际,但也不怕多减下一个两个。

    “王爷。”那老臣低呼一声,半个身子沉下去,甚为不稳。

    “当日黄集强谏皇上重缮帝后寝陵,贾怀仁你亦是力撑他的吧。”他本不是喜好旧事重提的人,当日寻了黄集私扣民饷扩以宅府的短处解决了那厮。便也打算再不牵扯多余的人。只如今,见这等腐臣一个个如墙头草随风倒实在看不惯,挂着老事狠狠羞他一番倒也不过分。

    “王…王爷。臣那时并非有意悖离尚书大人的陈见,只…寝陵一事关乎天家颜面,国体根本。臣以大局而发,着眼观望,自以认同黄大人的奏谏。臣…效力尚书大人之心终始不渝。”

    “混话!”空拳猛击了案台,满盏茶水倾出,司徒远惊怒言道,“汰浮溢而不骛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你在户部一呆三十年,节用以本这等浅显通明的道理竟还要我一一点透?!好个国之根本,天家颜面。支部国库不是国本?民生国计更不是颜面吗?!”

    那老臣已听得浑身瑟瑟发抖,本是揣了拍马屁的心思,想着联名他女人入职,但也是给了摄政王的脸面,而后女主财,男控政,绝对是一妙招。然未想到,这王爷却是个不受拍的,求她女人复仕。反要他脸拉了老长。这一回,是搬了石头砸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来台面,只得俯地言罪。

    司徒远听够了他哆哆嗦嗦上不接下的胡乱说辞,袖子一揽,冷言道:“寝陵既是国之本,且你又是个遵以先令的。依本王看…先皇陵殿处正缺个人手,就由你去填了。”言着再不顾其他,径自起身,绕了众人而出,只步子略停,并不回身,“明日即去应职。把这一身五品朝服褪了吧,亏你做了三十年的度支要员,却是个不懂钱财之道。”

    大步踏出户科行,迎上这年第一场小雪,碎乱如玉,透着隐隐凉意渗入脖颈口。杨归忙追随而出,打起云伞为其遮去一片风雪,却见司徒远空立于廊处久久愣下。连着五日未得闲归园,可是挂念起一家妻小?!杨归倒也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只微退了半步,随着一并怔站。

    “今年初雪,来得早了。”许久,司徒远终于出声,毫无示意下抬步即走。

    杨归忙得追上去,一路在琢磨着何以为早……

    素烟缭绕而过,凤兮阁架于山琼之间,正对凤阳大殿。阁厅暖厢。正以冷雪烹茶,云诗然歪在窗前怀抱着狐裘护手,黑底镶有绛色描金纹边。窗外风雪盛下,一侧仕女忙打下细妃幕帘挡遮寒风。隔了帘子,仍是掠到那长麾身影于风雪中稳步而上,这近百级的山梯石阶,若要一口气登上免不了喘上几口,只帘外之人面色如常,依是冷峻。

    “桐丫头,再烧一壶秋酿。”玉手掸了袖摆,微转起身子正坐。

    暖厢隔寒的厚帘一起,那个身影夹着满身寒气入了间。

    云诗然眸底无色,只平缓道:“出兵平西乱之事,依摄政王的意思,要待到何时?!”只此事定下,她便可毫无负担地去大法寺陪着长生吃斋念佛,自此心无旁骛。如今多方势力云集,平乱之谋,更是牵涉国家大计。所谓强兵宁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然上官逸当政间,因无战事林立,统练便也稀疏不齐。以致军心散乱,冗员弱卒更是充斥其中。昔日强兵善将,早已沦为今日颓败贪吏。

    “兵纪纲要松散脱垮,演练列席更是虚应了事。这般松垮的军队,不战必败。”司徒远临着堂桌稳坐,面上依然无色,只唇中溢出丝苦笑,“眼下不用些时候功夫整纪,便要在疆塞丢命现眼了。”

    “这一次…摄政王是欲亲率而征吗?”云诗然推了华盏而上,眸眼淡淡扫了一侧的人影。这男人是由军中混出的名声,如今久居于朝堂。心中但不知还存着几分驰骋热血。这个抚远大将军之位…绝不是由随便一人轻易坐上去的。如今司徒远已身列摄政之王,与那云阳主位更是咫尺之近,若再能借抚远平西一事上位,而后便是集政权兵符于一身的鼎盛。实难想他之下一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抑或是欲而代之!她这一句,是询问,却也是狐疑探测。只是…他若真起了那个心,定不是他们孤儿寡母都挡得住的!

    司徒远敛眉,沉思了片刻,终以感慨道:“若以十年前,定是要一马当先。然,如今…家事冗杂琐碎,实脱不开身。依我之见,彦大将军亲率将师出任抚远大帅确也适宜。”

    云诗然心下猛松了口气,抚盏的指尖微颤染及茶水,而后仍作镇定道:“摄政王从来与彦慕政见不合,如今但也能高屋建瓴,举以贤德,本宫甚感欣慰。”言着胸口亦舒朗,颇为恩典道,“本宫听人言,摄政王操劳国事已是多日未能归府。这该如何是好,日后朝廷囤积的繁复只少不多,摄政王倒也总不能弃小家而不顾吧。本宫的意思,王爷少时的宫所若能以简单收拾出来,便特准以王爷的妻小入宫陪驾。王爷看如此可好?!”

    “太后体恤之心,我等感念。只入宫一事,我怕她不会欢喜。”司徒远虽有心将妻小招于身边,且太后既有能此意,倒也是因着对自己打消下几分端疑。然思及楼明傲的心意,便也生出了犹豫。她定是不喜这里的。

    云诗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强求,只言她随时都可徙宫入住,无需再请奏。而后仕女端上秋酿,氤氲馨香中,云诗然抬眼微掠了眼递上杯盏的丫头。轻嘱咐了道:“去给摄政王行了全礼吧。”

    屋里共立了个七八个丫头,只要这一个并不大起眼的小仕女同自己行礼问安。司徒远琢磨不出意思,倒也应了礼,见那丫头确实稳当大体,行礼念安间毫厘不差。

    直至那丫头退下去,才听云诗然浅浅笑着提醒了道:“这丫头…便是桐泽的庶出四女。看着还顺应吧。”

    “唔。”司徒远倒也没多想,只闷声应了,而后又觉得这话熟悉,像是从楼明傲那里听了不少念叨。扬了眉后,目光追上那退出去的身影,微声一叹,“说得就是她啊。”

    两人叙了片刻,司徒远吃了今年的秋酿便也退身而出,又是行了一段山路。时而风雪更盛,他是一人上山,侍从杨归等皆候在半坡的观雪亭。尤记得每逢初雪,父皇定会携着云贵妃入亭观景,而后上山宿在那暖厢一夜。他那时常听宫人道,他父皇便是于此牵着爱妾之手,指点江山,列览皇城上下,远望万里河山无尽。那是他的天下,身边是他欲与之分享三千荣华富贵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心中亦升腾出那一个念想,携爱妻之手伫立于云山雾海,与她共享一座江山。那是他的天下,更是她的天下。年少时是以怀揣这般憧憬,往后江氏之女却也成为执着支持自己的那位佳人。那份浮华潋滟如过眼云烟,沧海桑田已过,昔日的希冀,于心中还有几分重量?!

    他微缓过心神,却见几步之外冷亭中站着一女子,长裙曳尾,依是那一身暗色墨缎。她只面朝宫阙之景,云烟缭绕下那身影不清,只洒下默默的荒凉。她缓缓回身,正以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惆怅逐以蔓延,散落在二人之间的山径阡陌。

    他少时的愿景,她依是记得。也只有她能明白,他眼中此刻抹不去的落寞与沧桑,那是一种失落,刻印在心底,不会由时间褪去痕迹。

    阿九小剧场 第七十二章 上官裴,你记住。

    第七十二章上官裴,你记住。

    “王爷。”江澜轻薄无力地唤了声道。徐徐迈上石阶,迎上他的目光。

    司徒远偏头错开脸,躲闪着她的注视。他已不知要如何面对这女人,尤以这般场景下,他和她…终还能有什么话可言。这山腰之间,冷风骤烈,她穿得霎是单薄,黑绸于风中卷起旖旎华姿。她刚刚去过夏府,那个曾被自己视为“家”的相府,如今却是对她朱门紧锁。他们再不愿见她了,甚以从不会放弃自己的义父,都不肯见她。风雪间冰寒地冻,她一身轻薄的绸衣,长跪不起。那四个字充斥在脑海中,挥之不散——众叛亲离。原来…孑然一身的只有自己。

    是她又做错了吗?!她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他们吗?她想不通,想不透,任凭冷风贯身,痛得麻木。她因着他们变了如今的模样,这世间惟有情与恨最催人老,她眉间额角隐隐的细纹,却是因这纠痛在心底的爱恨情思吧!

    乌发散如绸缎。于风中纠缠。她抬了眸静静看他,哀戚决绝,似以恳求:“再陪我…去一趟凤歧山顶吧。”她还记得,年轻气盛之时,他常常领她,于这云山缭绕间洒意相望,他们时而望九阳宫阙,时而览人间盛世。她每次都能自他眸中看到“天下”二字,她爱他,只爱的方式便是满足,她要极尽毕生之力,允他一生愿景成真。

    他并未看她,亦不答,仿若未闻般轻步而下,身子掠过她肩头,但未瞥一眼。

    她心口猛地裂开,仍坚持地拂身,抬手即是攥上他的袖摆,那一声凄厉呜咽——“裴”。

    他的步子随之一怔,而后再难起步,那个字…沉寂了多少年,十年,或以更久更远。

    “裴。”她坚持地一声声唤着他,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司徒远,而是那个满怀忧心挂念万民安危的上官裴,皇子上官裴。那一颗坚持执着的心,从不肯屈服。方时他如此骄傲,骄傲地让人心疼。

    他身形僵住,少年之时的一颗赤子之心随记忆翻滚而上,熟悉而又温暖。

    “裴,我等了十年又十年。一切都碎了,只最后求你,求你……”她言得失魂落魄,乱发飘垂,但不知眼前是泪,是雪,由风刮去,撕裂的痛。

    光景果真易变,只片刻工夫,天色渐暖,雪似也停住。凤岐山顶雾霭团团散去,映出山下一片光华繁景。她望着远处的宫阁化作那小小的一团红影,于眼中跳跃闪动,心底牵动了疼痛。十年又十年,她梦中所有的场景,如今都立在眼前。唯一变化的是,他的身边。再不会是自己了。或许,十年,再十年之前,她便是该清楚明白的。人生没有那么多次回头的机会,一旦离开,更是意味着松手,往昔旧情,绝不复来。

    如若真的没有几日,我只求能再见他们一面。

    轻轻阖紧双目,迎风立于巍峨之顶,确有万人之上的幻觉,如痴如醉。

    那一年,她十五岁,他们成婚的第二日,他便携她一并登高望远,亦是于此间,他兴起而言,他会予她一个天下。她静静地笑,只望着他溢满自信的眼眸,便是沉醉的一塌糊涂。更是由那时开始庆幸,庆幸义父予她嫁给了天下最是风华的男人,他如同璀璨的明珠,点亮她的生命。再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再不用时时瞧着脸色行事言话。她可以笑,可以哭,甚以撒娇无理取闹,他皆会淡淡看着,绝不言一个不好。

    他的抱负,她从来明白。更是明白。若要助他圆以梦景,便不能离开义父。朝局动荡,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个甚以被父亲处处打压贬低的儿子,其艰难重阻远非旁人所想象。义父,义父是她助他的最后一支稻草。而牵制义父的那字活棋,却是杨不兴。她庆幸杨不兴的愚忠,更庆幸义父的惺惺相惜之义,这皆是帮她为上官裴铺陈了一条光明大道。有的什么,能来得比权倾朝野的辅国丞相来得更为重要。义父的鼎力相承,却是上官逸至死也求不得的。上官裴要赢他,便只有这一枚棋子,却也是权比千斤之重。

    这一团乱棋之中,倒是他们利用了她,还是她借用了他们,早已分不清。只她知道,她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正是为他,所以不悔。

    她险些便要为他赢来的,只那最后一步,走得急了。父皇欲改立云贵妃为后的风声一浪盖过一浪,裴之母后若失去帝后之位,便是对裴嫡皇子之位的动摇。如此一来,本已架好的空垒即将如釜底抽薪,岌岌可危。这是她决计不从的,嫡皇子之位,她必要为他死守。她冒死为他走了一步险棋,不计后果!若非那个孩子,她更是抱了为他去死的心。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东窗事发,便尽数揽下所有罪责,以自己善妒存嫉的不轨之心保住帝后嫡位,绝不会牵连至他人。只那个孩子…实以来得不是时候。为了那个孩子。更是因着那一份母慈之心,母后竟是先她一步服罪。她苦苦策谋的一切,纵是先保住母后之位,反是终因自己牵累而失。

    “裴。”她静静转身,唇角略颤,“我知你恨我。”

    “是吗?”他的话依然平淡,眉间有深深的倦意,那双落满血丝的深瞳已是几日不阖。抬眸的瞬间掠着冷意,看着她一如审视陌生之人。

    尤是他眸中的陌生刺得她最痛,一时间竟难以承受。忍着眼泪,强装笑颜了道:“恨着…总比忘了的好。” 声音轻若无闻,那双浅瞳中泛着泉水的光芒。

    “我爱过你。”他终于开口,只声音寒彻心脾,茫然的目光投向她,而后依是淡漠,“上官裴确爱过你,你等了十几年,为的就是这一句爱过吧。”他爱过,然,却从未将她看明白。这是他的悲哀,还是她的?!

    “只你想要的,我都会不遗余力去争去抢,至今并未有半刻后悔,因那都是你想得到的。” 她定定得看他,直到……看得自己泪流满面, 满是痛意间,粲然一笑,“上官裴,你要记住,这是江澜爱你的方式。”她会离开,而后这世上再没有那个让他爱痛皆非,无力承担的女人。

    司徒远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要说什么却忍下了。眸间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女子竟也随着模糊起来,一晃是许多年前的豆蔻少女,一晃又是明丽秋华的端慧王妃,无论哪般。都是她。他看着她,竟然生出了绵延无尽的悲哀,是怜,抑或是爱?!后宫所有女人的悲哀都是一般,她们一心一意想要守护自己仅有的幻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宁愿飞蛾扑火,宁愿玉石俱焚。

    风起鬓乱,其实很久之前,她便已然失了一切。眼眸里的泪水似乎流干了一样,空空的,赤o而出两颗黑瞳,“裴……”艰难的笑了,泪水落在唇角,苦涩难忍。她没有再说下去,就算是说尽了,她的心意,他都能懂吗?她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他。

    她准身面对着他,背对着山下一片繁华,一只脚缓缓抬起,悬在半空中,只是轻轻向后退一步,却仿佛走的格外漫长,刺骨的寒风了连着痛意掀起裙角。他的脸上瞬间起了惊乱,忙探出了手……

    她只朝他微微一笑,扬起的袍袖并未迎上他。身子在刹那间向后仰去,只觉得自己被猛地拉近寒风的怀抱,虽以寒冷,却再不是痛。那一点点过眼云烟的繁华坠如碎片的时候,她仍然能看见阴霾的天空,晶莹剔透的雪花,远处随风飘落的枯叶,还有……他渐渐靠近的脸,用力伸出的手。即便她伸了手又能怎样,还是抓不住他,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太远。

    轻闭了双目,蕴下最后一丝泪,忽而想起家乡的梅树,这般季节,正以怒放……

    曾听老人言,梅花怒放时,是她在悲伤,因为太寂寞了。

    人这一生,终究是要怒放一回的,即便葬身于寒风之中。

    豫园翠郁林间枝摆数摇,细细簌簌沙沙作响。

    冷风袭来,彦慕立于楼明傲身前为她挡下大片风雪。

    长麾于风中猎猎作响,他半转了身子迎着她的目色:“你不该在院子里站这么久。”

    楼明傲只一笑,淡了道:“我整日都是憋在寝间的。”自长生退避大法寺后,她亦是听到了不少留言,他们皆在议论,司徒远距那个位置只一步之遥。她多番告诫了自己,这一次,她定不会拦他,如若那是他想要的,她会成全他。她能够构想象那个位置对他们这些皇子皇孙的诱惑,她更深信女人若与江山相较,只会输得很惨。他曾以雄心壮志,却苦于时不得机,十几年间深藏若虚,如今的情状却比从前任何势态都要好,只在他握与不握。

    “彦慕,若论当皇帝,他必是会比上官逸做的好吧。”神情平静却像言着再过平常不过的事。

    彦慕微怔下,而后抿唇沉沉道:“你竟是想通了?!”

    若一切皆被摩什言中,命运定该转回初始的道路,她必是争不过的。苦笑溢出,眸光淡下,似玩笑道:“怎么办,我不想死在他身侧。”

    阿九小剧场 第七十三章 诺曦

    第七十三章诺曦

    孝仁四年方至小雪。却已是漫天飞雪弥遍。

    相府书阁,檀香正燃。

    案前的夏相阅毕最后一份文书,满是疲倦的倚在一旁,最后一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