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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31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她的花花草草,摸摸算盘翻个账本;司徒远依然只知道埋头书本,书案上字笺帛画倒是越垒越高;一双子女性子如常,一个顽劣活分另一个缄默不言;墨墨见天换着法儿逗娘亲开怀,乐此不疲围在娘亲膝前身后全然不像八九岁的小大人;璃儿焕儿照忙不误,一面疑惑桂嬷嬷因何没有进这小宅院,一面埋怨缺人手。

    只是似乎总有些是与以往不同了。楼明傲越发嗜睡,一日十二辰她时而睡上七八个时辰不起;司徒远手边除了笔墨古籍,似乎再无其他的案宗卷务要理;阿九见娘亲熟睡时也多会收敛几分,小允偶尔会从书中抬头亦时而关怀的打量两眼冲着自己呼来喝去的孪生霸王妹妹。

    这一日,楼明傲又起晚了,醒转间已是迟暮。司徒远端坐在床尾,只手里的书几个时辰里却是一页未翻。但见楼明傲轻眸微颤,索性连手中的书都甩了出去,伸了手去握她的腕子。

    “相公,我饿。”楼明傲撑起半身,歪在他怀里,“所以就醒了。”

    “你睡了九个时辰。”司徒远伸手抚弄着她的满头乱发,于是更乱,“睡了这么久,该罚。”

    “罚什么?!”她嘟起了菱唇,笑得得意洋洋,“罚我再睡九个时辰?!”

    “想得美!”司徒远以手堵在她唇间,纠结的眉眼直落她眸中,“罚你见天都给我清醒着。陪你夫我翻书,看子女嬉耍,听丫头们耍脾气搬动是非,可好?”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从前日日做的,他竟以此罚她,或者言,只是在用这般方式求她陪着自己分分秒秒。

    司徒远眉间皱得紧紧的,于这两日越发明显,她不自觉地伸手想抹去那些忧虑。

    心头酸涩苦痛袭上,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想日日清醒,只每一次睡下都是那么沉,醒转间似要泄尽浑身气力才得以重见天日。出手环拥着他,带着歉意撒娇:“相公,你娶了个懒媳妇呢,只知道做白日梦——”她的话还未说尽,就被司徒远封在唇中。

    “羞羞羞,娘亲爹爹又在玩亲亲。”门外小人耷拉个头笑成一团,犀利的指向床榻上的二人。

    司徒远只觉脸要红到脖子了,回回被女儿捉亲在床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反倒是身下的女人得意至极,眯眼笑看着自己全然不顾为人父母的尊威。

    握拳一咳坐起身来弯腰去捡甩在脚下的书,顺带着看了眼门外的阿九,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出口。

    倒是楼明傲,撑身而起,揽着司徒远的胳膊笑若桃花,看向吧嗒吧嗒走进来的阿九解释说:“乖闺女,别大惊小怪,这叫早起吻。”

    “真的吗?!”小东西走来,安也不请,直爬上楼明傲的床,挤开她父亲,揽上楼明傲的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凑到她脸颊上,“叭”一声落个响吻,笑嘻嘻道,“娘亲,早安。”

    轩辕酒楼,清风阁

    温步卿为司徒远斟了冷酒,手感娴熟。自与岑归绾成婚后,他本是不常出入这些场所的,只为着今时所需,二人都是瞒着自家妻小于此碰头。

    司徒远目光落在酒杯中,却已不知神游何处。温步卿连饮下三五杯的功夫,但不见他举杯酌一口,看得温步卿亦是额头直蹙。

    “我温步卿亦要为人父了。”索性挑起话头,举杯再喝下一杯,眸中满是骄傲之色。

    “唔。”司徒远亦随着回应,愣愣间回神讶异道,“可是岑归绾?!”

    “你当我温步卿同你一般养着后宫别院,弱水三千?!”温步卿一瞪眼,俨然对他的龌龊说法深恶痛绝,“我没钱,养不起。”

    “那很好。”司徒远点了点头,口中说着恭喜,面上并未有喜色,似乎为着其他的事揪去了心神再难回复,“我不是戏弄你,只是觉得你能接受她多少有些奇特。”

    温步卿摇着杯中物,笑得明艳:“难道说你司徒远的女人我就是娶了也不敢碰,只管供奉着求雨求仙?!”

    “我绝非那般意思。”司徒远似也认真起来,沉吟片刻再言,“总之…恭喜。”

    “呵!承受不起。”温步卿巧笑言道,“只我能有今日,还多亏了你女人的买卖婚事。她还好吧,还能闹得起来吗?!”

    司徒远脸色随即一沉,手指间把玩着冷玉,闷声道:“我现在最怕她睡下,每一日等她醒来实在辛苦,总担心着哪一天她睡下再醒转不起。”

    温步卿再无力笑下去,他未想到她这么快便起了臆迷,而这…是否意味着她时日无多。心下是这么想的,由不得冷汗沥沥,攥拳思考间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再去见见她,为她再拼上一搏亦是值得的。

    温步卿与司徒远一路回了宅院,只司徒远示意了温步卿入内,自己反绕到书房间说是去寻几本书来。温步卿知道,他担心楼明傲因他在场定会隐瞒自己的病情。

    入屋时,正巧楼明傲倚在床头看账本,只见她神情呆滞,脚下旋而疾步走上,双手捏上她的肩:“你怎么了?!”

    楼明傲转眸瞧上他,忽而一笑,转了神色:“放心,我还没傻。”

    “你吓我是小,吓他是大。”温步卿一叹气,回到案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是大夫,生老病死本就是司空见惯了的,可他不一样。我劝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吓他。好一代风流才俊,这般由着你吓傻了实可惜。”

    “我这几日忽而想起法慧说得话,他说郎中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他那时说我就是应了后半句,没想这么快前半句亦是要灵验的了。”

    “你这脑子里都装得是什么?!”温步卿只觉她那话堵心的很,上不去下不来,一时间猛灌了自己几口茶,狠狠扔了茶杯道,“我儿子出生时还等着你给我们家包岁金呢,说好了的,你别躲帐!”

    但凡提起与银子有关的事宜,她都多少来了精神,拉下脸就喝他:“日日跟我要钱,你家里买个盐巴都要给我报账,我生阿九小允时,你倒是连个鸡蛋都不送!”

    温步卿扑哧一笑,连连摇头,倒是楼明傲呵斥了他便也安静下来,眼角泛过一丝黯然,声音不轻不重:“我现在…看不了帐目,眼神都不清了。”

    温步卿随之望了上去,沉默着,突然道:“你怕吗?!”

    她蹙了蹙眉,起身踩上鞋要步出,却神眼混沌看不见脚踏子,出脚一急,反是踩空顺着床沿跌坐了下来。温步卿几步上前,欲捞她起身,手捏在她腕间却听她呼痛,扯开袖子拉出她的玉腕,却见上面尽是斑斑点点的针孔小眼。一时间,他竟是气得直发抖,拎起她半个身子,出口就骂:“你长了几个脑子?!这般折腾自己,还起了针,你倒是能耐啊,不用郎中直接给自己扎起了针。往日后你自己诊脉便好了。”

    楼明傲挣脱着他,缓缓滑落在地上,一只袖子被扯碎了,满身落魄,忍着泪道:“要不是我命璃儿到了时候用针扎我,我根本醒转不过来。”

    她为了清醒竟是连日在用针扎疼醒自己!温步卿满目酸涩起来,泪噙在眼眶,口中泛着腥甜,生生咬牙骂了句粗话:“你混蛋!”

    (这两天不是小水亲自传文,每日定时写好放在硬盘里拜托表弟帮我传。所以评论都没能来得及回复。不过都用手机看了所有评论,等忙过真阵子,会好好回一下评。阿九名字的问题可以先跟亲说一下啦,呵呵,当时起阿九的时候只是随便一想就用了,呵呵尾数好多9的亲,虽说是巧合,不过也权当你担当这一大角儿了!)

    阿九小剧场 第三章 抉择

    第三章抉择

    “你混蛋!”温步卿双手捏在她肩琐上想托起半个身子,偏她沉沉软软跌于自己脚边,忽而半身扑倒下去一把攥住他的衣摆,哭笑皆已分辨不清,声声凄厉:“我是混蛋,但求你救我。求求你救我罢,我不要死,我要活下去,要活。”

    此时她人已晕得七荤八素,闭目睁眼间全是恍恍惚惚,只见那白玉腰带在自己面前摇摆不定。温步卿憋了气在胸口,心痛如裂,骂她吼她怒她的言句一泄而逝通通化为满腔悲凉无言。对生死早已漠然的他,却抵挡不了铺天盖地袭涌而至的失落惘然。他动也不动,由她晃着自己得衣摆,满目红肿偏转至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爱他。”口中如是说,眼中并而涌上一层又一层的悲凉无助,她喉间哽住,腥甜艰涩。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何时爱上了他,从他说在意自己时,从他由着自己装病不出,他候在自己病床间的满目焦急酸涩,从船舱间他兴致极佳的为自己讲起传说旧事,还是景州陋寺的那一夜那把直入他胸下的断剑。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又一次将自己陷落。明明知道不能再爱再痛了,可是心中还是会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奢望,祈求这世上能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终老,蓦然间享受一生,鹤发苍老间牵着他的手笑看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她不要他称帝,不要他剑走偏锋去争去抢,是她不好,一直是她在自私,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求个能陪自己走过一生的白首不离人。

    温步卿忽而一抖,回首间再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他亲历过无数次死别,从悲戚到麻木,由麻木而至冷漠,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要把那些冷漠生生撕裂。她毫无避讳的向自己敞开那颗心,她爱了,竟然还是爱上了,又一次爱得痛彻淋漓,爱就是爱了,无以退避,又因着这份爱,极力的想活。

    “我爱他,我不要死,不要走。我爱我的家人,爱我的子女,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我连面具都未彻底摘下,我不想走,我不要走。求你救我,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医圣手,求你不要放弃,我每天都会乖乖用药,多苦多涩都不会再嫌弃。还可以用针,拜佛,求法,施舍祈福。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原来六道轮回﹑凡尘世间﹑甚至菩提仙境都是一般,最可怕的不是无情,偏是有情,她明白了,总归是明白了。

    他扯上她的腕子,双手猛出力托起她身子,抓着她的肩,只渴望吼醒她,无奈空唤了两声“楼明傲”再不成句,捏着双肩的手在颤抖,她在颤,他却抖,手间愈发用力,咯咯作响间似什么东西要碎成粉末,他想用疼痛激醒她。

    这五年的人生,这星点的幸福,本就是她偷来的,偷,终是要还的。如果这般想,她或许不会像这般看不穿放不开手。

    人生如梦两重虚,笑她常以佛法善其身,却于此时不懂涅磐生死俱是空花的道理。

    “四岁。”她怔怔望着他的双睫忽而一颤,泪簌簌落下,所谓的理智化作冰冷的刀刃死死锯在心头,她确实要痛死了,声音轻薄无力,“我的阿九小允才有四岁,你叫我如何放得开…”

    木樨的香气扑窗而入,素香袅袅中,沉默无言,唯有默默相视,只双目视线皆已模糊。偌大的庭院中,冷风残香越过,门外扶廊而立的灰蓝褂衫男子背影孑然落寞,五指用力间已在廊柱划下几道裂痕。他皆是听见了,亦看到了,那些话于他心口横贯出一把钢刀,痛得几欲跌倒。

    一阵冷香飘过,枝头几簌梨花幽幽落下,碎在肩头,司徒远淡然转了身,脚下如灌铅重,怔怔抬步间踉跄朝前倒去,侧肘一抵府墙方未跌下,双目沉黑如墨,却闪有冷泪的晶莹,晃了晃身子,唇角冷泪濡上,复有猩红溢出。

    远处明丽辉煌,正是夜灯初上,司徒远自花响楼望下,京中灯火皆收在眼下。桌前摆着一提水碧色的三羊环耳梅花壶,两盏粉彩六瓣紫砂杯,武夷岩茶七泡而留余香,散佚在暖阁间袅袅环绕。推门而进两位小二,沉默间合力推开几扇云叶荷碧洒金折屏,屏后的人捧着碗冻顶莲耳羹缓缓回眸望向另一侧的司徒远,她在等着他出声。

    “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应。”司徒远的声音很缥缈,面色依然沉静如墨,却比往日绷得更紧,“但你要说到做到。”

    另一侧的人吞下口羹食,舔了唇角道:“你果真还未到冥顽不明的境界,孺子可教。”

    “孺子”!由着眼前这个小毛孩这般称呼自己着实可笑了些,只他眼下似乎连冷笑的心力都无,只冷眸摄向那身影,须臾不撤。就在几日前,这个面目如常人无异,却浑身透着灵骨秀气的小女孩曾召他于此地谈及要事,一出言随即夸下海口,她说她能救他的妻子。他自当这无人管教的小孩是在疯言诓骗,只几日下来,如溺者于水不愿错过一根稻草。

    小女孩冷冷飘过去一个眼神,不比他暖上几分:“那些条件,你可是样样都是想清楚了?!”

    司徒远攥紧了一拳,胸口烧灼着滚过痛楚,终又隐忍而下——只要她活着,便是自己最大的幸运。他再以沉默而答。少女一甩手中的羹碗,几步走来:“我当你是信守承诺的人。”

    司徒远神情复杂,似喜似悲,凝神的双目涌出百般情愁,复而淡淡而答:“我不会诓你。”

    少女点了头,旋了个身子,眯眼间笑得浅浅的:“谢谢你,谢谢你为她疗伤,似乎也很疼爱她,还有…谢谢你放开她,又还给我。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那些人害了她,却也因此把她还给了自己,命途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福兮祸焉,谁也不知。

    “君柔。”他轻轻唤了她。

    她听得他唤出自己的名字,微一怔,回身四目相对间,竟有隐隐的颤抖:“你…怎么会…”

    司徒远捏紧了袖口,面色不动平缓而言:“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

    “是啊,你是司徒远,敢问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吗?”转瞬间,她仿若清楚明白般摇头嗤嗤而笑,却又定住,双眸已寒,“只是…连三百前的名字你也会知道吗?”

    司徒远并未被吓骇,他既能接受夏明初魂落楼明傲之身,也定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女真如她所言是百年之身,抑或是同她一样,都是轻魂一缕,稍有不慎,皆会飘零散去。他看得出她眼中陡然幻化的寒色,轻冷而笑,由袖中递过去那枚系着红绳丝线的长生暖玉,绳线皆已磨得旧陋不堪,只那镂空刻印的“君柔”二字依然是熠熠发光。

    “不管你是几百岁,却也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同我家阿九般丢三落四。”司徒远的声音突然柔下去,似想起了阿九,似又因为看穿了眼前的小人的本质,心下也软上几分。

    她一摸脖颈,果然空落落的,伸手即夺过佩玉,但见那磨断的红绳复又多出了死结,才知道是绳线断开被自己无意失了去。可笑失而复得,竟要托他之手。眼中冷意顿逝,耳后漫上丝红晕,垂头把红绳穿头而过,佩玉回到了胸前。

    “这玉…很润。”司徒远似漫不经心脱了口。毕竟也是年头久远了,玉龄愈长,愈更结天地之灵气。

    君柔手攥在暖玉上,亦随口道:“这玉是我娘亲从前的主子赐下的,偏我爹爹不甚喜欢,一直说要给我换个。只他被逐出家门后日子困窘,换玉的事就不了了之了。而后他得势富贵,听说遍得天下明玉,光他为我营建的宫所就是由玉砖砌成,各式样的长命暖玉更是不计其数,只是那个时候我和母亲二人都已不在他身边了。”

    司徒远亦微微抬目,听她说起那不知何时的陈年旧事竟也不厌烦,反倒是细细听了琢磨一番问道:“你所在的那个年代可是五国十郡之期的盈国,你那父亲该不会就是文书中寡身无嗣冷冽肃言以善存玉石出名的轩邛皇帝?!”

    “传说中,他是这个样子吗?”

    “文心斋如是说也。”司徒远淡淡点了头。

    “其实…传说中的他跟从前的他并不一样。我想他是改变了许多的。”君柔言笑间眼眸深处藏了太多说不穿的落寞,一世又一世,只她自己仍是清醒着,她看着他们笑了哭,哭了笑。人生又恰如此。她只不过是让他做了个抉择,生离抑或是死别,他总要选其一的。

    司徒远苍而无力的笑了,这个抉择于他,真的不容易。手指间把玩着润玉扳指,心底溢出一丝丝苦意。

    生死涅槃,恍如昨梦,皆以空花一片。

    阿九小剧场 第四章 重回夏府

    第四章重回夏府

    第四章 重回夏府

    一路不做耽搁,出了花响楼,马车即一路直入马尾胡同,但见那小宅雅院中明灯暖烛泛映着安然的光辉方稳下心来。推扉入院,木樨淡雅清芳,香摄满园。

    屋外檐下,持壶而立的女子袭一身冷青色云绣长衫,后摆是柔纱云纺的质地,风扬而起,宛若如飞。她今日细细描了眉,着了素妆,正立在院中为满坛的木樨洒水。

    见司徒远的身影落在院门阴影中,莞尔微笑,二人相视于十步之外,这院子本就不大,纵然天涯之隔亦是咫尺之间。

    司徒远几步走上来,揽了楼明傲于怀中,怀身相偎,出手握上那细细柔软的腕子,竟也不顾忌她手中的执壶,水溅落,壶轻响,一律皆是不闻不顾。她身上有香百合的馨芳,此刻夹杂着草药的气味,却依然引他沉醉。

    “有风,如何能等在外面。”他攥着她的手,从来都是他的手会较冷一些,可这几日下来,她的手却是越发没了温度。

    她只一笑,明而又艳,于他怀中回首掠上他的目色:“一整日都不见相公,害我犯相思了。”

    “嗯。”他将下颔抵在她耳侧,闷声应了,只声音勒得紧紧的。

    “明日可是愿意陪我去趟夏府?!”这么多年她一直揣着那个心愿不放,无论如何,至少要回去一番。明初阁的月梨花不知生出多少枝头,那一池莲花亦不晓得繁衍了多少儿孙。她既是出生在那里,总会有凡夫俗子的希冀,叶落归根,魂回故地。

    他微一怔,沉吟片刻,终是低低的应了声“好”。

    此夜深沉,月圆风清,月色更是撩人心怀。内寝间昏黄的灯烛映着鹅黄|色纱帐幕帘,一番旖旎后,楼明傲依偎在司徒远身侧浅浅而眠,司徒远侧了身悄无声息直拥其入怀,一手抚着她如缎青丝,细细摩挲过那铅色秀眉,云黛浅眸。殊不知这一眠而下,明日间又是几时醒转。半忧半怯间,指尖忽而由温凉的手攥住,但见那浅眸轻抬,正满含笑意望着自己。

    “装睡?!”他手指一点向那小巧精致的鼻尖,“为何还不睡,是睡不着?!”

    楼明傲伏到他胸前,额头抵在他心口的位置,笑声柔柔的:“我怕一睡又起不来了。”

    胸口一堵,他眼神中布满了层层阴郁,伸手拉过她的腕子,褪去轻纱宽袖,如雪玉臂上尽是细细密密的针眼,偶有连绵成一片片的青瘀。一时间复又沉寂了下去,司徒远只觉心头溃烂的伤口掀起阵阵撕裂的疼痛,强忍不住,便蔓延开来。

    轻纱帷幕透着昏色灯辉,静静落在二人身上。

    她下意识要抽回腕子,反被他紧紧攥住不放手,掩饰之下只得岔开了话题:“明日有重要的事要做,亦有很重要的人要见,要是睡个昏天黑地,耽搁了行程安排可怎好,索性不睡了罢。”

    “疼吗?”好半天,他只憋出这三个字,眼眸中尽是痛骇。

    她摇了摇头,依然浅笑不止,只再不出言。

    司徒远抚过腕上每一处细细碎碎的针口,有心要数清,却是越数越糊涂,索性由袖子遮下,再不忍心去看,一手将她人揽得更紧,紧到二人皆不得喘吸。

    “忘了我罢。”楼明傲突然道,复而阖了目,将泪光掩下,双肩轻轻颤抖。

    他微垂下头,下巴抵在她额间,强压下满腔酸涩。帷帘由窗外偶入的风轻扬了几番,看得他眸底颜色更深更寂,嘴角苦笑连连,轻吻了吻她额头:“忘了你,但叫为夫如何是好。”

    她浑身一抖,索性将头埋得更深,眸中热泪,再难压抑,阖目间由眼角丝丝滑落。

    翌日风宁日秀,清醒着一夜的楼明傲早早起身,坐在梳台前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画眼,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司徒远亦陪着她整夜不眠,她梳洗妆扮时,自己倚在榻侧静静审视着铜镜中映出精致柔媚的五官。自孕育一双子女后,她浑身更是尽显风骨旖情。这世间也许比她美艳的女子无以计数,只他司徒远的眼中却是只落得下这一张脸。

    一头青丝绾成流云华髻,是从前夏明初最喜的发式。

    那个时候她喜欢冷碧色,着衣配衫,环佩玉饰,甚至描眉画眼间亦是多采那青山冷黛的云色。今日她发间别着冷色长簪,簪上凝着云影青蝶,一对雕工精巧的羽翅于流云发间轻展而翔,虚实交映,熠熠夺辉。

    洒金香粉于颔下铺散,为一身碧色瑶罗裙添上几抹跃动的色彩。

    妆毕,淡淡的回眸转身,对着床榻间神游不知何处的司徒远轻轻一笑:“天底下,谁最美?!”

    “不知道。”这一声回应实乃诚恳,他司徒远终是学不会油嘴滑舌讨人欢心那一套,此时更是如此。

    楼明傲故做恼怒,直把胭脂盒扔了上去,嗔怒道:“孺子不可教。”

    又是“孺子”!司徒远由着这二字又想起了那一身粉嫩轻纱的少女,那半大不大的孩子,出口夸张,但凭自己三百岁的高龄,亦是以孺子称呼自己。

    楼明傲见他懵然出神,悻悻出言:“打痛了?!”

    司徒远一低头捏上那胭脂盒,复迎向她的视线,并无一丝恼意,反将她又细细看了一遍,笨拙的解释道:“我说不知道,是实言,一我并不知道天下人的看法,二司徒远眼里只存得下一个人的影子,漫天遍地中一仰目就只看得见那一个女人。只一人,无从与他人比较,更不能言最。这番解释可算还听得过去?!”

    楼明傲万没想到司徒远竟会千转百转狡辩这一番,他从来不喜多言,更不去解释,若要他欢言巧语更是难上加难。只这一席话,说得人喜悦到心眼里。不知是难适应,还是太过惊讶,向来厚脸皮没心肺的她竟也红透了耳根,略显尴尬的回身再不看他,出言仍是戏谑的一叹:“朽木并非不可雕也。”

    夏府其实并不远,马车绕了几段胡同,穿过京城大街,直入东街口,横贯而下,便能看见熠熠闪光的匾额高悬而立。

    楼明傲由司徒远扶下车,站在府门前愣愣出了神。

    自长生登基后,父亲一直言病在床,世人更散尽夏相一心归隐不理朝事的传言。有一些话,她至今压在心头不予他人说及,甚至于司徒远亦是摸不透的。她对父亲至今存有那么些歉意。宫乱之际,她一力保长生及帝位,是可以说为那孩子披荆斩棘铺陈开了稳坐云阳大殿之路。她一举多得,既是帮了上官逸,又算是在某种意义上尽了自己为人母的职责,她避开司徒远和彦慕的纷争,亦是保全了二人,只她就算为了所有人思量,却仍是伤害了自己的父亲。

    为人子女者,她是不孝之首。一不能尽孝人前,二又累双亲为自己泪尽心疲,三却是挺身人前与老父为敌。

    楼明傲出神间,司徒远已回身由车上抱出一双子女,他一手扯着一个孩子的袍袖,远远望去,倒也滑稽可笑,只此景却也再温暖惬意不过了。

    杨回停稳了车,将缰绳捆缚在府前桐树下,扑了袖袍即要去叩门传人通报,反倒由司徒远拦了下来。司徒远亲步上前,叩门以报,礼节套数,他都是做的极好,看在楼明傲眼中,惊诧之余难掩欣色。

    府中七罗亭畔,阿九正沿着池子横冲乱跑,实在是不怕生的小主,俨然在自家宅院般随意。指挥夏府下人陪着自己游戏,吃茶用点,举止行言,皆是毫无客气,看得楼明傲连连皱眉却又奈何不了她。

    小允自入亭后就规规矩矩坐稳,由袖子里掏出摘记认真翻看着。楼明傲倒也知道这小子性如其父,嗜书若命,万没想到连走到一处书要藏在袖子里的毛病一并随了去。

    一番比较下来,终是阿九更像自己,虽时常顽劣到自己都看不下去,却也是由着自己模子刻出来的,再看不过去多要忍了。只一胞双胎,那小允却是全然没有自己一丝的影子,若说成是他父亲再世全然不为过。

    花园廊口处,披着长袍的夏相步履显蹒跚,言病在床,却也是实言。心思太重,更是久郁成怠,一时病来即如山倒。今日得了报,踯躅半晌,仍是带病出见。

    阿九绕过花池子,一个猛子跃到岸头,正和缓步行来的夏相冲撞上。好在夏相步子慢,伸手一捞即把小家伙擒住,垂目间打量着这孩子的容貌,觉得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长须一捋,慈爱笑道:“小姑娘,你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阿九仰着头,圆目眨也不眨,菱唇一嘟,“娘亲说…在外不能轻言自己的明讳,我是大家闺秀,更不能太随便。况且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碰我本就是不对的了。我且原谅你这一次,只不要跟我爹爹说就是了,我娘亲常说将日我爹爹要是知道有男人敢随意碰我,断他的腕骨是最轻的惩罚。我看你年纪这么大了,断骨挖眼之类的还是承受不起啊。”说罢推开他的腕自,自己扭头负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去,只走出五步,想了起什么,忙转身回到夏相身前。

    “难道说…”眉眼纠起,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尚有不确定,“你就是我外公?!”

    阿九小剧场 第五章 霁茗

    第五章 霁茗

    夏相眸眼一沉,垂目凝上阿九的视线,笑意噙在唇边不散:“只我不记得有个孙女。”

    阿九歪头一笑,粉嫩的小脸蛋透着光泽,言语极尽伶俐,全然不似四岁的幼童:“我娘亲常说我外公剑眉英挺,眼含丹玉,明亮清润,只眉间冷皱而起,鬓白如雪,唇色偏淡是以体虚内亏,长须常捋捻于手,笑比春风,朗朗玦玦。”

    夏相释然一笑,只道这小丫头口齿伶俐,聪敏好动,很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的幼童了。她出言一如小大人般惹人苦笑不得倒是很像自己的初儿,思及此,更是对眼下的小女孩多了分慈爱,与她一言一语交涉起来:“你母亲亲既已教你不可随便予人名讳,却未告诉外公二字亦不是随口能喊的吗?”

    “难道你并不是吗?!”阿九亦皱紧了额头,“可是…真的很像呢,而且阿九也想要个外公,长生哥哥说他有外公,双姐姐墨墨哥哥都有外公,偏我就没有。”

    夏相早已猜到这孩子是楼明傲和司徒远所出,所以听她嚷嚷着长生哥哥,他并未有惊讶。反倒是觉得有些讽刺,那一对亲兄弟是仇视了一辈子,偏偏由着各自的儿女走得亲近如亲兄妹。复又一想,二人的恩怨若是能在下一辈中修好亦是美差一件,不论怎样,司徒远的子嗣若能同长生交好,对长生而言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噢?是这样吗?!可我是长生的外公,自就不可能是你的外公了。”夏相再笑了道,仿佛被这小阿九的天真烂漫一同感染了去,着迷的盯着她,期待她口中还能时不时迸出什么新鲜的说辞。

    “为什么你做了长生哥哥的外公,就不能是我外公了?!”不依不饶死犟到底的脾气倒也有几分夏明初的影子。

    夏相忽而大笑,抚掌道:“因为我只有一个女儿啊。”

    “你有几个女儿同你能不能做我外公有关联吗?”她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掰着手指嘟唇皱眉,表情煞是可爱。还未掰扯明白,忽而惊道,“坏了,我答应过爹爹不离开他十步之远的。”

    廊末尽处司徒远正携了楼明傲走来,阿九歪头一打量直推开身前的夏相疾步奔了过去,死皮赖脸栽在司徒远怀中,扯上他的腰带,叽里呱啦又是一番。看得夏相一脸惊奇加欣羡。

    司徒远淡漠僵硬的神色在迎上阿九时瞬间软下,柔意顿显。

    “这小丫头甚是可爱,叫什么名字?!”夏相眯着双眼,目光已落至二人身上。

    楼明傲愣了愣,四年间都是唤着||乳|名阿九阿九,猛然由此一问,不由得怔了怔。

    “阿九。”索性这般唤。

    “霁茗。”他却这般称。

    二人同时出言,却相差甚远。楼明傲皱眉看向淡淡出言的司徒远,他反安慰一笑,轻捏了她的柔腕,眼中尽是深意。

    “阿九是||乳|名。”司徒远复又解释了道,将阿九揽到一侧,手搭在她额上轻轻抚弄,“家里就属她最大,顽劣莽撞,让夏老见笑了。”

    “口伶心快,颖敏动慧,前途无以量。”夏相捋须长笑,笑至颤咳。

    “多谢元老吉言,但求她一生安平无忧已是我佛最大的慈悲关怀。”楼明傲浅浅笑着,她相信,这番愿求必是他从前对自己的心。

    “安平无忧…一生。”何等熟悉的六字箴言,夏相反反复复咀嚼着。曾几何时,他同为人父,最大的心愿亦是简单如此。只愿景虽好,为此做下的所有事却是错谬。

    七罗亭中,夏相目光掠过池堂,不远处司徒远正由着阿九拉着自己游来逛去,小允安静如常,倚坐在冷石一端看书不语。这般的司徒远,他竟是不认识了,不由得偷偷瞥了几眼桌前泡茶的楼明傲,他却是因她变了如此多?!不敢相信,实也是不能不信。

    八宝禅叶七瓣壶中燃起水雾氤氲,楼明傲手法娴熟,斟水撕茶泡好君山银针,指尖染了茶叶的清芳,推了茶盏至夏相眼前,温言道:“三煮三泡的君山银针,方能祛其湿寒,暖胃保脾。”

    一时恍惚,夏相看眼前的女子已然不清晰了,仿若看到那个冷眉明眸的女子面向自己盈盈而笑,他犹记得她呱呱落地时漾着一双清目,格外明润。明初,亦有这般涵义——初及人世间的明润清丽。

    目光透过满杯湿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着了初儿日里最喜的碧色浅衫,下衬靛青墨色的百叶蝶展裙亦有她的风韵,笑颜亦是明艳清爽,她会制三煮三泡的君山银针,她要他换用香百合的薰香,那她…是不是亦弹了一手好琴?!算盘拨弄得灵巧娴俐?!再是否擅长经商?!

    他实是老了,眼神不清,耳目不灵,连着心亦乱了。

    楼明傲挣扎再三,喉咙深处无数次哽咽,总有些话,她多么想倾诉而尽。然,六旬老人可是能接受失而复得后再次惘失?!他也许只需记得夏明初于人世不在便是最好。

    “你…是否认识一个人?!”他终是忍不住轻问出声。

    楼明傲微微抬眸,视线再不清晰。

    夏相喉间一颤,徐徐道来:“是个很喜欢铜钱的孩子,抓周时满桌子的金贵物件尽是抱入了自己的怀。三岁那年,她烧了太师傅的发梢以此赶走了第一位老师。四岁起,她就背着算盘满处乱窜。七岁时她同人赌钱输得惨烈,被她母亲关了五日禁闭。打马牌时从不许别人作假,却回回出千;最喜欢看着别人怒极大打出手,自己反坐在梁上看热闹;见人说人话,见鬼言鬼语,最是精明圆滑,却是心地存善,单纯敏锐。”

    “我不认识她。”呼吸渐渐轻了,她闷得胸口喘不上来气,声音涩涩,“可我记得她。偷了母亲的嫁妆开了第一座银庄,挣了第一笔银子不知藏在哪里,索性在后花园挖了个坑埋了起来,而后却又不记得坑在何处,哭闹着求下人翻了后花园的地,那一次着实把母亲气恼,母亲训了她三天三夜。”

    满面惨白,夏相浑身已发僵,瞠目间痴痴望着面前的女子,口中腥气涌上,似喜又极悲,踉跄而起,伸出的手颤抖在半空中久久不落。泪眼婆娑,雪白双鬓熠熠发光。

    楼明傲心中悸痛难忍,连连却步,后脊生生撞至亭廊,痛——欲裂骨。她终是没能忍住,仍是这般多嘴,殊不知这世间实有隐瞒至死的秘密。她究竟太过思念,看不透,放不下。

    “朝纲社稷不稳,长生孤身一人,如何撑起兴朝盛世?!但请夏相…不要放弃他。”冷泪坠下,孤子留给老父,她还是这般不孝。

    “初儿。”挣扎间,二字终于吐出,挪步间,“那你呢?!”

    “你如今问她要如何?!但问你的乖女儿江澜做的好事!”亭后忽现出一人影,疾步间将楼明傲拉至身后,声声叱责,“你问问她就好,何须问初儿。”

    “上桓辅!”楼明傲扬声而止,瞪圆了双目看着来人,冷唇虽以胭脂印过却是惨白如雪。

    上桓辅青筋暴起,满目红肿,扯上她的纹袖,痛声言道:“为何不说?!难道不该由他悔恨半生,怨他老眼昏花,恨他养虎为患。且不说他心里算计了多少,单看他一次次害你伤你,这般那般。”

    “他是父亲。”咬牙仰目,泪簌簌而落,她又一次倔强的迎向他的目光,“是父亲!”

    “你念亲情,可我却是看非错对。”上桓辅摇摇头,满目凄楚。

    “若我不是夏明初,他做这一切,便无是非之分,更言不上错谬。”她勉力一笑,她终是理解他,不仅仅因他是父亲,更因这世上她最懂他。

    “错了就是错了。”上桓辅冷泪砸落,转眸掠上心智已乱的夏相,“父亲,你曾经教育我们,谬即是错,没有借口。你言君子小人之别在于君子能承担一切罪责错难。父亲,我且告诉你,你犯下的错,无以弥补,你只得承受。”

    浑身冷了下去,惊喜激动之后犹如被冷水淋漓灌下,胸口绞痛如撕裂一般,夏相蹒跚挪步,一手抱住冰凉的廊柱缓缓蹲了下去,再无半分气力。这一场如梦似幻,为何如此真实,但问醒转之时,会不会亦是空花一场。

    雨后天晴,池边石路湿而滑,司徒远携着楼明傲徐徐漫步,一步步皆是小心翼翼。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曾放开,人生得此静谧安然的时刻,亦是足矣。

    “相公,催促了你四年,拖拖拉拉都未选定的。你倒是何时予阿九取了这名字。”笑语嫣然,只面上的泪痕是方方拭去。

    “就在刚刚。”司徒远轻轻咧了嘴,笑意清淡。

    “霁”楼明傲含笑愣了愣,抬头望向天边隐现而出的彩虹,“恰是雨过天晴。”

    “我喜欢这字。”司徒远目光深远,回眸间视线落入她眼中,“何时…你我二人能等到云霁初开。”

    茗园之上,彩虹轻掠,雨过天晴。霁茗,司徒霁茗。

    (司徒霁茗这名,是由亲们提议的两个喜欢的字拼成的,哈哈,小水又偷懒,节省脑细胞了。嗯,这名儿意蕴也不错。恰是谐音“记明”记住某某人吧。)

    阿九小剧场 第六章 别

    第六章 别

    京西小宅,雨落如缤纷。

    小允的步子很轻,迈到内屋躲在屏风后看向罗汉榻间拥在一起的父母,很久以后,他依然清晰地记着那个宁静的午后,母亲安然的笑意,父亲眷慕的目光。

    “相公,下雨了。”怀中的女人翻了个身子,笑睨着身后的男人。

    司徒远微一点头:“嗯。”

    “相公,我好累,似要睡下了。”

    他眼底有无以捉摸的绝望,纵然心里千百番不愿,面上仍是勉强笑了笑:“好。”

    “我醒来…第一眼就要看到相公。”眼中氤氲一片,她浑身倦怠极了,仿若油尽灯枯。

    “好。”心刺刺的痛,司徒远扬了眉眼,笑意微薄,他换了一个姿势,由着她躺在自己怀中更舒服些。雨声渐密,声声延绵如泣如诉。两人默默望着彼此的眼底,那里攒满了所有的情绪。

    她安详的笑着,眼眉轻轻弯起,唇角掠出完美的弧度,这是她的招牌笑容,她要他永远铭记在心,无论他今后的人生会穿梭而过多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