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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16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养伤休息再好不过。”

    温步卿一点头:“我也是照着你的意思选的。”

    司徒再不出声,只垂头看着破漏的茶碗出神,自龙阳寺中出来,便是乌云密布,此时心神俱定,细细想来一些事情,神色禁不住更戾。

    温步卿小心翼翼道:“你今日情绪不大好?”

    司徒并不回应,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顾不得外间的事物。温步卿偏着脑袋寻了忙络着铺床放被的楼明傲,做了口型说:“你惹他了?!”

    楼明傲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口型回着:“我哪里敢?!”

    温步卿再不多言,屏息轻声出了内屋,空留冰冷的铁人给楼明傲。楼明傲咬了牙迎上自讨无趣道:“相公,你若嫌我也烦,我自个找地清闲去。”

    见司徒远依然不回神,她习惯性的当做默认,心里窃喜着踮脚蹭出去,走到半倒。忽听司徒声音闷闷的传来——“你……能不能陪我一下。”

    “相公……”

    司徒起身朝着床榻走上去,拖了外袍,半卧在榻间,手里的书翻了几下又扔在一旁:“我有些累了,你同我讲讲话也好。”

    楼明傲心里叫苦,面上还是乖乖蹭到榻前,对着司徒坐下,抱了个枕头于胳膊间,寂寂的看着司徒:“相公,你是不是心情特不好?!”

    司徒眼中这女人此时大有幸灾乐祸的神情,好在早已习惯了这虚情假意的问候,垂了眼道:“你那长篇大论今日怎么不说了?!”

    “相公想听吗?”楼明傲一点头,马上接到,“那我说。人生苦短,何必为了眼前的得失愤愤一时呢。相公至今还是风调雨顺啊,无非就是挨了一刀,留了点血,存着阴影。我也是挨了一刀的人,都从阴影里走出来了,相公不能连我都不如。”

    “我曾经得罪过一伙人。”这一声随即打断了楼明傲的声声不息。

    楼明傲这才认真地看上他,唇边微微一颤:“然后呢?!”

    “我曾经剿灭过一帮暗人,同一个家族下的暗人。”司徒定定出声,“因为我要称霸一方,必定震灭凡能危及我势力的族群。我不允许天下还有另一方的势力与我相悖,他们要么臣服我,要么做我刀下鬼,没有第三种选择。”

    楼明傲轻轻呼了一口气,依然道:“相公好有魄力。”

    “我灭了他们一族,仅留下少男少女各一名,那名女子,我留她在庄中做了我的女人。”

    楼明傲目光留连于窗外,此时觉得这农户人家的简单生活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惊受怕,无需审时度势,甚至不用忌惮下一分钟说了什么话的后果。出了神又徐徐回了视线:“很有趣,然后呢?!”

    “那女子一直存心要杀我,后来我命人杀了她。”司徒声音渐渐微薄,他对上女人的眼,即便此时这女人并不看自己,“山庄众多女人中,她是我杀的第一人。”

    楼明傲垂头收拾了床头的一本本古书,心乱的时候她多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就像此时,无意识收起了本就摆放整齐的书榻。待到手间的动作停下,微微释然道:“杭子夜……原来是这个样子。”

    “现在那伙人在寻仇,上一次追杀你和桓辅,这一次伤我,尽是他们所为。”

    “相公你说这一切,倒是为了说明什么?”楼明傲眼中渐渐冷寂,只看着司徒,唇边连笑意都扯不上来,“或者你想跟我说……楼明傲亦是一样。你方时对待杭家同对待楼家所为一样。你根本……就知道楼明傲要去覆灭楼烈山庄,你可以阻止却没有;你旋身做了个好人,保存了楼门余孽,然后再为己用;难道说,你当日就是用楼烈灭门的假象逼迫她嫁你。难怪她嫁个不情不愿,宁死也不肯做你的女人。是,现在楼氏残支和杭家余孽勾结,一来为了杀你,二来则是取我这个灭门的孽障,你想说……很不巧,我们成了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吗?”

    司徒冷寂看着她半晌不动,忽得扯下了帷帐,与外间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帷幕下的床榻封闭而阴暗,楼明傲只看到司徒眼中的寒光,再无其它。司徒猝然翻身,强压她于身下,整个人压制她不得喘息。二人皆屏息,司徒冷唇微落,由着女子的额头一路点至唇畔,声音低缓:“只许你聪明这一回。”

    他的身子依然寒寂,只是较之前已适应许多。楼明傲做不得反抗,咬了唇垂下眼皮,视线所及便是司徒轻微滑动的喉结。司徒见楼明傲神色有隐隐的痛楚,忙停下动作,支臂而起,为其余出空隙。楼明傲就势大喘了几口气,忽得迎上司徒半裸的肩头,狠狠咬了下去,声音含糊着:“楼明傲到死也没能知道真相……

    ”唇齿间尽是司徒的味道,男人的气息,血腥的味道,苦涩的泪息,总之这味道是复杂纠缠了。楼明傲于那一刻心中百转千回,若是司徒没有操纵其中,那笨女人亦不会至死背上这等罪名压抑终生,没有这一切,她定会圆那个死生契阔的诺言,与心爱之人携手为人间眷侣。只是……那时候自己又要何去何从。她恨司徒出于私利毁了那女人,却实在是司徒助自己成了楼明傲。

    司徒任其这般咬着,似乎那痛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直到楼明傲咬到毫无气力,倚在自己肩头低声啜泣。司徒心中一震,觉察到是第一次听这女人哭出声来,可却是为了其它的女人。他出手轻柔,扳过楼明傲的脸,弯了手指去擦唇边的血迹,只怎么抹也散不开,索性垂了头深深吻去那些嫣红。又是一袭攻城略地,连着泪迹血色都被这男人吻尽,楼明傲再不抵抗,由着他去了。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而至。

    屋内,光流泄,映亮了满室的寂陋落寞。

    轩宄三十六年 盈国

    春水已逝,盈江的水入了峡口便不知道再会分流至何处。中土春寒未尽,唯有此方南方偏隅一带暖意十足。一场春雨洗去了满城的萧索,只这长垣宫中依然凄离,正宫之上高悬着鹿骨,时人信奉为神灵,不敢亵渎一分,只于九重宫阙才敢供奉此等神灵遗骨。宽衣长带,倒是那时的风范,男人皆高高悬起束发,掩于高帽之下,上至君臣,下及百姓,众人皆视男子露发以不齿。女人却反而不束发,时无发髻之说,未成婚女子皆散发,妇人只以一种名为桑草的枝条轻轻绾发。

    跪于殿下的男子长袖垂地,云广长袖,倒是身份尊贵的象征。殿上之人乃皇朝世袭而立的异姓王——君髯,冷眉扫了殿下之人,忽推案而起,步步上前,其年岁已生了华发,只精神矍铄,长袍拖曳,于冰冷的石板地砖间摩擦出声。一出言即是咄咄逼人。

    “不视,不听,不言。我只同你说一句,君家若还能苟延残喘,断然留不得这对母女。”

    殿上男子闻言僵直了身体,重重磕头以对:“父亲错谬了,柔儿只是生来残疾,绝非妖孽之说。小人空|岤来风之言,父亲断不可信。您若见了柔儿,必欢喜她的良善。”

    老者甩了长袖只道:“这番话,你还是留着解释给族老听吧。”

    男子磕长头不起,这大殿上再无一人。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而后蔓延出满腔的忧虑。

    盈州城,绾发的女子在寺庙前支了一口大锅,招呼着乞丐来讨施粥。一群乞丐拥了上去,讨了粥亦讨了张姜心饼,一个个顿在寺外吃得津津有味。有几个会说话的临走时还不忘随了句:“君夫人多福。”那女人浅笑着一点头,眉眼中尽是柔情。

    长街口,一顶锦软缎子稳稳落下,轿外的小厮忙冲内轿中人禀道:“千岁爷,君夫人又在施粥啦。”

    轿中人并未掀帘,只传来声音:“去讨个姜饼吧。”

    阿九小剧场 第二十五章 灭口

    第二十五章 灭口

    这一夜,冷硬的床板直咯得楼明傲骨头生疼。

    天未大亮,即翻了个身,后脊骨由床板碾过,直痛得她从美梦中惊醒。索性披了长衣起身,见这时候还早,身旁的司徒睡得沉稳,连平日里起早的璃儿都不见人影。越过司徒翻身落地,踩上鞋,三步走到桌前斟了杯冷茶,几口清冷入腹,忽想起来昨日竟是连晚膳都没来及用,这下胃中更空,环视了一圈,连个糕点碟都不见。索性更好了衣,就着夜里留下的冷水梳洗了几番,落在这贫民土间更是懒得上妆,只对了铜镜随便在耳后随手绾了个髻鬟,一袭素衣单服便也推门而出。

    璃儿正打尾房出来,迎面撞上主母,忙道:“这就给您烧水洗漱。”

    楼明傲一挥手,示意她免了,视线落到厨间,口中只道:“昨夜里留没留个存食,这会肚子空的心慌。”

    “温公子在的地方,哪里还留得住存食?!”璃儿叹了气,随着楼明傲走至厨间。

    巴掌大的厨间,支了一口砖砌的土锅,案台上倒是配了油盐酱醋和几只破碗烂碟。楼明傲情难自禁的挽了袖子,头也不回道:“看看厨间都还存着什么?!”

    璃儿开了厨柜,仔细打量了回言:“薯粉糠粉,还有几味草药佐料。”

    楼明傲一点头:“烧火吧,先把晨间的点心做出来。”

    “主母…您做?!”璃儿大不确定,手里抱着粉罐子,心里暗到这女人从来都有吃得份。

    “还记得来时船上的姜饼吗?那时你们都笑我信口捏来,今儿非要做出个样子给你们尝尝。”

    璃儿暗做了鬼脸,把罐子搬到案上,透着窗纸打量了外间的气色,忽道:“杨归回来了。”

    楼明傲仰了头果然看到杨归由院门疾步而入,步履匆忙,一身夜行衣略显零乱。璃儿正打算出屋迎上,反被楼明傲一手拉住,“别去。”

    璃儿一时懵住,张望了杨归,又回首看了面色凝重的楼明傲,没了头绪,眉间轻轻蹙起。楼明傲只扬了声道:“小姑娘家家天天就知道缠男人,羞不羞?!”

    内室中,脚步声渐入,本是沉睡的司徒赫然抬目,猛得坐起,三两下披上单衣外袍掀帘而出。杨归守在外堂间,喘息尚不均匀。杨归朝窗外望了望,雾气很重,站在此间已望不到对面厨厅的土房,长嘘了口气,退身立在一侧。

    司徒落座于首位,满了冷茶漱口。眼神微微扫了杨归,示意他开口。

    杨归得了命令,近身一步轻言:“本是一个不剩,却未找到……鸠真主持。怕被人尾随,绕了几座村镇才回来。”

    司徒一手端着茶碗,目光落于青黄的冷茶中,耳边似乎在听厨房厅间楼明傲和璃儿的嬉闹声,沉吟片刻,冷道:“回屋换身单衣。”

    “可是鸠真…”杨归是深知司徒的性子的,平日听遣服从贯了,这时却忍不住多心道。

    “去换。”司徒眉间写尽了不耐烦,一挥手,半盏冷茶落在脚边,碎了瓷碗。

    门外,温步卿半拎着裙角几步迈进,只袖子一摆关照杨归退下去,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碗茶渍,忍不住扬了笑意面向司徒坐了下来,眉眼间神色轻洒明丽,语意轻快:“心平气和延寿,恼不得恼不得。”

    司徒并不看他,只是起身几步走向窗口,透着重雾去寻厨房间的欢声笑语。炊烟渐起,暖意倒是徐徐散了浓雾薄霜,对面的人儿和屋渐渐清晰入目。司徒声色不动望着锅台前切姜磨粉的女人,自是发现她今日毫无日里的大俗大雅,反倒化作铅华散尽,素眉淡抹的邻家子妇。

    温步卿步至他身后,一同望向炊烟燃气的方向,落目于忙碌间的妇人,他轻笑了两声,于司徒身后寂然道:“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

    晨膳间,三人于桌,杨归侍奉于后,璃儿去集市上买菜挑肉。白粥姜饼,怕是再没有这般简单的晨膳。司徒只小喝了几口粥,伸手便捏了半块姜饼。楼明傲从碗中偷仰了视线,见司徒捏了一小口送入口中,咀嚼了三两下,眉头便蹙起。心下大骇,自己忙放下粥碗,皱着额头捏了另一半饼尝试,眉头徐徐舒展,偏了头看司徒道:“不合相公口味吗?”

    司徒回了神,忙应上:“甚好。”

    “那你为何要蹙眉?!”

    司徒落目于姜饼,复又偏了视线看着楼明傲道:“有吗?”

    楼明傲怔了怔,也不再纠缠,垂了头去喝粥。今日的气氛大有诡异,司徒心神并非于此,她心下明白,也不在这种小问题上喋喋不休,细细品着自己的白粥。璃儿拎着满满一篮子回院,一路上步履艰难,杨归在屋里见了状,忙应步走上去想帮她分担些。反被璃儿退身一步,连着手里的篮子都掩在身后,注视杨归的明眸间有惊魂未定的神色。

    “璃儿。”杨归出言轻唤了声。

    璃儿忙摇头坚定道:“你别碰我!”

    杨归伸出的手就怔在半空中,尴尬的落了下去。楼明傲偏巧注意到这一对于院落间扭扭捏捏,一扬声,招手唤璃儿:“璃儿净了手进屋来喝粥,就要凉了。”

    璃儿再入屋时,心情已然平定许多,立于一侧,远远隔着杨归。楼明傲瞪了她好几眼示意她坐上来一起用膳,璃儿近了两步,忽又停下,转向楼明傲,淡定出言:“主母,今日集市上,都听百姓议论说龙阳寺一夜之间被仇敌灭口了,无一生还。”

    楼明傲似做充耳不闻,只伸手由司徒桌前抽出空碗,好意道:“相公要不要再喝一碗?!”

    司徒神色不动,缓言道:“不必。”

    楼明傲这才回身对上璃儿,言语轻松道:“收了吧,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璃儿咬了唇,斟酌再三觉得自己还是要继续开口。温步卿一手拍了桌子,摇头晃脑道:“怎么差不多了,我这还不饱呢。”

    楼明傲就势扔给璃儿两支空碗,言语清淡:“把空碗收到厨间,给温爷贴两张饼再出来。”

    璃儿蹲在灶前出了神的想着清晨见杨归的模样,还有来来往往行人议论纷纷的灭门事件,心中越发躁了起来,连着三张饼的火候都大了,扔在了脚下,心不在焉的去糊第四张饼。

    楼明傲推门而入正看见“暴殄天物”的璃儿,推过去一碗热粥,把璃儿拉起来,自己蹲下去由灶里掏出了饼面,狠狠瞪了眼璃儿:“小温说他水饱,要我同你说声不吃了。给你端了粥,自己找地喝去。”

    璃儿双手端着粥碗,眼中仍直勾勾盯着楼明傲,声音夹杂着颤抖:“主子,难不成杨归……”

    楼明傲惊然一怒,抬了手要向璃儿半张脸扬去,只手落在璃儿耳后愣了好半晌。璃儿瞪大了眼珠盯着面前的主子,这女人虽说玩闹些,但从未打罚过下人,吹胡子瞪眼尽天都是,今日的满面肃然却是前所未有。惊得璃儿颤抖着牙根,手里满是热粥的瓷碗“啪”一声直落了下去,溅了裙裳,口中说不出一个字,双目紧攥着楼明傲,生生吞下了骇泪。

    楼明傲见这情景,反而下不去手,丧了气怔怔放下胳膊。回身掩好了门窗,倚在门板上,愣愣的看着璃儿,眼神复杂而迷离。浑身的力气仿佛泄掉了,自额头上竟也渗出了冷汗淋漓,好不容易开口道:“你是嫌自己活得久了,还是嫌你主子我活太久?!”

    璃儿忙蹲下身子去收拾满地的碎片,一个没忍住,泪簌簌而下。楼明傲偏了头不去看她,只对着水缸里映出来的自己大半个身子,心下又酸又痛。她琢磨着水缸里的人影自己竟是看不清楚了,仿佛那一个影子混杂了千万,影中人满眼惊恸,神色哀而不伤,是坚定异常。

    “你真当我这个东院主母过得多潇洒?!真当男人纵着就天不怕地不怕?!真当那男人忠情不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我胡闹由着你们多嘴?!你当明佑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楼明傲深深吸了口气,“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璃儿定定仰了目,主母神色中的复杂纠结,是自己从未窥探过得。她从来知道主母并不开心,却从不想,竟是这般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楼明傲忍着不蹙眉,一手指了窗外的方向:“那男人——随便一眨眼就能把我们碾碎,我绝不是吓你!他今天方还能在意着你,明天则让你魂飞魄散。你可以逗他,骂他,戏他,乃至恨他可绝不能猜中他心中所想,更不得揣摩他的一举一动,纵你没有,只揣着那个心就能死个千百次。你若还想活下去,就要把自己当傻子,当庸人,装成瞎子聋子哑巴,就是不得小聪明半分。”

    璃儿看楼明傲的神情夹杂了太多,她自己都辨不出所有的情绪,她心下慌乱极了,只看着楼明傲反倒添了几分淡定。脸上泪痕渐散,她复起身,一手紧紧攥了裙裾,和楼明傲两两相望着。见楼明傲隐隐闭上双目,自她唇间迸出的字隐忍而释然:“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便该珍惜。你方日同你一般不知死活,今天才知道这福气来之不易。你今后会明白,活,实则比死难,所以便更要小心翼翼,更要珍惜坚持。看到什么,就全当自己是瞎子;听见什么,把自己想成聋子;无论视听,永远当个哑巴。这便是珍惜,懂了吗?!”

    阿九小剧场 第二十六章 菩萨

    第二十六章 菩萨

    水缸里倒映出的女人倚靠着门板孑孑而立,素衣松发,秀眉微皱,华光褶褶。不是美得惊世骇俗的女人,却染尽了这世间遮却万物云华的光泽。

    二人于两两相望间,璃儿仔细打量了自己的主子,今日才总算是看清了她,是看得清明了,心下却莫名酸楚的厉害。

    窗纸缝中渗入的流华落在楼明傲鬓间,微风吹散了额头的冷汗,楼明傲偏转过了视线,再不看璃儿。

    璃儿面向楼明傲,徐徐跪下了身子,良久方道:“主子,都言佛祖不可欺,佛门不可污。司徒一门犯下如此这般滔天罪行是逃不脱天谴的。”声音空洞,两眼已无光华,似乎是在等着报应相继而来。

    楼明傲凝神片刻,仍无动于衷,只惨笑一声,扬手挽起了衣袖。淡淡扫了眼身下的璃儿:“作孽的是他,受难的也是她,你何惧而来?!只坐等积德荫祖便好……”

    “主子?!”微蹙了额头,这女人的话往往都是亦真亦假,虚实难分。

    楼明傲手指落于水缸延壁,指尖顿感冰寒刺骨的疼痛,痛感深一寸,心下便舒适一番,满目平和道:“还记得我出龙阳寺,与你交给主持的香火钱吗?你已是……积了德的,这天谴实不该落在我们头上,但若人祸,便是不得而知了。”

    龙阳寺从未有这般的落败过,大门紧锁,只从院外匆匆走过,亦能闻到扑鼻而入的腥气。四月的光景,尸体已存不了多时,只负责看护现场的衙役来来往往,百姓皆是绕道而过,不敢靠近半步。三两个胆子大的衙役蹲在院落里喝着冷酒壮胆看尸,十余架尸首蒙着白布停摆在不远处的榕树下,佛家的规矩,亡者需超度才可归天。太守已然差人去请远近有名的住持法师,举行法事也不过在这三两日的光景。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老衙役以酒润了口嗓子,抚着大掌叹息出声,“连着皇帝的祈福大典都受了牵连。”

    “谁说不是。这毁了龙阳寺,就是断它龙脉,损了景州千百年来的精气。”另一个粗犷的牙胡子衙役随声附和,言语中无不流露叹息之情,啧啧了几声,猛一仰头灌了大半碗冷酒入腹,烧得心头火辣辣的痛。

    年轻的小役俨然是第一次当这种差值,畏畏缩缩端了冷酒颤抖着送入唇边,眼神猛一扫到树下成群的白布裹尸,酒入口复漏出,言语不清,几欲哭出声来:“我们还要等到何时?!大住持什么时候才到啊?”

    “哭哭哭,你还是个男人吗?!”胡子衙役心生了烦闷,猛啐了一口,摔了酒碗。

    老衙役一手抹着小役的额头给他压压惊,抬眼看了胡子道:“你凶他做什么?!谁没有个第一次啊。你是刑台上磨练出来的,自然没个惊怕。这小子原是个书生,举人三次不中,这才寻了个衙役差位填补家用。吃着圣贤之书念着孔孟道义,自然怕这些脏东西。”

    小役见状更往老衙役怀中凑了凑,眼神颇为期待的迎向门外的方向。忽觉得那一扇红漆大门此刻隔着阴阳两间,一个是阎摩地狱,一个则为人间天堂。只那人间的一侧忽显现出那个身影,僧衣轻衫,儒雅自蕴,仿若临于云端的寡淡平和,是真真的脱却凡尘,蔚然成仙。小役只觉着压在喉咙口的恐惧全因那身影的出现渐渐平和下去,心下前所未有的沉静。就是那么一个眼神,他静静的望着你,便镇定了一切的惊乱,让你觉得这世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那又是怎般慑人的力量,你看着他,自会抛却人世间一切的邪恶,从善修为之心油然而生。这一份尊崇,无关男女,无关信仰,无关尊卑,只于他眉间眼下那一抹最憾人心魄的坚定。

    “孙伯——你看——”小役情不自禁的抬手以示,“那个——得道圣僧。”再难形容出一个字,仿若天下只那抹身影是无论如何都诠释不尽的。

    老衙役应声寻向轻步而入的墨纱身影,依然被那气韵所慑,眼角竟莫名的湿润了起来,心中顿悟到万佛归于一心的涵容恬淡。伸了手拉下小役无意间指出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莫要对菩萨不敬,那是个菩萨,不是泥菩萨……是真菩萨,活菩萨。”

    法慧直入院落,目光落于榕树下那一片凄惨,面色依然平稳。他立于树下,手腕中佛珠轻碾,轻启薄唇,念出八十四句的大悲心陀罗尼经。佛曰诵此陀罗尼者,得十五种善生。于法慧言,他只是依佛指示,做了该做的。

    雨水一滴一滴由青瓦屋檐上砸下,每一滴都饱满而圆润,只落于地间便是顷刻间碎掉。凌霄楼三楼间的偏屋中燃着香炉,是佛堂间缭绕不散的那一味,和这满楼的水粉香气并不相称。小沙弥静静倒了苦茶于桌边,诵经的老僧依旧是深眉紧锁,他倒是把念了一生的于这两日间尽数咀嚼了。门外轻叩了三声,小沙弥前去接了递上来的斋食盘,小心翼翼提醒道:“住持,您用些吧……”

    鸠真微微抬目,他盯着灯烛燃尽最后一口气,吐出灯芯,无声落寞的沉溺下去,化作最后一缕青烟由风而逝。佛曰万物皆空,只此时看着残灯漏烛,想起龙阳寺的灭顶之灾,心下有如被千万虫蚁噬咬。他并非苟且偷生之人,佛门子弟视死如生,不存忌惮之心,若他能与龙阳寺同生共死便也是功德圆满了。

    屋门被轻轻推开,小沙弥一个旋身,对上来人,不由得一惊。并非那日安置自己的彦施主,也非初做招待的七凤施主,这女人面极善,脑海中人影风驰电掣般一一闪过,复睹来人,心中大惊,竟是那天观音大殿中的女施主——鸠真住持言中的帝王落雁人间罗刹,更是那后半晌派人送香火钱的女施主。要是没有那香火银票,没有那落于银票之中的几行字,自己和主持现在只怕也做了轻魂一束。

    “夫…夫人。”小沙弥张口即结巴了去。

    “我姓楼。夫姓司徒。”楼明傲微一点头,纠正了道。

    “楼施主。”小沙弥招呼了一声,即让出了道,目光扫了一眼鸠真,自己退到最远的角落里蹲下,以两手堵住自己的两耳。这一举动被楼明傲看了去,心里暗道,这小沙弥倒是聪明伶俐的人,无需点拨即透。

    鸠真此刻不再诵经,沉静片刻,转动了僵直的身体,面向楼明傲,并未出声。他发须皆白,乍一看去仿若太白先人。楼明傲初是这样想,可又想及道佛不一家,不能平白混淆了人家,实乃大不敬。

    她垂眼扫了鸠真面前的空位,只道:“我可以坐吗?”

    鸠真出家人做久了,实在不适应这般直来直去不兜圈子的女人。空眨了眼,答不出一个字。楼明傲莞尔一笑,临桌坐下:“出家人木讷,这我知道。我原先也认识个出家人,他说不出话实则是在想要如何答应。拒绝的事往往都是关乎教义原则,他是想都不想即拒绝的。”

    鸠真深眸如潭,平静的望向楼明傲:“那位僧人可是我徒……法慧。”

    “是啊。”楼明傲就着茶点了头。

    “你怎知我二人关系匪浅。”

    “我与他论道时听说鸠真云游四海时曾经为他指点迷津,还收了他为弟子。法慧一直很崇敬你。”

    鸠真微蹙的眉头似乎因法慧二字渐渐舒展而散,眼中随即映出了法慧的身影,那抹欣慰骄傲全然流出。法慧是他一生中寻到最有慧根的孩子,他一眼望去便知那孩子是修了六度之行的菩萨,众生之上首。无需他人引善,他已是为善,是身负诸罗波密,以求引渡万生而来,终是要成佛利生。他这个师父实以他为傲。他一生可无修为,但佛门绝不可少了法慧这脉善根;他鸠真可以功德不满,但法慧,纵是他无心成佛也由不得他自己的心。冥冥之中,一切皆是佛祖的旨意。

    楼明傲眼前亦浮现了法慧无欲无求的笑容,世间再找不到比那更纯净的笑意了,看着他方明白我佛慈悲的意境。就是那么一个人能用轻易的一个动作,甚至于一个眼神,引恶鬼从善,渡世间万苦。

    鸠真从袖中取出那张银票,缓缓摊开,银票中赫然显出女子洒脱的笔迹——“法慧云游至此,难逃一劫,夜二更,会于普陀山下,为其化解。”楼明傲亦抻脖子探看了几眼银票上的字,洒意笑了道:“也只有以法慧的安危诓骗老和尚才奏效,否则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出龙阳寺吧。”那一夜,法慧由小沙弥相伴,出现于普陀山下,却只遇到暗中等候许久的彦慕,再以后便被带到此地,直到转日龙阳寺一事传来,方明白自己被那一纸胡言诓骗了,不过也确是保住了凡命。

    鸠真微微看向楼明傲:“施主怎知……我徒法慧命中一劫的事情。”

    楼明傲并不知道什么劫难一说,方时情急提笔,这时更添了惊讶:“什么劫难?!”

    “与我佛之劫,与尘缘之劫,概为一劫,一大劫。”

    楼明傲摇了摇头,忽道:“原来……不止我由劫,法慧也是有劫的。”

    此言一出,鸠真微微怔住,复抬眼细细打量了楼明傲的眉色,喉间微颤:“原来……竟是你……”言罢鸠真轻阖了眼,他这一生从不为人算天命,却唯独对法慧,爱徒法慧,他不惜破戒逾规,以断二十年阳寿的缺损为其算卜天命,得知其命中大劫。其劫并非由自身而启,其命中所结一女子,卿之劫只法慧能破,他破了便是开启了自己命中的劫数。多年前自己的话仍然挥之不散“很多年后,你会遇到一个来求你躲过劫难的女子,你若助她,她便会成为你的劫难。”只是没想到,法慧已然开启了这一劫难,他明明知道这是劫难,还是亲力亲为,果真生来即是菩萨,他决定了遁入空门,便一心求渡苦世,将自己的一切皆视为世外之物。罢了,由他去了,命格如此,释迦牟尼方需历经数难得以成佛,更何况他法慧呢?!命数已起,绝非人力物力可以改变的。

    鸠真长嘘了一声,此时真相大白,法慧此时并无危难,只是这女人诓骗之语,心中再无放不下之说,只坐等时机与龙阳寺弟子共赴西天,他心意已决,再无动摇之意。楼明傲暗道这群僧众只懂得傻念经,全然不悟生存之道,她有意阻止鸠真的决心,心下琢磨着言语。方想起法慧于自己耳边常常叨念的几句佛语,这时候生搬硬套出来,对付这种愚和尚再适宜不过了。满了茶,几口咽下,润了嗓子即言:“鸠真主持,我今日来只想同你言几番话。你若死了,佛祖亦是圆寂了。你活着,龙阳才得以喘息,你活着才能给世人生的希望。信佛,学佛,不是为自己,乃是为一切苦海中的众生。你生来做了佛门子弟,便再不是为自己的功德圆满,而是为芸芸众生,众人活着,你要为其受苦,众人亡去,你要活着超度亡者,为其担下轮回之苦。难道这不是佛祖的旨意吗?追随佛祖,即是要受尽人世间万苦,生之苦,死之苦。倘若连你都只为求了一个功德圆满而放诸一切,敢问佛祖的意志又有谁能传承,芸芸之苦又该谁担负?!万千僧人都随了你,那我佛慈悲敢问还能留存至几世?!总要有些人活下来承担大众之苦,这是佛祖的旨意。”

    屋外,雨势做大,淅淅沥沥而落,于屋檐处已看不到抖大积结的雨珠,转而化作屏障状的雨帘,将尘世一分为二。躲在角落里的小沙弥终于放开捂着双耳的手,小心翼翼走了上来。这时候那女人已走了好些时候。屋内依然寂静,鸠真连经都不诵。

    “释若,你大不必堵耳。方才那位女施主的话,你听了去定会得道不浅。”鸠真轻言道,佩服至五体已有三体投地。

    那小沙弥红了脸,道:“师父,小徒那一招不视不听练得不成火候。方才不该听的该听得都听去了……”此言越发低弱,竟引得鸠真抚掌大笑,小沙弥从不知主持还能笑到如此境界,不由得瞠目结舌。

    鸠真笑了道:“释空,所以你毕生所思都及不上法慧的一刻顿悟,你和他的境界是隔了几世的修为啊。”

    小沙弥抓耳挠腮道:“释空并未想敢上释慧大师兄。师父为他规名释慧亦是因他的慧根,我等自是比不上。”

    鸠真朝着窗外望去,心中空无一物,只那女人的话随着雨声又一次撞入心头,铭记不散——“信佛,学佛,不是为自己,乃是为一切苦海中的众生。追随佛祖,即是要受尽人世间万苦,生之苦,死之苦。”那女人一定是由法慧指点才得此造诣,既然法慧都通透的,身为人师,反而糊涂了,实在不该。

    法慧选在四月初十的正卯时主持善后超度延及焰口法会,因龙阳寺甚得民心,这一法事自下而上颇受全城关注。下到平民百姓,住在城郊的甚至要连夜赶车入城候在寺外只为观摩名动京城的大主持举行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悲忏会。

    楼明傲再一次见到法慧亦是夹杂在人群中,那时很多人围着法慧,那些乡民百姓把他当作活佛,都争先想去摸他一把,仿佛这样就是为自己结了善缘。本是一场丧事,却因为从未有过的大场面衍生成了一出盛世法会。法慧夹杂于拥挤的人群中,神色依然平定,连半分局促都没有。楼明傲忽觉得这还是从前那个时常被自己调戏的小主持吗?还是那个常会脸红,经常因自己犯戒复又要念千万遍金刚经自省的法慧吗?他还是这般耀眼,不是刺痛双目的耀眼,而是浑身上下散发而出的惊世骇俗的气质,脱离凡尘,一如日月星辰般的璀璨。

    此刻他立于形形色色中,一抬目,还是只能看到他。他身上有那么一抹光华是掩不下的,极尽世间万物之灵气,如明光般映照着大地,能让周遭的一切俗世凡物相形见惭。

    此刻,他于高台众人之中,唇边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此时,她于台下万人景仰的目光中,惬意地笑,只对着他笑。她总是习惯了随着他的笑,回应于自己而言这世间最后一份真诚。那一刻,她似乎明白,这世间上,有些人是用来关怀的,有些人是用来爱,再有些人是会发自内心的景仰。而法慧,便是这样的存在。

    高台之上的法慧将高香插在香案上,轻轻拾起案上的石玉佛珠,徐徐回身,应上万千民众的视线,只那视线一落,便触到台下静静微笑的女子。

    阿九小剧场 第二十七章 信字当头

    第二十七章 信字当头

    阳光璀璨,却遮挡不住僧袍冷衫男子流华异彩。风,冷冷的,微微夹杂了阳光的暖意,颇有些温存的意蕴。

    这台下有千百比她年轻耀眼的女子,有众多衣着亮丽夺目的贵人,亦有数不尽的柔美微笑,只是一瞬间,毫无来由的,法慧还是对上那抹不惊人的笑意。他自问见过她各种笑意,狂笑,冷笑,嗔笑,怒笑,苦笑,笑到哭,哭了又笑,最多的还是她洋洋自若小得意的笑。只是这般笑,并未在记忆中闪现,如此静静地笑,安静到世间仿若只有他和她二人。

    最后一面,她是带着怒意愤恨而去,他道不出那时心中的复杂情绪,只于佛祖前痛斥了自己一番,为她求了福瑞。重逢的一刻,她竟然还是笑着,静静地凝神而笑。就是这样固执而又坚韧的女人,你会觉得为她化劫是肩上的重任,就算要为她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值了。他是携了佛祖旨意以渡芸芸众生,而她,却只为了渡化他一人。每个人心中都自己的菩萨,法慧是天下人眼中的菩萨化身,而在他眼中,菩萨不是那高台之上受万人膜拜,享世间香火的泥像。他的菩萨藏在那女人斑驳的影子中。

    二人的视线于瞬间交汇,嘈杂的一切仿若随着寂静下来,法慧唇边的笑意更深……

    景州城,邻郊。

    夜阑人静时,茅屋陋室中更显几分孤冷。楼明傲临着茶案静静的沏茶,余光扫了眼书案前看书看得入神的司徒,心里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绕到司徒身前寂寂的坐下,端了茶轻落在他手边,茶中的热气静静升腾,楼明傲透着那层湿气竟也是看他不清。

    她记起自己刚刚落在楼明傲这个身体里,初遇这男人,连着三次都没有看全他,一次一记侧影,多看一分心下都要担心自己的颈上的脑袋还稳不稳。她不是胆小的人,只对于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真的是怕他,怕他有一天厌恶了自己的小聪明,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这个人,手指轻轻一点,便是决定了自己的生死。通往奈何桥的路很黑很寂寞,她不想再走一番,她想活下去,生而为活,只这么简单,都这么难吗?!

    一手蔓上她的腰间,那微凉的触感犹如蛇信子“蹭”得滑过,惊得楼明傲连连却步,意识恍惚间仰头以示,脚下已远离了三四步。司徒远伸出的手怔怔的落在半空中,掌微微攥成了拳,落回桌上。面色不动,只多看了她一眼,道:“近来怎么了?”

    “啊?!”楼明傲习惯性以笑掩饰了慌张,“我…大概睡得不好吧,时常恍惚倒是真的。”

    司徒回神至了书中,轻轻翻了一页,似是提醒了道,“你腰带松了。”

    难怪只觉得腰间松松垮垮,方一刻还窃喜这两日瘦身见了成效,司徒一句话五个字直把自己打击了下去。转了个身子,瓷牙咧嘴的紧了腰间的明带,

    “十日后,归庄。”

    楼明傲算是明白了,这男人最喜欢五个字的往外蹦,多一个字好像就是费了他的口水。回身正要回他一句,竟发觉这男人脚步甚轻,不知何时已步至身后,只等着自己一个旋身惊得落入他怀中。正如此刻,脚下不稳,半个身子却是倚在他胸前。

    “相公哪里是走路,简直飘啊。”轻揉被撞得酸痛的鼻梁,半哭丧着脸迎上男人的满脸肃穆。

    “我要你信我。”良久,他终于开口道。

    楼明傲只觉恶寒,半推半就道:“五字先生,你多一个字会怎样?!你累不累,说一句话还要刚刚好掐算着五个字。”

    司徒显然摸不透这状况,万没想到楼明傲的反应,她清透的双眸睨着自己,满是打趣的光彩。他看她好久,只想从她眸中探到那么一丝的认真,沉默了半刻,垂了眼,他终究是什么也看不到。这女人,对着他的时候,总有那么一道心门是拴得死死的。他一手轻攥在她肩头,才发现她竟很瘦,骨架子小而软,似乎手下一用力就能捏碎了。他只知道她平日里大快朵颐得痛快,没想,实里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