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命(完结)第12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都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夏相一时情伤,愣是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吐血了,我们主子说夏相老了,终是要撑不住了。”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打入楼明傲手中的算盘上,楼明傲愣了愣,璃儿看了算盘上的数目,又对了账目上的记录,只疑惑的出言:“怎么少了两笔呢?!”
楼明傲只甩了算盘,清空了数目,面无表情的起身:“不是我少算,你去问问做流水账的余管家,问他那两笔钱没有漏了不记。”
璃儿亦觉得今日的主母严肃到不大正常,只暗暗记下了账目,不再多言。楼明傲绕到门前,一推门,只狠狠瞪了窗根下的两个小丫头,半仰了头看着树上的人:“某些人还真是费尽心机,打发几个丫头在我窗根几下嚼舌头是要帮余管家的假账表瞒天过海吗?”
上桓辅自树上一跃而下,伸手一挥命那两个丫头退下,看着楼明傲的表情,轻颤了唇角:“我对账目并不关心。”
楼明傲靠近了两步,只抵上上桓辅咄咄逼人的双目:“就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
“是。”
“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上桓辅只觉得自己是遇见了世间最冥顽不灵的女人,方时他还能嘲笑出声,只是现在,他挫败到无话可说。楼明傲反更紧了一步,眼眸中并无畏惧躲闪,她的步步紧逼,反倒让对方连退了三步:“你激不怒我,更要琢磨我的心放在肚子里,你大可以再射我三箭四箭,看我会不会就范!云氏又于我何干,夏相就算亡身也累不及我!我到底是谁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为什么就不能容我这般活下去!”
挥了袖奋然而去,好久不怒,真正怒起来还是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温步卿就站在堂口,他静谧得看着院落前刚刚不平凡的一幕幕,他站在楼明傲必经的路口等着她,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方拉住她的袖子,不出一言。他觉得自己也许该说些什么,或者他应该好心的提醒,方才与她发生争执的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更在意她的身份。他需要得到一个安慰,哪怕是夏明初并没有死的一个假象。
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苍白而又荒谬。
他还是松了手,无奈而又可笑。
楼明傲没有滞留,她要的不是什么解释,只是一个空间,一个安心活下去的角落。
宫城,那个男子的身后是匍匐了一地的朝臣,他还是这般寂寞,如同,天地唯有其一身的孤影。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五十六章 谣言不能信
回程的轿子里,司徒远甚是疲惫,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只记忆由不得自己翻滚而出。十五岁那年他初任步军指挥使,母后亲自迎归于宫城外,时光流水,只是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军位,好不讽刺。
“主上,到了。”杨回自马上而下,前去请司徒远下轿。
司徒远弓身而出,看着自家院落的匾额,怔了半刻,面无表情抬步以入。自大门走入正院的一路,寂静无声,连来往的下人都见不到一个影子。
楼明傲捧着一摞合同正准备去西院,一式三份的合同大致有二十几份。每及晚膳,都是她楼明傲携着文书要账的时候,今日也不例外。
“何夫人,曹侍妾,各还差二百两文银,于——”楼明傲只顾着算银子,完全没去在意前面的路,直到额头磕在了坚硬的甲衣上,一手捂了额,抬眼张口就要骂:“哪个——”
目光迎向寒冰,连眨眼都不自在,楼明傲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了,自上次说了那番让他怒到“破窗而出”的戏言,她还没准备好如何出招。司徒远亦定定注目着她,她的突然出现的确让自己有些局促,通常都不是自己先出言,他还是习惯了她先说。
“那个——”楼明傲攥着文书合同的手忙背过身去,有些小心翼翼道:“修缮我房里的窗户花了三百两,我记在正院流出的账面上了。”
她张口提钱的肤浅庸俗还是让司徒远身后的杨回忍不住狠狠皱了眉头,这个女人是安了扇上古石玉窗还是翡翠阳玉窗?!竟是这么大的开支。主上在兵部起早贪黑一个月也只有月供一百石,加至赏银二百两,禄米三百一十斛。她要是多修缮几屋的窗,一个月也就白干了。
不做任何反应的司徒倒是让楼明傲没了底,她故作镇定笑了笑:“相公累了一天了,先让杨回伺候你回去。我就不吵你了。”
说罢转身要溜,却被司徒远拦腰揽回身侧,轻轻圈在臂弯。楼明傲的心跳升至平常的四五倍,那几份合同被她攥了又攥,半天出声:“相公……你的盔甲压得我喘不上气。”
司徒远微微阖了眼,全当没有听见,下巴轻抵在她温热的额头,周身都是她的气息,如果这时候她能够安静会儿,对自己而言便是再好不过了。楼明傲像一只心虚的小老鼠被他虏在怀里,完全失去了重心。
这时候,杨回杨归适时宜的退身,一步再一步,直到百米之远,杨归冲着相反的方向,大叹:“今儿的天气不错,阳光不错。”
“嗯,不错。”杨回亦随声附和。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静静退去,九曲回廊的一角,一男一女的身影几近成为僵立的雕塑……他揽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男人霸道的迎向女人的气息,他吻她吻得霸道而决绝。她背过身去的手终于无意识的松开,满是墨迹的纸张散在脚边,由风扬起,只是再无暇顾及……
正院的后间,燃起了烛灯,楼明傲对着满墙的文人笔墨很痴迷,她一指右墙上挂起的欧阳修真迹,啧啧叹道:“真的是醉翁的《雪溪图》,如今八宝古玩里一份仿真赝品都卖到了上百两。”
司徒远显然对自己手中一份份的合同买卖更感兴趣,扬了其中一份只道:“为什么多收了微蕊三百两银子,你这买卖做的不公平。”
楼明傲一个回身几步挨了桌边,抽出司徒远手中的文页,“我小本经营,不讲行内规矩,只认银子。”
司徒远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同她纠缠下去,他愣神想了片刻突然道:“明日我叫小温为你诊脉。”
楼明傲临着桌子坐下,满是惊诧:“诊哪门子脉,我又没病。”
“诊喜。”司徒远倒也不兜圈子,脱口而出。
楼明傲先是盯看着一脸淡然的司徒远,又垂了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颇为委屈道:“近日才多加了一顿饭,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发福了?!相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活了,这日子不过了,二十都不到的人就开始发福,一个个小妾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我拿什么跟她们争?!”
司徒远只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吗?!他方出言两个字,却引了女人无休止的抱怨,一手握拳轻咳了咳,好不容易趁着楼明傲捶胸顿足之际才插进去话:“我并不觉得你胖了。”
“那说什么诊喜?!明明是拐弯抹角说我胖。相公,我就多吃了你几两饭,你就嫌弃我了?!”
百口莫辩,忙道:“只是听闻你有孕了。”
楼明傲连眨了几下眼,忙现出一脸惊喜:“真的?!是不是哪个道士卜卦算我快得子了?!”
司徒远轻呼了口气,只觉得释然了几分,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不是真的,谣言而已。”
楼明傲打了个呵欠,眼神直飘向内间的床榻:“相公,做你的妻真是累呢,无中生有的谣言,歪门左道的诅咒,暗中争斗的势力,更不乏背后捅来的刀子。相公,要是能在东院寿终正寝,我就南无阿弥托佛了。”
虽是开着玩笑,可司徒远也知道这三言两句的分量,他张口正欲回上话的时候,楼明傲已插言:“相公,天黑路险,你真的忍心妾身孤身回东院?!”
司徒远看了自己摞的高高的文卷,全是今日拖延下的公务,再认真地对上满是期待的目光:“杨回会护送你。”
楼明傲心里的小算盘落空了,本想得了便宜买乖再在这正院住上一夜,这样明天再去见那些眼里没大没小的妾室们还有些气势,却不想司徒远根本不入套。
“算了,我自己能行。”想起杨回的臭脸,她就不寒而栗,说罢依依不舍的抬了屁股,收拾了那几十章合同。动作明显放缓下来,直等埋在书案里的人改变主意。果不其然,司徒远再抬了头起来。
“相公,你改变主意了?!”
“我想问,你手里有多少桩生意了?!”
楼明傲扬了扬合同:“这些吗?”
“嗯。”
“大概二十三四人吧。”
“我知道了。”
有些挫败的走到门口,楼明傲回身添了一句:“相公就没什么要嘱咐的吗?”哪怕是说些路上小心,夜里别蹬被子也好啊,这样干巴巴走了,太伤面子。
司徒远执笔想了片刻,终道:“收银子……别太过。”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五十七章 女大不中留
过小年从来都是≈quot;官三民四道土和尚五≈quot;,就是说凡是家有秀才以上的功名的都在腊月二十三日过小年,黎民百姓是二十四日,道士和尚是二十五日。
二十三的时候,司徒山庄便张灯结彩庆祝了一番。只是楼明傲并不享受其中,她喜欢百姓过的土节,二十四日,必是要信步于长安街,游走于庙会灯火间。
长安大街,戏子云袖甩起当街唱起了长腔,引得尤如绣跃跃欲试,要不是几个丫头拦着拽着,许是戏台上又要多出了位青衣旦。满街熙攘的人群,叫好声,吆喝声,连着漫天的烟花照亮了京城最繁华的街角。
“这是什么茶?”林微蕊站在街边的茶莊端着手里简陋的茶杯,“香气浓郁,味道又很独特,回口甘甜,京城的街巷里已经找不到这般好茶了,就算是用宫中贡茶比之相比也难出高下。”
岑归绾虽是精通茶道,一时也说不出这口感独特的来源,只笑看了眼卖茶的老伯:“老板,这茶有什么来头吗?”
卖茶的老伯咿咿呀呀,只用手摆弄着却发不出声音,林微蕊不由得皱了眉暗道竟碰上个哑巴。
身后信步而出的男子气宇不凡,清新秀雅,只接过老伯手里的茶,轻啜了一口,方言:“香气突显持久,苦弱涩强,汤质厚而口感显薄,想必就是名不虚传的大理澜沧古茶吧。”
老伯轻捻了胡须,笑意昂然连连点头。
林微蕊悄然抬了目暗自打量身前的男子,背影秀逸出尘,手中纸扇轻摇,从华贵的衣料来看,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男子要了二两生茶,拎着纸包回过身来,注意到从始至终打量自己的林微蕊,温润的一笑:“姑娘,可是认识鄙人?!”
林微蕊猛得摇头,忽又垂了头下去,两片红晕直升至耳后。刚才那一眼对视,更觉得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色清润,周身透着不同寻常的风采,不逼人,却是一丝不落的入了自己的眸眼深处。直到垂了头,仍觉得那不凡的身影仍在眼前恍惚,这般的男子,用风神秀异来形容恰是得当。
“这等的好茶,姑娘还是多买一点吧,送予家人也好。”男子微一点头,尔雅温华。
林微蕊生怕这男子一晃即消失于人烟之中,只接道:“这茶味乖僻独特,似不能合所有人的口味。公子却像是饮遍天下,惹人欣羡。”
“小姐也是爱茶懂茶之人?!”
“自幼研习茶道,无天赋,只是习得一二。却仅于涉猎中土名茶,此番异域茗茶,还是借公子之言得道了。”
“小姐言重了,鄙人只是胜在喝得多了,谈不及得道。”
“今日路逢品茶的知己,微蕊甚感欣喜。”
“黄蕊微含,半闭羞容。”男子微微言笑,“这名字与小姐相得益彰啊。”
岑归绾含笑看着面前的一对才子佳人,男是貌比潘安,文过建安,女自是夭桃脓李,才馨双艺。此般风华绝代自然及得上那番倾国倾城,仿佛日和月同升同落,共同照耀了这片热土,因二人而生的光华可与天边的烟火媲美。
林微蕊看着涤尘而出的清雅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男子在烟花烂漫下浅步走出熙攘的人群,那个名若微蕊的女子于自己也如烟花般绽放过即散,他自诩不是什么处处留情的多情之辈,他看得出方才少女眼中的那丝仰慕,却看不清那之后衍生的情愫。执马的车夫冲其一礼,轻唤了其“将军”。马车中的孩童应声掀了帘幕,直扑过来半个身子:“爹爹,你说买茶,竟是去了那么久。”
彦慕宛然一笑,揽过孩童,拥其在怀中:“予儿乖,为父同你看烟花。”
“嘭”一声巨响,引得父子二人同时看向东边的天际,那里绽放着此夜最绚烂繁华的美景。孩童笑着依偎着年轻的父亲,童稚的声音几乎淹没在满城的悸动欢呼中。
“爹爹,母亲什么时候回家啊?”
唇边依旧含着温雅的笑意,只眉宇间藏着那丝落寞,彦慕轻轻出声:“下一次,她会陪着你一同看烟花,她知道她的予儿最喜烟花。”
“真的吗?她会知道吗?她会记得要陪我看烟花吗?”
彦慕含笑点了头:“予儿心中的话,她一定听得见。”
“娘亲——”彦予突然跳出父亲的怀抱,仰头冲着夜空喊出了声:“娘亲,我和爹爹在等你——你要回家!定要回家——”
拥挤的人群中,楼明傲正蹲在糖人摊前捏着自己的小糖人,脸颊上沾染了些许的面粉,忽听到喊自己的声音,满面迷惘的四处张望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反让自己糊涂了。她狠狠摇了头,耳边的声音终于散了开,添上最后一笔,栩栩如生的鸟在自己手下完成了,兴奋至极忍不住扬在半空中变幻着角度观赏。
“好奇特的鸟,它叫什么名字。”连一旁捏糖人的老伯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楼明傲手中的造型奇特的鸟。
“杜鹃的眼睛,凤凰的身子,孔雀的尾巴,蓝色的嘴。它的名字叫做‘鸢’”楼明傲说着一笑,手指抚过唇边的碎发,却沾了满脸的彩料,引了捏糖人老伯直笑,自己反倒不以为然,脸早就抹花了,便也不在乎更花,继续言道,“在汴梁,出嫁的女儿嫁都会在轿子上绣上这个吉祥鸟,它意味着女子忠贞,誓不嫁二夫。”
“逸,你看,那不是鸢吗?原来京城人也认得它?”十米之外,一身平民布衫的女子,伸手指了糖人摊,兴致勃勃道。离开汴梁已是几月之久,猛然看见故乡传说中的鸟儿,心生了思念。
微服私访的上官逸本是随着众人仰目以观漫天的烟火,回神之间,亦随着云诗然的话注目到那支动人的鸢。二人相携,近了摊位。只见蹲坐在摊前的是一老一少,老伯手下捏出一个个画书中的人物,年轻女子低着头只顾摆弄手中的糖人儿鸢。
上官逸解下腰中的玉牌,扔放在了女子眼前,言语简单明快:“鸢,我们要了。”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五十八章 纵然天子又如何
楼明傲看着眼前的玉牌,是上等的质地,旋即一笑,心里小算盘打出了声这个买卖还真是做值了。一手递了鸢上去,仰了目要言成交。只在抬头的瞬间怔住,二字哽于喉间,最终化作闷闷一声:“玉牌拿走,鸢我不卖。”
云诗然只看着满脸沾了斑斓的楼明傲忍不住笑了:“堂堂司徒夫人,怎么也干起这小买卖了?!”
楼明傲倒也大大方方,拍身站起,动作利落干净,全然不顾脚下的那块玉的耀眼,这一次,她终于做到了银子面前不动色。
上官逸看着楼明傲也是一愣,要不是云诗然眼尖,他根本看不出这眼前的小丫头是谁,对楼明傲那个女人,他本就没有太多在意,印象中她的相貌也只能用秀而不媚来形容,资质平平,从姿色到才艺,似乎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只是恰时出现在于偶然相遇的角落,反倒让他开始多在意起她几分,似乎这个女人总是以她特有的方式引起自己的驻足观望,上一次是在京郊的茶楼讲学,这一次是京城脚下捏起了糖人。
“怎么,这生意你还不想做?!”上官逸起初是想以身份震慑她,却陡然想到,这女人怕是对此毫无感觉,共膳之时便摸出了她随性不拘的秉性。
“没得做。”楼明傲答得不卑不亢,满是面粉色料的脸因着严肃的神情更显滑稽。
上官逸不由得起了兴致,他竟对她眼中突显的不屑好奇了起来,他是天子,而她眼中的这一抹情绪足以诛九族。天生不可违逆的气势,让他习惯于征服,而楼明傲似乎就成了这世上第一个难以征服的女人。司徒这一对夫妻,也着实是自己天生的敌人。
楼明傲习惯性的一手轻拂了耳边的乱发,上官逸猛然随之一愣,只是一个熟悉的小动作便让他情难自禁了。
云诗然看出了上官逸的“兴致”,令她耿耿于怀的是他眼中那抹一瞬即逝的伤哀竟会被面前这平庸肤浅的女人勾起。她有些气不过了,但精明敏感如所有云家女子般,自然知道现下不是捻酸吃醋的时候,第一个直觉是要领着身边的男人离开这尴尬的场景,云诗然怕他与楼明傲多对峙一刻,他看她便更深一层,纵然楼明傲无论从各方面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自己还是要万分小心。
“算了,我们不要了。”云诗然故作了“大度”缠上上官逸的胳膊,作势要离开,“你方才还道想去银记吃江粉。”
上官逸不为所动,依然执着于楼明傲手中的“鸢”。即便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就是个糖人罢了,究其坚持下去的缘由,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一个玉牌,竟买不起你手里的玩艺吗?”上官逸淡淡笑着,眼中冷意更深,“这个生意,你做了可不亏。”
楼明傲依然保持着笑意,只手腕上用力,猛然甩了手中的糖人鸢于脚下,完整的鸢瞬间碎成两半。上官逸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连着云诗然都为楼明傲的举动惊诧,只一种被羞辱于人前的恨意油然而生。她眼中此刻的楼明傲定是疯了。
楼明傲拉着袖子抹了脸上的斑斓,却只是越蹭越花,最终还是放下了袖子,看着上官逸的面无表情,几乎一字一顿认真道:“有些东西,你终究是要买不起,得不到。”
她无畏的迎上他的目光,只是不会沉溺在那片深渊中,再不会。她再没有理由让自己多情而又怜悯,或许她连伤者自怜的资格都没有,夏明初并不可怜,她只是可悲可笑,也许……愚蠢的人真的不值得同情。
“放肆!”他眼中的落寞化做满目震怒,他是天子,他由不得如此的藐视,一把捏住她的手臂,厉声喝道,“你可知在和谁说话。”
“当然知道,你完全就是一个徒有虚表的皇帝。”
喧闹中,楼明傲的话几乎要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却一字不差的落入上官逸耳中,他捏着她的手随着一僵。他捏着她的时候,才惊觉这个弱小身躯的女子有着怎样一颗灵魂,竟迸发出如此猛烈的执着和愤怒。是,她的执拗,她言语中每一丝对自己的不屑,甚至于她眼中那抹嘲讽的情绪都在撕扯他的心。
那一刻,他有杀了她的冲动,更多的是迫切要其臣服自己的yu望。他静静的怔住,恢复到一脸淡定。
“你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你愿意做昏君,我可不愿意做昏君手下的冤死鬼,你要遗臭万年,我可要名垂千古,至少也要死得其所以保我司徒主母的名声,做你手下的冤魂真是不值,我夫家的名誉容不得被你这般的皇帝玷污。”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猛得紧皱起眉头,他着实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下——还是不及那个男人。
“你恼得不是我,恼的是——被我认定是必为昏庸之辈。”楼明傲微扬了笑意,依旧是视他如蝼蚁般的轻蔑,“你恼的终究是你自己,是无力扭转乾坤,不得不被众臣操纵命运,甚至于……连一个弱女子都降服不了的你。”
“住口。”上官逸的声音很轻却有力。
“你是天下最无耻的小人。”最后一句,楼明傲骂的掷地有声。
这一声,倒出了楼明傲所有的怒意,她沉沉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豁然开朗,从未有过的畅快于胸。她甚至不在意面前怒火中烧的男子会杀自己于顷刻之间,已是死在他手中一次,又何惧第二次。人,不会迈入同一条河两次,可她却愿意千次万次葬身于这火海,只要让他知道,她恨他的心意。
他曾在顷刻间摧毁她所有的自尊和信念,她不会再是那个默默舔舐伤口将泪到肚子里的夏明初。这一次,她全然不在乎了,只要让他知道,他是被这般厌恶着,就足以摧毁他的一切骄傲。因为都是骄傲的人,便总会清楚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上官逸怔怔松开了楼明傲,内心的防线于刹那间崩塌。楼明傲自始至终带着胜利者的笑意,她坚持这丝骄傲,直到与他擦肩而过,直到走出喧嚣的人群,直到安静之处泪水仓皇落下。
没有人能从头至尾勉强支撑着骄傲,纵然是死过一次的夏明初和重生的楼明傲又怎样?!她只是学会在什么时候坚持……那是,在他的面前,她决不能示弱,一刻也不行!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五十九章 恶疾?!
长安街头的百姓,在爆竹冲天而出的瞬间沸腾了起来,市井的欢呼人群的雀跃,似乎都影响不了那个怔在糖人摊前的男子,上官遗半蹲于摊位前,伸手拾起了已然解体的鸢,杜鹃的眼睛,凤凰的身子,孔雀的尾巴,蓝色的嘴。每一分颜色,都似乎对自己有特别的意义。
如今手中——断裂的尾巴,碎成两半的身子,泣血的杜鹃眼睛,正如他们在寂静中逐步死去的爱情,那些纠缠过后的心力交瘁,最终化为绵长不绝的痛楚,生生滋长在心底最阴暗最寂寞的地方。一个熟悉的眼神,一次触景伤情的机缘,甚至于最微小末枝的细节,都能毫不费力的撕裂那寸伤口,钝出深深的疼痛,直到愈发浓重深沉的悲伤,淹没了一切……
司徒远站在东边最遥远的官道边,一手牵着司徒墨,立于马车前,等着那四个迥异奇特的传奇女子。他放眼于民间这一场最热闹的盛筵,只是觉得那是别人的欢庆,距自己很遥远。于何时,他也能踏入那般的喧闹,让最平凡的幸福淹没自己。
热闹之后,楼明傲自然也清楚一直到除夕都不会有欢庆的日子了。东院于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不常听到尤如绣的唱腔,连林微蕊的琴音都罕闻了,最让人讶异的是,楼明傲连平日讨帐都不继续了,甚至也久不见她找各房的麻烦。
只是正院不再平静,司徒远病了,楼明傲自然名正言顺的搬窝换地移到了正院美名曰照顾病人,实则搜刮正院厢间的名画墨宝。在妥善取下安置好牡丹图后,楼明傲冲床榻间的批案折的人谄媚一笑:“相公,宋徽宗的牡丹图我拿去在我院子里挂两天啊。”
床上的人并不作答,司徒远自然也清楚这幅宋扇画面的牡丹图自己是无缘再见第二眼了,好在他并不是嗜好成癖。那些传世名迹被送入庄时,实在不知该送予何人,赏了一个女人自然不能亏待另一个,可手中的名品自然赶不上女人“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数目,于是还是只能自己消化了。堆积的多了,杨归又实在不知道能挂在那,索性挂满了主上的正院。而从摆设到装缮,都是杨回杨归打理的,这些名画真宝的数目,司徒远也着实不能清楚。
右手边四五例卷宗看过,换了左手边的一摞,司徒远换了姿势,麻了半边的身子终于得以喘息。楼明傲几步走到他床边,伸手附在他额头,另一手又捂着自己的额头,瘪了嘴道:“你这样瞒不过去的,至少也要把自己冻病了才能装的像啊。”
楼明傲也实在不明白,兵部到底是怎么了,能让司徒远怵头到就算装病也不想当值的地步上。
司徒远也微微有所差异,自己病了三日,全庄突然死寂了一般,除了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和端茶送饭的杨回两兄弟,着实见不到其他人。这种时候,身为一家之主,却落得无人探望,着实不该。就算他不在意,只是这安静得也太过离奇。
“你同庄内外宣告我染了什么病?!”司徒远抬眼看了楼明傲,平静道。
“正常的病。”楼明傲面不改色言道,“相公喜欢安静,我就告诉她们不要随便探视之类的。还有兵部的人和事,我也妥善的帮你借病推脱了。”
司徒远眼中升了一丝暖意,半晌言道:“谢谢。”
“相公你真是太客气了呢,一家人做什么说两家话。”楼明傲笑得满是得意,扬了双手欣赏自己刚染好的指甲,“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说相公染了花柳病。”
司徒远猛然咳了起来,捏着羊毫笔管的手颤个不停,楼明傲“贴心”的上前替他轻拍着后背,一面还不忘安抚道:“相公,其实这病就是名字难听了点,但是很受用呢。我一说花柳病,别说那些女人们,就连兵部里的长官都讪讪笑了扭头就走了,估计连皇帝都不好意思找你不去当值的麻烦呢。我娘从小就跟我说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之类的。想这装病自是也应了这老理。相公,你说是不是?!你夫人我正可谓为贤淑能干还能帮你排忧解难!别的我不敢说,但凡你要撒谎使计骗人之类的,找我搭档绝对是明智之举。”
司徒远咳得更猛,一袖子挥向十几步的距离之外的屋门,半扇门俱碎后,方露出杨回杨归二人尴尬的身影,等不及司徒远问上一个字,杨归忙应道:“主上,看在效果上,主母的当机立断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药到病除,快刀斩乱麻。”
楼明傲扔了个笑脸上去:“谢谢小归归啊,我都是一切为了相公嘛。”
杨归只觉得自己满身的汗都要湿了衫襟,只接了楼明傲的眼神,迫不得已继续背出那些天花乱坠狗屁不通的话语:“主上,其实花柳病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病症,正所谓讳疾忌医才是大患,为什么大家不能将正视自身的病理,即便是那些难以启齿的病症,也应该得到相应的治疗。绝不能因不齿于众人就羞于言出。我倒是觉得主母开了先——”
一旁的杨回终于受不了了,黑着脸出着冷汗,说了一句主上想听的人话:“我们俩兄弟还没来的及说出风寒二字,就被主母抢了话机。”
司徒的咳声渐渐停了,不动声色吩咐道:“把书案上的新卷宗送过来。”
楼明傲看着退身而去的两兄弟,一脸无辜的看着司徒:“相公,修缮这道门很贵的……”
司徒远看了一眼楼明傲,表情并无波澜,坦言问道:“既然是染了那种病,是不是就不用按着例日法则去各个院落了?!”
“按理是,毕竟相公有病,那些女人是能理解的。更何况是这个病,她们自然躲闪不及。”
“哦?”司徒远悠悠的回了神于案宗上,坏坏的一笑,出言很轻:“那这些日子岂不是要辛苦夫人了?!”她既然能出此恶俗的招数,自然也要能够应对自己的回招,看倒是谁占了上峰?!
楼明傲闻言浑身一颤,笑得简直比哭难看。
“相公,这个……您也知道,我的病也很重……”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六十章 旨意
(本周事务陈杂,更新不稳定,敬请谅解)
这些日子阳光甚好,楼明傲起了兴致张罗着把被子褥子通通搬出来晒,本是“养病在床”的司徒远无奈只得“全副武装”半躺在院落中的藤椅中晒太阳。藤椅上事先铺了茸茸的毛皮,自腰下盖着羊毛毯子直到脚边,为了方便他看书办公,楼明傲特地让人制备好一块木板正好搭在藤椅的两个扶把上,平日那上面摆本书放杯水都很方便。
司徒远方时觉得这个样子太过吓人,好像自己真的是年过古稀一病不起的样子,他大可以回书房继续从前的生活状态。可楼明傲却对演戏富有热情,她总能把假演成真,不仅要真,还要夸张。闹了一番下来,司徒远都怀疑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了什么大病,入戏太深,一时半会还真难以脱身。
在正院住了三天两,楼明傲就想儿子了,索性把司徒墨一并带了过来,白天实在无趣,她就抱着儿子在另一张藤椅里就着暖洋洋的日光小睡,直到日落,司徒远在院子里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叫醒天天定时见周公的楼明傲,一家三口同去用膳。小日子看上去也太过平静了些,楼明傲沉溺在这种与日不同的静谧中,还是敏感的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两眼于是闭得更紧,全当是为了迎来不远处的惊风骇浪储存体力罢了。
“主上——”
杨回闷闷的声音传来,司徒远微微抬目,看了眼熟睡中的楼明傲,只做了手势示意杨回轻言禀告。杨回忙压下声音,只是喉咙越发紧了起来:“江陵侯到了。”
司徒远神色不变,点了头,披了长袍起身,只对杨回轻言:“去前院。”
前院伺候的下人为江陵侯换了三次茶,江陵侯始终不动一口,只紧了拳默不作声的等候。司徒远从侧门而入,看见脸色不好的故交,脚下一顿,还是勉强走了上去,开口正欲唤一声侯爷,却被江陵侯出言拦住:“贤婿,见你一面还真是不易啊。”
司徒硬是把口中的侯爷转成一句别扭的“岳父大人”。
江陵侯浅步回到椅前稳稳坐了下去,直到眼前的茶被下人又换了一杯热的,才舒了口长气言道:“听说贤婿病了?”
“是。”司徒远亦随着坐在,答得平和。
“我只问一句,吾儿君慈在你眼中到底是妾还是妻?!”
司徒远预料到了这般锋芒毕露的逼问,他淡然地喝了口茶,握拳轻咳了声,出言缓而坚决:“吾妻尚在,恐君慈只能为妾。”
江陵侯紧握了拳,微阖双目,司徒之声寸寸入骨,心中百转千回难抵一声长叹。他不是勉强之人,更不会做出市井小民撕破脸皮的事来,他自恃着一身傲骨,即便是这种时刻,也定要做到淡然以对。他和司徒也算得上故交,他欣赏他的才能,他愿与之谈天论地畅饮个三日三夜,却也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从未想过将这一层关系上升至亲婿,奈何小女固执,偏他能左右朝廷大局的风云煞变,却不能动摇她的一片痴心。与这世间,司徒是难能的英才,即便抛开名望权势,抛开百姓加之在其身上的所有玄幻描述,单论文才韬略气度风雅,他亦是无可挑剔。只是这样的人,适合做知己,适合为仕任相,甚至称霸一方,却不能做一个好丈夫。
再张目时,江陵侯心意已决,连叹息都没有:“我接小女回江陵。”世间的议论指点,已然对他不值一提,英雄美人若是不能相配,又何苦拴于一处。
司徒正欲回应江陵侯的善解之意,却被迎面直入的传旨太监打断。走在前面的大太监满脸笑意,待到满屋子通通应声而跪,方宣了旨意。
圣旨不长,只是颁后,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江陵侯偏头看了眼司徒远,掩不住的担忧之色。司徒远依然平静,只是跪得沉稳却不作声,也没有伸手迎旨,待到大太监将圣旨亲自递到他眼前,他才稳稳接过。
“恭喜将军加封了。”大太监笑得一脸谄媚,全然没有注意到满屋子怪异的表情。
江陵侯自心底叹了一声,圣恩浩荡,就算他有心领了女儿回乡,却也难违圣旨。
沈君堂
报喜的声音由前院只奔后院,入耳处,只觉得这堂里从未有过的嘈杂。由屋外及屋内女婢一个个跪了下来。沈君慈轻笑了笑,平心静气的绣完游龙戏凤的最后一针,抹了鬓边,回身看着跪在身后的家奴:“我就知道诗然姐姐不会忘了我。”
此次司徒升任左将军,同以加封沈君慈为将军夫人,那个姓楼的虽是当家主母却不得诰赏,足以见得此一招倒是帮自己架空了楼明傲的位置。在庄内,兴许还有人忌惮她主母的权势,可是在庄外,在朝廷百官面前,他司徒远身边的女人只有自己,能配与他相齐并立,琴瑟和谐的人也只她——沈君慈。
司徒回了正院,杨回两兄弟却不敢像从前一般跟上去,杨回看了眼杨归:“二弟,你虽主上进去。”
“我不去。”
“二弟,你说,这次会碎几扇窗?!”
“我不敢想。”
“我们日后唤谁为主母?!”
“……”
“日后,先迎谁入府,要是同时出现,哪一位的座次在前?!”
“……”
“二弟,主母会不会下台?!”
“大哥。”
“哦?”
“你很烦。”杨归狠狠瞥了眼杨回,第一次发觉原来他也是这么多话的。
司徒远站在风口许久,他进院时就把那一旨诏书递了频频询问状况的楼明傲,自己回了身看着远处平心思考,只是等了半天,也听不到那女人哼半声。反是这般的安静倒让自己烦躁了起来,终是忍不住转了身看过去。
楼明傲一手捏着圣旨,歪着头睡了过去。刚刚司徒递过来时,她就匆匆瞄了一眼,并未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反盖紧了毯子继续睡着。楼明傲知道这是惹恼上官逸所得的报复,只是实在是儿戏,连出手都这般直白,他只是想惹怒自己罢了,所以她偏偏要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才不会让他得意了去。
司徒无奈的苦笑了两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看到一办的折子,楼明傲翻了个身子,闷闷的出了声,言语并不清醒:“相公升官了哈,恭喜恭喜,太好了呢,俸禄也会长啊。”
司徒眼神没有离开笔端,只是出言问道:“花柳病是不是可以不得痊愈。”
“可以吧。”
“甚好。”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六十一章 探病
“什么病?!”彦慕手中一个不稳,半盏茶几乎要落下去。
蝴蝶面有难色,只觉得那个字眼再难开口,抬眼看了自己的主子,“就是……那种病,花柳巷子去多了就会染上。”
彦慕冷然笑了:“他司徒远用得着去那种地方吗?怕他的后院就是最大的花柳巷子。”
“这病……我们是不是不用探了?!”
彦慕持杯思虑了半刻,云淡风轻道:“去,作何不去?!”
“只是……实在难堪。”
“说的人都不怕难堪,更何况探访的我们。”
“怕是您心里想着借机见某人吧。”蝴蝶嘟嘟囔囔道出了声。
彦慕也不生气,悠悠扫了眼蝴蝶,这孩子自十岁就被彦府买了下来,说是要做自己的童养媳,却是再生了个不讨好的脾气说什么至死也不会做人侍妾,平日里连自己都要让她三分。从前在家乡时,她便千百般看不起楼明傲,直说自己没眼光,放着满天下的各式女子不要,偏要娶既无趣脾气又臭硬的不洁女子,在她嘴里从不承认自家公子是世间的极品男人,却也实在由不得非极品的女人配他。后来从军,这丫头执拗也竟随了扈,南北沙场更是随着他风里来雨里去,鬼门关里闯出来的。
日子平稳后,那丫头俨然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了起来,终日缠着彦慕问他何时把自己嫁出去,彦慕倒为她留意了位军中大将,只等着新年正月一过,挑一番好日子,把这男人性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