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命(完结)第10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
回身盯着司徒远道:“有什么特殊吗?”
司徒远声音低而沉:“沈慈……竟是女人?!”
念到此时,他方明白当日楼明傲为何问自己是不是会弹琴。
上桓辅立在门外许久,他近来更加喜欢默默看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连她白天的模样都频频入梦。温步卿的话,不是不信,而是不愿信。如果这个世界上,那个女孩的灵魂还在,便是苍天对他夏家最大的眷顾了。
楼明傲还是会去皇觉寺,常常一等便是半日,从前心里没有着落的时候,还有法慧可以倾诉,法慧是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人,在他面前,她从不需掩饰,于是,她渐渐喜欢上这种坦然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上压了太多的情绪,夏明初的,楼明傲的,这些情感太重,重到无力承担。
楼明傲又一次垂头丧气步出皇觉寺,上桓辅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的及躲闪,只愣愣的站在原地。楼明傲并不惊讶,只是抬了头,有些幽怨的说:“你知道法慧去了哪里吗?”
上桓辅轻摇了头,沉默着跟在楼明傲身后,忽听楼明傲出言:“你的伤好了吗?”
“甚好,无碍。”
“其实明雪,就是我那个姐姐,她希望你能幸福。”
“……”
“她死前的两天,还在看那些聘礼,尤其喜欢那一对紫玉凤簪。”
虽然已过去了四年,但猛然听及谈论楼明雪,上桓辅还是难以抵挡满腔的忧伤和绝望。
楼明傲回身,静静地看着他:“其实明雪对我算很好了,至少还把我当成|人看,比那些衣冠禽兽好很多。我有心放她的,是她执意回山庄救夫人才会丧命。你想杀我的心,我明白。可是……世间孰人无罪。我从未有苟活之心,是你们不让我死,既然让我活下去,能不能就此放过我呢?!我想活下下去,我想让自己的人生有意义,它从未有过什么意义,亦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愿走下去,既然给了我一次机会,可不可以看着我好好活下去。”
上桓辅轻摇了头,“你不必恳求,她不是你。或者……你不是那个楼明傲了。”
楼明傲还是忍不住一怔,轻扬了微笑,眼角竟似含泪,绽放着异色:“你错了。我就是楼明傲,我会让她重新活过。”
“你把真正的自己掩饰的如此深,难道说,真正的你,比楼明傲还不堪?!”
楼明傲定定的看着上桓辅,一种谎言被戳穿的恐惧袭上心头,呼吸轻了又轻。
“因为我想活下去……只有真正的自己死了,才能活下去。”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五章 巷角贵人
“你把真正的自己掩饰的如此深,难道说,真正的你,比楼明傲还不堪?!”
楼明傲定定的看着上桓辅,一种谎言被戳穿的恐惧袭上心头,呼吸轻了又轻。
“因为我想活下去……只有真正的自己死了,才能活下去。”
上桓辅的眼中闪过一丝疼痛,还是狠下心,猛抓住楼明傲的袖子道:“真的死了吗?!夏明初是真的死了吗?!”
楼明傲猛吸了两口冷气,张口说不出一个字——
“母亲,您怎么在这?!”
皇觉寺外二十米之处站着师徒二人,司徒一看不懂这边的架势,懵懂的走上来,拉了楼明傲的袖子,“母亲。”
楼明傲恍惚回过身,看了司徒一和他身后的彦慕。彦慕本来看见她,情不自禁展出笑颜,只见此刻楼明傲失魂落魄,笑意顿失,眼神一沉,深显关切之意:“你没事吧。”
楼明傲忙从上桓辅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对着彦慕一笑:“我从来都是没事的。”
“没事就好。”彦慕点了头,迅速抬眼看了眼神色不大正常的上桓辅,眼神中多了几分防范。
“母亲,我和先生本是来皇觉寺请愿的,母亲怎会?”
“我来找法慧。”楼明傲草草应付了,忙转头对上桓辅的目光,“麻烦你送司徒一回山庄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几乎不等反应,楼明傲已快步走开。彦慕的眼神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消逝在街道巷角熙攘的人群中。楼明傲于人群中跌跌撞撞,满眼人烟,好似在眼前化作了屏障,生生不让自己喘息。
沿街的棺材铺的房檐上挂着描有“奠”字的白纱纸笼灯,她望着晃晃悠悠的灯笼愣愣出神,满目只剩一个
“奠”字。
“姑娘,要选棺材吗?”
楼明傲被棺材老板的召唤了过去,她无力地笑了笑,看了看铺内一架架重漆厚底做工精良的棺材,只道:“敢问老板,这棺材是给什么人用的?”
“要看姑娘为谁置备了,是为家里的老人,还是?!”
“为我自己。”
“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面色不错,何必讨了这晦气啊?!”
楼明傲不可遏制的怒了,忙甩给老板一个眼色道:“笑话,我说给我自己买,该给你多少就多少,你何来那么多劝言,又不是为你挑,你怕什么晦气!”
“姑娘,你——”老板显然是没见过这般戾气的女人,惊得说不出话。
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楼明傲甩出一包银子扔上去:“这棺材我先订了,就不来取了,什么时候看到有卖身葬父葬母的丫头,老板你行行好,把我订的那几口棺材送上去全当你施德行善了。”
店铺外围了三两个人看热闹,不时地指指点点,楼明傲推开人群,举步走了出去,身后是老板一声声的叹息:“满脸晦气还出门找茬,这年头啊,小姑娘都要成怨门之妇了……”
“是啊,是啊,看那小模样还不错,只不过口里说话简直像放屁。”
“别说了,人还没走远呢。”
“也许真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排解不开呢。”
楼明傲自店铺而出越来越远,老板和众人声声嘀咕都被她抛在身后,止步于巷尾,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果真不出半晌,天上落下了片片雪花,从零星稀疏的几片,直到密密麻麻几乎要遮住黑压压怎般看也不透彻的天空,雪落即化,停不住半刻,顺着楼明傲的脸,化作雪水混着脸颊的泪水流入颈脖,是刺骨的冰凉。
三两成群的大汉正出了对面的赌庄,赞叹着今日的手气好,多赢了小几两银子,正打算去酒庄喝酒,看见不远处落寞而立的楼明傲,方近了两步,其中一个胖汉笑的猥琐:“小娘子,天冷了,不随哥几个酒家里暖和暖和?!”
楼明傲冷眉以对:“躲远点!老娘求静。”
三人之中,较为文弱精明的男人正要发怒,一低头看见她腰间的白玉翡翠,识货色的明白这是稀有的好货,再打眼看这女人衣香鬓影,锦缎轻纱,断定是非富即贵的身家。色心之上,贪财之心遂起,忙近步挡了楼明傲的步子,“好言相劝”道:“天涯何处无知己?!今日有缘,酒楼一聚,何不快哉?!”
楼明傲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到三人脚下:“老娘值钱的就此了,要不要随你们,吃酒也足够了。只是恕不奉陪。”
说着换了方向要走,被另一个拦下,只见那人嬉皮笑脸道:“姑娘既然出手这么大方,想必也是个畅快人,何不同我们弟兄几个乐呵乐呵呢。”
“滚!”楼明傲面色平静,出言极其清晰。
三个大男人瞬间失色,胖男人再也忍不住,伸手指了她的脑门道:“臭表子,腰里有几块值钱的东西,就装起金贵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狗男人赏的吧,干你们这一行的果真是看宝贝都不是宝贝了,什么是宝贝,男人吧!爷们就是男人,要借你热闹热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臭表子,我上过比你矜持的,狗屁,那都是假的,但凡出手阔绰了就原形毕露,丫的看不起我们?!我看到了床上你就不这么说了吧,到时求爷们都怕来不及呢!”
楼明傲不怒反懒洋洋笑了,忽然止住,厉声道:“我说了叫你们滚!”
文弱的男人见架势不妙,一手攥着玉佩,一手挡了胖男人劝道:“大哥我们走了,百花楼里什么样的没有,何必跟这么个疯妇计较。”
三个男人让出了道路,楼明傲一路笑一路走,笑累了就哭,哭累了再换着笑,直到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躲在了街头巷角阴暗的角落里靠着墙壁蹲下了身子,湿冷的墙壁渗入了骨髓,浑身已感觉不到冷了。日头渐渐落下,本来就阴暗,此刻已看不清路边的建筑,只听小贩们推着车回家的步履匆匆,楼明傲仿佛被遗忘了在世间的某个小角落里。
另一处跟随了许久的男子终于浅步而出,褒衣博带,俊如冠玉,气宇不凡。立于女子身前,轻甩开袍子的一角,半蹲了身下去,一手捏着白玉翡翠的环佩,一手将环佩的丝绳玉线于女人的腰带间打了个节。
楼明傲怔怔的仰了目,唇边泪不散。
彦慕看着她此番狼狈,半带轻笑半含心疼,言道:“都说玉是有灵性的,它既跟定了你亦会护你一生,怎可将带了你灵气的玉随便弃置?!”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六章 铅华已逝(此篇系回忆篇)
(此篇系回忆篇)
永逸三年
京城宫所,长安殿。
“皇上万岁。”侍女们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
夏明初霍然转身,抬手一掠鬓发,静静望向门口。上官逸举步踏入内室,浑身帝王之息的他在余光下染上淡淡光华。他已着上金坠红底的礼服,广袖上金龙飞舞,龙靴轻落,长长的影子落下,盖住了夏明初跪拜的身姿。他走近她,带着一如往常的轻柔笑容,锋芒散去,是只对她的温柔。
夏明初缓缓回身,自对着镜子拆了云鬓,眼神却止不住打量镜子里身后的男人。
“毁了它做什么?!朕看着甚好。”上官逸出手去拦,却慢了。
“不好!”夏明初面无表情道。
上官逸轻笑了笑,顿时明白女人尚在赌气,他靠近了几步,弯下身子,半拥着她,轻言:“不想看见朕?”修长手指穿过她散在肩头的青丝,轻握了一缕,含了笑叹言:“天下人说的不假,朕是娶了天下最美的女子。”
夏明初重新捏了簪子对着镜子摆弄起来,微微一笑:“既然最美的你都拥有了,还要他人做什么?!”
他笑一笑,并不答话,只将她拥住。
夏明初深吸一口气,握了上官逸的手,缓缓回了半个身子:“汴梁的女人就那么好?!云家的女人就真的强过你的三宫六院?!”
“是母妃娘家的女孩,曾经也是母妃万般托付的。想必母妃家的后人应该是贤德淑良之辈。”
“既是如此,索性你夜里搂着母妃的牌位睡岂不更好?!”说着,叹了口气回过身子。
上官逸哑然失笑,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从背后环住她,二人一起看着铜镜,镜中才子佳人,丽影增辉,将满室的光华都掩了下去。
“你已是帝王,拥有了权位,万千女人,拥有了天下人最企盼的东西。少一个女人,就不好吗?”
“好。”他语声温暖而低沉,柔软的唇落在她耳畔,一点一点深深吻下去,“我既有了你,别说少一个女人,就算少千万个,也没有不说好的道理。”
“云氏不娶了?!”迷离间,还不忘提醒道。
“不要了……容她在汴梁做她的清贵佳人吧,等我们有了皇子,就让他去娶云氏的后人吧。这皇宫我有你就足够了。”
夏明初低低笑了:“那还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呢,你等得及?!”
萧玄笑了笑,不再多言,只凑上来在女人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仿佛偷品到了人间最清甜的蜜汁:“等!”言罢诡秘一笑,便将其拦腰横抱而起,大步向卧榻走去。
女人笑意缠ian,青丝由男人的臂弯间缓缓散开,织出一片飞舞的瀑布。
永逸三年,景州,凌霄楼。
“明傲,你说彦四公子最近是怎么了?几乎天天来看你,各种赏赐也是不断。”小丫头看着楼明傲屋中堆满了没开过封的礼盒直问道。
“他们这些名门出身的公子哥,哪里在乎这些,随手扔出点小玩意打发我们,自己个儿寻个开心罢了。”楼明傲自嘲的笑了笑,悠悠言道。
“我看可不准呢,怎么没见对楼里其他的姑娘这般上心呢?!”
楼明傲沉吟了方言:“正是得不到才拼命想着法儿的要吧。”说着站起身来,准备了笔墨纸砚,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笔,继续临着诗经的贴,只一抬头:“小凤,帮我回一声午膳我不出去用了,天热的没胃口。”
“这都大半天了,胃里空空的怎么行?”男子清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帘子被呼拉掀了起来,彦慕执扇淡笑而立。
“四公子说的是。”楼明傲放下笔行礼:“小凤,说我晚半晌再用。”
彦慕微一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楼明傲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只知道他又喝酒了。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字,带着笑意略一点头:“比上次更进益了呢。”
“谢四公子夸奖了,只是贱婢的字不能入眼。”楼明傲尽量笑的不亢也不卑,说罢揉了纸张信手丢在一边。
“这诗经,你最喜欢哪一句?”他把笔放回她的手里,弯着身子,于她身后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楼明傲静静的答了。
“报之以琼瑶……”彦慕喃喃地重复着,恍然一笑,“我再送你一句可好。”说着轻握着她的手运笔转墨于一挥而就间,八字落于纸笺——“死生挈阔,与子成说”。
放下笔,再无声息,墨香浮落,有的只是二人微薄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的面无表情,静静一笑,“你……不喜欢吗?”
“是,明傲不喜欢。”她偏过头,目不转睛道。
“因何?”
“虚伪。”
他一愣,缓缓放开她,眼神有些呆滞。楼明傲轻轻呼了口气,退了半步,离他更远,言道“有些东西……但凡明傲不敢期冀的,都不愿去相信。”
彦慕点点头,苍白的笑笑,“母亲说,你不似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果然不错。”
“四公子眼里,但凡十五六岁的少女都要见了这矫情的诗句感动的涕泪吗?”
彦慕依着桌边坐下,“至少……不会这般句句如针刺。”
“老夫人……竟知道我?!”
“我同母亲说了我要娶回家的女人。”
“公子。”
“怎么,怕了?!”
“我是怕公子有一天会悔。”
“男子汉志在四方,你方日说的对,我着实不该身陷春闺,耗尽大半年华。我母亲说了,你能出此言,定是不凡的女子,她甚也出言说这般看来,倒是我不及你的眼界,反是我配不起你了。”
“公子之言我不懂。”
“不懂也罢,只需记着我对你留的那八个字就好。不论你喜欢与否,你只要记着那是我对你的承诺。你怕我会后悔,我只怕会因娶不了你而悔及半生。此去,我是奔前程,却也是为及得上你而去。”
“公子要去哪里。”
“如你所说,男人自是该去的地方。”
“公子——”
“明傲,我不求你等我。可若等我回来……一定……”那眼眸又猛然黯淡了,话也顿了下来。
“一定怎么了?!”楼明傲轻轻的问。
他淡淡地笑,“没什么。”
一定娶了你,这四个字生生压了下去……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七章 晚归
马车颠簸一路,二人竟似无语,楼明傲不时掀了帘子看窗外,彦慕时而低头摆弄手间的环佩,时而偷偷打量身旁的女子。楼明傲最后一次放下帘子,轻叹了声:“这才刚到西街口。”
彦慕抿了抿唇,却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不知不觉间竟尴尬了。
“司徒一很景仰你,如今倒是时常在我面前摆弄兵家战谱,反反复复叨念你的颖州大捷……我也好奇,颖州你是怎么拿下来的?”
彦慕淡然一笑,摩挲环佩的手缓下来,“当日……未想过能活下来。”
楼明傲轻轻呼了一口气,呼听彦慕的下句反而让自己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颖州之战前夕,我给你送去了那封信。你可还记得?!”
那记忆太深刻,真正的楼明傲是至死不忘,而做了楼明傲的夏明初却是想忘而不肯忘。紧紧皱着眉,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一股子酸意直冲鼻间。
“不记得了吗?”彦慕轻笑了笑,满是苦涩。
“你在信里言道……”猛地吸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即流下了泪,“他日你若为将帅,定娶我入你的帅府。”
“人在生死存亡的瞬间最惦念儿女私情,恰时我脑海里只有那么一句话。别人都是在信中吐露死别之苦,嘱托后事等等,我却给你留了那么一句。可见……我想活下去,想活着见你。”
楼明傲仰头看着他,她的双眼有止不住的泪水,夏明初本是不易哭的,可是这双眼睛却真实地为楼明傲保留了下来,看着那个被刻印在心底的人,眼泪一次又一次决堤。那一刻,夏明初甚至觉得偶尔做一次真实的楼明傲也很好,平凡而真切。
霎时明白了,真正的楼明傲会走得那样决绝。对于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一定不会希望看见自己一身的罪孽,她无力掩藏,只得选择离去。爱一个人,会希望自己因爱而纯洁,那么世间的一切肮脏垢污都要被置弃。楼明傲,本是罪孽之人,却遇到了世间最干净的男人,也许,她的内心也曾渴望过那丝圣洁。只是她太过自省,她把他视为世间的高贵,奉在自己永远触及不到的高度。却不想,真实的爱只是平凡的。就像他永远后悔不该弃她从军,她后悔不该以戏言逼他走上并非所愿的仕途之路。
明佑山庄东院
司徒远安静的喝下了第三盏茶,手边的书翻至了最后一页,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眼神飘向对面的一大一小,等了那么久,终究该等到一个答复吧。
司徒一同上桓辅各揣着自己的小九九,谁也不肯先吱声。司徒一暗道,答应了母亲绝不能把同彦慕先生研习的事透露,自然不能说是同彦慕先生在皇觉寺见了母亲后就不见其影了。上桓辅更不愿意出声,如果再让司徒远知道自己无时无刻跟踪那女人,估计他自己日子也过到头了。
两个人做足了心理斗争后,得出了一致的答案——“不知”。
璃儿站在一旁忙着续茶,手里本端着热茶壶,却始终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司徒远开始喝第四盏茶,心里也暗自琢磨了起来,难不成是因为沈君慈的事情,只是自宫中回来,几日都不见她拿赐婚之事与自己谈条件闹脾气,今日突然翻了醋瓶子出走自然没有道理。相比较之下,还是偷了琴畏罪潜逃的说法更通。
司徒远喝茶的间隙看了两眼上桓辅和司徒一,忙觉得可笑,这二人,大冬天吹着风,倒也能流下汗来。
“你们——”方开口道了一句。
上桓辅和司徒一几乎同时咬牙道——
“楼明傲去酒楼看戏了!”
“母亲去茶楼讲学了!”
本对二人没有怀疑的司徒远,霎时觉得有意思,不由得放了茶于手边,淡淡的瞅了二人,声音不轻也不重,“没听清,再说一遍。”
上桓辅和司徒一互瞪了对方一眼,又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楼明傲去茶楼讲学了!”
“母亲去酒楼看戏了!”
璃儿皱着眉头上前,想要分散司徒远的注意力,端着茶壶的手微微有些哆嗦:“主上,续…续茶。”
“凉了。”司徒远冷道。
“啊?!”璃儿忙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换。”
司徒远顺手翻开了另一本书,好在自己有的是时间,没翻几页,忽听院外的呼声直入里院——“璃儿,晚膳给我留饭了没?!”再抬目,只见楼明傲已然快步跨过了院门,朝着里院走来两步,看见司徒远在不远处坐着,忙退身回了几步,回到院门口仔仔细细打量了,一路摇头晃脑道:“奇了怪了,没走错啊,是东院啊。”
走到还差几步的时候,上桓辅和司徒一忙做起了手势,一个做贵妃醉酒状,一个忙摇腰间的钱串子。楼明傲只定了两步,豁然开朗,忙快走了几步,迎至司徒远面前:“相公,相公,等我很久了吧。”
司徒远低眉瞅了眼自己手边的茶,只道:“四盏。”
楼明傲保持惯有的笑容:“真得怪柳家巷子那家茶楼,说什么都要我再去讲上一盏茶的功夫。回来路上经过西街口子的酒楼,你说还真巧了,正赶上戏班子跑戏,我就又就着戏多喝了两杯,这半会下来肚子里又空荡荡了,晚膳还没上吧?”
璃儿忙把话头接上,完全不给司徒远质疑的时间:“没,还在锅里焖着呢,就知道您一出去茶啊酒啊,准没个正点,这就叫丫头们端上来。”
上桓辅这才拉上司徒一找个空子溜走:“快上快上,我们这也饿了半晌了,我领着少爷先净手去。”说着,还频频瞪了司徒一好几眼,司徒一皱着眉迎上,也瞪了回去。
二人拉拉扯扯到了小二门才松开,上桓辅忙道:“我怎么就跟你这么没默契呢。”
司徒一立马闷声回道:“是你没见识。母亲要是去讲学,别说一盏茶,十盏茶她也回不来。”
小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散去,只剩楼明傲和司徒远,楼明傲倒是不慌不急,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司徒元根本没空也没兴趣去揭穿自己的谎话,恐怕他这个想法都没有。
“相公,我就晚回来了一会会,你等急了?!”
“……”
“急了就急了嘛,别绷住脸装样啊。谁没有个三急憋红脸的时候啊,哦,这好像不一回事啊。呵呵,相公,你等急了,是不是表明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我?!”
“……”司徒远翻了下一页,的确,他也有点饿了。
“呵呵,相公,我继续当作你默认了。”
“……”司徒远翻书的手停住,默认?!她刚刚哇啦哇啦都说了什么让自己默认,算了!认就认了。
“相公,我好感动呢。原来你终于开始有点点在意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会以此更加激励自己做相公的好夫人,继续朝贤妻良母的方向努力,话说这样那个镶金的牌子会给我立了吧……”
还真是算盘打得响的女人,无论何时,都不会忘了那个牌子……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八章 无题
楼明傲说到起兴时已经全然不顾的倚在司徒远的怀里,司徒远也惊诧到不知何时自己也竟然习惯了这个姿势,一只手慢悠悠的翻书,一只手揽着这个女人以防她激动过度猛栽过去。
楼明傲突然掰着指头算了算,皱着眉问:“今儿不是带八的日子,你做什么过来?!”
司徒远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理直气壮在说——不可以吗?
楼明傲忙叹了口气,从他怀里站起来,做出了教育人的架势:“相公,规矩可不是这样定的,你这样做我会招人闲话的。这女人间最讲究和气二字,伤了和气,我可真就混不下去了。”
司徒远甩了一个眼神上去,似乎在说:“你招来的闲话还少吗?”
楼明傲边打里屋走边道:“你等等,我去查查今儿个你该在谁那?!我这就送你过去。”
司徒远也随着站起了身,似乎是闻到了菜香,举步向膳厅走去,完全不顾刚刚那女人的话。楼明傲自己抱了本册子出来,却不见司徒远的身影,一路走到膳厅看着净手的司徒远,忙赶了上去,“今儿可是十八房闵夫人的日子。”
司徒远自顾自净了手,接了璃儿递上来盛好的饭碗,吃了一口饭,暗自琢磨了这米煮的恰到好处,方道:“闵夫人死了。”
“死了?!”楼明傲大惊,这么大的事,堂堂主母怎么不知道。
璃儿忙抬头提醒道:“闵夫人就住在林蕊坊附近的宅院里,闵夫人本是在吃茶的,恰听到您和林夫人斗琴,不知怎么一口气呛过去就没喘过来,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等屋里几个丫头发现时,身子都冷了。”
楼明傲偷偷打量了司徒远,发现璃儿一通话说下来,他并无异端,忙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伸了胳膊等着丫头递帕子净手。
一通饭吃下来,司徒远照例在东间的软塌上看律书,楼明傲闲来无事倚在另一边身旁看自己的连环画,看到逗趣时不顾旁人的哈哈大笑,好在司徒远从来都练就了一番不受打扰的内力,无论到楼明傲闹到天翻地覆,他都不动分毫。只看了半个时辰,楼明傲也就腻了,脑袋枕着司徒远的大腿睡得香甜,司徒远看完了手里的书,又碍于怕惊醒了楼明傲不敢动半分,只得把刚刚从头看过的书再翻一遍。
璃儿在外间约摸着时候到了,才领了丫头端着洗漱的器皿巾具敲了门轻步而入,只看见睡姿极不雅的楼明傲,忙把手里的银盆递给后面的丫头,自己忙近走几步,伸手去扶主母起来,楼明傲正迷糊着,一手甩开璃儿,赤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后一下揽住了司徒远的腰。
璃儿急得都要落了一头的汗,看司徒远的神情中掺杂了些许无奈。司徒远也理解她的难处,一手揽起楼明傲的身子,作势要抱起,只是双腿被枕了太久,麻木到使不出半丝力气,站了个半起反要倒下去。情急之下,几个丫头忙冲上去。璃儿只顾着楼明傲,丝毫没管司徒远的状况,趁着危机,只一把稳住要落地的楼明傲。一个丫头眼疾手快,忙去扶了司徒远。
璃儿把楼明傲扶到内寝间的床榻上安置好,才回身关顾司徒远,仰头看见一个平日里并不打眼的小丫头扶着双腿尚处麻痹的司徒远,不由得有些看不过去,却碍于主上在不好说什么。好在司徒远并不习惯与人靠近,只稳了片刻,便抽离了小丫头的手,径自朝着内室走去。小丫头退身去端银盆,璃儿快一步轻道:“由焕儿去端,平儿静儿伺候主子们洗漱,你随我出来吧。”
小丫头随着璃儿出了几步,璃儿猛回身道:“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
“奴婢满月,是…是从西厢馆调来的。”
“打今儿起,你不用侍候在屋里,去烧水间做点轻便的事就好了。”
“是。”
璃儿看着满月退步时小心翼翼的身影,为自己的刻薄内疚了片刻,但转念一想,在山庄被规定了不得碰主上的下人们,无论是出于什么情况,碰了主上都要被视为有非分之想。为了顾全东院的脸面和他日主母的权威地位,她决不能让这种不利的苗头滋生于自己的眼皮底下。
内寝间,几个丫头帮迷糊中的主母洗漱毕,也都退了身出来,司徒远披着长衣倚在床沿边看书。烛光微微打到楼明傲的半边脸上,司徒远愣愣的出神,看着光下她半边明亮的脸颊下缓缓淌落的泪水,从眼角流出,顺着鼻侧而下,断在唇间,司徒远想了很久,这女人又在做什么梦,梦里竟是这般伤心。
灭了烛火,和衣而卧,竟是久久无眠,司徒远突然有些不适应这般的安静,尤其是在她身边时的此般静谧简直让人窒息。
夜太过静的时候反而会无睡意,正如此刻失眠的人远非司徒远一人,还有屋檐上吹响空寂萧音的上桓辅。曲调悲转,缠ian而悱恻,时儿空音,时而长嘘。温步卿踩着梯子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半俯着身子,一步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大半夜不睡觉,找人屋顶吹xiao,你抽得什么风?”
“难得你今天没去酒楼。”上桓辅轻笑了笑,回言道。
温步卿临着上桓辅坐稳了才道:“现在没一家酒铺青楼不掺水,一个个拜楼明傲讲学所赐,都不肯送酒白喝了。我打算再捞点银子就入京城喝花酒。”
“有人说离家太久,就会忘记思念的味道。”
“你没事啊,乱发什么感想,你还没醉呢?!”
“你说我们为了什么而活?”
“吃啊,喝酒啊,搂美人笑看世间啊。”
“那是你温步卿的世界。”
“是啊,你上桓辅的世界,无欲无酒无女人。”
“杭梓夜死后,你的人生就成了这副模样。”
温步卿眼神中的温暖渐渐褪去,最后只剩赤裸裸空寂的黑瞳。
上桓辅轻笑了:“看来那个女人的作用还真大。也许,我真不该杀她,应该留着你的这处弱点。”
温步卿亦随着笑了:“人要是没了弱点,就是真正的肆意了,如同我现在一样。”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九章 寂寞
温步卿眼神中的温暖渐渐褪去,最后只剩赤裸裸空寂的黑瞳。
上桓辅轻笑了:“看来那个女人的作用还真大。也许,我真不该杀她,应该留着你的这处弱点。”
温步卿亦随着笑了:“人要是没了弱点,就是真正的肆意了,如同现在的我一样。”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竟这般放不下?!”
“楼明雪……有什么好?”
上桓辅看着温步卿亦随着笑了,“是啊,我们还真是最没束缚的两人。”
“楼明傲那女人……”温步卿看着远方,眼中的闪烁越发清晰,“司徒远似乎陷进去了。”
“是吗?”上桓辅不以为然地笑了。
“不会吗?”
“上官裴会喜欢上夏明初吗?!”
温步卿敛了笑意,面色复杂的看着身旁的人:“不会吗?!”
晨起的时候,楼明傲依然睡得欢畅,司徒远也没有惊醒她,从洗漱到着衣都比平日轻了半分。用过了早膳起步出门时,正与收拾妥当要去上课的司徒一迎面遇到。
司徒一小心翼翼退了半步,垂了头恭敬道:“父亲。”
司徒远淡然地点了头,抬步走了出去,只落于身后轻飘飘的一句:“随着彦先生好好历练。”
司徒一猛的僵住,一阵冷风吹过,好半晌清醒过来,浑身已是瑟瑟发抖。待到司徒墨走上时,看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哥哥,疑惑道:“大哥,你还好吧。”
“不——好。”牙缝里硬是挤出了两字。
司徒墨竟也不问下去,只做了仰头状,大有楼明傲的风范,“今天天气真好啊,大哥,我去用早膳了。”
焕儿跟在司徒墨身后忙追了过去,直进了膳间才含糊不清道:“为何走得这般急?”
司徒墨站在凳子上够着桌上的香馍馍,洒意笑道:“娘亲说了,别人心情阴郁时一定要躲着远点,心情好自然可以套近乎讨赏银。”
焕儿歪着头轻笑了笑,只见偏门离儿端着烫过的帕子边走来边嘟囔着:“你同她学个什么不好,那些市井刁民的小算盘全被你学了去,亏你大哥日里那么疼爱你,关键时刻,见你跑得比谁都快。”
司徒墨伸了手给璃儿,等着她给自己擦手,眼眉笑得弯弯的:“璃儿姑姑好。”
“好好好,就你会识眼色,小嘴讨巧。”璃儿嗔笑了道,一把拉过伸来的小手轻轻擦着。
“娘亲呢?!”
“这会不是她起床的时候。”璃儿自言自语了起来,“真是越发不像话了,平日里多少还能爬起来伺候主上穿上三两件的,如今她怕是连眼都不睁了,话说女人不能宠就是这意思吧。”
司徒墨随着笑得甜甜的:“墨墨将来也要宠女人。”
“你啊,什么都有你。”
“娘亲说的,不宠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璃儿忙拉下了脸,“后面那句呢?”
司徒墨讨好的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给清晨的薄雾带来一丝光曦,“只宠女人的男人不是人。”
璃儿看着晨曦下的司徒墨,已完全没了兴致去打趣,只看着俊秀的小脸蛋,忍不住啧啧出声:“墨墨真是好看啊,难不成真会随了主母的话,将来恐怕是艳绝之姿,祸水一方?!”
林蕊坊的东侧是襄水居,就在一日之前它的主人闵夫人依然健在,那是个颇具风情的妖娆女子,平日里喜欢在自家院落侍弄花草,亭落间品茶论花,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如今院落清冷下来,只几个丫头扫着夜里的落叶,一两个丫头守着灵堂。楼明傲刚刚迈进襄水居的时候,平日里多闷在小院落里的丫头还认不出她是东院主母,只以“夫人”呼之。
“都有多少夫人来堂祭过了?”楼明傲出声问了一个小丫头。
“昨晚半晌才完全散出了消息,夫人您还是第一位。”
楼明傲点了点头,一指西侧的林蕊坊:“林夫人知道了吗?”
几个丫头不答,楼明傲回头看了眼璃儿吩咐道:“去把林夫人请来吧。”
缓步迈入灵堂,楼明傲只觉得檀香缭绕刺鼻又熏眼,隔着远远的,点香敬了三下,递给身旁的丫头。林微蕊由璃儿引着缓缓步入堂间,她似乎对此更不适应,些许厌恶的退了几步,皱眉看着楼明傲:“有什么事?!”
楼明傲作势长叹了一声,“子虽非死于我手,却是因我而死。”
林微蕊一吸鼻子,“说这做什么?!”
楼明傲回了半个身子,递过去三柱香,故作一脸幽怨:“这话,你不觉得甚合心意吗?”
林微蕊不快的接了一拜,大有应付的样子,一手捏鼻,递了身边的丫头随即迈出了堂间。走了几步,反而停下来等着楼明傲上前。
“我只知道自己弹琴能逼人咬舌,还不知道自己有让喝水吃茶的人呛死的能耐。”
楼明傲笑笑,“这年头,做了坏事还自觉很无辜的人也不多了,今儿难得真见到了一位。”
“你也不是本性善明之辈,何必在这装腔作势?!”
“就是因为不是好人,才要好人的样子来。”楼明傲满身得意,随即言道,“你这样,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的名声累了,也不能总指着相公护着宠着。”
林微蕊扑哧笑了:“你这也算是为司徒远分忧了?!”
“不敢当。”
“我很喜欢你。”
楼明傲被这一声吓到,忙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无他人,对着林微蕊讪讪一笑:“似乎我更能接受你说你很讨厌我。”
林微蕊也随着笑了:“你知道吗?从前我只道是山庄寂寞的女人只有自己,如今发现不是,还有你。”
楼明傲这才发现自己和这女人已然边说边走至了林蕊坊外,她止步于院外,并不打算随着迈入,点点头:“其实,不只你我,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甚至也不乏男人。”
空气仿佛凝滞,她散落的青丝遮去侧脸,只听声音有些落寞:“我之所以寂寞,是不知道在为谁活。”
楼明傲仰目看了眼墙外的天空,声音释然:“我的寂寞是因为,她们都走了,我却不知道我活着是谁。”
林微蕊诧异的转目看着眼前的女人,非天香倾城的美貌,也透不出惊世骇俗的才华,只眼中那一瞬即逝的淡然洒脱,竟能引人深深的陷落。
“日后我能有机会邀你入林蕊坊品茶论琴吗?”虽是一句放下架子的邀请,在她林微蕊口中还是透着丝丝清傲。
“如果你不在茶里下什么哑药迷|药砒霜,我会考虑的。”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五十章 实言相告
“相公,要过年了呢。”
“嗯。”司徒远嘴上应着,手中翻开了下一页。
“相公,你会给我包压岁钱吗?”
“……”
“相公,我又老了一岁啊。”
“……”好像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