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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9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然守望的身影几乎要成了雕塑……

    宫道很长,积雪足厚,只得缓下马速,车马踏过积雪落留下几行印记,司徒墨扒着窗户看着漫天的飞雪不由得来了兴致,推着一旁几欲睡过去的楼明傲。

    “娘亲,我们下去走吧。”

    “疯了吧你。”楼明傲瞟了眼窗外,又看看一脸兴奋的儿子。

    “我还没有玩过雪呢。”

    “……”

    宫道上突然多了一大一小的脚印,司徒墨很是享受得踩着积雪步步缓进,一路上紧拉着楼明傲的手不放,仿佛握住了这只手,便是抓住了整个世界。但凡孩子都有这样依赖的情怀,小小的手紧紧握住大而温暖的手,便拥有了全天下。

    楼明傲的棉袍裹在司徒墨身上,可怜她只能不时地呵气以取暖。司徒墨突然摇手一指护城河畔的方向:“娘亲,雪人呐。”

    “好大的雪人啊。”楼明傲亦随着符合。

    二人直奔着那前所未见的大雪人而去,只近了几步,司徒墨不敢再走了,兴奋的欢呼转为颤抖的声音:“不是雪人,好像是爹爹。”

    楼明傲随着一愣,轻声问:“你看清楚了?!”

    “是啊。”司徒墨无辜的看了眼她,满脸求助。

    “我说一二三,我们一同转身逃回车里,装作谁也不知道。”楼明傲压低了声音。

    “好。”

    “一二——”楼明傲还没喊到三,就已抱起了司徒墨作势要逃。

    “还不到三!”司徒远终于出声,伫立了那么久,然能出声,连他自己都讶异。

    准备好了一车的训斥,先挥去了满身落雪,司徒远微微目视上这对母子。楼明傲屏息不语,和仰着头看自己的司徒墨对上了眼色。楼明傲发髻间满是坠雪,鼻尖,耳朵在冷风中冻得红红的,司徒远顺带看了眼披着楼明傲长袍的司徒墨,出口成句的训言,化作了无声的长叹,伸手去解自己的裘袍。

    楼明傲还没来的及招呼,只见司徒远亲手将裘袍为自己披上,一种情绪瞬间涌动,只是不到泛出一片涟漪就被自己克制了,依然没心没肺的笑了,问道:“相公等久了吧。”

    司徒远并不做答,他不想说自己等了很久,更不想看见女人小人得志骄傲自得的嘴脸,他自幼便懂得那个道理——女人绝不是用来宠的。他看着皇父为那个女人忘却苍生黎民之苦,几乎断了皇朝百年的命数,那个时候便再清楚不过,女人可以多,但绝不能衷情于一。

    说到底,他并不想宠坏了眼前的女人,怕自恃骄纵的她终有一天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他从不怀疑这女人的胆量和能力,关键就在于她想不想要。

    雪落无声,枝头一束束白花绽放,脚下的积雪亦透出玄色,仿佛千万颗冰亮的水晶石在发光。男人走在前面,默不作声,青衣单薄,长袖挽于身后,步履淡然。其身后的女人拉着稚子踩着男人留下的脚印步伐轻快,笑语嫣然。这一副雪夜下的美景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一家三口的平凡和睦。

    司徒远从来都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吵闹的女人,却惊讶的发现身后女人的叽叽喳喳并不惹厌。相反,如果身后突然没了声音,他会微慢下步子,强忍着不回头观望,直到女人再作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有了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什么时候,对这个女人由一丝丝的好奇不透到不愿去琢磨的她的过去,只想看清她的现下。也许,自上一个落雪的深夜,女人微温的泪把自己的心口划开了一个口子后,心也终于第一次软了下去。那个时候,他想,如果拥有了这个女人,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傍晚用膳时,方知这女人竟不打声招呼自入宫中。这一次,上官逸似乎是有意避开自己“请”走了自己身边的女人。他已不清楚知晓方时是怒是躁,只知道直到自己出庄驾马而去,杨回两兄弟始终不敢发一言,进一步。自己在意这个女人吗?庄中那么多女人受邀进宫,明的暗的,他全然清楚。可这亦是首次亲自来接,或许他没有报多大的期望都接到,只想等在那里,用自己的静默等一个答案。上官逸,你真的能够抢走我的一切吗?总有一样,抢不走吧。

    今日,他确看见了。不知道那道宫门后生活着自己多少个女人,只知道那些女人进去后便没有一个出来。

    楼明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相公,墨墨累了呢。”

    司徒远停下步子,并没有回身,只轻轻地问:“要上车吗?”

    楼明傲不忍心道:“他似乎还没有尽兴,难得今夜雪景如此美。”

    “那就继续。”司徒远继续迈了步子。

    楼明傲盯着身前的影子,不由得叹了叹:“要是父亲能抱儿子就好了呢。”她说这话是故意的,自话一出,她便不再前行,怔在原地,等着司徒远就范。

    司徒远前行了几步,听不到身后的脚步,终于淡然回身,面有无奈之色:“要如何抱?!”

    “你小时候,父亲怎么抱的你就怎么抱他。”

    “那个人从未抱过我。”

    楼明傲怔了怔,对于他说父亲从不抱他,他不惊讶,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子孝父慈,和美融洽。看司徒远与常人不同的性子,自然能揣测出三两分他的童年并不幸福。只是她没想到,他出言即是“那个人”冷漠到心寒。

    “是父亲。”楼明傲扬了声音,直言。

    “是那个人。”司徒远亦坚持。

    “无论他做过什么,或者对你什么也做过,他既生了你,在你体内留下他的血息。你便要称他做父亲。这一点,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亦没有执拗的道理。”

    司徒远对这一席话没有感觉,但他不想同她吵,于是破天荒头一次屈服了,退了半步道:“是墨儿的爷爷。”

    “好吧。”这一次,楼明傲也退了半步,二人达成了妥协。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章 子一言

    司徒远对这一席话没有感觉,但他不想同她吵,于是破天荒头一次屈服了,退了半步道:“是墨儿的爷爷。”

    “好吧。”这一次,楼明傲也退了半步,二人达成了妥协。

    楼明傲费力地抱起了司徒墨,司徒墨只知道自己被这女人递入了一个冰冷却安全的怀抱,他把下巴抵在父亲的一肩,小小的脑袋贴近他的脖颈,落雪的眼眸盯着司徒远身后的楼明傲。这女人笑的肆意,不时在后面做出稀奇古怪的鬼脸逗自己开心,于是司徒墨觉得父亲的怀抱也不是多么恐惧的地方,他很享受雪落的清爽,父亲脖间的暖意传递着安全的讯息,很快,他的呼吸渐浅,沉沉的入眠。

    楼明傲到了此刻才几步赶上,圈上司徒远的胳膊,笑得神采飞扬:“相公,这种感觉很好吧。”

    “……”说实话,司徒远还在介怀之前关于“父亲”一词的争执,所以并没有特意回应她的话,只是任由其圈着自己慢下了步子。

    楼明傲明了的点点头:“相公,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公公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我愿意去尊重他。”

    “……”

    “相公,我是不是很贤德明慧?!”

    “……”

    “相公,适时的夸奖我一下,我会表现得更好噢。”

    “……”

    “算了,就当我有做贤妻的潜质了。相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虽然继续不作声,只是步子明显比方才放慢了许多。

    “其实,我的父母是一对不受繁文缛节束缚的神仙眷侣,他们结合的方式很特殊,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不经父母之命的媾和,换言之,是私奔。父亲门上是世家宗族,外公家则是宦官的氏族宗亲。你也知道,那些名门世家,最看不起那些世代为奴为婢的家族,对宦官更是深深不屑。身为长子独孙的父亲,如若娶了宦官之后,则是京师内外天大的笑话。父亲放弃了爵位,携母亲私奔,其间,他们经历了人生最痛最苦,却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爷爷的门下多次欲加害母亲,心痛至极的父亲立誓与爷爷断绝血脉之亲。自此十二年,父子之间如高山之隔。十二年后,父亲出仕为官,父亲师出文臣,与世族望门一派冰火不相容。所谓命运叵测便是这般,父子二人竟在朝圣的奏折上互谴,二人绝不对对方留半分情面。可是母亲,她却同世间女子不同,每每重阳之季,她一定会带我亲临爷爷的官邸。就算是长跪在门外不受礼待,她亦不会放弃,若恰有经过,她一定会以眼神嘱咐我前去唤一声‘爷爷’。后来有幸看到了父亲和爷爷的奏折,二人面圣所递卷文之间互相责难的语气几乎相似,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在对皇帝的奏章上这般称呼对方。”

    司徒远的情绪不知不觉被带入这个故事,他微微偏了头,看了楼明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若是父亲的奏折会写吾父老朽,其言种种不端……而爷爷的落文则是犬子种种不齿,诸如此类的话语。”

    “……”

    “你一定会惊讶他们二人决裂十余年,却依然在互责的言语中唤其为亲人。相公,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亲人,就算没有情,血依存。除非轮回转世,他始终是父亲。”

    “你很幸福。”

    “什么?”

    “这般的父亲,这般的家人。你很幸运。”

    “我不幸运,只是从不幸中走过,更知道什么是珍惜。”伸手接下空中的落雪,轻轻阖手以握,楼明傲微微一笑,递出手于司徒面前,缓缓松开手,空有冰冷的水滴弥留于指间,“相公,人生就如这片雪。看着总是那么美,你真的伸手抓了它,便什么也是了。你的怨念恨意亦是同样的道理。”

    司徒远停下步子,眼中的落寞一闪即逝,“你……也是如此吗?”

    “那要看相公你是不是真的想抓住我?!”

    司徒远回过身,不再应答,只继续脚下的路。他很想问,这个女人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她真正的所想所需,因为看不透,所以不想轻易的作出回应。

    “相公,你知道吗?我从小的愿望就很简单。我要跟天下所有的人做生意,不论贫富贵贱。我喜欢钱币的铜臭,比人简单。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要买下全天下的伤悲,散尽世间所有幸福。”

    司徒远的呼吸渐渐轻了,他抱着司徒墨的手一紧,孩童温暖的气息落在他颈间,连同着女人的话一同让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是,相公。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买不下全天下的伤悲,因为我连自己的痛苦都咀嚼不尽,又何来达则兼济天下?!原来自己根本做不来圣人。”

    司徒远只觉得那一夜很漫长,却感受不到冷意。至少他清楚,此一刻,那女人说的是真话。也许,她不是每一次都在自己面前说谎。偶尔的时候她会把真话掺进假话,戏谑的说出来,或者把它们说成不动听的故事。

    “你是唯一一个。”司徒远轻道。

    “什么?”

    “唯一一个还能从那里走出来的女人。”司徒远淡定道,“很多女人,她们去了便再没有回来。你知道,皇宫是一个充满yu望的存在,所有的人都想拥有它,可到最后怕是都被寂寞的宫墙所拥有了吧。”

    “相公是在夸我无欲无求,还是忠贞不二?!”

    司徒远微微皱眉,声音很低:“你很特别,总能把世间的一切话听成美言。也许,这样能活得轻松吧。”

    “相公会弹琴吗?”终究还是问到了这个层面。

    “……”

    “相公回去后能为我弹琴吗?”

    “……”

    “不可以吗?”

    “我从不为女人弄弦。”

    楼明傲轻笑了笑,“这样啊,总会有例外吧。”

    司徒远怔住了步子,“没有例外。”

    “相公,如果有一天,有人会来争我的位子,你会向着我吗?”

    雪突然停了,周身静下来。连着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楼明傲依然在笑,她喜欢这般无所事事的笑,即便她自己也清楚时刻保持着笑意很累很累。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一章 错失

    “相公,如果有一天,有人会来争我的位子,你会向着我吗?”

    雪骤然止住,周身霎时安静。连着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楼明傲依然在笑,她喜欢这般无所事事的笑,即便自己也清楚时刻保持着笑意很累很累。

    司徒远盯着楼明傲,唇际颤了颤:“冷了,上车!”

    楼明傲默不作声,跟出了十米之远,忽听前方传来的声音闷闷的:“不会有这种情况……山庄不喜欢换女主,除非……”

    “除非我死了。”故作轻松的接上了话,楼明傲只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所以更想知道那个女人出现时,这个无论何时都冷静至极的男人会作何反应。

    只是她的话似乎惹怒了司徒远,只是一瞬间猛然回身,紧紧盯上楼明傲,一字一顿:“是我死!”

    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绕了个圈子,到了生死的地步,谁又会在意那个位置。所以说,司徒远也是极其聪明的男人。

    酒香亭外,马车一停便是半日,车中等候的是焕儿。

    亭中,有酒有茶,亦有古琴。白衫男子抚琴于座间,其对面的少年朗朗背读孙家大法。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

    背及此,司徒一仰目以视彦慕:“先生。我背了,却不能入心。”

    彦慕笑笑,推琴而立:“孙先生之言有谬误?!”

    “否。”

    “孙先生之间术非智乎?”

    “智之所得。”

    “孙先生之法无以用哉?”

    “概可用。”

    “孺子何言无心以入?!”

    “一不知。”

    彦慕倒了清酒,举杯轻摇,轻叹而笑,“因为那尽是孙老夫子之言,不合你司徒一之心罢了。”

    “一不会用间计。君之不齿。”

    彦慕笑意更深,小酌一杯:“你实不该做司徒之子。要知道我朝用间最得道之人就是你父亲,偏偏他的儿子今日言及君子不齿。真不知道他听去会作何感想。你若是我的头目,我定会敬你。可你若是我的属下,必杀之!留着不肯用间行计的迂直之士随军杀敌,还不如杀之以避方日牵连拖累。”

    “先生对用间行计很在行?”

    “只是军中常用罢了。”

    “可在先生心中,却有一之想法。”

    彦慕挑眉含笑以望:“何以见得?!”

    “方我背及孙老夫子的箴言,先生皱眉之处不下五次。敢问先生是因音色之瑕皱眉,还是不能苟同间计?!”

    “善察人心,细致入微之处甚有乃父之影。”

    “先生还未谈及对用间的看法,您只说用不用,却不说想不想。”

    彦慕以袖挥琴,琴声如诉:“这音确是涩了。间计j计,君之不齿。可帅将非君子,我读孙子方时,还不是军士,自然不能领略其精髓。时以至军帅,亦只是一知半解。戮场弑地,若存君子之心,亡己身。刀光剑影之时,我从不去想什么君子之节。只是挥琴饮酒之间,忽觉他日之心已与今日之为异路也。双手染血,我们必定会做出抉择,无力亦无心坚持己所想。”

    “先生是潇洒快意之人,亦有君子之节,何以纵身沙场,选了一条非己之心的道路?!”

    “久汗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快意四大乐事。人皆有欲,我之欲亦与常人无异。功成名就之时,明媒正娶之际。”

    “先生乃文韬武略,只是为何不选文之道。在读先生军法将书之前,亦曾览及你的诗文,看得出先生是弃文从军。”

    “你对我很了解?!”彦慕轻弹了指尖遗落的酒汁,悠悠道。

    “先生是一所敬所仰。自半年前颖州大捷惊闻先生于峡谷险地以三万速兵破十万狼敌,便有心追慕先生。先生的书卷文案自是收藏了不少。”

    “假若你寻了一物很久,欲得之。唯有二路可选,其一不可得,当然选其二走。”彦慕自嘲的笑了,“年轻之时,终日沉醉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最喜为名伶做词谱曲,方觉那是人生一快意。后来遇上了想要娶进家门的女人,你知道男人一生会遇到无数佳人,只真心想娶却难能可贵。只是没想到会被嘲笑纨绔子弟不思进取。一个青楼卑微之婢,竟看一个自恃傲骨的俊才不起,可以想象方时的恼怒。意气用事,决意闯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然后要轰动全城娶她为妻。出身武将之门,师出挂帅即是金榜题名。更何况,位列文臣,断不可娶烟花之女,从武就另当别论了。出时年少轻狂,归时居功名震,方时清妙伊人,今日嫁为人凄。”

    “先生所言及的女子,怕是家母吧。”

    “若知今日,必悔及当初的轻狂。颖州战后,归心似箭,却得其寄书,才知她当日所言并非看我不起,而是身份悬殊不敢奢求。如今算是了悟,功名利禄皆为尘土,携心爱之人天地之间才是至宝。方时,只需牢牢抓住她就好。”

    “先生对家母之心,学生明白。”

    “他日你若有倾慕的女子,定不要弃她自顾前程。也许……她看中的并不是你在意的那些。”

    彦慕的笑意夹杂着很多的情绪,最多的是苦。曾经那个女人安静的在自己面前时,他应该紧紧抓住她才是,她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低估了自己。

    那时的楼明傲从不敢信,以才气名动天下,备受瞩目的彦家四公子竟会留心于自己。她是何德何能,能承受着一份错爱。她想,她只是他于此刻的玩物,看腻了便挥手丢掉。她讨厌被弃于不顾的感觉,那般的痛楚仿佛又让自己回到了从前的楼烈山庄。在他抛弃自己前,至少要保全尊严,所以她说她看他不起。真是天大的笑话,除了自己,她今生还能看谁不起?!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她含泪忍痛,倔强的说出这番话。

    他一身盔甲立于自己身前,说他会为她建功立业时的那份绝然惊醒了她,她方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不是戏言,他是真心认定了她。她看着他为奔功名扬尘而去,他争的不是名禄,只是她的一句心甘情愿。这般的代价太重了!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二章 斗琴

    楼明傲心情好的时候会去监督瑶台的工程,甚至还会细心的挑出三两处的瑕疵重新做过,细微到石雕的白鹤的几根羽毛都要精确。璃儿说她吹毛求疵,她却引以为乐,她最喜欢从无趣的人生中挑出琐碎的细节钻研。连着三日,她难得连去马蚤扰司徒远的心都没有。高兴的时候,她会去酒香亭接司徒一,只是不同彦慕见面,她自知要保住良妻贤母的牌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在儿子面前勾搭旧情人。

    “这里要建个流觞曲水,日日听风吹雨落的声音,对面要建个汀音台,请京城最出名的乐师来,伴着水声鸟鸣奏乐兴曲。”楼明傲看着此刻仍是一片废墟的空地,不由得畅想了又娓娓道来。

    “请乐师要银子的。”璃儿不由得摆出了现实的问题消消她的兴致。

    “是啊。要付银子啊。不过,能充分利用山庄的资源就好了。我们女眷中,谁最擅长弹琴?!”

    “弹琴自是女人家都会的。只是比起来,林蕊坊的女人是最好的。”

    “是那个头发长到地的林微蕊吗?”

    璃儿扔了一把食喂池中的鱼:“是啊,听说庄主都是在她那里听曲的。山庄上下都埋怨呢,说有了她林微蕊,还要天下的古琴做什么?!”

    “真是小女人的心思。”楼明傲笑了笑,不由得叹道,“我若请她做我的琴师怎样?!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她一定不敢给我抬高价。”

    璃儿撇了撇嘴,那句话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脱口而出:“人家也得理你不是?!你倒是热脸,贴人冷屁股上了。听传她对庄主都敢甩脸色,更何况你。”

    焕儿听到她们在说林蕊坊的事,不由得退了两步,反是因为退了身,更被楼明傲注意到了。

    “焕儿你说,我这事有谱吗?”

    焕儿惊慌的仰头,却不敢直视自己的主子,眼中情绪复杂,更多流露的是一种恐惧。楼明傲不由得走进了几步,“焕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太大声,吓到你了?!”

    焕儿慌乱的摇头,忙转身失魂落魄的跑了开去。璃儿走到楼明傲身边,有些小小的得意:“好主子,看见没?!平日里最没意见的焕儿都不赞同呢。”

    楼明傲愣了半晌,细致敏感如她定不会轻视焕儿的落魄,自焕儿出事后,她放在她身上的心更多了。焕儿绝不会说出割舌之人,只是并不代表她不会恐惧,对凶手的恐惧是她无法掩饰的。从林微蕊的神秘身份,到司徒远对其的特殊,再至今日焕儿的失态,这一个个疑点,似乎就串成了一个真相。

    楼明傲看着焕儿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林微蕊我请定了。”

    林微蕊从不喜出门,好似黑暗的内室才是她能够生存的狭小空间。没有光亮,于是连书也很少看,大多的时间都用来抚琴了。林微蕊这时候刚奏响了几个音,方觉门外有人影在晃,推琴而望,果然看见楼明傲那个女人倚着门边讪讪笑着看自己。林微蕊并不在意,垂了头手下拂过一连串的琴音。

    楼明傲悠哉道:“来段高山流水听听。”

    林微蕊不理,自顾自的抚琴。

    “我说,你天天守着琴转不烦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阳光很美好,空气很清新,相公很英俊,情敌很厉害。”楼明傲从怀里掏了把扇子,说到起兴时扇子一挥,天寒地冻,的确能引为异端,“憋太久探不清敌情,我们就混不下去了。我看你年纪不大,何必蹉跎了岁月。什么时候出来跟我赏赏花,拼拼酒,和美男谈谈情,再不济家长里短一下也好。何必——”

    琴声乍扬,似要盖过楼明傲的话音,突起的琴声颇具威力,门窗摇动,楼明傲手里的扇子也被一股子邪风妖气刮走。楼明傲忙不迭的瞪了眼:“有话好好说,说人话,不听鬼音。”

    琴声更盛,丝丝缕缕似要穿喉见血,飞舞在通透的绿绮凤琴端柔美的十指却是杀人的工具。音涩而紧,似要箍扼住的脖颈,只觉得窒息,楼明傲无意识咬紧了舌根。却又在恍然间惊悟,这就是她割舌的方式,不会亲力亲为,只用琴声就能逼人自断唇舌。

    楼明傲后撤了两步,挥袖间取下身后的春雷琴,十指轻落于琴端,弦鸣指间,泛音透明如珠,一挥而就。楼明傲的回击正如乐曲般美妙,并不严肃,更甚能听出戏谑挑逗之音。林微蕊之音,流畅如歌,绮丽缠ian,远及千里,近碎人心。恰得一句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

    楼明傲之弦,指法细腻,潇洒脱俗,疾缓有度,收敛自如,痛快淋漓。所谓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便是她的琴音。

    《琴议篇》中的琴德八言,二人各占四处,无相上下。二人之合音,在外人开来时绝妙动听之声,乐曲时而低回,时而高亢,时而无声,大有随性惬意的意蕴。却不知声声之间,杀机萌动。

    正院之中,司徒远正襟危坐,临案批章。忽闻琴声漫入,笔下竟是一颤,不由得仰目透过窗子看着远处。这般斗琴,再下去岂非两败俱伤?!细听下去,攻之人指法畅快,守之人回的巧妙随性,不刻意回避,却声声回中要害。二人琴技皆至炉火纯青之境,时以及“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音”,只是师承不同琴派,其琴风遗骨不尽相同。

    长崖居,上桓辅倚塌而卧,塌前的飞泉琴径自起音,竟是受了西面两琴相斗的影响。上桓辅勉力起身,温步卿踏琴音而至,言辞随性:“这明佑山庄,你是又多了位不可多得的琴友。”

    上桓辅轻至覆上飞泉琴的断纹,感受着远处二人龙虎相争的琴力。

    “不愧是师出你上桓辅,小蕊近来也有两下子。”

    “她撑不住了。”

    温步卿一顿,笑意渐渐抹去,“你是说……”

    “攻之人必败。”上桓辅怔怔出声,不由得愣住了,他在想若自己同守之人琴斗,能有几成的把握?!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三章 少管闲事多喝汤

    “不愧是师出你上桓辅,小蕊近来也有两下子。”

    “她撑不住了。”

    温步卿一顿,笑意渐渐抹去,“你是说……”

    “攻之人必败。”上桓辅怔怔出声,不由得愣住了,他在想若自己同守之人琴斗,能有几成的把握?!

    忽来狂风乍现,空中众鸟哀鸣,落尘扬风而起,正是乐曲酣畅之时。风入袖炮,楼明傲长袖如血雾飞扬,林微蕊长发扬于半空之中,煞有气势。

    楼明傲微微一笑,收音猝不及防而又恰到好处,她的墨子悲丝,还是要比孔子读易快了半个音。

    瞬间——

    弦断声止,林微蕊的指尖沁出血珠。血色恰似一朵刚刚绽放的冬梅,只是落于葱葱玉指,而非巷处枝前,新鲜而妖艳。望着那颗血珠,林微蕊怔了良久良久,半个音,只差半个音就是弹毕!绝美的容颜露出忧伤的表情。

    绿绮凤琴自中间裂开,七根琴弦尽裂!

    “何必自寻阴郁,狠狠憋坏了性子。”楼明傲笑着把方才被打断的话说毕,“太久不碰这东西,指法生疏了,不好意思,快了半个音。

    林微蕊看着她,面色平静,“指法生疏“怕是给自己留下的情面。真如兄长所言,她竟也是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楼明傲一手轻扶云鬓,玉簪松松绾起慵然散垂下来的落发,淡笑以对,“不是你造孽伤人的工具。”

    说罢,一推古琴而起,反将琴推至林微蕊身前:“只可惜了绿绮,我这一把春雷,全当赔了你被毁的绿绮。”

    林微蕊扫了一眼白桐制材的春雷琴伏羲式,轻笑了笑,“我的绿绮岂是毁得值了?!”

    “人言琴能易性,绿绮太过阴柔,你日夜受其影响,怨念惧意自然愈重。我这春雷琴如其名,中正清远,用来助你修身养性再好不过了。”楼明傲几步走上去,细看了林微蕊的样貌,不由得惊叹,“看来相公金屋里藏的真是个尤物,这番容貌,非富即贵,难怪相公如此宝贝,生怕不小心碰碎了呢。细看来,我有一位故友,与你容颜颇似,只是她正值年华,眉眼中定不会有你的阴郁。看在恰逢面善之人,我就不跟你争风吃醋了。”

    “你很吵。”

    “是吗?”楼明傲满脸无所谓的笑了,“所以说,相公身边有你安静着就好。”

    林微蕊看着楼明傲一身轻松,潇洒随性的走出去。

    “她……为何能走得这般轻松?!”望着这般鲜活的身影,她忍不住从心底问了自己。

    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第一次看到了什么是生命的色彩,在此之前,那些斑斓被她遗落了太久太久。手指轻轻拨响了春雷琴,一弦清一心,清远透彻的音色似流水般滑入心头,眼神己僵。

    上桓辅立于窗前,面色深沉,那一刻,他的记忆中重现了当年九曲回肠云瑶殿的廊阁下,那个笑语嫣然,豆蔻年华的少女,方时她心善若水,蕙质兰心,与今日的凉薄淡漠,落落穆穆俨然二人。

    世道浇漓,哀莫大于心死。

    林微蕊寂寂仰目以视桓辅,木木樗樗,形色迷离,只双眼有泪落下,沿着苍白的脸庞滑下,顷刻间,泪如雨下:“方日以为是琴救我,今时才知是绿绮缚了我。”

    楼明傲走出林蕊坊,杨归忙从暗处迎上来,面色不自然,平定了半刻方道:“主母,主上请您过去呢。”

    “从来都是我不请自到,何时有请我的道理?!该不会这么一会就被发现偷了他的春雷琴。你把我卖了?!”楼明傲狠狠看了眼杨归,摩拳擦掌道。

    杨归忙作势求饶:“我哪里敢啊?!不知因何,主上面色不大好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楼明傲心领神会的拍了拍杨归的肩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这个重担我一定替相公扛起来,谁叫我是他发妻呢。伉俪情深,患难夫妻,珍贵之处就体现于此了。男人的困难就是我辈为人凄的困难。这个困难一定要解决。”

    “是,主母说的真感人。”杨归一时被说得感慨万分,忙要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记下。

    楼明傲一手挡住:“回来再记。先解决问题。你替我传个话。”

    “杨归听候差遣。”

    “去,大散告示,说主上心情不好,大家要迎难而上,男人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谁能解决了主上的郁闷,我犒赏。”

    “主母?!什么时候又变成我们的困难呢?”

    “说的是侍妾偏房小夫人们,没你的份。当然你想加入我们,精神可嘉,但不予支持。”

    “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种时候,自然轮到那些三妻四妾们安抚宽慰,平日里养她们这些女人吃穿用度,今日方显出作用来。我碰这个钉子做什么?!偷了他的琴,一个不小心漏出来,此时去了才怕是得不偿失呢。”

    景落院。

    陈景落听着丫头嬷嬷们的回话踌躇了半晌,一个小丫头挺身而出:“主子,我看您就上吧,千载难逢的机遇呢。说不好,这一次讨了欢心,今后正院那女人您更不需睬她了。”

    陈景落手指绕着茶碗边儿转了一圈又一圈,忽停下道:“楼明傲那个女人有动静吗?”

    “只是嚷嚷着响,不见动弹呢。”

    陈景落唇边的笑意一晃即逝,“天底下最爱热闹的人都不去凑这份热闹,何况我们呢?”

    “主子,可是……”

    “没有可是。”陈景落手一抬,止住了即将开口的丫头,“主上是个难得喜静的人。况且他的难处,也不是我等能排解的,天大的坎,他都能越过,这次也没有例外。”

    “那要是其他院的人去了,讨了大便宜,我们不是亏了?!”

    陈景落懒洋洋的笑了,“我不去,别人就更去不得了。把着朝向正院的方向,去一个拦一个。”

    一声令下,几个丫头方明白,点头即退下了身。

    司徒墨在看书,看得什么书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书是娘亲编的,上至皇族礼仪,下至养神美颜之道。看来如其所言,楼明傲真打断把司徒墨栽培成|人间的尤物美男,无论是气质德行,还是才貌,都要居上。

    楼明傲极其保护司徒墨的小脸,阳光大,风烈,甚至下雨,都会禁止他出门。上次玩雪实属她心情好的法外开恩。今日的理由更奇特,就因为她一出门打了个喷嚏,就断言空气不净,取消了自己午睡前的散步。

    楼明傲推门而进的时候,司徒墨还有一丝期待她会允他出去,只看见她怀里抱了一锅汤,好不容易汇聚的希望又散了。

    楼明傲饶有兴致的喝汤,还不时地拍拍司徒墨的小脑袋以示鼓励。璃儿推门而入,看了屋里极端异常的平静气氛,才道:“正院的小二门外,跌伤好几位夫人了。是不是你干的?”

    楼明傲眨了眨眼睛:“这招好高明。”

    “真的不是你?!”

    “我下的令让她们去正院,又何必使手段拦着挡着?!”楼明傲自心底笑了笑,她就知道谨慎如陈景落,有了机会,自己不敢上,更不让其他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相公真可怜啊,关键时刻,一个人也不在身边。”

    “你早就猜到是这情形,才无事一身轻的稳坐于此。”

    “哪里哪里,我喝汤啊。”

    “你为什么不去?!”

    楼明傲忙把视线落回手中的汤碗里:“喝汤喝汤。”

    璃儿狠狠吸了口冷气,半晌闷闷出声:“那琴是你偷来的吧。”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四十四章 苟活之心

    司徒远手下写着什么东西,片刻间即是洋洋洒洒,挥笔而就。杨回面无表情的把信端起晾干只等着叠好放进函印里再用蜡烛油封口。

    门上轻叩了三声,不等应答,女人的身影便显现出来,她换了一身黑衫,推门而入。看着对案沉思的司徒远忙不得冷笑着:“可见你人缘太差,一个女人都不来看你。要不是我从后门入内,恐怕也要落个半残呢。陈景落这女人还真是有手腕。”

    杨回见是林夫人,忙应了司徒远的眼色退下。司徒远自座位中而起,声音不大:“斗琴了?!”

    林微蕊脸色一变,寻着身边的软塌就坐了下去,拉了拉外衫,玉颈在黑纱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如雪,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来不及抓住就要散去:“倒是斗了一两下。”

    司徒远临着她坐下,不由得冷笑了笑:“输了?!”

    眼神一飘司徒远,林微蕊才屏息悠悠道:“输惨了。”

    司徒远点点头:“方时不可一世,今日才知是井底之蛙吧。”

    林微蕊倒不计较他的嘲讽,只轻蔑的笑笑:“输了就是输了,还能怎般。”

    “绿绮毁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春雷可顺手?!”

    林微蕊忙讶异道:“你怎知?”

    “我寝间的春雷琴不易而飞。”

    林微蕊忍不住笑了,轻摇了摇头:“还真是精明的女人啊,我说她怎么出手那么大方。”

    “只要不是自己的银子,她什么都大方。”司徒远亦随着摇了摇头,日子久了,对那个女人的习性,他也算是一知半解。

    林微蕊止了笑,认真地对上司徒远的眼神:“你喜欢她吧?!”

    司徒远微愣住,看着林微蕊,默不作声。

    林微蕊一脸了然:“喜欢她并不奇怪,我就很喜欢她。”

    司徒远的确诧异,从今日林微蕊主动来此地找自己,就看出了她与平日不同的征兆,直至此言,有多久没听她言过自己的喜怒,五年之中,从不知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终日守着绿绮,没日没夜的拨弄琴弦,无欲无念,她活着就好似死了一般。

    林微蕊自是看出了司徒远的诧异,她苦苦笑了:“你也发现了吧,从那个女人身上能够闻到一种气息,活着的气息。她在很努力的活,亦影响着身边的人同她一起努力下去。”

    司徒远依然不作声,他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谈起自己的女人。只是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后,他竟陷入了恐慌的迷茫,什么时候,竟把她视为了自己的女人?!

    “你在因春雷恼?!我还你就是了。”林微蕊轻轻出声,唤回了神游不知何处的司徒。

    司徒远回神道:“不是。”

    “那是……”

    司徒远轻笑了笑,可无论眼中还是唇迹,都查不出一丝笑意:“那个女人……为我允了门亲事!”

    “这山庄里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你穿婚衣做新郎怕是都习以为常了,何以这一次反应这么大。”

    “这次不一样。”司徒远再不多说下去,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林微蕊明白他沉思的时候一定不能出声,于是自己端了茶,慢慢品着,终觉得无聊,起身而立,拖着长长的裙曳,缓步走至书案前,手落于卷轴轻起的皇旨,回身看了看沉思凝神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一手轻甩开轴卷,皇恩浩荡之下的几行字,一目而过,只对那三个字稍感兴趣,饶有兴致的脱口念出声——“沈—君—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