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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4部分阅读

      后命(完结) 作者:肉书屋

    么时候的玩意?!”楼明傲一指地上的碎片。

    司徒远盯着杯里的茶,眼神并没有随着她的指示有所偏离,只顿了顿,轻轻喝了一口润喉。

    “南北朝的。”倒是身后的杨回忍不住回了话。

    楼明傲无所谓的笑了笑,伸了手欣赏自己不久前绘好图纹的指甲:“前不久我不小心摔了一套更久远的青瓷碗。”

    司徒远稳身不动一寸,身后的杨回几乎要站不稳。

    楼明傲露出一手绘过的指甲,直伸到司徒远眼前:“好看吗?”

    司徒远捏着杯子好久,院落里一个个都是精明过头的女人,她们永远都是做好自己的份内,这等看似幼稚可笑的举止简直就是被视为禁忌。

    楼明傲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好着脾气重复了一遍:“好看吗?”

    司徒远抿了唇,从没有女人问过这种问题,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冷漠,女眷中敢正眼看自己也已经是少数。更何况这个聒噪的女人甩着一双绘得乱七八糟的指甲在眼前晃来晃去,不过是手指尖大小的地方,再怎么绘能看出个什么来!他司徒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就当你是默认了。”楼明傲自觉有些丢人加失败,讪讪的自答了,乖乖收回了手。

    “是江南水景吗?”司徒远放稳了茶杯,声音不大不小,还是无论何时都不变的语气。

    “相公眼力不错嘛。”

    “喜欢江南?!”

    “没去过,自然喜欢。都说山好水好美人好。”

    司徒远淡然抬了头:“你是江南人。”

    楼明傲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多说话,五句话不出就一定有漏洞。这种情况下只能笑,觉得两颊都酸了。两具身体的记忆重合在一起,有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很难完全做好一方,不是真正的楼明傲,亦不是彻头彻尾的夏明初。

    “哦,你一说我记起来了。”伸手揉了两颊的酸痛,像背文章一般从楼明傲的记忆中一点一点搬出来,“我家的山庄驻在阳江畔,有很大一片荔枝园,东面是一座山。叫什么我实在记不得了。”

    “栾山。”

    “是,是栾山。”楼明傲猛然抬了头,“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确定,楼明傲的记忆中并没有一个这个叫司徒远的男人,甚至连影像的回闪都没有。

    “只是去过。”

    “是不是偷偷去看过我?!”脑子里蹦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经思考就问了出来。

    “我大婚当日才见到你。”他答得很痛快。

    还真是诚实的男人,楼明傲脸上是笑着,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这个怎么也煮不烂的臭男人撕了煲汤。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一章 投江

    转日的清晨,楼明傲睡眼惺忪服侍夫君更衣,同每一个早晨没有任何区别。楼明傲闭着眼例行了公事,自然伸手拉摸还留着余温的被子,只听屏风里传来了声音。

    “辰时会有轿子接你进宫。”

    床上的人翻了身,被子蒙头,一副作势不醒的样子。司徒远也没有任何事情说第二遍的习惯,走出屏风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要走。

    被锦被蒙着头,楼明傲发出的声音呜呜的:“棺材要选口楠木的,我对紫桐木敏感,会长疹子的。”

    言语一出,候在门外的杨回只觉着迈不动脚步了,这是个什么女人?!惊了一身冷汗,方举起袖子擦了额头的汗,一偏头看见身旁的杨归已然目瞪口呆。

    只司徒远还保持着岿然不动,微微拂去了袖间的褶皱,定然从内室走出来,利落到把杨回两兄弟直甩身后。

    杨回忙拉了杨归几步追上去,又是一路沉默,杨回连呼气都不敢出声。直走出几个院落,司徒远方停下步子,杨回顿时与杨归面面相觑。

    声音依然没有温度,只是语气分不清是自语还是疑问。

    “人死……亦会生疹吗?”

    司徒远并不动,好像在等着人回答一般。杨回杨归乖乖退开几步,能回答主上的一定不是凡人。果然树上传出来了声音:“别人不知道会怎样,估计那女人会。”

    司徒远伸手捏住一片落叶,仰首对着树上人道,“你今天起得很早。”

    一阵疾风而过,杨回杨归忍不住退的更远,这等内力,自不是凡人。待到满园扬起的灰尘落下,睁开双目,主上身旁已站了那个白衣身影。就连对主上再熟悉不过的杨回也不知那白衣人的来历,好像在自己跟随主上之时,这个人便以自己特殊的存在留给山庄一个不解之谜。

    “桓辅。”司徒远冲着白衣人微微一点头。他们二人不是兄弟,却好似比任何一对兄弟都要亲近。

    “那女人真对紫桐木敏感?”

    司徒远回了他一个面无表情,“看来不只你一个人娇贵。”

    桓辅扬了扬眉毛,从袖子里伸出一枚簪子递过去:“从你书房里偷来的,还想着能去当多少银子,没想是个不值钱货。”

    司徒远伸手接了过来,轻轻捏了簪头在手中,似乎习惯了那凸凹不平的质感。他自然明白桓辅的用意,只是他在想,这到底重不重要。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是后院最不缺的东西。

    主上坐在案前又是一个时辰,一旁研磨的杨归有些心神不宁,一直盯着滴漏的沙壶估计着时辰。司徒远已抬笔准备蘸墨,杨归手下依然机械的研磨。司徒远瞟了眼一直被盯着的滴漏,声音冷冷的:“还差一刻。”

    “嗯?”杨归下意识抬了头,手下一用力,洒出了几滴磨。

    司徒远倒不介意,蘸了墨回到纸钱,依然是气定神闲,行文流水,一气呵成。

    一份案书回罢,掩书接上方才的话:“离辰时还有一刻。”

    杨回狠狠瞪了眼杨归,再递上几本案宗。司徒远伸手要接,袖子里的物件一甩而出,“咣当”一声落在桌前。司徒远接案宗的手慢了半下,杨回心里明白,每一次看着这枚月牙簪,主上都会下意识愣住,就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牵走了魂魄。

    “给宫里送个信。”

    “什么?”

    司徒远扬起紫毫笔匆匆在另一份案宗上落笔,口中淡道:“就说主母重病,不宜前往。”

    杨归此刻已按捺不住满心的雀跃,杨回平静地打量了主上,轻轻回了一个“是”,急步退身而出。

    辰时已至,一身盛装的楼明傲磨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看着宫里熟悉的轿子,熟悉的女婢,就连那熏香的味道都熟悉。

    一个女官几步迎来,冲着楼明傲一礼,“请夫人上轿。”

    楼明傲不情愿的抬了脚,却不落。待到女官狐疑的仰头看她时,她突然一笑,“我池塘里的鱼还没喂呢。”

    就连璃儿也看不懂了,可还是跟着楼明傲走到池边,小心翼翼的提醒了说:“昨天不是就派人把鱼全捞走了吗?”

    “我知道。”楼明傲装作不经意的回身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宫人,一手还作势着往池子里扔鱼食,低声说给璃儿听:“你知道屈原吗?”

    “知道。”

    “我不能全学他。我不抱石头。”

    “好主母,迟了片刻都是欺君。您别挑这时候玩闹。回来您想怎么玩我们都陪您。”

    楼明傲扔了所有的鱼食,才拍拍手,半开玩笑道:“推我下去。”

    “您别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是,每一次都说自己是认真的,可哪一次是真认真?”璃儿实在忍不住回她一句。

    “这一回就是。”

    璃儿简直苦笑不得,她自己还真想跳下去,哪怕主母稍稍认真点。

    “推我!”楼明傲下了命令。

    “我不!”

    向来脾气好的小丫头也执拗起来了。楼明傲现在没有时间跟她计较,随口接道:“你不推,我就自己跳。”

    “那你自己跳吧。”璃儿无奈的转了身,还不忘和主母一唱一和着。这个非凡人的主母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疯了,也就算是解脱了。

    璃儿只道主母不知哪又来了情绪,挑这个节骨眼玩闹起来。于是自己干脆坐到池边的石头上看着她闹,等到何时倦了累了,就结束了。谁知,自己刚刚坐下来,就听身后“扑腾”一声,下意识回身望了望,并没有发觉什么。只是听到两岸女眷的尖声惊叫,璃儿才再回了头,只觉得满脑子都要炸开了,刚才楼明傲站着的地方只剩双鞋,却看不到人影。

    璃儿跑到岸边,看着水里上下扑腾的人,第一个反应是要跳下去救主母上岸。只是自己反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情急之下,猛然回头,看着抓着自己的竟是多日闭门不出的焕儿。

    “别去。”虽然口齿并不清晰,可璃儿还是听清了这两字。

    “救主母啊。”慌乱之中,璃儿只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焕儿拉着她的手又是一紧:“不去救就是救她。”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二章 魂起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池底似乎有一种吸力,楼明傲起先感觉到自己在水里挣扎,之后眼前便越来越黑。直到感觉自己魂魄离开那具挣扎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好像回到了夏明初死亡的瞬间,身子宛若轻鹤。

    楼明傲感觉自己走在一条长长的暗甬上,看不到尽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湿冷的寒风呼啸在耳边,池水竟像是被隔绝于身外,伸手握不住。楼明傲知道这个世界已不同于之前的池底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一不小心连累楼明傲又死了一回,第二个反应,好像还没跟认来的乖儿子说再见。

    终于看见了光亮,前方不远处有人提灯而立,似乎在等着自己。楼明傲突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上去,只停步驻在原地。提灯的身影缓缓靠近。楼明傲认识她,或者并不认识,因为她是真正的楼明傲。

    那女人对着自己宛然一笑:“夏明初。”

    一开口就是喊出了自己的名讳,女人笑着递过来手里的灯,“举着这个回去吧。”

    楼明傲摇摇头:“为什么不是你回去?”

    “我有自己该去的地方。”女人歪着头笑了笑,“再不走,我就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凭什么你投胎,我附体。”

    “这样很好啊。”她把灯把塞到我手上,“楼明傲有七十多年的阳寿,我们都去投胎,她就要死了,难道不是有违天命吗?我现在要赶着过去救一个人,而你救我。我们只是做了一样的事情罢了。趁着灯还没灭,尽早回身吧。”

    “我…我要做成什么样的你?!”

    “做你自己的楼明傲。”

    女人的手离开自己的一瞬,灯柱忽然一闪,连同女人鬼魅般的身影一闪而逝。楼明傲举起了手里的灯,烛火中映出那个女人的笑颜。

    “你命中还会有一劫,要破此劫,定要近僧人。”

    烛火渐渐微熄,楼明傲返身看向来时的路,出口竟笼罩在璀璨的光芒下。只迈了一步,远处的光芒渐渐围了过来,直到完全包裹了自己。

    楼明傲戏剧的回到了这个世界,只是魂魄很轻,飘在池塘的上方,慢悠悠的游荡进了屋中。内室里很静,床上放置着自己的身体,床边是边把脉边皱眉的温步卿。楼明傲探下半个身子在温步卿眼前肆无忌惮的做鬼脸。温步卿眉头狠狠一皱,扔下床上人的半个胳膊,对着空气道:“回来了?!”

    楼明傲差点惊翻过去,转到温步卿身旁坐下来,认真道:“你看得到我?”

    “我听得到。”

    “可我没走,我是飘进来的。”

    “我能听到气息。”

    “魂魄也呼吸吗?”

    温步卿明显不屑跟她谈论这个问题,站直了身子,“赶快上身,我去喝酒了。”

    “你会告密吗?”

    “告密远远会给我银子吗?”

    “不告,我会给。”

    “成交。”

    楼明傲说着乖乖低了身子,魂魄和床上的人合二为一。床上的楼明傲猛地睁眼,痛苦的咳出了几口水,一脸委屈的看向温步卿:“真难喝。”

    “谁叫你跳。”温步卿回她一个你活该的表情,绕过屏障走了出去。

    主母醒来的消息传到正院,杨归顿时大舒了口气,就连处事不乱的杨回也难掩释怀的情绪。

    司徒远依然在临案批章,手下落笔依然如故,只眼神飘到案上的簪子,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入心头。他有多久没有出神过了,出神的时候大多是会想起自己的母妃,那是个恬静温雅的女子,通晓乐律,能弹奏出全天下最动人的弦音,能文擅绘。桓辅说过,自己应该娶个像母妃一般的女人,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杨归收拾好今天最后的卷文,天色已暗。司徒远方起身,顺手将银簪收进袖口,一声吩咐:“先去东院。”

    裹在被子里的楼明傲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懂事的非儿不停的端羹递水果。璃儿在内室里踱了两圈,恶狠狠的甩过去一个眼神,嘟囔道:“您是故意的。”

    非儿递上责难的眼神:“别说了,没看主子正难受着。”

    “提前一天就让我们把鱼捞了。”璃儿一脸不可就此罢休的表情。

    楼明傲委屈的吸了鼻子:“怕鱼咬我。”

    璃儿毕竟口硬心软,走过去给楼明傲敷上一巾冷帕:“头痛吗?”

    楼明傲表情更夸张了些:“都要裂开了。”

    站在门外的司徒远听着屋内的你一言我一语,好半天找不到理由迈入。毕竟是不合规矩的时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终究是身后的杨回握拳轻咳了一声,满屋子都安静下来,司徒远抬起了步子掀帘而入。

    楼明傲头顶着冷巾,抱着被子挣扎坐起来,浑身像个球一般的滑稽。看见司徒远入室,文雅的唤了一声:“相公好。”

    璃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方才浑身要痛到要死的状态吗?!

    “相公我落水了。”

    “相公我发热了。”

    “相公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相公,我已经把鱼捞了卖了,挣的钱给墨儿买药了。”

    “相公,我们把池塘拆了建瑶台吧。一定要比皇宫先建起来。”

    “相公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说的太多,你烦了吗?”

    司徒远好容易临着床边坐下,接过非儿递上来的热茶,心里琢磨道你也得给我机会说话。现在楼明傲突然停下来不说了,自己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喝了半口茶,冷冷道:“你继续说吧。”

    “相公,我还要建佛堂,立佛像。如果哪里有舍利子相公也帮我请来吧。”

    司徒远皱了皱眉,平日里自己对佛家并不亲近,也不喜欢山庄的人进香贡佛。刚想说个不好,却被偷偷抬眼探看的楼明傲及时发现了苗头。

    “相公我头痛。”

    “佛堂的事……”司徒远轻咳了一声,欲开口。

    “相公我头真的很痛。”

    “我不喜……”司徒远再提及。

    “相公我头都要裂了,你给我吹吹吧。”

    “”

    “相公吹吹。”

    “你可以出庄进香礼佛。”这也算是妥协吧。

    楼明傲也看出了这的确是司徒远的底线,也不再坚持,本来自己只是为了破劫才去近僧人,并不是多么虔诚的佛家信徒。

    “好吧。”楼明傲眨眨眼,好像自己的目标都差不多达到了,于是婉转的下了逐客令,“相公我要睡觉了。”

    司徒远也觉得坐不下去了,只是一直在听楼明傲说条件,差点忘了自己来的初衷。从袖子里取出那枚簪子,轻轻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楼明傲笑得满脸灿烂,并不立马伸手去接,甚至不忘得了便宜买个乖:“相公给我戴上吧。”

    司徒远捏着簪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冷着脸立了很久,连璃儿都感觉到屋内的温度比之前更冷。

    司徒远的沉默是冰冷的极限,他此时的沉默并不代表情绪。而是……他在思考。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簪子要怎么戴!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三章 戏里戏外

    空气仿佛凝固了。焕儿端着托盘紧紧盯着主上僵在空中的手臂,璃儿咬牙伫立,出了一身冷汗。杨回杨归本来是低着头的,这回也忍不住张着脖子看着内室的景况。司徒远雷打不动的沉默伫立。

    “啊嚏。”这一声惊醒了屋内的众人。只见打过喷嚏之后的楼明傲一手捏着半通气的鼻子,一边怪声怪气道,“针柄的那个地方差进发髻就好。”

    司徒远近了半步,笨拙的扶上楼明傲的云鬓,试了三四次,终于稳稳插入了银簪。

    “谢谢相公。”楼明傲笑得脸颊都酸痛了。

    司徒远有些局促,但还是用一身冷漠加以掩饰,尴尬的收了手,留了一句:“你好好养病。”

    “相公慢走。”楼明傲抱着被子滚了滚,“妾身这个样子就不送了。”

    “不用送。”司徒远说着转了身,只几步就迈了出去。连杨回都觉得今日主上的步伐比何时都要仓促。

    还没等璃儿非儿好奇的凑上来,楼明傲利落的把头上的簪子拔出来甩到脚边,“什么便宜货就来打发我了。”

    “主母,这可是主上给的。”非儿忍不住道,关键还是主上亲自戴上去的。

    楼明傲身子一栽,抱成团就睡了过去:“不要不要,太俗气了。拿去逗画眉吧。”

    三日后,楼明傲又能活蹦乱跳,于是兴建瑶池的土木工程瞬间动工。图纸设计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等到方案和帐单源源不断送到正院的时候,杨回才醒悟主上那天的探视绝对是前未有过的失测。极度奢华,气势庞大,帐单上天文数字并没有吸引执纸而望的司徒远。他愣了很久,透过外表的奢靡不仅仅看到了一纸细致入微完美到极致的设计,而是不逊于宫廷之中任何园艺大师的手笔。楼明傲也是如此吗?掩饰在奢华张扬的浮躁后,是无比的沉静和内省。

    适者生存,他深谙其道,他不会去刻意护谁,他会看着她们浮起浮沉,他是个连母妃都无力保全的人,又怎会去护他人?!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便已笃定不会保天下任何人。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同自己一样,是孑然一身的孤独。而他们都是习惯孤独的人。

    只是,楼明傲,这个内里冷静外在虚夸的,游走在真实和虚假之间的女人,又怎会做出当日的举动?!或者说,那个从东院醒来的女人,已不是喜轿方落入山庄轻步缓出的女子。

    东院这边的楼明傲爬在满桌的图纸上沉沉睡去,她准备在瑶池的西面建疏星台。夏明初入宫为后五年,除了熟读了户部的帐目,剩余的时光都是一心扑在了建瑶池亭台的宏伟计划中。她笼络了天下的奇才异师日夜切磋,从定址到成案,微小到瑶池畔的石椅雕刻花样都是由她钦命选定。她一心一意要建瑶池,只是为了填补后宫沉寂的空虚,她要把自己充实起来,才不会有落寞的情绪。

    楼明傲醒来时,天已大亮,她仰起头看着窗外,本是停在树上的鸟儿惊乱的飞散了开。楼明傲顺手扔过去一个石砚:“看一眼就飞,不受看啊!你们都偷看我多久了?!”

    楼明傲走到墨上居,看见司徒墨趴在书案前练字,她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扔过去几本书帖:“照这个笔体练。”

    司徒墨疑惑的抬了头。

    “你爹的字迹。我花了好多银子才从你小温叔叔那搞到的。这些钱我都记帐了,你将来要一笔一笔还回来。”

    司徒墨叹了口气,母亲的那个小账本,他有幸观摩了一次,只觉得将来怕是要割肉放血换了银子才够还的。楼明傲走上去,伸手拉过他的腕子,学着小温的样子把起了脉,又低头看了看司徒墨的起色,阴着脸色道:“听焕儿说你又开始不好好吃灵芝了?你身上的毒只祛了大半,呐,留着大半,往后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好?!”

    司徒墨垂下头,轻轻咳了咳:“我吃了。”

    “骗人的小孩会被我扔出去。”

    司徒墨脸都涨红了:“灵芝……太贵了。温叔叔说我费钱。”

    楼明傲脸色更青:“温步卿说了你体内恶毒未解,你就要吃药到底。你死了我赔本才是真的费钱!他温步卿就是等着看我负债累累。”

    “母亲。其实我可以改吃……”

    “我这就把你扔出去。”

    “灵芝真的很贵。”

    “有你爹呢。”

    “父亲挣钱不容易。”

    容不容易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借出去挺容易的。所以那借条都要堆成了山。

    “挣不到了还能偷。”

    司徒墨憋着眼泪,懵懂的抬头看了眼楼明傲,现在他眼里的母亲跟神一般的伟大,一个能为自己偷的母亲。

    “当然是你爹偷,他武功那么好,偷不到还可以抢。”适时加上这句还是很重要的。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四章 原来寂寞

    温步卿在为焕儿做复查,楼明傲冲进来的时候,温步卿吓得忙去收拾药箱,陪着笑边退身边道:“你们慢慢聊,我先撤。”

    楼明傲一手扶门,挡住温步卿的退路:“我喂我儿子吃灵芝,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拿你的看诊费,我买我的灵芝,我用你的银子了?”

    温步卿缓缓收了笑,这般认真的楼明傲,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不会救不为自己活着的人。你如此花费精力养他是为了自己吧。只他是为你活着吗?他活着的意义不是只有你了吗?”温步卿不屑的笑笑,他总是能洞穿他人的心思,无论是司徒远,还是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楼明傲讨厌这种被洞穿的感觉,她为什么要领回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真的是为了墨儿吗?为了年幼时有着相同境遇的楼明傲?!还是为了自己的贤妻良母,更或只是找个人陪自己一起寂寞的活着。看着一个活着比自己还痛的人,就会好受吗?是,楼明傲不就是这样的想法吗?她才不是什么母爱泛滥的人,她有过孩子,不过她都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不知道那个婴孩会不会在宫廷中苟存下来,更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她自私,自私到看着司徒墨在自己眼前的痛苦的活着,以忘记那个被遗落在深宫之中的生命。是,她从第一眼看到司徒墨就知道,那个眼神,自己不会忘记。夏明初弥留在生死之际,那个和上官逸交欢于屏风后,叫霍静的女人。不会忘记阖眼的一瞬,屏风后露出的那抹眼神。

    司徒墨的母亲不是私奔出走,而是入宫为妃。命运开了天大的玩笑,夏明初的儿子落在霍静手中,霍静儿子的生死又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她当然要“养好”这个儿子。

    温步卿由楼明傲肩头而过,声音清冷:“那孩子与其活着被你利用,不如死了。”

    “死,很寂寞。”

    是,很寂寞。魂魄飘荡在宫城的上空,无处可归,没有脚,不能停。看着皇宫之中最荒滛的一幕,只一座屏风之隔,便是隔开了生死,一侧是鱼水交欢,一侧是寂静的死亡。上官逸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活着受尽折磨,死前亦要目睹他对自己的嘲讽。

    温步卿远去的步子顿了顿,再回头仿佛看见的不是倚门而立的楼明傲,而是一缕落寞的清魂。

    屋内清冷了许多,焕儿偏头看着一侧,并不对上楼明傲的注视。楼明傲转到焕儿的一侧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抛出一个眼神:“你留在这里多久了?”

    “五年。”

    是啊,那个人嫁给司徒远恰恰也是五年。

    楼明傲点点头:“你是她的丫头?还是他的?”

    她指的是霍静,他便是上官逸。

    焕儿跪倒在地,话语虽含糊,大意还是能听出来:“主子入宫后,奴婢本是一并要走的。只是想到小少爷顽疾在身,奴婢就留了下来。尔后被分至东院,伺候主母。”

    “那些被割舌的人,你都认识吧。”

    “那些……都是皇宫里派来的丫头。”

    “都是来监视山庄的?!”

    焕儿头垂得更低:“奴婢不敢猜。”

    “你是不敢猜,因为你敢做。引我收养司徒墨,或者一并监视我?”

    “奴婢不敢。奴婢一心只扑在少爷身上,奴婢不敢想其他。”

    楼明傲弯下身子,仔细端详着焕儿:“真是奇了,那个割舌的怪物到底是哪一拨的人呢?!”不等回答,楼明傲推了门迎风而出,她喜欢这种感觉,那种黑暗深处另有寂寞的生存。那个人在暗处,她在明处,那个人比自己隐藏的好,因为没有出头的资本。可她楼明傲有自保的手段。也许那个人并不想做她的对手,也许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利益交集,他们甚至可以相安无事的各司其职,只要楼明傲不好奇不多事。于是,这一次,楼明傲决定点到为止,在她还不是万分好奇的时候,在那个人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状况下,她可以继续装无知。只是她不问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动不代表她不会应付。

    那个人或许只是维持山庄的一些秩序,或许他看不下去了,或许他不允许那种不合规矩的存在。所以他出手,他割舌只是一种警告,是对把山庄当作自家后花园的“人们”的“回敬”。

    “主母,玄惜夫人把大少爷接到了玄惜院,自此收养了大少爷。”非儿匆忙赶至,来不及喘气忙道。

    楼明傲笑了笑:“她也想养儿防老?!算她有眼光。”

    “主母真不去抢回来?”

    “丢人!”楼明傲瞥了一眼,披上非儿递上来的袍子,“丢人的事我不干。”

    非儿心中暗道,主母什么时候开始讲道理明规矩了,换是之前一定大闹玄惜院把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不抢儿子。”楼明傲突然笑笑,拉着袍子的领口一紧,“我们抢男人!”

    “主母这是去哪?已经是上膳的时间了。”

    “回屋补觉——”

    回忆长堤——京城

    雪白的栀子,粉红的樱花,盈盈碎碎地开了大片。

    天空渐渐明朗,雾散后,太阳落入坤宁宫的明殿。

    榻上的女子已经没有了呼吸,她无比安静的躺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地上跪倒了一群宫人,低声啜泣着。

    “皇后娘娘仙逝——”

    悲廖声音在东宫殿外久久的回荡不散。

    很快有浩浩荡荡的队伍迈入了东宫殿,

    “初儿,初儿,我的初儿……”撕心裂肺的呼唤后,一身华服锦衣的宰相夫人已经踉跄着跌倒在榻边,颤抖着拥起沉睡的女子,她的脸上不是泪水,而是震惊下的不肯相信。

    宰相一身疲惫的看着萧条的大殿,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木藤椅把发出“吱吱”的声音。

    宫女转身齐齐跪了下去,“皇后走时很平稳……”

    宰相缓缓闭了双眼,手一挥,“都散了吧。”

    说罢,转身要走,他颤抖的手和腿,突然大力一推椅子,“咚”地向前跌在地上。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五章 瑶池旧梦

    夏明初身下已是一片血泊。奶娘们抱走了婴儿,她还未看过孩子,只是听哭声很微弱。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个孩子会夭折,她并不期望他能长命百岁,至少能让他死得不痛苦。

    “皇上——”几个太医跪了下去。

    上官逸绕过众人,朝着床塌走近。夏明初闭了眼,她一刻也不想见到他的脸。他本就严肃的面容霎时间更寒,当着太医面,依旧扯出一丝假笑:“辛苦皇后为我朝生下第一位世子。”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的机会,哪怕她说一句软话,哪怕只是一记眼神,他就不计前嫌,还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依然母仪后宫,夫妻二人依旧是相敬如宾,他还等着为她建瑶池,还等着不远的将来和她共同抚育一位幼主。他比她更期待这个孩子,他以为一个生命可以让她回心转意,让她不再执意。

    他做了一切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她终究不肯睁眼看自己,她的漠然刺痛了他。

    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这是他的习惯。

    所以呢?这一次,还是要对她出手吗?

    最后一刻,他仍在心底恳求她睁眼,就算什么也不说,哪怕是厌恶的一望,也能浇灭此刻油然而生的恨意。可她没有,真是骄傲的女人。

    上官逸的眼中没有了光泽,他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撕碎她满身的骄傲,他要咀嚼每一寸傲骨,要毁她于顷刻之间。

    “除了许太医,一干人等退下。”

    只一声命下,内间突然空荡了许多。床上的人依旧不动,夏明初期盼那一刻早点到来,自己受够了。

    上官逸临入屏风时,对着战战兢兢的太医点了点头,许太医简直要瘫软过去。屏风后的女人候了多时,上官逸不多说,三两下褪去二人的衣衫,翻云覆雨的鱼水交欢,上官逸示意女人呻吟出声。声音越大,越足以羞辱榻上虚弱的夏明初。

    屏风内二人的欢好声声入耳,夏明初早已习惯了这般羞辱,一年来,她被迫看了太多太多类似的场景,从第一次的惊怒到而后的麻木绝望,她都不记得了自己的情绪是怎样被一丝丝磨灭。现在她只希望上官逸能早些兑现那个诺言,那个毁了自己的诺言。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早些摆脱这一切,老天偏偏让自己有孕,于是再忍十月,终于等到了今日。许太医捏着银针缓缓靠近,夏明初甚至感觉到太医在颤抖。

    最后一刻,银针入|岤刹那,夏明初还是睁眼了,入目处只有那面屏风,以及屏风后…女子的一双明眸。

    老太医痛苦的为夏明初阖上双目。他不敢太用力,似乎怕弄痛了她。可事实上,她再也醒不过来。

    老太医跪在屏风外,声音不再颤抖,却干涩发紧:“回皇上,皇后娘娘血崩而亡。”

    屏风内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上官逸本是搂着霍静的手突然一松,他平静的穿衣束发。缓步走出屏风,却没有回头看床上的人。

    她不愿见,他亦不肯再见。

    “发诏举国丧。”

    五个字脱口而出。没有人知道,只这五个字,他练习了百遍,每一次都是泪流满面。

    室外忽然起风,上官逸迎步走出,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他愈走愈快,冷风将眼中的泪尽数吹散,霍静看不到,夏明初更看不到……

    广诏民间的传言是,皇后血崩而亡,皇帝痛哭涕泪于榻前,誓立幼子为嫡,以慰后心,感念伉俪情深多年。皇后先逝,凤凰啼血,昔日瑶池,今成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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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泥泞的小路走向后山的一片郁郁葱葱,远远看见立在雨中的那个人,他连伞都不打,就那么定定地站着,朝着京都的方向。

    楼明傲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生怕一个没盯住,那身影散了去。

    他听到脚步声,警觉的回身,缓缓走向爬得费力的楼明傲。他站在原地不动,他知道那女人迎上来肯定会说话,所以自己没必要先出声,只听就好。

    事实上,还没等到迎上来,楼明傲便挥着手道:“相公,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

    司徒远并不相信。不过他也懒得揭穿。

    湿土泥泞,楼明傲爬了几下又滑了下去,满脸污泥还不忘求救:“相公,你拉拉我,我爬不上去啊。”

    司徒远不管她,回过头眺望着远方继续想刚才的事。每年的这一夜,他都会独自伫立而忘,往往能想很多事情,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被人打扰显然不是习惯之中,不过很奇特,现在那个女人在坡下张牙舞爪,自己并不厌恶。她唱她的,他想他的,似乎也是两不耽误。

    司徒远看着远处的京都,楼明傲看着山顶上的司徒远。

    楼明傲突然觉得沉默的男人很有魅力,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就在心里暗骂沉默的男人无趣。她不是爬不上去,她的轻功虽然不精,但爬坡的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心里笃定了一定要吵到木头男人来拉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妥协。

    “相公,雨大了,你会生病的。”

    “相公,你不能不管我,我会被雨水冲下山的。”

    “相公,你至少要把伞拿上去吧。”

    “相公,我把伞放在这了,你自己要记得下来取,我先走了。”

    “相公,我真的走了。”

    “相公,雨太大了,我还是拿着伞走吧。”

    “相公,你还是拉我上去吧。夜路太黑了,我好怕啊。”

    司徒远真的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能这般坚韧,他终于朝着楼明傲走去,雨中伸出了一只手。

    山坡下屏息听着这一切的杨归突然兴奋了起来:“主上真的把她拉上来了。”

    “主上一定是嫌太吵了。”杨回闭目答道。

    “我也很想有人给我送伞。”杨归拧了一把袖口,渗出好多水,无比歆羡道。主上不打伞,哪有奴才打伞的道理?!

    第一卷 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 第十六章 浓情蜜意?!

    一把伞下,遮住了楼明傲的全身,司徒远露出了大半个肩身。

    “相公,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司徒远并没有随着她的话抬头,因为今天是初一。

    “相公,你近来很抑郁?!”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相公你抑郁不好,因为你本来就不喜欢笑,你一抑郁,天就哭了。看见没?因为你,雨才下得这么大。今天我还跟小温争辩来着,我说人活着就要受苦。孟子都说了什么什么来着,就跟我这话的意思差不多,虽然我不大喜欢文绉绉的论调,不过看在孟老先生跟我有些共通的地方,我还是读了不少他的文章。他说了,相公抑郁,相公受苦,相公就是要干大事的人。相公你有什么苦水,就倒给我喝吧。相公,你喝不喝糖水,我熬了一锅,带了一壶来。”说着就要去翻自己的包裹。

    司徒远看着自娱自乐的楼明傲就跟看戏一样。

    “相公,我很烦吗?”

    你才知道吗?司徒远握拳咳了咳:“你总是装出很烦人的样子。”

    “这么说,相公不觉得我烦喽?”

    我有这么说吗?司徒远再咳。

    “我知道我很烦人的。从小,父亲恨不得把我扔到房顶上。我的师傅从没有教我超过一个月的。嫁人了也把丈夫烦到忍受不了,他天天说要毁了我,还在我面前跟一些烂女人胡搞乱搞。我做人很失败,当时连自杀的心都有了,结果……”

    “……”司徒远微微低了头看她。

    “相公你很好奇吗?”楼明傲猛然抬头,对上司徒远的目光。

    “不好奇。”齿间吐出三个字。

    “可你都低头了,说明你有反应。”

    “因为你头上有泥粪的味道。”

    楼明傲着实受了打击,讪讪的低了头,把剩下半壶的糖水亦灌了下去,本来好心留给他喝的,看来现在不必了。

    “然后呢?”司徒远还是忍不住问了。

    楼明傲狡黠的笑了:“相公还是好奇。”

    “我好奇那个男人。”

    “噢,后来那个男人就真的把我杀了。”

    楼明傲讲完了这一句,雨突然停了,她继续从包裹中翻出张油纸,铺在地上,拉着司徒远坐下:“相公,我有点累了,我靠着睡一下好吧。”

    说了一句还真是不会多一个字。司徒远被拉着坐下,楼明傲拉过他的手让他揽着自己,想寻个姿势靠着。司徒远慢慢转头,看着这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女人,揽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司徒远缓缓垂在头,“讲下去。”

    狠狠得意了一回,楼明傲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我死了,然后就成了相公的女人。相公你说这个故事好不好玩?”

    “不好玩。”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