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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55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其他已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范围里的事了。最起码,他还有英宏能指望呢.

    风雪愈发的大了,雪团子如棉花絮般的,扑扑的砸在窗户上,我起身到门边将帘子掀开一个角儿看出去,外面已经是白哗哗一片,那些难以见人的罪恶丑陋一时间被掩藏得千净而又彻底,就仿佛,这里从来都是这样的单纯.

    我贪婪的看着,手轻轻抚着高隆的腹部,孩子,你若能顺利落地,明年此时,你该有多大了呢?

    像是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悲伤,肚子里一阵翻转律动,那个小东西在我的手下竟然拳打脚踢起来,我脸上不由自主的溢起温暖的笑,轻拍着肚子,我喃喃笑道,“乖啦,就是母妃不在了,可父皇一定会疼你的,你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

    转回身时,我吃惊的看见身后的宫人们此时竟然已经全都的泪流满面了,我却笑了,

    你们哭什么,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早晚的事儿,不过是迟一天和早一天罢了。”

    无视她们脸上的泪,我又回到炭盆前,拣起之前的那本书又看了起来,这段日子里,我见了她们太多的眼泪,而陡然间的,我就厌倦了,不是我心狠,这几年来,我流的泪还少吗,可是,又有什么用?

    我只庆幸,我到底将当年逼得我亲手掐死睿儿的那两个人送上了黄泉路,我不后悔,若是再重新来过,我依旧会这样选择。

    突然间,我就明白了当年皇后说的,若是她重新来过,她亦一样还会这样做。

    原来,我和她竟是同一类的人!

    太医掐着日子出,我的身孕会在三月里春暖花开时临盆,对于那样一个欣欣向荣,万物

    新生的日子,我向来是欢喜的,虽然,今年的三月里,会有一天是我的忌辰。

    过了年后,天气逐渐的暖和起来,随着我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对于我的淡然,小青也越来越心焦如焚,焦灼不安,终于有一天,她哭着对我道,“小姐,您求求皇上吧,咱别这样倔好吗?您只要求求皇上,将那前因后果跟他说清楚了,再服个软儿,皇上肯定会心软的,小姐。”

    彼时,我正坐在院子里一株桃树下,手上拈着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那花的香气清新幽

    淡,放到鼻下一嗅,只觉得头脑清明,神清气爽。

    小青见我似听不听的,只管盯着手中的桃花看个不停,她一急之下,一把将那桃花从我手中扯落,她的眼里的全是泪,神情激动的冲着我喊,“小姐,都已经是临盆的时候了,您再不想办法,难道真的要等 ,”她猛的掩住口,脸色刷白,那个“死”字生生的被她咽了进去.

    我依旧平静如水,仿沸她所说的,全都是不与自己相千般,轻轻抚一抚她的脸,我浅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求了有用吗?”缓缓的起身,再看一眼那满树清媚的花蕊,我轻声吟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真是好诗,今日有我和它人面桃花相映红,可不知,当以后它再妖烧在春风里的时候,可会有谁来站在这个地方,感叹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呢!

    小青呆呆的站着,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自语着道,“怎么会呢,皇上是那么的爱小姐你啊,怎么会呢?”忽然,她尖声的叫了起来,“我就不信,皇上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姐你死看着她这样子,我心里刺刺的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想一想,干脆硬了心肠明说了,“皇上是明君,纵然他对我有再深的情意,可是我毒害宫妃,图谋人命,这样滔夭的罪恶,无论是国法还是家法,他都不能包在我,何况我的事又是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当场揭露了的,而太后为什么要选在那样的时候,就是逼着皇上无论是于公于私,都不能有包庇我的想法”说到这里,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她道,“所以,今后再别说这样的话,求和不求,都是一样的结果,咱们又何必到临了了,还失了志气,平白的留下那样的一个笑话来给别人看呢?”

    小青不由彻底的绝望了,她大睁着空洞的眼睛,愣愣的看向我,喃喃道,“小姐,也就是说,咱们再没有活的可能了,是么?"

    她脸色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将面临的死亡让她恐怖得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我心中不

    忍,牵了她的手轻轻拍着,“你放心,我会想法儿,不让她们动你的。”

    她却恍似未闻,依旧只是木木的神情,忽然,她一把甩开我的手,眼神奇怪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怎么小姐觉得小青是个贪生怕死之悲么?怎么小姐觉得您走了以后,我还会独活么?"

    她这一句话,硬生生的将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目瞪口呆,小青是和我从小儿就在一起的,她性子温柔天真,却又很是个爱钻牛角尖认死理的主儿,她此时这样说了,那么,也一定就是这样想的。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喇的就是满身的冷汗,不行,我无论如何也要打消她这个念头,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比我小两岁,还正是双十年华呢,我在蒋秀出嫁时,心里亦暗暗的作了计较,只想等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再为她也寻一门好亲事,让蒋秀,小青小茶三个全都有个好结果,而我,亦算是了了一场心愿了。

    可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几日,我竟然就已经从

    高高在上的九霄云层跌落至地下卑贱的尘埃里,若不是我肚子里适时的怀此时,我坟头上的野草都已经老高了,若我还能有个坟头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睑上终于有了焦虑之色,如何能保留住小青,如何能使得当我死后

    ,太后不动她,而她自己也不会有寻死的心呢?

    这仿佛是这世上最难的一个难题。甚至于我觉得,比此时我想保住自己的命还要无望的

    ,小青自从那日以后,她就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连话,也少了很多,每日里只是默默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睑色安详得仿佛从来就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过,那双曾经只是夭真和单纯的灵动无比的大眼里,此时已经满满都是坚毅和刚强,以及,对未来的坦然。

    见我担忧时,她只是一笑,用手抚一抚我的肚子,笑道,“我不想了,就和小皇子一样听天由命罢。”

    她这句话反倒让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虽只是刹那间的,却已被我牢牢抓住,我忽的起身,神情紧张的死死的盯着她不放,正在小青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我身子一沉,竟然稳稳的跪了她的面前.

    小青这一吓非同小可,她使劲拉我不起,只好也扑通一声,和我面对面的跪下,抱着我的肩膀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小姐?

    我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我忽儿一笑,“咱们两个从小一齐长大的,原就情同姐妹了既然这样,咱们两个干脆就向头碴了头,结拜成姐妹如何?" 小青愣了愣,她想不通怎么此时我竟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来,然而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再要说什么身份尊卑,亦是没有意义,于是,她只稍想了一下,就点了点,笑道,“既然如此,青儿就高攀了。”

    我顿时高兴起来,拉着她的手和她并排跪着,向着纯洁千净的天空笑道,“咱们也别学那些老俗的一套,什么插香点蜡的就都免了吧,对请天地为证就好。”

    小青也点点头,笑道,“是啊,那些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正该摆出来的,该是自己

    的心才是呢。”

    于是,我们二人两手相牵,对着天地连着磕了三个头,然后,我们又彼此见礼,小青眼泛泪花,笑着唤我,“姐姐,”我的神情温婉,看着她的眼神亦只当她是个稚龄小妹般,满满都是怜借不舍,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的唤她,“妹妹 ,”然而我随之语气一凝,“妹妹,姐姐有件事,想来想去,除了妹妹,实在无人托付,不知道妹妹是否能帮姐姐这个忙?"

    小青一愣,不禁问,“姐姐请说,是什么?"

    我身子向后挪动几步,深深的看了小青一眼,就郑重的拜了下去,小青慌忙要阻止亦是不能够,连着三拜之后,我牵过她的手放在我高隆的肚子上,眼里已经是泪水凝然,“妹妹,姐姐并不怕死,可是若我死后,单剩了这孩子就太可怜了,皇上纵然疼他(她),可到底不能日日夜夜的将他(她)带在身边照顾,如此,不定哪天眼瞅不见的,这孩子就遭了别人的手了, ”这样说的时候,我已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我强自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了些,接看又道,“没有一个我放心的人在他(她)身边,我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呵,妹妹,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这孩子我就只有托付给你了,妹妹 。”

    小青的脸上,手抖得不像样儿,早已经是泪水谤沱了,我的这一番话让她哭得几欲晕厥,覆在我腹部上的好半晌,她勉强止住哭声,硬咽了道,“姐姐放心,若小青果然能逃得过这一劫留下命来,纵然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人伤害到孩子。”

    我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妹妹,谢谢 。”

    抱着小青的肩膀,我终于稍稍的放下心来,虽然我尚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可以保住小青不受我牵连,可若她果然没有被处死,我此时能让她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到底也是好的.然而也不知道此时我给了她生的理由,若到头来上面一道旨意,执意要将她和我一道处死时,这样的结局对她,会不会变得残忍。

    接来来的日子,我依旧焦躁不安着,却并不是因为这即将到来的生和死,我一天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小青无恙,我费尽心思的在谋算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太后不对小青下手,或许是我太过忧心焦虑的缘故,原本说是三月里就会临盆的孩儿,在桃花已经一片片落得尽了,枝条上的桃叶都开始伸腰的时候,尚没有一丝要降生的迹象。

    以太医院院首的太医们,这几天整日都住在静延宫的偏殿里,每天十二个时辰,流云殿

    偏角儿上的那间屋子里,随时都有他们的影子,小青告诉我,为了我腹中尚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龙种的安危,他们每个时辰轮换着在那间小屋子里值班的。

    这一日轮到张才玉给我请脉,他细细的把完之后,向我笑道,“娘娘的脉搏平稳,放心罢。"

    我抽回手,想了一想,道,“既是无碍,怎的却过了这么久?"

    张才玉躬着身子笑着道,“娘娘不必担忧,这临盆的日子,略的时候,并不是绝对就说明了是在哪一夭的,或早半个月,不过是按着彤史推算出的或迟半个月,都是正常的。”

    小青在边上啤了他一句,“那却又怎么说就是在三月里,眼瞧着这会子都是四月头

    上了,”说到这里,小青眼神怪乖的斜盯着张才玉,“别是你们得了谁的我家小姐罢?"

    张才玉被这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他慌忙跪倒,急急道,“青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已经下了严旨,若是龙裔有个好歹,整个太医院乃至整个静延宫内外服侍看守的奴才侍卫们,全都得给娘娘腹中的皇子陪葬的,臣等身家性命全都系于龙裔一身,是万万不敢有那样的想法的,”说到这里,他想想还觉得不够妥当,又道,“当然,就是皇上没有下这样的旨意,臣等也一样不会做出毒害龙裔这样伤夭害理的事来。”

    我这才点一点头,佯装板了睑,喝住小青,道,“我进宫以来,一直都是张大人关照伺候,张大人从来都是极正直的人,哪里会像你说的,得了谁的好处来害我?"

    小青垂下头来,轻轻的应了声,“是。”

    等到张才玉退了出去,我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竟不知道英宏下过这样的旨意,以前只知道说要叫我宫里的宫人陪葬而已。看着小青,我微笑了道,“今儿倒被你套出这样一句话来呢,嗯,我可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明明太后已经一手遮天,而我的身孕竟然会平安无事,直到今天。”

    小青也长嘘了一口气,“是呢,往日里我也是怎么样也想不通,却原来是皇上防得太紧的缘故,嗯,有皇上这样的旨意下来,无论太后是怎样的威逼利诱,亦不会有人听她的了,他们的脑袋可全都在姐姐身上挂着呢。”

    是啊,”我亦忍不住的感叹,然而才想到英宏,我的心就深深的揪痛起来,真真是难

    为他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是如此地步了,他却还这样的为我打算!

    看看窗外流云殿高高的宫墙,我被囚在这个地方,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来,无论外面是怎样的风云突变,到我这里时,亦只剩了平静,安宁,纵然荣寿宫是那样的虎视吠耽,亦不得进流云殿来一步,我住的地方,从那天起,就已经成了铁桶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将我幽闭流云殿里,除了是形势所迫外,亦是在保护我和孩子呵!

    当得知我的身子尚无临盆现象,我倒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只是我越来越不喜欢呆在里子里,除了睡觉,我都要在流云殿前的小院子里呆着,或弹琴,或作画,只是没有人知道,我会经常在没有注意的时候,眼光极快的向前面假山上的小亭子里一扫而过。

    那亭子里却一直都是空空如也,事实上,在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过那个白色的身影再在那里出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算控制不住子的眼睛,就那么,不时缥过去。

    虽然已经是四月初了,颗桃树下静静的弹着琴,然而晚春的傍晚,风吹在身上时,依旧丝丝如骨的凉,我坐在那琴声幽冷压抑,我忽然想起,当年在我进宫待选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是这样弹着琴,旁边是哭得如泪人般的娘,她惶恐担忧的说,“皇宫里是个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又说,“若是进了宫,只怕一生不得相见了罢!"

    心里一阵发痛,娘说得果然对,这皇宫里果然是个不是人呆的地方,虽然后来又和她见过几面,但到底,到了今天这样永远诀别的时候了,我的消息娘想来亦早就知道了,这大半年以来,娘怕不知已经哭成什么样儿了。

    娘,女儿不孝,小青过来将一件衣服来盖在我身上,轻声道,“姐姐,外面凉,回屋罢,”我摇摇头,命她退下,只是低垂着的眼里已经有水样的东西滴下来,冷冷的落在琴弦上,触手一片冷湿。

    然而弹着弹着,身边忽然就静了下来,连空气里都仿佛是沉寂的,这样的安静到极致的

    诡异气氛,让我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我突然双手一按琴弦,刷的起身站起,琴声这样乍然的一停,顿时发出一阵嗡嗡声,极其刺耳难听。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英宏,依旧是他最爱的月白色,清雅

    高贵的一身装束,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深陷的眼窝,以及憔悴的睑色。

    他不知道何时过来,背着手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眼神落寞寂寥,映着他身上的白衣,是无边的死一样的颜色。

    我忽然嫣然而笑,慢慢的欲跪下去,语气平静无波的,“给皇上请安。”

    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样的请安礼施起来颇为吃力,想是看着我这样笨拙的样子实在

    不耐烦,他开了口,只是清冷的一个字,“免。”

    我也就不再坚持,屈了屈膝,道,“谢皇上。”

    他依旧没有半点怜香借玉的心思,亦不怜悯我是个即将临盆的人,就那么站着,然而我亦不觉得累,我的身子已经极沉了,只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恨绵绵无绝期呵,爱不能爱,恨,亦是难恨的。

    我突然又想起那年,也是在这样的春天里,他带了我出宫回家,在我住过的抱水轩里,他情深意浓的对我发誓,“此生绝不负沈凝霜,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忽然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再自称臣妾,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不想再当他是帝王,我亦再不愿当自己是那一个被困在宫墙里任由命运的安排,浮沉难由己心的宫妃,我对他说“我,”往日,他就是这样要求我的。

    他的眉头微微的一跳,意外的,他的睑上竟然有了丝笑意,“还问什么?总不过是

    那样的原因。”

    我倒愣了,万没想到他看得已经是这样的透彻,就在我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时,他却

    反问,“你大约很想见赵婕好罢?你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你?"

    我其实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然而他这样一说,我想了一想,倒笑了,于是点头,“是

    传进来的消息是,紫芫的病一直都是好一阵,坏一阵,却又不死,可若说不死,却又和

    死没有多远了,有不过靠那一口气吊着,仿佛只要谁气喘得大些了,她的那一点气息也就被吹没了。

    英宏再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是瞧不出一丝端倪,终于,他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到了门口时,他却突然转身“若是身子抗得住,就去一次吧。

    他这样突兀的一句,让我顿时呆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宏,他竟然许我

    去见紫芫?

    深夜,一顶青色的小轿将我从流云殿里悄悄抬出,轿夫们步履平稳快捷,脚下如飞,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祥芙宫,想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紫芫还没有睡着,当我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吃惊得大瞪了眼,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她的眼神一时竟然就像是凭空里遇见了鬼般。

    因为她的病,跟来的人并不许我离她太近,我亦无所谓,远远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

    紫芫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她艰难的抬手指着我,“你,你怎么来了?”

    “皇上说,我定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背叛我,我说是,”我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亦并不正面的回答她的问题.

    “皇上,”听我提到英宏,紫芫的手不由一颤,无力的垂落下来,她趴伏在床边,喘了半天方才道,“皇上,对你真是好呢?"

    我的唇边有了丝丝讥讽的笑,好又有什么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不是他对我太好

    ,我又怎能招来这许多的祸事,我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除了小青,宫人都已全退了出去,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紫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高耸

    的腹部,她的眼里满是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恨,又像是嫉妒,却又好像,里面还有一丝丝的欣慰,看在我的眼里,这样的复杂难懂,终于,她轻轻的笑了,“快生了罢!”

    我抚一抚肚子,亦笑得轻柔,“那又怎么样呢,能不能活,活多久,都还不知道呢,"

    抬眼看向紫芫,我笑得愈发的明媚,“这些都是妹妹所踢,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一边的小青此时已经气到发抖,她再也忍不住,流着泪指着紫芫咬牙道,“我家小姐一

    向拿你当自己亲姐妹,你却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你,你,你活该今天得这样的报应,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这样恶毒的话骂出来,紫芫却仿若未闻,她定定的盯着我的睑,“姐姐,我知道你一

    定会来问的?是呵,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好!"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空洞的穿过我的身体,看向一个虚无的地方,她的声音也像是被下了蛊般,飘忽似梦中吃语,“栩哥哥,若你知道,你今天最终落得自己一个人远走天涯不知道,当初你是否还会拒绝我?"

    她这样轻缈的一声,传如我的耳内时,却仿沸是正风和日丽的时候,突然暴响的那一个

    炸雷,不单是我,就连小青,也被震得跳了起来。

    栩哥哥?你… … 你口中的栩哥哥,他… … 是谁?”我纵然已经修炼到生死不惧,然而在问着一句时,依旧是颤抖得说不连贯.

    她只是缥了我一眼,就又将眼神落在了别处,只是语气里却有了丝讥讽,“栩哥哥是谁

    ,栩哥哥就是我的栩哥哥啊,”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忽然如春花灿开,瞬间百媚齐生,“栩哥哥貌比潘安,才华横溢,性情又最是谦和的,京城里的女孩儿,谁不知道他呵!"

    “可是,他却只对我好,“她终于将目光转了回来,然而却一改方才的飘忽,热烈兴奋得像是两朵火焰,她掩嘴一笑道,“那一年,我和爹娘从江州来京城看外祖,京城好大好热闹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我背了爹娘偷偷的女扮男装了,跟着舅家的哥哥们出去玩,我舅家的哥哥和栩哥哥一向熟,每次出去时,舅家的表哥就都约上他,不过,栩哥哥可真是笨呢,见了我好几次了,他竟然都没看出来我是个女孩儿,我和他谈诗论词,有不懂的,他就教我,又说我的字太过阴柔,手把手的帮我纠正 。”

    我的睑色越来越白,她虽然没有直接的告诉我那位栩哥哥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就是我的表哥裴栩安了。

    “我喜欢上了他,背地里告诉娘,娘告诉了爹爹,爹爹也很高兴,说我要嫁他,他是当今宰相家的公子,人品又是一流,只是栩哥哥的家世是那样的显赫,爹爹担心若这样贸然去

    提亲,会碰了钉子徒然的惹人笑话,于是,哥哥们去试探他的口风。”说到这里,紫芫突

    然停住了,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里,看着我的眼里,有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她的语调慢慢的开始凄苦,“他对哥哥说,他是一定要娶一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妹妹的

    除了这个妹妹,他谁都不要,哥哥听了这样的话,就没有再提我的事,爹和娘知道了,也就只有叹口气了事,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从那日以后,我的心里,就再装不下任何事任何人了!

    我的眼里终于有泪滴下,为她,为栩表哥,也为自己,我从来不知道,栩表哥竟然这样跟别人说过,我也万万没想到,在紫芫的心里,竟然藏着这样深重的痛苦。我忽然想起,那年进宫参加数选时,尚在崇秀门外的广场上,她笑吟吟的过来问我,是否沈侍郎家的五小姐?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了!我又想起,那年端午时,传来消息说栩表哥成亲了,紫芫就在那个时候,病了好一段日子!原来,竟然是有如此的内情在里头.

    “我心里不快活,可是我到底是生长在大家里的女孩儿,我怎么能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放在脸上呢,好容易鼓起勇气喜欢一个人,却原来人家的心里根本没有我,这样的被拒绝,我羞都羞死了,”说到这儿,紫芫愈发笑得凄凉,“这时候,太后要为皇上选秀,而我的名字,就在备选之内,不知道是不是外祖父和爹爹通融的结果,我竟然就上了由太后当面瓢选的名单了,当时我就在想,反正,栩哥哥是只要他那个妹妹的,那么,我就进宫做个殡妃也是不错,到底,没有嫁一个比他差的人去,可是,哥哥们却回来告诉说起,栩哥哥那几日天天借酒浇愁,后来有一天,他竟然跑去了自己的舅舅家,一改平日里的谦和,竟然和自己的舅舅大闹了一场,哥哥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过几天太后瓢选的名单里,是有你的名字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他一定要娶的妹妹,就是你。”

    说出这个“你”的时候,紫芫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她任由脸上的泪水横流,接着道,“那时我并不嫉恨你,反而觉得你们两个可怜,其实我当时心里是祈祷着让你不会被太后选中的,那日你泼静茶碗在身上,我也已经能隐隐猜到你的用意,后来,太后只选了三个,我是真的为你,为栩哥哥高兴的。”

    看着紫芫这样深浓的凄苦,我紧紧的握着拳头,嘴里有浓浓甜猩的味道,我这才知道,我的牙齿已经将唇咬破了,却不觉得疼,只是心里有一股气,死死的,死死的,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为着同一个人,相对着泪水长流,边上的小青也已经哭到声噎气堵,好半晌,紫芫才又幽幽的道,“可是呵,不知道老天爷是作弄你呢,还是要作弄我,太后竟然以那样的荣宠将你接进了宫,才进宫时,皇上对我原本也是怜借蜜爱的,又是因为你,皇上自见了你之后,慢慢的,我想要见他,竟然就那么的难了,可是我还是不恨你,甚至于,我和你是那么的好,什么话,什么事,我都肯和你说,只因为,你是他喜欢的,所以,我就喜欢。

    边上的小青不觉打断,“既然是这样?那你还… … ?"

    紫芫的睑色顿时一变,语气冷了起来,她并不看小青,只冰冷的对我道,“我知道你会问我这个,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为救你连性命都不顾了之后,换来的,却是你的日渐冷漠,你被皇上接回宫以后,先是婕好,后是昭仪,接着又是正二品妃,你是那么的风光日劲,权势荣宠一路扶摇直上,而我,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殡,被遗落在这样一个偏僻寂寞的地方,自生自灭,无人问津,我原本是那么的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傻,情也好,爱也罢,在你的面前,我总是一无所有,我不是可以争的,可是,我都成全了你。”

    … … 紫芫,”她的睑已经在我的泪水里模糊,真没想到,我的存在对她的伤害竟然是那样的大,我也从来不知道,她往日对我的好,其实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成全了我,但是,每次我有事时,她是真的就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的呵.

    “不要这样叫我,”她的语气凉薄,“当我发觉自己其实是在拿一个同样利欲熏心的人时,我就开始恨你,我才深深的后悔,我当年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抢,而此时你竟然又假惺惺的过来跟我说,你之所以冷落我,其实只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赵紫芫了,我不再相信你,这一点,在你毒杀了瑾夫人后,要我去打探众宫妃的口风时,我更加的确定。”

    她的话让我的心越来越凉,原来如此,原来她的背叛,竟然是因为有这样深重的一限,她不再信我,她认定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一场利用,我的苦心经营,到头来只是伤了她的心,或许,真的是我错了,我根本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这样寂寞森冷的宫墙里,我生生的冷了那样一颗原本滚烫火热的心。

    可是,我并不后悔,纵然到如今,得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告诉紫芫,我不恨她,紫芫顿时愣了,她呆呆的看着我,好半晌,着头,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忽然,她的神情一冷,她才不敢相信的摇侧目道,“你又在骗我?"

    我苦笑着摇头,“我是将死的人了,作什么要骗你。”

    她久久的盯着我,无血色的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齿印,突然,她也轻笑起来,“我原本以为,将你毒害瑾夫人的事告诉太后,我就是大大的有功之人,太后定然不会亏待我,你死后,宫里的风头纵然不是我最大,却也不会太差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到头来,我机关算尽,却只是成了别人的踏脚石,你说你是将死的人,我么,想来也是活不过多远去的了。”

    我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心里虽然已经隐隐猜到,却依旧禁不住心里突突一跳,脱口道,“你说什么?"

    “你那么聪明,却还要问么?”她轻轻的将手伸向我的方向,那曾经如白玉般的皓腕玉手此时已经是稿木般的枯瑟,她凄然的笑,里下了东西,太医来治时,却全都只说是风寒,“太后明里将我晋为婕好”

    我更是心惊,“你知道?"

    “是,我知道,可是我不说,因为说也无用,我曾经想着将此事察告皇上,可是,皇上不肯来见我 ,”紫芫的语气里终于带了硬咽,像一只被伤到极至的猫般,她看着我流泪,眼里看不出是恨还是侮,“肯定是因为我在太后面前告了你的原因,皇上从心底里已是厌弃了我,纵然我立时就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我,一眼都不会,”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神情已近癫狂“既然他们都不再想要我活着了,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却久久无言,紫芫只当抱住了太后就能一路直上,她以为只要太后欢喜了,皇帝就也

    会欢喜,可是她哪里知道,太后和皇帝早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了,梅贵太妃,瑾夫人的浮沉,枯禅大师,太后的病幽,国舅府的乱覆,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都不知道呵。

    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这是我和她,都没有想到的,真是做了别人的踏脚石而已。事

    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还是我的错?

    天已近四更,外面隐约传来报平安的梆鼓声,有宫人进来催,我起身,再看了她最后一

    眼,扶了小青的手转身时,却听紫芫陡的一声凄厉的叫,“来生不要让我遇见你。”

    我的头嗡嗡的响,心砰砰急跳得像是立时就要从喉咙口里跳了出来,她这样的绝望的恨,让我恨不得立时就能离得远远的,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我才走到院子里时,我只觉得肚子里突然的一阵坠痛,让我忍不住的身子一顿,我赶忙用手捂住肚子,小青一惊,忙问,“姐姐怎么了?"

    我深深的缓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好些,空气里有花的香味,是那么的清新沁人,我再回头看一眼紫芫窗上飘忽明灭的灯光,心里这才无尽的酸楚起来,当年的情景犹自历历在目,青柳,花枝,蝴蝶,无限的旺盛终于全都成了烟了。

    轿子一如来时的平缓快捷,走在回流云殿的路上,大约是因为轿子的颤动,我的肚子再

    一次的痛了起来,不同于方才的,这次的痛如潮水般汹涌,一阵连着一阵,迟迟不去,我的额上已经忍得满满的全是汗,心里只盼着那轿子快些,再快些,好早些回到流云殿里歇下来。

    平日里极短的路程,今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的般,连绵无尽头,好容易轿子停下时,

    我已经疼得浑身颤抖,连唤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宫人掀开帘子,小青伸双手过来扶我,我勉强起身下轿,然而双腿绵软无力,不由身子一软,直直的就向地面坠去.小青这一吓非同小可,尖叫一声慌忙来抱,我的身子笨拙沉重,她一把没有抱住,顿时我整个身子全都扑跌在她身上,我的呻吟声混着她和边上众宫人的尖叫,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经这一撞,我的肚子疼得更是厉害,挣扎着要爬起时,忽然只觉得哗啦一声,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双腿间呼的流下,瞬间浸湿了衣裙。小青尚在我的身下,她察觉到我的异样,手一摸竟然是满手的湿热,灯笼下看不清楚,她又惊又吓,登时叫了起来,“不好了,小姐身上流血了。

    这一声似在正慌忙的宫人耳里又炸了一个响雷,众宫人顾不得规矩尊卑,死命的将我抬起扶入屋子里去,那边就有人忙不迭的去请太医,太医闻报也吓得什么似的,慌不迭的赶来,太医院的院首亲自一把脉,顿时跳起,“不好,娘娘惊了胎气,要临盆了。”

    这一声下来,屋子里立时就忙乱起来,先前早就预备好的三位稳婆迅速被传进流云殿,

    我的衣服被换成了极轻便简单的襄衣,靠躺在两床厚软的被子上,小青端来一碗参汤,努力的想要喂我喝下,边喂边道,“小姐别怕,已经有人回皇上去了。”

    我满身满睑的汗,虽然不是头生子,可剧烈的疼痛依旧让我的身子止不住的痉挛抽搐,才喝了几口的参汤“哇”的全吐在了小青的裙子上,年纪大些的那个稳婆慌忙抱着我的身子,连声道,“娘娘这会子千万别用力,孩子还要等一会儿才生呢,"

    然而她们说的什么我虽然有听到,可是脑子里却已没有领会的能力了,身子像是被撕裂

    了般的,四肢百骸都在节节断开,我终于痛到喊出声来。在我脚边的那个稳婆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压着嗓子悄声对抱着我的老稳婆道,“不好,大姐,娘娘的胎水已经破掉了呢?"

    那老稳婆的身子明显的一抖,“什么?”她们不敢大声,唯恐惊了我,眼色交流下,我

    身边就有人点起了催生的艾草,又被硬灌了一碗药进去,不过一会儿,肚子就疼得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稳婆的手不停的在我的肚子上用力的揉,边揉边喊,“娘娘快用力,娘娘用力。

    我渐渐的开始听不见身边的声音,身子无力疲软得不想再动,肚子上的痛好像也没有那

    么强烈了,隐约只见周围的人影不停的晃,有深浓的困意袭来,我的眼前也慢慢的模糊起来。忽然间,我的身子被人猛烈的晃,有人在我耳边大声的喊,“娘娘不能睡啊,娘娘快醒

    醒,”我勉强的睁一睁眼,又要闭上,身边已经渐渐的有了哭音,然而才只是一声,就被

    人厉声的喝止,“大胆,好端端的哭什么,是要招晦气么?出去自己掌嘴二十 。”

    我又恍惚听见有人在我脚边惊呼一声,“呀,是脚先出来”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人用手死命的捂住了嘴,住的一阵颤抖,她轻喝了一声,“别慌。”

    我虽然神智迷离,却依旧能感觉得到有苦涩的液体被强行的灌进我的口里,不时的顺着口角流下,浸得我的胸前一片凉湿,然而亦没有人顾得上,重子里的人突然间全都沉默了,准一不断的脚步声,和布巾子在水里搓洗得哗啦啦的声音,我的鼻子里满是甜腻的血猩之气,我大张着口,拼命的想要吸一口千净的气,却终于还是不可得。

    外面有人在拼命的劝着谁,我隐约听到一声,“不能进,男人的脚重, 产妇血猩 ,”我努力的想要听得清楚点儿,可是逐渐模糊的神智,到底还是让我要昏沉了过去。

    睡得极沉,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似的,这一睡下去,就连梦也是没有的,仿佛是过了一世那样久,久得都不愿睁开眼来。魂魄有一瞬间的游离,身体疲累得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烛光刺得我甫睁开的双眼涩涩发痛,下意识地伸手要挡,已听得小青的声音欢喜的叫了起来,“小姐醒了!"

    努力的看着屋子里的人,神智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小青又哭又笑的道,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呢?"

    我正在想着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边一个奶娘抱了个黄|色锦缎抱着的什么过来向我笑道“娘娘请瞧,是个小皇子呢。”

    小青喜滋滋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送到我的面前,笑道,“小姐快看,小皇子长得俊不

    "

    我终于想起,我正是在临盆的时候,可是 ?

    “小姐晕过去了,大家都吓得什么似的,到底还是那老燎燎厉害,在天亮的时候,终于

    让小皇子和娘娘母子平安了,”说到这个,小青的眼睛止不住的又红了起来。

    我示意宫人扶我靠坐起来,对小青慢慢开口,“我抱抱。”小青赶紧将孩子放在我的手里,却到底不放心,犹自在边上用手托着,我也就由着她,顾自贪婪的看向孩子,这个软软的孩子,身量要比睿儿出生时还小些。小小的身子,纤细的手指,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光线。

    我忍不住的去亲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想想亦真真是好笑的,我两次生子,都是罪囚的身份,不同的只是上次是在永巷里,而这次是在流云殿,只是,这一次要好了许多,有无数的太医稳婆宫人等在边上提着命伺侯着。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若说上一次心里还有个指望,这一次,却是连指望都没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