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8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造酒司的司正,小时候,妹妹经常过去玩,就知道了些酿酒的法子。”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黯然起来,“进了宫,左右是闲着,就,就按脑子里记得的法子,酿了些,不过是玩儿。”
她垂着头,神情落寞,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眼神却苍老无波如一潭死水,唉,我暗里叹息,这怕,在这宫墙内,她这漫漫的一生,只得借这酿酒来打发了。
而我,又何尝好过她呢,甚至,我连酿酒,也不会呢!
正沉默着,蒋秀手捧一个琉璃碗儿,笑着进来,回道,“赵容华派人送来的甜杏,刚刚小寿才拿冰镇了,主子要不要尝尝。”
转眼见瑛答应在,忙托着碗到她面前,“小主也给奴婢个面子,好歹尝一个。”
瑛答应只得伸手拈起一个,对着我笑,“秀姑娘可真是客气,这也是随了姐姐的性子了。”
蒋秀将琉璃碗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却看见了那个青瓷瓶,小青忙提醒,“秀姐姐小心别打了,这是瑛小主才带来的桃花酒。”
“桃花酒?”蒋秀放下瓶子,过来拉了瑛答应的手,笑道,“好小主,回头再有,也送点子奴婢尝尝。”
瑛答应的脸上泛起光来,连连点头,“梨花酒也快开封了,姑娘不嫌弃,我就让兰儿送来给你。”
“梨花酒?是用梨花酿的?”我也来了兴趣。
“正是,不单梨花,桃花可以酿酒,杏花,荷花……”
瑛答应遇见了知已般,立时一样一样的细细的跟我们介绍,我心里连连赞叹,再想不到,却原来酿酒,也是有着这样大的学问。
她想来难得有人愿意听她说这些,整个脸都亮了起来,我含了笑听着,转头看着那架子上的青瓷瓶,夏日的天长,已经是酉时了,天色却没有见晚的样子,残余的阳光依旧热烈,透过窗口的青竹,遥遥的照进来。
隐约只见外面院里,小安他们的身影匆忙来去,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正纳闷间,杨阿亮喊了一嗓子,“都利索着点儿,一会儿皇上就得到了。”
我这才想起,英宏临走前,说了要来我这里用晚膳,我竟忘了。
瑛答应也听见了,一看天色不早,忙站起身来,向我告退,她只着浅月色纱衣的身子单薄中透着落寞,扶着兰儿的手,瘦得似只剩了骨头。
见她娉娉婷婷的往外走,我只觉得她可怜,突然,心里忽的一动,或许,我可以………
“妹妹,等等,”我唤住了她。
她转身看向我,“姐姐还有事吗?”
我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要是不嫌弃,就陪姐姐用了晚膳再走,可好?”
“啊,”她显然是很意外,有点迟疑道“刚刚好象听见外面的公公说,皇上……要过来呢。”
我笑了摇头,“妹妹糊涂,就是皇上来了,又有什么打紧,皇上,不也是妹妹你的良人吗?”
她的脸儿腾得红了起来,连连摆手,“这,这,这不可以的,这………”
我只看着她笑,也不说话,她停了下来,可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摆起手来,道,“还是,还是不要了,我,我这衣服……我都没有……”
她想是太激动,竟然连话都说不好,我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紧张,招手唤过小青,命她让人准备热水给瑛答应沐浴,又找出我的衣裳首饰来,给她备着。
一时,小青领着剪冰裁雪,并着瑛答应的宫女兰儿,全都忙了起来,我扶着蒋秀走到院子里,院里的梨树上,梨已经很大了,一个一个,小灯笼似的挂着,人在下面走,一阵清香,淡而沁肺,和了傍晚的风,令人清爽怡然。
蒋秀此时方才淡淡道,“主子只怕会失算了。”
“什么?”我心下一紧,这个蒋秀,竟然如此厉害么,我心里的盘算,竟如此容易的被她看穿。
“瑛小主进宫已经有两年了,皇上只是在她初进宫时,翻过她几次牌子。”蒋秀边说边甩着帕子,替我赶着四边飞舞的小虫。
“真的,有如此难么?”我心里疲累,不觉脱口而出。
蒋秀看着我,眼神悲怜,“主子,您,认了吧,站在高处,纵然被人嫉恨,可退到暗处,也并不得清净啊!”
她拈了一枝梨枝在手,喀的折断,“主子前些时,倒是清净了,可是连奴才都敢欺,有皇上护着,到底,是强的。”
英宏直到夜色沉了,方才过来,我和瑛答应跪倒迎架,他伸手拉起我,一眼看到瑛答应,不禁奇怪,问我,“凝霜,这位是谁?”
瑛答应的身子不由的一颤,我心里亦是一冷,到底是跟他有过夫妻缘分的,他却忘了她是谁,这,实在是令人心里发凉。
移花(下)
“这位是住在听玉小筑的瑛答应,闲散的时候,都是她来陪着臣妾,刚刚儿她过来,送了一瓶桃花酒,臣妾想着皇上今天高兴,就留下瑛妹妹一起伺候皇上用膳,”我媚眼盈盈的看着英宏,娇着声音回禀着,“人多,也热闹些。”
他眼神深邃,当下一笑,“也好啊,”转头见瑛答应还跪着,“你平身吧。”
拉了我的手往内殿走,笑道,“难得你们姐妹和睦,如此甚好。”
他仔细的看了看瑛答应,半晌方有点想起来,“怎么,你还是个答应吗?皇后没晋你的位分?”
瑛答应慌得忙起身跪下回禀,却是答非所问,“臣妾无德无才,晋位的事,实在是不敢想的。”
英宏一摆手,“你起来说话,”又道,“刚刚凝霜说,你送了酒来,是什么酒?”
“是,是桃花酒,”瑛答应越发的拘窘,声音低不可闻。
“是瑛妹妹自己酿的呢?”我忙笑着接过话来,“瑛妹妹好巧的手儿,皇上倒是好口福,让您给赶上了呢!”
“哦,是吗?朕等会倒要尝尝,”英宏清郎大笑。
不过一会,外面已经布置妥当,刘喜在帘子外轻声回禀,膳已经备好了。
这一晚,英宏的兴致很好,更因着那桃花酒新奇,他连尝了几杯,夸赞不已,瑛答应渐渐的也不再紧张,就兴舞了一曲,身上穿的是我的一件绛色的广袖纱衣,下面是湖水青色荷叶边罗裙,盘旋起舞间,俨然是一位莲花仙子,翩然欲飞。
我在一边看着他们,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白用心。
当晚,英宏依旧是歇在了我这里,只是,在我婉转请求后,他答应,以后要我侍寝时,必定依着规矩,让我去他的清心殿,再不让我为难。
第二日清早,待我醒来时,英宏已经上朝去了,蒋秀边服侍我梳洗,边说,“皇上不让奴婢们叫醒主子,还嘱咐奴婢们定要好声伺候着。”
我闷闷的应了声,小青带着剪冰裁雪已经将早膳摆好,我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撂开了手。
“小姐怎么了,是哪里觉得不好吗?”小青有点紧张起来,当下就要去请御医。
我莫名的不耐烦起来,只是一挥手拦住了,连话也不想说,小青从来未见我这个样子,怔怔的有点不知所措,蒋秀过来,命剪冰裁雪将桌上收拾了,她扶着我,道,“主子,早上的空气好,要不,出去透透气吧!”
我正烦闷,于是点点头,由她扶着,慢慢的到了后面的小花园子里。
花园子虽然小,倒也是蛮精致,芍药早谢了,只剩下一片绿缨缨的叶子,我站住脚,指着那叶子,“这可是药呢,回头叫人过来摘几片回去,沐浴的时候放在水里,去去这暑天的毒气。”
蒋秀点头应了,她却指着前面的一个小池塘喜道,“主子快看,那里有荷花开了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小小池塘里,几株清荷,正随着清晨的风,妖娆的伸展着腰肢,尚有露珠在上面,风儿一吹,荷花摇曳之间,就听得轻微的‘咚’一声。
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我静默的看着那荷花发呆,荷花,又是荷花,刚刚进宫不久,在太后的荣寿宫前,也是因为贪看残荷,遇见了皇上,而我,竟然将他推落水中……
“主子,您担忧太过了,皇上……”蒋秀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明白的。”
她也叹了口气,一株清荷盈颤颤的随风伸到她面前,她伸手摘了下来,送到我的面前,“主子,看看这花,开得多好,不怪太后娘娘那么的偏爱呢!”
我明白她是要讨我的欢喜,也就笑了接过来,凑到面前嗅了嗅,一股清冽的香气,悠然沁肺,令人不由为之一精神振。
“奴婢给丽小主请安,”蒋秀忽然沉身行礼。
我转头一看,却见丽才人扶着一个小宫女儿,正施施然然的过来,至那日皇后将她由贵人降为才人后,我极少见到她,此时她着了一身嫩鹅黄的衣裳,系着条嫩青色的丝绦,穿行在繁花绿草里,倒徒添几分楚楚可怜。
她见我在此,慌忙沉身行礼,“给娴主子请安。”
我见她神情恭谨小心,倒有点可怜她,命蒋秀扶了,寒暄道,“妹妹也有雅兴,来赏荷吗?”
她讪讪笑道,“嫔妾哪里有娴主子的雅兴,不过乘着清晨凉爽,出来透透气儿罢了。”
“你别嫔妾嫔妾的,自家的姐妹,何必这样生分,叫我姐姐就好了。”将那株清荷交给蒋秀,我起身欲走。
丽才人依旧讪笑着,没有告别的意思,“主子终究是主子,哪里能上下高低的不分呢。”
我心里有事闷着,也懒得跟她再说什么,只点点头,扶了蒋秀的手,只管往前走,她却跟了上来,叫道,“主子……”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得停住脚,问她,“妹妹还有事儿么?”
她一脸落寞无奈的样子,“嫔妾自那日口上轻狂,险些酿了大祸以来,一直也不敢往主子屋子里去,但是,这静延宫里,主子,瑛答应,还有嫔妾,拢共三个人住着,这长日漫漫的……”
我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不待她说完,我含了笑接口道,“妹妹有空,常来我的浅梨殿坐坐,一个地方住着,本该多走动的。”
她闻言大喜,“那,嫔妾他日,就多打扰了。”
别过丽才人,一路走着回来,身上已微微的起了汗,就去那塌上歪着,正合着眼儿,外面杨阿亮进来回禀,内务府送了皇上的赏赐过来。
却有俩件是赐给瑛答应的,我这才高兴起来,忙叫人请了她来。
瑛答应如在梦中,一连声的拉着我问,“这,这真的是皇上赐给我的么,姐姐,你说,这是真的么?”
我笑着点头,她愣了一会,不由滴下泪来,“皇上……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我了……”
我心里也跟着酸起来,忙安慰她,“这不是想起来了吗?妹妹该高兴啊。”
她忽的跪下,“这是姐姐提携的我,妹妹该怎么谢姐姐才好?”
我忙拉了她起来,“都是自家的姐妹,快莫说这样的话。”
她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坚定,“妹妹定不忘了姐姐的这份恩!”
我扶着她坐下,在给她的赏赐里,拿起一枝金步摇,替她插在发鬓上,却看见对面蒋秀,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她满脸皆是无奈,我对着她微微一笑,就扭那脸来,只拉着瑛答应的手,诿诿喃喃的说着家常话儿。
风波起(一)
自那日以后,英宏每次来时,我都想办法尽量带着瑛答应,瑛答应每每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娇怯生生中又自带了一番楚楚动人,很得英宏的心,因此,一个月里,英宏倒也翻了她一,两次牌子。
丽才人至那日以后,也是每天来的殷勤,对瑛答应,也一改往日的冷淡,亲热好多,良昭仪,端嫔等,竟也放下了身段儿,常来坐坐,小青背地里撇着嘴儿说,哼,不过是因着皇上常来看我家小姐罢了,巴望着也能像瑛小主那样,遇着皇上几次,好让皇上翻她们的牌子。
这话虽然刻薄了些,我也并不怪她,只是一笑了之,蒋秀知道我的心思,无奈之余,也只得由着我去。
因着我并不妒忌,每每还想着法儿婉转的告诉她们皇上的喜好,更会在皇上来时替她们巧妙的穿针引线,这一切,是宫里那些嫔妃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时间,我的人缘颇好,浅梨殿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起来,我虽爱清净,此时,倒也不以为忤。
不久,太后也听说了,给太后请早安时,太后拉了我的手,呵呵笑着,“哀家到底没看错,沈氏果然贤良淑德。”
她对着众嫔妃道,“女人七出第一条,就是个妒字,身为皇上的妃子,就得把这个妒字抛得远远儿的,你们当学沈氏!”
我脸上笑着谦虚谢恩,心里却是悲凉的,不妒忌,是因为不在意呵,若是有了心,试问天下女子,有哪一个能如此的大方,将自己的夫君,推到别的女子身边去,曾几何时,我沈凝霜竟然,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英宏却有点不耐烦起来,他皱了眉道,“凝霜,朕记得,你是最爱清净的,怎的如今,你这里竟如此热闹起来!”
我浅浅笑道,“姐妹们闲来无事,互相走动罢了。”
他懒懒的伸了伸腰,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朕来,只是想静静的跟你呆会儿。”
他用下巴轻娑我的额头,硬硬的胡茬子痒痒的刺得我忍不住要躲,我掩饰的伸手去摸他的下巴,笑问,“皇上因何不爱留胡子?世人不都是爱将自己扮得老成持重的吗?”
“叫我宏,”他不回答我的话,抓住我的手,有点恼。
他一直坚持让我叫他的名字,他自己也从来不叫我爱妃,只叫我的名字,或者用‘你’字来称呼我。
我实在是不敢的,也不想,我不愿跟他如此亲昵,天知道,我有多希望离他远点,再远点!
门外刘喜隔着帘子,轻声禀报,“皇上,娴主子,端嫔主子来了。”
英宏烦躁的一摆手,冷声道,“叫她回去。”
“皇上,您……”我有点急,端嫔的位分到底比我高,若是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只怕面上不会好看,亦是要恼了我了。
就算是皇上撵的她,也是不好。
英宏的眼睛眯了起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朕的名字,你不屑叫,是吗?”
“不是的,”我跪了下去,伏身在地,道,“皇上圣宠,实在是臣妾的福泽造化,可是,臣妾,实在不敢。”
他的脸色稍雯,拉了我,道,“你顾虑的太多了。”
想着端嫔,我心里不安,却已听到外面刘喜的声音,“端主子先请回,皇上这会子正在休憩,娴主子正伺候着呢,请端主子改天再来。”
端嫔倒是很随和的样子,声音亲和,“皇上在休憩么,哟,我倒来的不是时候儿了。”
刘喜声音恭敬谦和,小心奉承着,将端嫔送了出去。
英宏对着外面一挤眼,威严至尊的脸上,此时却带了点调皮,我哭笑不得,不禁有点张口结舌起来。
可他是万人之上的皇上,先皇只留下三个皇子,英宏是嫡出,这就定下了他的身份更是尊贵,他从小儿就是一呼百偌的,自然是从来也不懂得去为别人作想。
面对他的任性,我唯有苦笑。
第二日一早,我去宁瑞宫请晨安时,巧巧儿的,在门口碰到端嫔,我忙向她告罪,只说她来时,我陪了皇上正在内殿歇着,并不知晓,皇上走了,才有人告诉我。
她倒并不见怪,咯咯笑着拉了我的手,道,“妹妹太客气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妹妹最是随和待人的。”
她的言语恳切,“平时我们想见皇上一面儿,不知道有多难呢,如今在妹妹那里,倒是十天里能见上个三五回的呢!”
我料不到她话说的这样直白,脸色不由的尴尬起来,她见我低了头,不自在的样子,笑着翘起兰花指点了我的额头道,“好了,妹妹也别羞,后天,是先皇的忌辰,宫里的规矩,从今儿起,是要斋戒三日的,皇上也是三日不得召妃嫔侍寝,只怕皇上这三日见不着妹妹,要害起相思来了。”
我的脸红得如血似的,轻跺着脚,“姐姐说的什么,一点主子的样子都没有!”
她见我恼了,忙收起笑脸儿,正待再说什么,后面一声轻笑,却是安婕妤和祥嫔也到了,我们站住脚,待的她们到了跟前,互相见了礼,一起进了宁瑞宫。
皇后这几日因着贪凉,屋子里的冰放置得多了些,一个不慎,倒有点着了凉的样子,整个人蔫蔫的,却强打起精神,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的凤位上。
我们到的最早,当下按着品级的先后,给皇后见了礼,又坐了说了几句闲话,不一会,良昭仪她们也全到了,人一多,屋子里热闹了起来。
瑾贵妃是最后来的,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丽才人。
大家有点愣了,瑾贵妃向来傲气非凡,像丽才人这样的,她根本不屑一理,更别提,同她一路同行。
瑾贵妃到了皇后跟前,微沉了下身子,算是见了礼,就直接在皇后左下首的位自上坐下,黑着脸儿,一言不发,我们起身给她见礼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无礼,皇后却不介意,笑着问,“妹妹今儿怎么了?”
瑾贵妃鼻子里‘哼’了一声,指着仍跪着的丽才人,冷声道,“皇后在这里,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说着话,眼神儿向着我冷冷一扫,转过头去。
风波起(二)
我心里悚然一惊,直觉不好,尚来不及想什么,只见丽才人向着膝行几步,向上磕头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件惊天大事儿,要向皇后娘娘禀报。”
皇后有点不明所以,颦了眉,问,“惊天大事?是什么?快说。”
丽才人转头看了看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挺直了身子,道,“回皇后娘娘,是,是关于龙裔被害之事。”
一言出口,殿里人立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皇后这一惊非小,身子不由的前倾,喝道,“你说什么?龙裔被害之事?”
她想是有点料想不到,声音也不禁冷了几分,“你快说。”
我心里更是吃惊,龙裔被害之事,已经过了俩个月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此时,丽才人猛不丁的这样一说,她的神情和瑾贵妃又那样古怪,好象,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丽才人一字一字道,“赵容华的龙裔,是娴容华所害!”
“什么,”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啊……”殿里的人刷的全都看向我,我定定的坐着不动,心里却如坠入寒冰,直往下沉。
丽才人双手捧上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向上道,“皇后娘娘请看,这是嫔妾在娴容华的屋子里,发现的红花粉。”
皇后身边的慧哥儿忙上前接了,打开帕子,送到皇后面前。
众人的眼光齐齐看过去,果然见那帕子上,一点微黄|色粉末,赫然在目。
皇后那着那花粉,沉吟了一下,问,“你慢慢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丽才人眼睛向我一扫,眼神里一丝狠虐闪过,“回皇后,那日嫔妾在娴容华那里闲坐,因为一时头晕,就在她内殿歇了一会子,见屋角的多宝格架子上,一个碧玉雕成的瓶子,玲珑可爱,嫔妾一时稀罕,就拿了来反复把玩,不防从里面,竟然倒出许多这种粉末来,嫔妾不识得是什么,只觉得味儿有点微香,当时只当是什么香粉儿,嫔妾没见过,就有点羡慕,又怕为这点香粉儿,白白的去跟人讨,要遭人笑话,就弄了点在帕子里收了,想着带回去,叫我屋里的宫人认认,或许有认得的,也寻了那方子来,自己照着做去。”
说到这儿,她转了身看了看我,接着道,“带回去后,却也是无人识得,嫔妾也就撂下了,直到……直到昨天,嫔妾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时,贵妃娘娘正在因为龙裔之事一直没有进展而烦恼,嫔妾听说过是有人在赵容华的吃食里,被人下了红花的缘故,就跟贵妃娘娘讨论起红花的模样儿,结果,才发现嫔妾那日从娴容华那里带回来的,竟然颇有几分,像是红花粉。”
“当时,我们也是不敢肯定的,丽妹妹将那粉拿了来,嫔妾也不敢大意,特特儿的命人送去太医院看了,却原来,真是红花粉。”待到丽才人说完,瑾贵妃这才放下茶碗,语气平淡道。
下面的人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满殿的人全都紧看着我,皇后轻咳了一下,对着我道,“娴妹妹,你怎么说?”
丽才人说了半天,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分辨一句,她说的头晕进我内殿一事,倒确实是有的,只是那日瑛答应,端嫔等都在,我并没有想许多,只让她一个人进内殿躺躺,却万没想到,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事儿来。
皇后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表情却早已经严肃起来,我亦知道这是天大的事,当下忙起身跪倒,我亦不说别的,只道,“回皇后娘娘,嫔妾不知此事,也没见过这个东西。”
瑾贵妃似早料到我会这样说,当下一甩手里的帕子,对着皇后笑道,“姐姐糊涂,问她,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皇后一皱眉,“事关重大,自然是得问明白了的!”
她看向丽才人,语气严厉起来,道,“你说的可是实话儿,你可想好了!”
丽才人砰的磕头,“嫔妾不敢胡说,一切只请皇后娘娘做主。”
瑾贵妃冷冷笑道,“都说姐姐最是公正无私的,怎么此时倒这么婆妈起来了。”
这句话已是十分的过了,皇后的脸色一沉,神色严谨,“本宫身子不好,龙裔的事儿,一直都是交给妹妹处理的,既然如此,还是妹妹拿主意好了。”
她话风却又一转,“只是,这事儿可关系到娴容华的身家性命,妹妹别忘了,娴容华一直是太后所看重的,更是皇上的心上肉儿,妹妹可千万谨慎了,若是平白的冤枉了她,只怕太后和皇上那里,妹妹不好交代。”
这几句话,说得瑾贵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正待在说什么,却又停住,只冷笑一声,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自然不会平白的冤枉了谁,只是既然丽才人在娴容华的浅梨殿里发现了红花,那就不能不查了,否则,只怕我肯,在座的众位姐妹,也是不肯的。”
在座的众妃嫔,此时脸儿全都白了,哪里有人敢答一句的,一个个,直恨不得皇后一声令下,好离了这个是非的地方。
我心里也是明白的,知道退无可退,手心里早腻腻的起了汗,身上的纱衣,亦是有点湿湿的了,头脑里却是嗡嗡的,整不出个头绪来。
皇后身子向放在身后的玉枕上一靠,“本宫也乏累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对着瑾贵妃一笑,“辛苦妹妹了,若是有了消息,烦妹妹派人来告诉一声儿。”
说完,双目微合,慧哥儿见了,和了另外一个宫女,叫宝哥儿的,上前一边一个,轻轻的替她捶着肩膀,不再理我们。
众妃正中其意,忙都站起身来告退,瑾贵妃冷笑了一声,一甩袖子,出了宁瑞宫。
我刚出了宁瑞宫门口,瑾贵妃正站在宫门口等着,见我出来,当下冷喝一声,“来人,好好服侍这位娴主子,若是一点点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她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我,“可对不起妹妹了,事关龙裔,本宫也不敢殉私,只怕待会儿,要得罪妹妹了。”
我从头至尾,不曾为自己分辨过,此时,唯有浅浅一笑,道,“但凭娘娘作主。”
她冷‘哼’一声,转身上了銮轿,轿上的薄纱丝锦的帘子落下时,她在轿内冷声道,“去浅梨殿。”
风波起(三)
丽才人在一边,笑得娇媚刻薄,“我的娴主子,请吧。”
我紧抿着唇,强忍着上去啐她一口的冲动,硬生生拧转了身子,看着身边围上来的几位太监,也不说什么,只跟在瑾贵妃銮轿的后面,上了我自己的轿子,往浅梨殿去了。
我知道她们是要去搜查那所谓的罪证,找那个放在内殿多宝格上的碧玉瓶,自从那日我病了一场,英宏对我格外恩宠,赏赐给我的古玩珍宝,多不胜数,对这些,我向来都是不太上心的,由着蒋秀收了,而丽才人所说的什么碧玉瓶子,因着有好几个,我更是没有在意过。
只再没想到,竟然被人下了这样的手脚,是了,丽才人,她必定是恨我至深的,因了我,她由正六品贵人降为正七品才人,整整降了俩级啊,因了我,她虽然位分不高,在静延宫里,却也是一树独大的,瑛答应见了她,从来都是不敢有个大气儿,可如今,我来了……
她那日在荷塘边,委屈示好的那番话,原来,只是为了给今日下垫脚儿罢了。
是我自己大意,也是我自己幼稚了,明知道这深宫从来都是是非场所,竟然还会以为,只要我避了让了,就会得以身在是非之外。
到此时,我方知,恩和怨,不是单凭了我一相情愿,就能化解得了。
陪我去宁瑞宫请晨安的是小青,她早已经吓得脚软,几次欲上前替我分辨,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深知此时,多说定是多错的。
唯有先看了再说。
轿子走得极快,小青有点跟不上,脚步踉跄着小跑了跟在我的轿后,几次想跟我说点什么,看看轿子周围的那几位横眉立目的太监,就又咽了下去。
不过一会,就到了浅梨殿门口,尚未进去,就听见里面蒋秀的声音尖利清冷,“内殿里除了我们主子日常所用的物事,更有皇上的一些御用品也在这里,没有太后皇后的懿旨,奴婢斗胆,只能请李公公止步。”
她的声音激昂有力,我竟然是从来都不知道,她有如此倔强坚定的时候。
“你好大的胆子,咱家你也敢挡着,快闪开,”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尖细的嚷着,只听蒋秀‘哎哟’了一声,伴着物品倒地的声音,似是被人推倒在地。
轿子直接进了院里,方停落了下来,那个叫云琴的,上前掀开了轿帘,搀出了瑾贵妃,我一出轿,就听边上的耳房里,小福子急急的叫着,“主子,主子……
边上一个精瘦的太监,抬手一巴掌,“狗东西,眼瞎了么,贵妃娘娘在这里,由得你大呼小叫。”
我也不看他们,只跟着瑾贵妃进了屋子,内殿门口的水晶帘子已经被挂了起来,旁边的花架子斜斜的倒在一边,上面摆着的那盆开得正喜欢的火红色晚石榴此时枝末横飞的躺在地上,艳艳的花朵儿和着泥,另有一番残红。
蒋秀头发散乱着,纱群上沾满了花盆里的泥,捂着脸儿倒在地上,狼狈万分,见我们进来,忙趴在地上,给瑾贵妃见礼请安。
边上站着的,正是瑾贵妃宫里的领事大太监李德。
见了瑾贵妃,脸上立时满是谗媚奉承,上来嗑了一个头,指着蒋秀,声音恶狠的说,“奴才奉娘娘的懿旨过来查龙裔一案的罪证,这个贱婢却一再阻挡,请娘娘下懿旨赐罪。”
瑾贵妃一摆手儿,“本宫都听见了。”
她对着蒋秀冷冷一笑,“本宫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查办龙裔一案,不知道本宫可有资格进你们主子的内殿一看啊?”
蒋秀脸儿白了,抬头看了看我,我冲她点了点头,她给瑾贵妃连连磕头,“奴婢有眼无珠,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奴婢……”
话未说完,瑾贵妃抬手一挥打断,对着丽才人道,“既然是你发现的东西,就还是你去找了来吧。”
对着蒋秀冷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就跟着进去好好的瞧着吧,也免得丽才人手粗,弄坏了你主子的东西。”
蒋秀想来开始并不明白李德他们如此大张棋鼓的,所为何事,此时听得这样说,更是不知所以,但是,聪明如她,又怎能不知道这番阵势下,必定是出了大事了的,看了看我,又不便问什么,这边丽才人道了声是,直直的就直往内殿里去,她只得忙也跟着进去了。
瑾贵妃抬起手指,盯着指甲套上坠着的细点金的链子,皮笑肉不笑的说,“娴妹妹还是跟进去亲眼瞧着的好,也就不怕被人冤枉了你。”
我心里冷笑,我们还在皇后那里的时候,搜查的人早早的就已经来了我的浅梨殿,必然是早就做好的局了,而那碧玉瓶子里,也定然是有着红花粉的,我又哪里还怕会被人‘冤枉’呢?
脸上依旧带了笑,道,“贵妃娘娘帮着皇后处理宫内事务以来,满宫里谁不说娘娘最是公正严明的,有贵妃娘娘做主,又哪里能有人‘冤枉’得了嫔妾呢!”
正说着,丽才人已经出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小儿拳头般大,碧玉雕成的寿桃形状的小瓶子。
正是英宏瞧着小巧喜兴,特特的亲自带来,让我放在架子上的,为的是我身子不好,他戏言说,只盼着我能借着那点寿桃的喻意,借个长寿个意思。
因此,我多看了几眼,也就记住了,倒不知道丽才人说的,原来是这一个。
“贵妃娘娘请看,就是在这个瓶子里,”说着神态恭谨的将瓶子送到瑾贵妃的面前,眼角儿一抬,满是讥讽挑衅的看着我。
瑾贵妃并不急着打开看,只将那瓶子托到我的面前,笑道,“妹妹可瞧好了,这,到底是不是妹妹宫里的东西。”
她的言语里带着戏谑,“还是那句话,可不能冤枉了妹妹。”
我心知此时是什么都没有用,当下点点头,嘴角蕴了点笑,道,“这个嫔妾倒还记得的,是皇上赐给嫔妾的,为的是借这寿桃的喜气罢了。”
瑾贵妃的脸上一沉,一股虐气闪过,只是一刹间,又笑了起来,“妹妹如今是皇上的心头肉了,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往妹妹这里送了的。”
“如此,本宫就要打开查看了,也是为了妹妹的清白想,若是里面没有什么,妹妹自然就洗了自己的嫌疑了。”
风波(四)
李德早托了一盏印着浅蓝色缠花的青瓷茶盏在边上候着,她拿起玉瓶上面的玉塞子,向着盏内轻轻一倒,果然,一股微黄的粉末倒在了茶盏里,微黄|色映着碗底的青碧,微微泛着一股诡异的光。
跟丽才人帕子里包着的,一模一样!
蒋秀小青的脸刷的白了,我的身子亦是轻轻颤抖,虽然明知道她们既然早布好了局,搜出这个就是一定的,但是心底又确实存了几分侥幸,如今亲眼见到这个,心里轰的一声,到底难以承受。
瑾贵妃的脸上似笑不笑,“妹妹,这,这怎么说呢?”
我垂了眼睛,声音清浅平淡,“嫔妾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声音陡的拔高,“妹妹,这可不是一句不知道,能说的过去的!”
我一挺腰身,“嫔妾确实不知道,请贵妃娘娘明察。”
瑾贵妃早收起了脸上的笑,将那瓶子交给李德,吩咐道,“你将这个瓶子,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她明察去吧!”
小青此时方才回过神来,扑上来跪在瑾贵妃面前,“贵妃娘娘明鉴,那里面的红花粉,确实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啊,我家小姐,绝对没有要害赵主子的心啊……”
她连嘴唇都是白的,边说边哭,眼泪哗哗顺着脸庞流下,拉着瑾贵妃的衣角不肯松手。
不待边上伺候的反应过来,丽才人一步上前,啪的扬手就给了小青有耳光,“贱人,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敢如此狡辩吗?”
小青扬脸看着她,眼里直似要冒出火儿来,狠狠道,“是你,是你陷害的,你恨我家小姐让你降了级,你恨我家小姐得宠,你恨皇上喜欢我家小姐不喜欢你,你嫉妒……”
“你,你胡说什么,”丽才人又羞又怒,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眼看着那巴掌又要落在小青的脸上,我抬手一挡,冷冷道,“丽小主,你跟一个做奴婢的,生什么气,没的失了你的身份。”
她的眼神充满了狠虐得意的笑,“娴主子,你以为,你还可以这样跟我说话吗?”
说着,她转过脸去,看着瑾贵妃,脸上立刻转成了一副谗媚和期待,“娘娘……”
“好了,”瑾贵妃的脸一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娴容华的事儿,自然有太后和皇后来处理,你回去吧。”
丽才人的脸僵了僵,却终究不敢说什么,想瑾贵妃行了一礼告退,狠狠的一跺脚,哼的一声,转身去了。
“你们几个,好生的伺候着这位容华主子,要是有一丝儿的不妥当,我拿你们是问,”说完,瑾贵妃向着我阴阴一笑,“可对不住妹妹了。”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我愣愣的坐着,浅梨殿里前后都有人看守着,杨阿亮和小安小泰他们,全都被捆在前院的耳房里,剪冰和裁雪也都不准进来,我身边,只有小青和蒋秀。
小青仍然在地上哀哀的哭着,蒋秀挣扎着扶起她,这才喘着气儿问我,“主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语,只看着门口那几个瑾贵妃留下的人发呆,蒋秀无奈,转过来问小青,小青强压着哭,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个仔细。
“啊,什么?”蒋秀倒吸了口冷气,忙过来拉我的手,我只觉得头炸炸的疼。眼前不断的冒着金星子,也不理她,任由她拉着我。
她见我这个样子,顾不得察看,只急促的连声问,“主子,这可怎么办,主子,您说话啊……”
半晌,我深叹一口气,道,“秀儿,你是对的。”
蒋秀愣了愣,才想起我指的是什么,当下也叹了口气,“主子,你到底明白了。”
我起身进了内殿,内殿里倒也整洁干净,蒋秀告诉我,他们进来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