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7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就再不能这样的语气的,”蒋秀指着我所居内殿门口所挂的琉璃坠金的帘子说道。
“那也难怪剪冰吓成了这样,实在是不好呢?”我绞着手里的丝帕,沉吟着说。
蒋秀小青也静了下来,几个人一起,竟然是想不出一个主意来。
正急着,外面急急的脚步声响,却是小福进了外殿,在帘子外回禀道,“回主子,大事不好了。”
想是跑的急,此时犹在喘着气儿。
不待我说话,他喘着气道,“主子,锦元宫的云琴姑姑请罪来了。”
“什么?”我们三人不由大吃一惊!
我心里一寒,瑾贵妃,你实在是太狠,用这样的方式,来将我的军
来到前厅刚刚站定,就见一位身材高挑,素面素衣的女子,迎着我扑通跪倒,口里恭谨,语气却僵硬,“奴婢给娴主子请安,奴婢今儿个有眼无珠,冒犯了娴主子的人,实在是罪该万死,奉贵妃娘娘之命,特来请娴主子发落。”
说罢,就伏身而拜。
我忙命人去扶她,含了笑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原本是我的人不对,冲犯了姑娘,怎么贵妃姐姐倒怪起你来。”
她却将身子死命的下沉,“我们贵妃说了,若是别的人倒还好,娴主子日夜伺候皇上,劳苦功高,如今冒犯了您的人,让娴主子心里添了堵,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的眼睛一瞟我,随即闪开,“贵妃还说,如今儿皇上就只指着娴主子了,娴主子的人自然也是金贵的,奴婢今儿眼瞎,冲撞了,明儿耽误了伺候皇上,奴婢纵是一个死,怕也不能够赎其罪的。”
她的眼神闪烁,嘴角一丝狡诘的笑意,身子一伏,道,“还请娴主子将奴婢治罪。”
她的话说得如此直白无礼,直气得我手脚都是冷的,半晌开不了口,她见我不说话,又扬起脸来,冷笑一声道,“或者,是娴主子觉得光是奴婢来请罪还不够,如此,奴婢回去,让贵妃也来!”
请罪
我心里明白,她这些话,确是出自瑾贵妃之口,向来在宫里,皇上同哪个妃子多说了一句话,或是多侍寝一夜,边上瞧着的人必恨得咬碎了银牙,百般思量着来压挤,可那些也都只是在暗里进行,我万想不到,她们竟会如此公然的上门来挑衅!
言语里声声带着刺儿,以告诫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到底是个主子,纵然再好的性子,也被她激得起了怒意,一时间,我忘了自己原本凡事退步求全的信念,对着她冷冷一笑道,“姑娘此言差了,怎么奴才自个儿作下的事儿,倒要扯到自家的主子娘娘的头上去么,这个道理我倒不懂了?”
我指着剪冰道,“她倒也没敢瞒着我,刚一回来就细细的说与我知道了,正想着要绑了这不长眼的东西去给姑娘赔罪呢,姑娘竟倒先来了我这里,贵妃娘娘也太客气了,我们怎么当得起!”
她料不到我竟这样说,倒怔了一下,方要再说什么,我已经转了头吩咐,“既然如此,来人,将剪冰绑了,我自带了她去给贵妃娘娘请罪去。”
剪冰在躲在小青的身后看着,见我这样一说,立时连嘴唇都白了,大张着嘴儿愣愣的站着,连哭都忘了。
云琴倒没想到我竟然是这样大张棋鼓的起来,反倒有些慌,道,“不敢有劳娴主子,还是罢了。”
我一笑,语气里带着万分的惭愧谦卑,道,“如今连贵妃娘娘都劳动了,我一个小小的容华,哪里敢说什么有劳?”
向着她嫣然一笑道,“云琴姑娘,我们走吧,”说罢,甩袖就往外走。
杨阿亮带着小寿小泰早手脚麻利的将剪冰绑上了,见状忙推了她跟着往外走,剪冰早吓得软瘫成一团,哪里还走得了,脚一软,倒在了地上,裁雪同她相处最久,感情也最深,见此哭着扑上来抱了我的腿,求道,“求主子饶了剪冰吧,这一去,怕是没命了!”
蒋秀在边上只是看着,一直没说过话,此时过来拖过裁雪,道,“你不要命了吗?”
云琴见闹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没法在跪着了,当下骨碌爬起,几步来到我跟前,讪笑道,“娴主子请留步,哪里就敢劳动娴主子亲自跑这一趟儿哪,回头贵妃见了,必又得怪奴婢不会来事儿了。”
蒋秀这时才过来,扶了她的手,笑得亲热,“云琴姑娘实在是客气了,才还说要请贵妃娘娘来呢,我们主子哪里受得起呢,到底该亲自去跟贵妃娘娘请个罪才是。”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锦元宫,相对于皇后所住的宁瑞宫,锦元宫威严不足,却富贵更过,处处繁花锦草,金雕玉琢,细致之外,更见奢侈嚣张!
瑾贵妃万料不到我会来,听的内侍禀报,出来一看,立时冷了脸儿,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我。
我迎上去盈盈下拜,口气恭敬万分,“正五品容华沈凝霜见过贵妃娘娘。”
瑾贵妃也不叫我起来,只是冷眼看着,隔了半晌,方才淡淡的问,“妹妹不在你的浅梨殿好生养病,摆出这样的阵势,到我的锦元宫来,唱的是哪一出儿啊?”
我谦然道,“嫔妾贸然搅扰前来娘娘,实是为请罪而来!”
“哟,请罪?妹妹并无冒犯我之处,何来此言?”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嫔妾教导下人无方,冲犯了娘娘的人,正想着让她来给云琴姑娘赔罪,娘娘贤明,倒叫云琴姑娘先去了嫔妾那里,叫嫔妾怎么敢当呢!”
扬了扬脸,我又道,“原本她们也不是有心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开了,也就过了,可竟然惊扰得娘娘费心劳神,实在是罪不可恕,嫔妾今儿绑了她来,娘娘好歹打几下,顺一顺心里的气儿,也安了嫔妾的心!”
瑾贵妃的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到我说完了,她当下咯咯的笑起来,“哎哟哟,看妹妹这张嘴儿甜的,说得我这心里甜不丝儿的!”
说着,她像是刚刚像起,“哎哟,妹妹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转身去埋怨身边的宫女,“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的,快,快扶起来,娴主子可是皇上心坎上的人儿,有是有一丝半点儿的损伤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连声的命去上茶,又拉了我的手,夸道,“不怪太后平日里高看妹妹,果然是慧质冰心,也难怪皇上爱你,换我是男子,我也爱呢。”
说完,又捂着嘴儿咯咯的笑起来,我几时听过这样的话,脸儿立时腾的如火烧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来。
“妹妹也真是太小心了,值得什么嘛,就这么巴巴的跑来,还带病呢,自己的身子也不爱惜,回头皇上知道,怕又得心疼坏了,”说着,一指剪冰命道,“快解了她,有什么吗?别把这孩子吓坏了。”
我忙起身一拜到底,赞叹道,“娘娘实在是贤良大度,嫔妾自感不如,请娘娘受嫔妾一拜。”
剪冰如在梦中,半晌方醒过来,忙哆嗦着身子过来,连连磕头,“谢贵妃娘娘,谢贵妃娘娘……”
我叹道,“你实在是好命,遇上娘娘这样菩萨样的人儿,也算你有福了!”
瑾贵妃忙叫人扶我们起来,笑得平和真诚,“都是自家的姐妹,妹妹快别客气!”
大家又相互客气一番,我才领了人告了退。
回到浅梨殿,剪冰犹在抽噎,蒋秀对着她道,“糊涂的东西,还哭什么,今儿主子救了你的命,你可知道?”
剪冰懵懂的抬头来看我,张了张口,神色间似是颇多不信。
我暗自叹了口气,今儿个这样一绑,她心底必定是怨我的罢!
如我所料,明白我的,也只有蒋秀了!
蒋秀点着剪冰的额头,咬牙怨道,“说你糊涂,你还不认,贵妃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不知道吗?”
她叹了口气,“主子若不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先别说是贵妃平时的性子,只那云琴昔人的为人,也断不会饶了你。”
小青此时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刚刚我还说来着,小姐从来都是再仁慈不过的,这会子,怎的就这样心狠起来?”
心意寒
杨阿亮笑道,“奴才也明白了,贵妃本是要来找主子的麻烦,却没想到,主子依着贵妃的做法,将这烫手的山芋又丢回给贵妃去,主子故意的这样正经八百的摆出个阵势过去,这会子,怕是满宫里全知道了,这样一来,贵妃又有了面子,再怎么着,也不好再发着了!”
他赞道,“主子这等聪明睿智,奴才等实难及其一,”转头去看着蒋秀,“别说剪冰姑娘不明白,就连奴才等人,若不是蒋秀姑娘点醒,又哪里能想得到呢!”
剪冰这时才回过味来,当下眼泪鼻涕一把的扑通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道,“谢主子大恩,主子为了奴婢这条贱命费了这样的心思,刚奴婢却还暗怨主子不顾奴婢的性命,奴婢真是该死,主子………主子,奴婢我……”
边说边呜咽个不停,我心里一酸,却又惭愧不已,我心里明白,今儿个这样做,并不完全是为了救她的命,更多的为了我自己,要知道,今天云琴过来,为的,也并不是她剪冰,而是我呵!
好言安慰了剪冰几句,命裁雪带她先下去歇着了,杨阿亮见我神色倦疲,也忙带着小安小泰他们出去了。
我找了个借口又将小青支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蒋秀,她看着我一笑,道,“主子有话要跟奴婢说么?”
我看着她,半晌点头道,“秀儿,却原来,只有你是看得清楚的!”
她的神色淡然,浅浅一笑道,“又哪里能看得清呢,只是这宫里的事儿奴婢了解几分罢了!”
她抬头对着我,轻声一叹,“奴婢说过,主子想安然度日,怕是不能够了的。”
她扶着我在卧塌上靠着,又道“今儿个,她是因着皇上和太后都对主子高眼相看,因此,不敢明着对主子怎么样罢了,主子今天这样带着人过去,是回将她的军,亦是给她台阶儿下,满宫里的人都看着呢,她又更能给自己博得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只是,她未必能领主子您的情儿,只怕,这仇,从今天起算是结下了!”她的眼神迷离起来,“今天这出,怕只是刚刚开始呢,当年,云嫔主子……”
说到这儿,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忙收住了口。
我却并没去在意,只是静静的躺着,半晌,我深深的叹出淤在心底的那口气,像是问她,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并没有惹到她,不是吗?”
“主子这样聪慧的人,怎么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蒋秀看着我轻轻摇头,“在这宫里,只要得了皇上一日的宠,就是和这满宫的妃嫔结了一世的仇了,更何况皇上这几天……”
我心里是了然的,只是有点不甘罢了,听得她这样说,我亦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我终究是天真幼稚的,总以为,只要我不争,就不会有人跟我为难了!
“剪冰那丫头人小鬼大的,若不跟她说明白了,她还不定怎么恨主子您呢,唉……”我恍惚间已是出了神,依稀听得蒋秀这样絮叨着。
我唇角儿弯了弯,突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这样活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此时方觉得,那时在家里,纵然一样的人情冷凝,却终究是一家人,终究,有娘在身边,还有,栩表哥!
栩表哥,心里又是一阵刺刺的痛,不知道几时成亲,若我不进宫,我可有福做他的妻子,想来,也是未必的吧,我,不过是庶出的啊!
栩表哥的家门显赫,怕是断不能许他娶一个庶出之女来做正室的罢!
也罢了,我这一生,左右都是不能如了我的意的!
这件事儿,虽然我一句话都不曾露过的,可是过了几天,英宏还是知道了。
他见我的身子好些了,就开始每晚都歇在了我这里,这让我,更是不安。
宫里的规矩,妃子侍寝,无论品级高低,都是在皇上住的清心殿的内殿里,而且,不到天亮就得离开,就算是贵妃,也不能留宿到天亮,只有在皇后所居的宁瑞宫,皇上才偶尔的住一夜的。
就连前些日子恩宠无边的紫芫,此时,也被抛到了一边儿!
如今他这样违规越矩,更是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儿上,就连皇后,在我每日定省时,她的言辞里亦带了几许告诫!
我不明白,我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想不明白,我只是病了一场,怎么就全都变了,他竟然对我无比的宠溺,无比的怜惜,而我,并无下心思去博他的心,甚至,连对他的笑,也只是敷衍的。
时近六月,天气愈发的炙热,这日午睡起来,便觉得浑身黏腻难耐,蒋秀命人备了温水,我刚刚进了浴,外面传报皇上来了,只得急急的更了衣裳出来,方到门口,英宏已是笑意吟吟的进了门。
外面蝉声叫得人心烦,我亦再无心应付,当下沉身一跪,挡在了门口。
英宏一愣,忙伸手来拉我,口中道,“快起来,怎么了?”
我垂了头,身子却往下坠着,湿漉漉的长发犹在滴着水,语气却万分恭敬,道,“请皇上移驾!”
“……移驾……”英宏万想不到我会这么说,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主子,”跪在身后的蒋秀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只低着头不说话,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英宏将我拉起来,声音平缓,脸上半分波动不见,“凝霜,为什么要朕移驾?朕来看你,不好吗?”
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里故意带着些许委屈和无奈,“皇上,您……您对臣妾的恩宠臣妾铭感五内,可是,后宫里妃嫔众多,您……您不是该雨露均施吗?”
“你是说,朕该到别的妃嫔那里去?”英宏声音渐冷。
“是,”我声音虽低,却坚定不已。
英宏陡的一声冷笑,“沈氏,你倒学起前朝贤女,素衣却宠来了,朕倒不知你竟是如此贤淑呢,。”
他显然气得不轻,脸上神色变换不停,说完这句话,当下转身拂袖而去!
蒋秀急得直是跳脚,“主子,您……您也太……”
我也不说什么,这让她扶着我在外殿的花窗前坐下,让她拿把小银梳帮我细细的梳理着湿发,我手指绕着垂坠到胸前的一缕发丝,眼神却飘忽悠远,透过窗子,看向前面屋顶上的翠色琉璃瓦,夏日的骄阳似火,烈烈的照在上面,直像是要淌出火来。
清夏无边
英宏想是气得不轻,一连十几日都不再来,而他那日怒气冲冲的离去,早传遍了宫里,我再去给皇后太后请安时,那些妃嫔看我的眼神里,就有了些讽谑。
我也不理她们,心里却实在的轻快起来,只要我不再是那个风头劲的,别人怎么轻看我,又有什么打紧呢!
到底,真正的清净无边起来了,如我所愿!
倒是敬事房和内务府,最是会见风使舵的,见皇上那日怒气冲天的出了我的浅梨殿,又连着这许多日子冷落我,于是,对我的态度,也立刻大转变起来。
太阳照在地上,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晕,树上的蝉儿一声声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轻薄的纱衣穿在身上,亦是显得闷热粘腻,令人只恨不得要剥了一层皮去才好。
裁雪从内务府回来后就拉了小青在外面嘀嘀咕咕,不一会,就见小青跺脚骂人,“这些个势利眼儿,前些时小姐受宠的时候,凭他什么好东西,忙不迭的送过来,涎着脸儿只求我们小姐多看一眼的,才多一会子,他们就变了脸儿,不认得人了!”
我正站窗口的书桌前,以窗外的那几株青竹做样子,画着画儿,蒋秀也因着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在边上帮我延着墨,听得小青在外面这样一骂,忙命剪冰唤了她二人进来。
小青一见我,不待我问,就气恨恨的道,“小姐,内务府的那几个老家伙,可实在是可恶,天气这样热,冰也不按时送来了,裁雪去催,竟还平白被抢白了几句。”
裁雪刚刚从大太阳地里走了一遭儿,热得直喘气儿,此时也苦着脸儿回道,“主子,内务府说……说没冰了,剩下的预备着要给太后皇后……以及另外几位娘娘主子……”
“……另外的主子娘娘?怎么,咱们主子就不是主子吗?”剪冰胆子虽小,此时也不由的有点发急。
我清浅一笑,道,“罢了,也没什么,我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想想又道,“若是你们觉得热,叫小安他们打几桶井水上来,摆在屋子里,吸吸暑气,就会好一点儿。”
蒋秀边将我刚刚画好的画晾到一边的架子上,边道,“主子都不觉得热,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那里就娇气起来了呢。,只是内务府这样眼高手低的,也实在是叫人恨。”
“这不奇怪,别说是宫里,其实哪里不是这样呢,得势的,总是要比失势的多占点便宜的,”一边的鎏金铜盆里早备下了清水,我过去洗净了手上的墨汁。
我到底吩咐杨阿亮他们打了井水上来,擦了地,又每个屋子里摆上几盆水,命他们隔段时间就换一次,如此,屋子里虽不如置了冰的,倒也颇有了几分清凉!
“到底还是主子有主意,这样绝妙的方法,奴婢们倒还真想不到呢,单知道可以拿井水来浸果子,”裁雪拍手笑道。
小寿笑她,“你就只惦记着浸果子,哪里能想的到呢!”
裁雪一跺脚,嘟着嘴道,“哼,你不惦记,你不也没想到吗?”
剪冰看着他们拌嘴,不屑道,“主子的敏慧,是你们能比得的吗?就只在这里呱絮,吵扰主子清净,回头告诉杨公公和秀姑姑,看不打你们。”
我在一边看着我刚画的竹子,含笑听着他们斗嘴,心里安宁平和,只觉得,这样就很好。
没有皇宠,也就没了嫉妒,没了嫉妒,也就没了纷争,没了纷争,也就,有了安宁,静延宫外再怎样的惊涛骇浪,静延宫内,也是平静安详如世外之所,安静,娴和。
我忘不了那日云琴的咄咄逼人,以及,瑾贵妃的前倨后恭,蒋秀说的对,这只怕是刚开始!
而我,实在是没把握每次都能得以全身而退,我不想这样整日费神提防应付别人,如此,我就躲,躲得远远的,纵然如蒋秀所说的,我躲避不过,我也要努力一试。
闲的时候,我去看过几次紫芫,她的病好了许多,人却沉静起来,再不出清音轩,每天只呆在屋子里发着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英宏有时下了朝就去看看她,她便如猫般,趴在英宏的怀里,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窝着,有时,就那么睡着了。
英宏只是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我去了,她的精神好点,每每跟我说点以前在家里的事儿,又因听说皇上前些时对我的恩宠,而为我高兴,她的神情真切诚恳,倒让我不安起来,倒不敢告诉她后来的事了,生怕她急!
一次,她突兀的问我,“端午那日恍惚听人说的那位裴公子,可是姐姐你的表兄?”
我咋一听她问,心里不由突的一跳,倒怔住了,半晌,我才点点头,恩了一声儿。
她也不抬头,只淡淡的赞叹,“是位才子呢,那要嫁他的女子,倒也有福……”
于是,我们都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奇怪起来,不由拉过她的手,“妹妹……知道……知道我的表哥?”
她扬起脸儿,无声浅笑起来,拉过我的手,“不说全天下,单只咱们京城里,不知道裴公子的,有几个呢?”
笑容一敛,又正经了颜色对我说道,“我……我听我哥哥说起过……他跟我哥哥最相厚,常来往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几许落寞,但,只是一刹那间,就又笑了起来,指着院里一株开得正艳的夹竹桃道,“姐姐你看那花儿,开得多喜兴啊,只可惜,那花粉,却是有毒的!”
我只当她是真的为那花儿感叹,轻抚她如瀑般披泻在肩头的乌溜长发,回想着她进宫前那明艳亮丽的样子,心底深深的悲凉!
于是,我常去陪她,偶尔扶着她在祥芙宫的小花园里走走,只是,每次都是在英宏上朝的时候!
蒋秀对我那日却宠的行为深为不解,几次在我面前想说什么,都被我的脸色逼了回去,见我安于眼前的平静,她不敢说我什么,只是,神色间却颇多失望。
只道我心似君心
我只冷冷的看着,心里感叹人情冷暖,只是,我又总觉得,蒋秀不该是那样势利的人才对!
而她,像是也察觉到我注意她,眉眼之间收敛了些,但是我又怎能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勉强留在身边!
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我对她说,送她去赵容华那里去可好?
说完我自己心里不由得一笑,上次,我也是想要将小青送去紫芫那里的,我竟然这样信任紫芫的么,无端的就认定,她会接受和善待我送去的人!
蒋秀的脸色变了变,低着头沉默了,我淡淡道,“你该是明白我的,我说过,跟着我,是不会有什么风光富贵的!”
她忽的抬头,眼里竟然带了泪,“怎么主子认为,奴婢是这样的人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我,眼神竟然狂放灼烈,她一字一定道,“奴婢确实希望主子能够宠霸后宫,但并不是为了要借此来攀高枝儿,沾主子的风光的!”
我奇怪起来,“那是为了什么?”
她却再不肯说,只咬紧了唇摇头。
我不禁恼了,啪的就手上拿的书拍在了桌子上,沉下脸来,冷声道,“你将我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
她腾的跪下,伏身在地,半天方仰起脸来,早已是泪流满面,“是奴婢的错,奴婢轻狂了,只求主子别赶奴婢走,奴婢……奴婢这辈子,都只跟着主子……”
她的神情哀戚而又诚恳,我越发觉得她令我看不清,只是,想到她平时的机灵,我又实在不舍得她走,我的身边,实在少不了她这样的人呵!
我轻叹一口气,拉了她起身,我定定的看着她,“秀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没有……”她慌忙摇头,我却分明看到她的身子轻颤,眼神闪烁不停。
只是,我亦不好再问,在这宫里呆久了,谁又没一点心事呢!
我一直以为,英宏那样一怒离去后,纵使不降罪于我,必定,也是要厌了我的,毕竟,这深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视他为天,一切所为都只为讨他的欢喜,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软玉温香柔满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如此背逆他,为他所厌,自然是必然的!
夏日午后的皇宫,烈日正灼,正是少走动的时候,我散了头发,换了家常的绢丝纱衣,命人将一张青竹卧塌搬放在窗口,窗是开着的,梨树庞大的树冠将烈日挡了个严实,却有风不时的吹进来,屋里刚刚用沁凉的井水擦了,我静心静气的躺在卧塌上午憩,剪冰在一边轻轻的给我摇着扇,倒也清凉自在。
屋外的蝉声一声接一声的叫得热闹,我定心听着,倒也不觉得闹,一时顽皮心起,只在心里默数着蝉声,一下俩下的,倒也好玩。
就那么数着数着,不觉的似睡非醒起来,渐渐沉如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只觉得一只温和的手轻轻的捋着我的发丝,我迷糊中伸手一拍,口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身又欲接着睡。
却不防滚入一个烘热的怀里,一股龙涎香迎面扑进我的鼻子里,我一惊睁眼,星眼迷离里只见英宏正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眯了眼睛看向他,尚不明白这是在哪里,他却咧了嘴一笑,问我,“你醒了?”
“皇上……”我这才醒过神来,这下吃惊非小,忙慌着要起身迎架。
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动,笑容和煦如三月微风,“你还想不想睡,要是想睡的话,就再睡一会。”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我整个人不禁怔了,他的表情就好象,就好象我们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从来,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皇上……您……”我强稳了心神,却还是语不成句,“您怎么来了……”
忽的我猛然挺身在塌上跪起,一手去拢着散落的头发,一面用袖子遮住脸,“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他伸手拉下我的袖子,呵呵笑道,“这不关你的事儿,是朕没让人事先来告诉的,刚又见你睡得正好,就没让人吵醒你!”
我忙唤进人来帮我收拾,心里却很是不解,他,怎么还能又来呢?
不过一会,英宏见我已收拾好,挥手令伺候的人全都退下,过来由身后将我拥在怀里,我身子一僵之下,却也无可奈何。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鼻息热热的吹在我的脖子上,我虽然已经侍寝过,但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身子细细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却并没有亲芳泽,隔了半晌,只在我耳边闷闷的说了一句,“你不该瞒着朕!”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想却又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是因我本不是正室所生吗?还是,栩表哥?
栩表哥,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由一紧,妃嫔注定了是皇上的女人,若心里思恋着别的男子,那可是死罪啊!
只是,这是我内心最隐秘心事,从不落于人前,他,又从何处知晓?
我这里思绪奔腾,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英宏又接着说道,“你害怕是吗?”
我的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冷站,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之下,我霍的拧转了身子,手指颤栗的直想要去揪了他的衣裳,好问明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却先稳稳的扶住我的肩膀,眼神黑亮若黑色水银,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别怕,有朕呢!”
“啊……”我却不防着是这样一句话,倒愣了。
他轻抚我金步摇上的流苏,语气淡了起来,却是落地有声的,“她再骄纵,也不过是个贵妃,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平白的就把你怎么样。
“怎么?皇上您……您都知道了……”我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是了,正如那日我所设想的,我正经八百的带着剪冰前往锦元宫请罪,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背后嫉妒我的人多,嫉恨瑾贵妃的人亦是不少,这深宫寂寂里,谁不是有心的人,传进他的耳里,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他叫中我的名字轻叹,“凝霜,你受了委屈,怎么不说给朕知道呢?”
说到这儿,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她再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朕,只别再将朕挡在门口,知道吗?”
我心里不禁深深哀鸣,他竟然以为,我是因为被瑾贵妃所逼,才不敢再见他!
君意柔
但是,我又怎么能说呢,唯有做出一副委屈却又贤惠明礼的样子来,“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前朝每天多少事情烦着,臣妾怎能再给皇上增加烦扰。”
我偷眼看了看他的神色,又小声道,“再说,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自然该皇恩浩荡,雨露均沾的,您……您一直呆在臣妾这里,于理……实在不合啊!”
话说到这里,我的脸已如火烧般,羞涩难言。
他却郎声一笑,道,“你只告诉朕,朕来看你,你高兴吗?”
我羞得头已低到无法再低,他却不容我逃避,托起我的脸,俩眼定定的锁住我,竟然是非要我说个明白的。
我的脸滴血般红,只得喃喃道,“皇上来看臣妾,臣妾……臣妾自然是……欢喜的……”
“真的吗?”他倒有点怔愣起来,反倒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心下惊奇,他身份至尊至贵,是一国至尊呵,抛开这个不说,他也是风流俊雅,一表人才,也是走到哪里,女人的眼神就会跟到哪里的人中之龙啊,可他现在的表情里,竟是带了些许的欢喜样子。
是我,看错了吗?
他的眼神逐渐深沉暧昧,我没来由的一阵不安,不禁扭了扭身子,“皇上……您……”
“叫朕――宏,”他的声音低沉里带着点点沙哑。
“什么?”我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轻轻的将我拥在怀里,下颚贴在我的头顶上,声音温和却又笃定,“今后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叫朕――宏。”
我身子轻轻颤抖,忘了开口,这是什么样的一份恩宠呵,他,竟然让我叫他的名字!
只是,因了什么呢,因了什么,他竟然对我这样的好。
他见我只是看着他发愣,一笑放开我,也不再说什么,转头看了看,走到我刚刚睡的竹塌边,笑道,“恩,这个好,朕也累了,就在你这歇会。”
说完,躺在竹塌上,却又向我招手,道,“你还要再躺会吗?”
我脸上好容易退下的红潮,立时又涌了上来,忙不迭的摇摇头,拿过剪冰放在一边的羽扇,“皇上睡吧,臣妾给皇上扇扇风。”
他刚刚闭上的眼睛一下睁开,“――宏,英宏。”
我不禁暗暗的叹了口气,却是再不敢这样叫他的,无奈,唯有点了点头,拿着扇子,轻摇起来。
方扇得几下,他却又睁开眼来,拉过我的手,道,“凝霜,你累么?叫宫人进来伺候吧。”
我一时好笑起来,实不明白一个堂堂君王,此时怎的竟然像个孩子。
他显然是累极,也只是说了几句,到底睡着了,此时的他,卸下了身为帝王的威严,只如一个寻常男子,鼻息平和,轮廓分明的脸上,细细的沁出点点汗珠,,我摇着扇,看着他睡得安稳的脸,脑子里翻来滚去的,全是他方才所说的话。
这些话,自然是他真心肺腑里出来的,只是,我如何担当得起,我亦,并不需要呵!
正发着呆,蒋秀轻手轻脚的进来,在我耳边轻声回道,“主子,内务府总管安槐求见主子,正在院里候着呢。”
她看了看安睡中的英宏,有点迟疑,“主子见不见?”
我想了想,将扇子交给蒋秀,起身来到外面,只见热热的大太阳下面,一个四十多岁,身形消瘦的大太监,正领着几个小太监站着,头上的汗一直的滴,他却不往荫凉的地方去,只不时的用袖子擦一擦。
他们的身后,放着几大包东西,都用厚厚的毡子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见我出来,他忙上来跪地见礼,“奴才给娴主子请安。”
我皱了皱眉,“这大热的天,安公公到我这里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像是有点尴尬,讪笑道,“天气炎热,奴才给娴主子送些消暑的冰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前些时,消暑的冰外面送来的少,奴才下面的人一时竟怠慢了主子这里,是奴才没有调教好,奴才该死。”
我这才明白,他是见风又吹进了我浅梨殿,善于使舵的他,忙忙的赶着献殷勤来了。
我实在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当下亦懒得说什么,只命杨阿亮接了,转身进了内殿。
远远的还听到那位安公公正跟杨阿亮说,若是要什么,只管吩咐了人去传,他立马的会派人送来。
心下不由的深深厌恶,蒋秀也听到了,和我相对了笑着摇头。
英宏只睡了一个时辰,就惦记着看奏章,去了清心殿,走前细细的嘱咐我,让我等他一起用晚膳。
傍晚时分,瑛答应又过来小坐,对于这个怯生生的女子,我还是有着几分怜惜的,因为位分低卑,从来说话都不敢大点声的,见谁也都是垂眉敛目,看着叫人生怜。
她就住在离浅梨殿不远的听玉小筑,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并一个太监服侍,内务府自然是势利的,日常的份例里,常常就短了这个,少了那个,她自然也是不敢是什么的。
因着皇后吩咐过,静延宫的事物交我打点,因此,她事无大小,全不敢自己做主,事事来报,恭谨严和到极点,就算在我被皇上冷落的这几日,她也是一样的敬我,我着实怜她,一般的小事,只叫她自己做主就好,她短了什么,但凡我有的,也只叫人拿去送她。
她见我用井水擦地,不由感叹,内务府的人竟然连我的份例也敢短少,蒋秀倒笑了,道,“前些日子,主子纵然还没侍寝,可那是太后青眼看中选进,又只因为是病着,方才一时未得见天颜的,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可如今,是皇上恼了的,他们想着我们主子是再没有翻身的时候了,因此用下眼皮看人,也是不奇怪的。”
她安慰我,“娴主子为人宽厚,性子又温和恬静,皇上定不会忘了主子的。”
移花(上)
今天想必她早知道了英宏过来,因此,候着英宏一出门,她就忙忙的赶过来,一进门就给我道喜,“姐姐大喜了。”
我只是一笑,让剪冰给她沏了茶来,她端起喝了一口,笑赞道,“真是好茶,”转头从她的贴身小宫女兰儿手里,拿过一个青色细瓷瓶,双手捧到我面前,神色间带着几分尴尬,“姐姐日常里对妹妹颇多照顾,妹妹却无以为报,这是春天里摘的桃花酿的酒,今儿个刚刚开了封的,不敢先喝,取了最好的,送来姐姐尝尝,不过是个意思,姐姐别嫌东西贱。”
我从来都是不喝酒的,见她这样一说,心里倒酸了起来,当下忙亲手接过来,交给小青收了。
她的神色忸怩,生怕我嫌弃的样子,见我收了,这才笑开了,道,“这虽是酒,却是一点也不醉人的,不过是沾了点酒的味道罢了。”
“妹妹真是客气,只是,倒不知道妹妹竟然还会酿酒,”想来她是进宫前学的,我向来只听说谁家的女孩子女红好,谁家的女儿丹青好,却从来不知道有教女孩儿酿酒的!
她的脸红了红,“家父是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