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6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气顺着指尖,脊背慢慢的深沁入心,我忍不住的全身微微抖颤,胃狠狠的抽了起来,我咬紧了唇强忍着不张口,生怕一张口,我就会吐出来!
皇后终于没了耐性,皱了皱好看的眉,咳嗽了一声,众妃一听,忙闭了嘴退到一边,不敢再吭声。
丽贵人的脸已经是死白一片,我心中稍有不忍,随即闪过,只低了头静等皇后开言。
皇后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唤了她身边贴身使唤的宫女叫慧哥儿的,扶起了我,口里轻笑道,“此事并不是妹妹的错,妹妹不必太过自责了!”
又转了头对着丽贵人,“你进宫几年了,却还不如新来的明白规矩,这几年,你是白活了吗?”
丽贵人满脸的绝望,浑身哆嗦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敛步上前求道,“此事由嫔妾而起,求娘娘饶了丽贵人,只罚嫔妾就好。”
皇后一摇头,道,“傻妹妹,她不懂事犯了错,怎么要你来受罚呢?你也太善了些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脸儿腾的红了,偷眼向皇后瞄了一眼,她却笑吟吟的,像似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罢了,这件事本宫自有主张,你们都回吧,丽贵人,你也回吧,在屋子里等着,”皇后捧起了杯子,轻嘬一口。
出了宁瑞宫,众嫔妃彼此打了招呼,就散了,临走时,再无一人搭理丽贵人,甚至,远远的,却仍可以听到她们幸灾乐祸的笑声!
丽贵人神情狼狈,容颜颓唐,眼中含着泪,垂了头站在那里,如风中芦苇,摇摇欲坠。
我走到丽贵人的面前,道,“我知道你必定是怪我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指了指远去的那些人,“你没看到刚才她们是怎样的吗?即使我不来回禀皇后,那些话,仍然能进得了皇后的耳里,”说到这里,我轻声一叹,“要怪也只怪姐姐你太小心了,有些只可咱们姐妹关起门来说的话,你又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逼得妹妹只得做个小人!”
丽贵人原本恨我入骨,听我如此一说,倒楞了,怔了半晌,方抖着唇,却说了句,“你如今已经是容华了,却怎么叫起我姐姐来呢?”
我再想不到她说了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张了口,半天,我摇了摇头,丢下她转头而去!
刚回到浅梨殿,剪冰就迎上来,眼儿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主子,秀姐姐和小安回来了。”
“是吗?回来了,在哪?”我顾不得换身衣服,拉了小青的手要去看。
裁雪忙上来拦了,“小安和秀姑娘他们正在上药呢,主子去了只有担心的,还是趁了这会子,先换了衣裳,洗一洗的好。”
“上药?怎么,他们伤得很重吗?”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猛的听了,心里还是咕咚一沉,拉着小青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裁雪见我这样,眼圈儿也不由的红了,“伤的虽然不是很重,可一时半会的,也起不了床了!”
剪冰跟蒋秀感情最好,眼泪忍不住的又落了下来,“他们下手可真狠,秀姐姐的十个手指头都……”
我心里痛如猫爪揪,只得耐了性子,换了衣裳,又草草的洗了把脸,这边裁雪已经进来报说,药已经换好了。
我急急的进了蒋秀的屋子,屋里倒也明亮,几件简单的家具清雅干净,靠里的木床上,蒋秀奄奄的躺着,脸色苍白,见我进来,忙挣扎着要起身,口里叫着,“主子……”
我快步上前,按住她不让起身,却不知道碰到了她哪里,她哎哟一声痛呼,眉头痛苦的皱着,我一慌,忙缩回手。
“秀儿,你怎么样?”我忍不住泪盈于眶。
她强笑道,“主子别担心,奴婢没事的,倒是奴婢该恭喜主子晋位之喜了。”
“那不算什么,”我摇头,“秀儿,我只担心你们,她……她到底凭的什么?”
她道,“主子如此聪明,怎么问起这样的话来,凭什么?哼,哼,在这深宫里,若是想拿谁点不是,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够拿来大做文章了!”
说到这里,她深喘一口气,“主子难道忘了,那天赵容华在吃糕时,奴婢请主子也用了一块的!”
我点头,想到那日她的举动,此时心里豁然明白,我说,“是为了紫芫万一有什么不对时,咱们自己就先脱了嫌疑吗?”
蒋秀点头,“宫里生活外表风光富贵,实则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了,因此纵然只是一盘糕,奴婢也不敢轻心大意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向我笑着摇了摇头,“原本,咱们也够谨慎的了,可没想到,有心的人知道咱们这里的小安在清音馆里教过点心,到底让人拿来作了文章!”
她脸上带了嘲讽的笑,“倒也难为了她们,只是她们再没想到,我叫小安去了只教这点心的法子,清音馆里的东西,他是碰也没有碰的!”
我看着她,静静的不说话,她的神情恍惚起来,眼神迷离凄凉,“可到底,也没免得了这皮肉的苦,奴婢甚至以为,再见不到主子了!”
辞宠(上)
我轻轻的拉了她的手来看,十根原本水葱儿般的手指此时全用了干净的软布包裹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呛得我头一抽一抽的疼,我一时哽咽难言,眼泪到底忍不住,顺着面颊滑落。
蒋秀抽回手,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是拶子拶的……”
脸色平静如水,仿若,那是别人的事。
我心里揪紧了的疼,却只能嘱咐她好生养着,又命剪冰贴身伺候她,她冲我一笑,闭了眼,不再看我。
退出房来,转身又去了小安的屋子,小安正趴躺在床上哎哟不停,见我进来,慌的一挣,就要起来,却带动了身上的伤处,嗷的一声,又瘫软在了床上。
杨阿亮正在屋子里细细的安慰着,见了我,忙用袖子将一只凳子抹了又抹,我摆手让他不要忙,只在小安的床前站着。
小安哭道,“她们逼着奴才说,是主子指使奴才在赵容华的吃食里下了红花儿,奴才死都没有肯的,主子……奴才我……”
说到这,就只会呜呜的的哭,再不能多说一个字。
我点头,眼儿亦酸涩难忍,“好小安,委屈了你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小安好半天才顺了气,又道,“好在赵容华派了蝉儿姑娘过来跟贵妃娘娘说明白了,贵妃娘娘这才肯放了我们回来!”
“什么?赵容华派了蝉儿姑娘过去贵妃那里为你们说情么?”
我心中又喜又悲,想来我的人被瑾贵妃带去后,这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好戏,就算有那良心好的,亦是不肯引火上身,又哪里会出来为我说半句话,刚才在宁瑞宫里,丽贵人不就是面镜子么!
紫芫在如此时候,却还能想着要顾全我,这份心,实实叫我感慨。
而我却知道,瑾贵妃放了他们,却并不是紫芫派人前去解释的原因,而是皇上,他说,不是我。
天气愈发的热了起来,因了皇后的吩咐,静延宫的大小事务都交我打理,虽说也没多少事可做,但人到底不得清净起来。
丽贵人自那日以后,皇后一道懿旨,将她由正六品贵人降为正七品才人,她自此日渐消沉,平日再不出房门一步,瑛答应倒是来得勤了,每日都会来坐坐。
龙裔一案依旧没有头绪,紫芫的身子逐渐好转,只是再不像往日那般爱说爱笑,脾气日渐古怪,对人喜怒无常,无论宫女太监还是妃嫔,若是一言不合,她立时就翻了脸儿,大发脾气,英宏至她小产之后,对她怜惜有加,纵然日常有所不恭,也尽让着她。
一时之间,宫里众妃见了她,又恨又怕避之惟恐不及,只在背后只恨恨的咒着。
她除了日常给太后皇后请安外,偶尔,只来我的浅梨殿坐坐,我明白她心里的苦楚,每每她来,我都尽力开解,而她,只静静的听几句,就走了。
倒是父亲得知我连晋俩级,高兴得很,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竟然又能送进了信来,对我大加赞赏,并要我尽力抓住皇上的心,力争宠冠群芳,如此,我们沈家方能蒸腾而上,稳如磐石。
他的口气谦恭里又带了洋洋自得,此时,在他的心里,我这个女儿到底是为他争了脸面的了!
我冷笑连连,他又怎知沈家已经至鬼门关转了一圈儿了。
想了想,命小青取了纸砚,我给父亲回了一信,信里简单的说了几句,只叫他平时不要张扬骄奢,免得落人口实。
看着小青拿了信出去,我轻叹口气,父亲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的话他能否听得进去,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正发着呆,裁雪进来回禀,敬事房的柳公公来送端午的例赏。
我一皱眉,一个例赏,怎么会要堂堂一个敬事房的总管亲自来送?理了理衣裳,出了内殿,敬事房的柳寿正在门口候着,一见我出来,忙媚笑着恭身行礼,“给娴主子请安了。”
我微笑着点头,他向着身后一摆手,进来俩个手捧托盘的小太监,托盘上黄绫盖着,不知道是什么?
柳寿手指那俩个托盘,语带讨好的回禀道,“明儿个就是端午了,这份是宫里的例赏,这另外一盘,是皇上特意赐给娴主子的!”
我这才明白,这厮是因为皇上对我另眼相看,因此,方才如此殷勤。
浅然一笑,道,“烦劳柳公公了。”
命小青送上一锭银子,柳寿笑得眼儿眯,假意推脱了几番,就收下了,口里更是阿谀不止,我也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
柳寿一走,我就让小青替我更换了衣裳,命小寿捧了那盘皇上特赐的恩赏,起身往清心殿而去。
辞宠(下)
这是我第一次来清心殿,相对于宫里其他地方,这里虽然不是皇上临朝的正殿,却也是更加的威严壮观,宏伟不凡。
殿门口的守卫不认识我,我报了自己的名号,请他帮我通报,只待得一刻,刘喜就快步出来,道,“宣娴容华晋见。”
我拎了裙摆,徐步而进,殿里大而空阔,金辉兽面,彩焕螭头的赤色金龙迎柱盘绕,明黄|色的帷幔随风而动,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太监大气儿不敢出的伺候着茶水,研墨。
英宏身着一身浅黄|色的便装,正在读着一份奏章,见我进来,面无表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盈然拜倒,行三拜九磕之礼,他见我如此阵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放下手里奏章,眯眼看着我。
三呼万岁后,我伏在地上,声音不紧不慢,“皇上天恩,在端午的例赏外,对臣妾更加恩赐,臣妾铭感五内,特来谢恩。”
“哦,是为这个么,那平身吧!”他的声音亦是平淡不惊。
我却不起身,转身接了身后小寿手中的托盘,向前膝行一步,道,“只是臣妾无功无德,万不敢受这额外之隆恩,因此,臣妾斗胆,恳请皇上恩准臣妾将这盘恩赏退回。”
说完,我双手高举起托盘,垂头等待着。
殿里响起几声吸气声,立时又归于寂静,半晌,只听‘啪’的一声,英宏手里的奏章甩在了桌上,刘喜惊得一哆嗦,忙来到我的身边轻声道,“哎哟,我的娴主子,哪里有您这样的啊,皇上的赏赐,那可是天大的隆恩啊,是能退得的东西吗?”
说着一扯我的袖子,催道,“快,快向皇上请罪啊!”
我将那托盘放在面前,拜身道,“皇上的恩赐原不该辞,只是,臣妾新进宫闱,若圣宠太过,只怕,会冷了其她姐妹的心,还请皇上三思。”
他终于开口,冷冷中带了嘲讽,“你们平日挖空了心思,不就是想着能得朕多看一眼,多宠一分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倒惶恐起来了!”
我心里明白不能太过,于是媚然一笑道,“皇上并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臣妾纵然期望皇上多有怜惜,亦不敢违了宫里的规矩,请皇上怜悯臣妾的这一片心。”
他脸色稍平静了一些,眼神定定,目光若黑色水银般深邃无底,竟然似看透进我的心底,忽的,他起身到我身边,伸手拉起了我,道,“朕明白你想的什么!”
我心里突的一跳,直如一只小兔儿要窜出心口般,顿时心虚起来,手心里不由腻腻的起了汗意。
他的笑意里更是带了一分了然,又道,“别怕,有朕呢!”
他的笑温暖如三月春风,却有几分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我的心头,他,竟然真能看透我的内心么?
如此,就太可怕了,我在他的面前,竟然是无所遁形!
“凝霜,”他这样叫我,声音亲切随和如潺潺流水,再自然不过。
“啊……”从来没被人这样叫过的我,一时竟然没有反映过来。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一笑道,“你的名字很好,只是……带了几分寒意!”
宫里的端午节虽不如民间的热闹,缛节上却更是烦琐,早早儿的,各宫里就挂起了钟馗像,贴了午叶符,悬挂起菖蒲和艾草儿,一大早儿的,皇后就领了各宫的嫔妃,齐齐的去了荣寿宫给太后行礼问安,然后,又在太后的带领下到了御水河边插艾草儿,拜河神,之后,众妃将用五彩丝线扎的粽子,五毒饼,咸蛋等丢进河里祭屈原,太后又命将在祭台上祭过的香囊分于各人佩带,直闹了一早上,方才完了。
按习俗,端午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到了中午,出了嫁的公主也陆续进了宫,太后宫里一时更是热闹非凡,大家聚在一起喝雄黄酒,菖蒲酒,吃着五毒饼,粽子和时令鲜果等,公主们围着太后说着宫外的趣事,不时一阵咯咯的笑声,直传出很远。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手里攥着一个透着青色的白瓷官窑杯,杯里淡黄|色的茶水早已经凉透,我也懒得叫人换掉。
脑子里依旧想着昨日皇上说的那些话,自受封容华以来,我跟他相处并不是很多,偶尔翻我几次牌子,也并不多说什么,有时来我的浅梨殿坐一会儿,也只是跟我闲话几句,也就去了的。
可是,他却好似能看透我的内心,我隐藏的那么深的,自以为无人所知的心事,他却只是一眼,就叫我,不要怕。
一如那日在宁瑞宫,他说,不是我。
是的,我怕,这次退回那些赏赐,并不是因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并没有那样的贤德,我只是怕风头太劲了,就成为枝头上的鸟儿,众人眼里的钉子。
我,只想安闲度日,既然注定了走不出这富贵牢笼,那么平淡无泼,就是福了。
“姐姐怎么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我抬头一看,却是紫芫扶着蝉儿过来,一身浅色素纱的衣裳,风摆杨柳般的娇弱。
伸手拉了她坐在我身边,有宫人端上茶来,却是凉凉的清茶,紫芫端起来刚刚要喝,我忙拦了,唤小青另外去换了温热的水色银针来。
紫芫不以为然,笑道,“天气这样热起来了,我瞧着这凉凉的茶喝着正好呢。”
我点点她的额头,“身子才好,又是小产过的,能马虎的吗?”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失言了,不由尴尬起来,满心的后悔。
她脸上却一点表情没有,不再说话,端起杯子嘬了一口,半晌,方才悠悠的一句,“姐姐,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的!”
我喏喏着,“妹妹又在胡思乱想了,再怎么,不是还有皇上疼你吗?皇上对你那样好。”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如今宫里,皇上对她的荣宠再无人能及。
她满脸的淡然,“君王的心又哪里能够在自己身上待得几时呢?不过是个新鲜罢了,都说是色衰则爱驰,再过得几年,脸如黄花了,到那时,又几时才能得见他一面呢,”说到这儿,她的语气渐渐幽怨激愤起来,“不过都是些虚无的东西罢了,却人人来争来抢,她们要,就拿去好了,怎么无端的害了我的孩儿,她们……”
“妹妹,”我见她越说越离了谱儿,吓得一跳,忙去拉她的手,天气已是很热了,她的手却触手冰凉。
端午
却已经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了头来看,我忙掩饰的一笑,伸手拢了拢紫芫鬓边的碎发。
太后也觉到了点什么,命人唤了我们到了近前,只见紫芫的脸色煞白,眼角隐隐带有泪痕。
一边坐着的瑾贵妃面色一沉,对着紫芫冷声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摆出这种脸色给谁看,没规矩了么。”
紫芫呼的跪下,却咬紧了唇不作声,瑾贵妃眉头一挑,正要发火,那边环佩叮当,慧哥儿正扶了皇后过来,见她们如此模样,宛然一笑道,“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瑾贵妃见是她来,也不起身见礼,只笑着道,“不管唱的哪一出儿,也得姐姐您来了才能开唱呀。”
她俯身对着紫芫道,“就请赵容华告诉皇后娘娘,这大过节的,你哭丧着个脸儿,唱的是哪一出吧!”
紫芫却仍是倔强的挺着脖子不吭声儿,殿里众人一时全都静了声儿围了过来,其中不乏看好戏以及幸灾乐祸之人。
我的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儿,瑾贵妃更是咄咄逼人,“说啊妹妹,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一咬牙,我上前跪倒,“禀皇后娘娘,赵容华……她……她是………她是想娘了。”
“哟,也对哦,今儿个可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皇后一脸的恍然,说着上前给太后见了礼,指了几位公主对太后笑道,“这不,几位小姑不就是回来给母后您请安了吗?”
转身又对着瑾贵妃笑道,“若是在民间,今儿个,咱们姐妹可就都得回去见娘了呢。”
这话一说,公主们还好,满屋的嫔妃全都黯了连色,有点戚戚然起来,更有那进宫久,位份底的,想来已有经年未见过家人,此时亦忍不住的红了眼圈儿。
“宫里规矩,妃嫔三品以上方可令家人进宫探望,唉,倒也是苦了各位姐妹了,”瑾贵妃语气里带着怜悯,只是那嘴角的笑意里,却满是讥讽戏谑。
太后一皱眉,“这是祖宗定的规矩,进了天家,自是不能同民间相提并论。”
众人见太后有点不高兴了,一时没人敢再吭声,唯有瑾贵妃脸带了笑,眯眼捻起一枚红润润的樱桃,放入口中。
皇后却不以为意,眼角轻瞄瑾贵妃,笑着说“母后说的是,天家之媳,自是不能同民间女子一样,只是赵妹妹刚刚进宫,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
又向着大家笑道,“其实见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像做女孩时,扑进娘的怀里撒娇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一个满身贵气,年纪很轻的圆脸女子过来给皇后福了一福,拉着皇后的袖子对着太后笑道,“母后啊,皇嫂这是怨您这做婆婆的太恶,白守着这死规矩,让她这苦命的媳妇回不得娘家,见不到爹娘呢!”
太后皱了皱眉,斥道,“祥琳,你也太放肆了,祖宗的规矩是死规矩吗?”
祥琳公主一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儿,闪到了皇后身后不说话了。
太后看着身前围着的众多公主贵妇,不再说什么,吩咐人送了紫芫回去歇着,又对我道,“你身子也不好,就别在这撑着了,也回吧。”
“是,”我拉了紫芫的手,给太后皇后行礼告了退,转身慢慢往外走,却听太后责备那位叫做祥琳的公主,“已经是作了母亲的人了,说话还是没个轻重,这几日你的小姑正在议婚,你婆婆早过了世,男家来人,自然是你出面的了,难道你也是这个样子不成?”
皇后一听,问道,“琳妹妹的小姑议婚了么?许的是哪一家?”
祥琳想来有点委屈,闷着声音道,“许的是翰林院院首裴正远的公子裴栩安,上个月裴家来提的亲。”
“……裴栩安……栩表哥……”我的脚步一滞,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哎呀,你家的小姑可真是好福气啊,听说这位裴公子貌似潘安,才高八斗,是当朝第一大才子呢,”众人七嘴八舌的羡慕不已。
栩表哥―――他―――要成亲了!
病宠
原来,这位祥琳公主的小姑才是他的有缘人!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像是在腊月的苦寒天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冷到了心里,纵然我知道自己此生已注定和他无缘,可临到头来,依旧疼得我撕心裂肺!
木木的迈着步子,浑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将唇咬出了血,神情恍惚间仿若栩表哥仍在那一树梨花下,手托一对银镯对着我笑,说,“凝妹妹,你看这一对银镯可好?”
“小姐,”小青惊叫一声,手拉着紫芫抓着我的手,却又不敢动。
透过轻薄的纱衣,隐约可见我被紫芫紧紧攥住的手腕已呈青紫,她的神情木然,俩眼发直,尖利的指甲更是深深掐进了我的肉里,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白色,而我,神思恍惚中竟然丝毫不觉得痛。
扶着她的蝉儿低头见了,吓得魂都飞了,忙伸手去掰紫芫的手指,口里叫着“主子快松手,您伤着娴主子了……”
她木然的送开手指,也不说什么,就那么愣愣的站着,眼神飘渺无着,我明白她的失子之痛,张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现在,我的心更苦,终究,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回到了浅梨殿,我扑头睡倒,小青是知道我的心事的,也不敢说什么,有人问起,只说我累了。
我晕沉沉的连躺了几日,渐渐的汤水不进起来,蒋秀等吓得不轻,早派人去禀报了皇上和皇后,张才玉每日过来看诊,连开了几帖汤药,却全都不济事,而我的神志却日渐糊涂。
恍惚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有时应了,有时明明听见了,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茫然间,有苦苦的汁液灌进我的口里,我无意识的吞咽着,间或有溢出的顺着嘴角流出来,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给我拭去。
这只温热的手不时轻抚我的额头,温柔而又贴心,竟能让我躁动的心渐渐平服下来,我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死命的攥着这只手腕,口里依稀说着什么,慢慢的,沉入黑甜梦境里。
不知道待得几时,我渐渐醒转,依稀见眼前一件皂白,费神看了半天,方看清我是被一个身穿皂白之人拥在怀里,他的下巴顶在我的额上,看不清他的脸,环着我的手臂柔而有力,我身子酸软,挣了几挣都没有挣开,却惊醒那人,只听得他柔柔的问了声,“凝霜,你醒了吗?”
声音略有些嘶哑,却温柔而又欣喜!
外面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时间呼拉拉的全都进来,小青欣喜的问,“小姐,你醒了吗?”
环着我的人依旧没有放开我,托着我靠在他的身上,我羞得脸如火烧,却怎么也挣不开,只听他沉声吩咐进来的张才玉道,“张爱卿,你看娴容华怎么样?”
“皇上,”我不由的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大半,挣扎着要起身见架,他的手臂一紧,道,“别动。”
张才玉隔着纱帘替我仔细诊了脉,对着帘内回禀道,“请皇上放心,容华主子已无大恙了,只是身子尚虚,需多加调养!”
于是出去开方拿药,小青等也全被唤去忙活,屋里又静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盖上我的,道,“身子不好,以后就少出去,回头朕下道旨,太后皇后那里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
“不口,”我脱口而出。
他没怪我失礼,却显然愣了一下,“怎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这是宫里的规矩礼数,臣妾怎么敢如此逾越!”
他哑然一笑,“朕倒忘了。”
他拥着我躺好,伸手轻略我散乱的发丝,手背上隐隐可见几条血丝,模样狰狞。
我一惊,忙拉过他的手,“皇上,您的手怎么了?”
“你抓的啊,”他盯着我的眼睛,道。
“啊,是臣妾抓的?”我不敢相信。
他脸上神情颇有点哭笑不得,“自遇见你,朕好象都要受点伤的。”
说着更是将袖子拉到腕上,一道牙印隐约可见,他脸上的神情更是带了淘气,道,“可苦了朕的这只手啦。”
看着他孩子似的表情,我有点啼笑皆非,在我心中,一代帝王,必定是威严不可侵犯的,可自从我第一次遇见他到现在,却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想想,我问,“臣妾一再冒犯皇上,皇上因何不将臣妾治罪呢?那天……那天……皇上不是说,臣妾……罪当诛九族吗?”
他脸上的笑意没了,沉默了半晌,方道,“你当时并不知道朕的身份,而朕也并不是庸碌之人,不是吗?”
我默默的看着他,心里暗生感激,他的眼神一如栩表哥的亲切,让我安心里又多了几分塌实。
想到栩表哥,我的心里立时又是一痛,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揪了一下,英宏见我颦了眉,关切的问,“是哪里觉得不好吗?”
我轻轻摇头,恰在此时,刘喜在门外禀道,“皇上,容华主子的药煎好了。”
“进来吧,”英宏一声吩咐,帘子立时一挑,小青领着剪冰,裁雪端着个盘子进来,小青将纱帐挽在金钩上,正要去端盘子里的药盅,英宏一伸手,已将药盅端起凑到了我的嘴边。”
小青一惊,忙跪下道,“皇上,还是由奴婢来给小姐喂药吧,您万金之体……”
话未说完,英宏冷喝一声,“放下盘子,你们出去。”
吓得小青她们再不敢说一句话,放下手里的东西,忙忙的退了出去。
我伸手去接药盅,“皇上,臣妾………”
话未说完,只听他不耐烦道,“罗嗦。”
我暗叹一口气,只好就了他的手,一口喝完,药汁苦涩难言,我刚刚皱了眉,一颗腌得金灿灿的雪梅子已经递到了嘴边。
见我乖乖的吃下梅子,他很是满意,也不再说话,只拥着我,闭眼休寐。
不知是否药力的作用,不过一刻,我亦昏昏困倦起来,于是,只得一会,我亦渐渐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只有小青一个人守着我,见我醒了,她冲着我一笑,道“小姐饿了么?我叫人拿东西进来给小姐吃。”
我却恍然如在梦中,目光在四边搜寻着,小青见我这样子,不由笑了,道,“小姐是在找皇上么?皇上见小姐睡得沉了,刘喜公公又催着说前殿上有大臣等着皇上议事,就走了,走前还命我们备下吃食,说小姐睡了几日,都没吃什么的,说怕饿坏小姐您。”
说完捂嘴笑个不停,我这才知道不是作梦,那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呓语
“皇上可真是宠小姐呢,原本皇上不知道小姐病了,张大人给赵容华诊脉时说起小姐也病了,皇上就跟着来看您了,正遇着小姐您胡话不断的,皇上亲自给小姐你喂汤喂水的,就连小姐您抓破了皇上的手,皇上也没有生气呢!”
小青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不觉有点气喘,连连拍着胸口。
我心里奇怪,“怎么,张大人给紫芫诊脉?紫芫也病了么?”
小青点点头,道,“是啊,听说赵容华回去了就躺下了呢,”说着看我一眼,“跟小姐您一样儿,宫里都在说,别是在祭河神时被什么给冲了?”
“胡说,祭河神时有天禅寺的高僧在场,又有太后皇后的瑞气罩着,哪里有什么东西能冲得了,”帘子一挑,蒋秀扶着裁雪进来,她的身子渐好,这几日,已经能够起床走动了,她又是个极勤快的人,见能起身了,就再不肯躺着!
我让小青搬了凳子,扶她坐到我身边,她俯身看了看我的脸色,笑道,“主子的气色可好多了呢,这几天,奴婢们快被吓死了!”
我只笑笑,又问小青,“你刚刚说我说胡话,我都说了些什么?”
回想皇上的表情,我应该没有说出什么不妥的来,可心里到底没底。
小青吐着舌头道,“小姐,您说的那些话,可真是要吓死我们了,您抓着皇上的手,总说什么叫他别走,说要他在您身边,又还说什么不要在宫里做嫔妃,要回家去陪着娘……”
说到这里,小青过来低着声音道,“小姐,您还说了一句要命的话呢。”
我心里突的一跳,心一下提到了喉咙口,“是什么?”
“您说,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您要随了他到天边儿去!”
“啊……”我大吃一惊,我竟说出了这样的话么?
到底,恍惚里,我还是将皇上当成了栩表哥!
只是,我跟表哥之间,纵然心意相通,可到底没有说破,更从未有过一句越礼的话,怎么此时迷糊起来,我竟如此大胆,如此的不矜持起来,难道说,在我的骨子深处,我早就存了这样的念头?
“当时吓得奴婢们都是一身的汗呢,青姑娘的脸儿都白了,”裁雪说着走去妆台前,拿了镏花点彩如意桃木镶银的梳子,过来帮我理好散乱的长发,又用一根粉色丝绦简单的系了。
“主子这次可是福大命大呢,皇上却一点没在意的,反而更是怜惜,将主子抱在怀里连声的应着,说等主子您身子好了,就带您去………”
说到这儿,小青,裁雪又忍不住的捂着嘴儿笑。
“好了,你们俩个别在这扯了,还不快传膳来,主子该饿坏了,”见她俩还在这唧喳个不停,蒋秀皱起了眉。
裁雪吐吐舌头,忙往外走。
“慢着,”我唤住了她。
“你去外面,把咱们这院里伺候的人都叫来,我有话说,”我身子尚虚,说了这几句话,不觉就喘了起来,小青忙过来给我拍着心口。
裁雪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杨阿亮就领着一干人,候在了帘子外面。
“皇上在浅梨殿里是怎么样儿的,你们只放在肚子里,到了外面,不许多嘴说什么,不止今日,以后也是这样……”我沉吟半天,想着怎么说,“你们进宫里当差,也不是一天俩天了,这宫里的蹊跷也该比我来得明白些,这个中的原由,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外面杨阿亮,里面蒋秀,领着宫女太监们齐声的应了,我点了点头,命他们散了,蒋秀忙招呼着摆膳,不过是一碗清粥,就着几样小菜来,蒋秀递过一双镶银的乌木筷子,道,“主子的肠胃空了几日,先进点清淡的。”
我不接筷子,只看着她,道,“我只想过安静的日子,你知道的!”
她的手顿了顿,将筷子放在我的手上,低头淡淡道,“只怕,主子难如愿了。”
我咬紧了唇,心不由的一直往下沉,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瑾贵妃第一个就不容我,这宫内,到处都有她的眼线,想瞒了她,只怕实在是难的。
云琴
待得我身子好起来,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这几日,英宏每天都会来看我,我每日用的药,吃的东西,他都细细过问,但凡有我爱的,他都命人弄了来,有刚刚进贡的新鲜果子,也都先经了我这里,再拿到别处去,为了让我静养,他一道旨意,宫里妃嫔,全都不得前来搅我,而我对于这一切,却并无欣喜之状,,对他礼数周全外,都只是淡淡的。
他却并不以为然,依旧每日来的殷勤,我的面上淡定,心内却是急噪难安,每日,只怕他来,却又哪里敢说出来,唯有严令下人口风严谨,但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宫里拢共这么一位男子,每天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去了哪里,又能瞒得了谁,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抱了侥幸罢了!
这些时,我只怕早已成为宫里众人的眼中钉了,无端的成为众矢之的,不由得我内心生出许多惶恐来!
果然,这一日,就生出了事来。
剪冰去浣衣局拿了衣服回来后,就在院子里哭,被我隔着窗子听见,正在心烦的我,不由的焦躁起来,立时命裁雪唤了她进来。
剪冰一进来就扑通跪下,眼睛红肿,泪水怏然,脸上几道红印赫然在目。
不待我问,她强忍了抽噎伏地求饶道,“奴婢该死,惊扰了主子,主子饶命!”
我见她模样可怜,心里一软,软语问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她头垂得更低,“奴婢该死,奴婢……奴婢是……奴婢刚刚走路跌了一跤,疼痛难忍,所以……”
“摔跤会将脸上摔出指印吗?”我见她撒谎,心里有点恼。
她连连以头顿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抬起脸来,脸上早已经泪水漫流,眼神惊恐如虎口小兔,“……求主子……救奴婢一命。”
我心里惊了起来,不觉站起身子,道,“你怎么了?”
这时,蒋秀,小青等也全都进来,大家全都被她这句话惊得心头扑扑乱跳。
“奴婢今儿去浣衣局取衣服,不小心……不小心……奴婢……”她更是哭得大声起来,话也说不连贯。
饶是蒋秀稳重,此时也不由得急了,上前一巴掌,直将她扇翻在地,骂道,“糊涂的东西,主子面前,是你哭的地儿吗?快说,你到底闯了什么祸回来了?说完了,出去慢慢哭去。”
剪冰似被这一巴掌打醒了,一咕噜爬起,连声道,“奴婢该死,没眼色,刚刚儿去给主子取衣服时,不小心,撞了……撞了锦元宫的人。”
锦元宫,我心里突的一跳,那是瑾贵妃的居处。
“锦元宫的谁嘛,怎么你就吓成了这个样子?你撞死那人了吗?”小青没有遮拦的口快,我不觉转头瞪了她一眼。
“是……是锦元宫的云琴姑姑……”她的话一出口,我明显的听出身边蒋秀倒吸了口气。
剪冰的脸色愈发的白,“其实,是她撞了奴婢,却反过来咬奴婢一口,奴婢不认得她,同她理论起来,到后边才知道,原来却是她。”
低了头哀哀的哭道,“奴婢又哪里能想到,她竟然会亲自去浣衣局这种地方呢。”
蒋秀的脸儿也白了,当下忙命剪冰出去了,回过身来对我道,“主子,是真的不好了呢。”
我定了神看着她,只等她说来,她却先呆了下,方才回道,“这个云琴是贵妃娘娘进宫时从家里带进来的,听说,她们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
她看了看小青,“就如同主子和青姑娘一样的!”
我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她仗着她家的小姐位高宠重,从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宫里的嫔妃宫人,哪个不是对她忌惮有加,见了她,都是先要带了八分的笑才开口的。”
小青的眼睛不觉的圆了,“怎么,她竟然骄纵到如此地步么!”
她愤然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青姑娘,你这话在这里说说没事,出了这个帘子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