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4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恭的和每个人道别,这些女子都似有些受宠若惊,齐声赞我贤德,稍待,纷纷去了。
我依旧扶了蒋秀顺着林荫道往回走,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湖风也暖了许多,我眼角往湖面一扫,依旧的空寂无人,心里安定了一些,路边的修树摘花的太监宫女见我全都恭敬行礼,并无一人神色有异。
如此看来,早上在湖面小桥上的一幕,并没有人在意,我长吐了口气,心里慢慢的定了下来。
正和蒋秀喏喏的说着刚刚太后宫里的事,一顶小轿经过身边,忽的停下,帘子一掀,赵紫芫从轿中出来。
身边再无他人,我含笑沉身一礼,扬着声音道:“给小仪主子请安了。”
说罢,掩嘴笑了起来。
赵紫芫上来就要掐我,“沈姐姐坏死了,又在拿我开心呢!”
我忙求饶,“好姐姐,再不敢了。”
紫芫不依,“说不敢却又叫起我姐姐,诚心啊你。”
我敛了笑,正色道,“姐姐休要恼,您现在是小仪主子了,是该叫您姐姐的,咱姐妹纵是交好,宫里的规矩也是要依的,没的让人挑了刺去。”
紫芫楞了楞,“也是。”
却又捂了嘴笑,在我耳边说,“那你他日侍寝晋位后,必是在我之上的,现在叫了我姐姐,到那时就又得改过来,如此反复无常,实在是好笑呢。”
她依旧是不肯叫我妹妹,只以你我相称。
我也不再争,只叹了口气,“世上的事,本就是反复无常的,更又何况是在这宫里。”
见紫芫脸色黯了,我心里有点悔,忙又笑着换了话题,“姐姐今日怎么来晚了?”
紫芫脱口说:“还不是昨天晚上皇上闹的,今儿就起晚了……”
话一出口,立时掩了嘴,脸儿羞红。
看着她满面的霞光,想着宫女们说的,皇上对她如何宠爱有加,我从心里深深为她高兴,见她害羞,也不再逗她,只叫她赶紧回去歇着。
“你身子尚未好,怎么不传轿呢?”紫芫疑惑的看着我,“要不,坐我的轿子回去……”
“我喜欢这早上的风,再说,也想活动活动。”我摇摇头。
“那我走了,”说着,紫芫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我一笑,“好啦,走吧。”
看着她的轿子远去,我扶了蒋秀的手慢慢往回走,堤岸的拂柳随风极力伸展着腰枝,摇曳的落下片片飞絮,几片雪白落在我的发上,风一吹,又飘飘摇摇的拧着身子飘向别处去,湖里的枯荷亦在迎风摇摆,只是,却是无力的,就那样的,摇一摇。
忐忑不安的呆了几天,宫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我紧张了几天的心一点点的回落,被我推下水的那个男子必定也是心虚的,所以,想来也一样不敢张扬,如此,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握着手里的帕子,我深嘘一口气。
惊遇
我的身子时好时坏,因此,敬事房一直没安排我侍寝,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依旧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依旧窝在小小的浅梨殿内,甚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众妃嫔见我并无太大的锋芒,再见我时,不免轻慢了许多。
面对这一切,我只是一笑,并不在心上。
浅梨殿外的人和事我一概不管不问,好的时候我就去太后皇后的宫里请安闲话,坏的时候就只在浅梨殿弹琴画画,日子过的悠闲自在,我很满意这样的日子,甚至开始觉得,宫里的日子,原来也并不是很难过。
倒是父亲着了急,悄悄的托了关系递了信进来询问,我亦不理会,随手丢在了熏香的镏金炉里。
转眼,端午将至,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满宫里全都换了纱衣裳,宫女们似轻烟淡雾般,在花柳间穿拂,真真是好看。
我的心情亦随着好了起来,着了一身浅紫的纱裙,扶了蒋秀往太后宫里去,我向来不喜乘轿,只爱这样一路的漫步过去,一路上看看花瞧瞧草儿,累了,就在边上的石头牙子上坐会,肌肤靠着沁凉的石头,实在是舒服。
蒋秀娓娓的告诉我,赵小仪因有了身孕,被封为容华了,若是生个皇子,怕是还得晋位呢,这些日子以来,风光无限至了极点。
我笑着点点头,紫芫能有此结果,也是她的造化了。
“听说容华主子自从害了喜,那口味就变得古怪的很,御膳房的师傅绞尽了脑袋汁,也不能让她多吃俩口的,”蒋秀知道我跟紫芫交好,平时虽不多走动,到底是想着的,所以,打听的也就很详细了点。
“是这样的吗?”我愣了楞,停住了脚。
蒋秀见我颦了眉,忙道,“小主别担心,害喜时嘴刁些也是正常的。”
我却依旧忧心,“秀儿,早上咱们小厨房做的豆糕很好,你回去拿点来,给太后请了安后,咱们瞧瞧她去。”
蒋秀有点犹豫:“小主的身子受得了吗?”
“不防事,”我摇头,“我在这等你,也正好就了这会子歇歇。”
蒋秀无奈,好在离着太后的荣寿宫已是不远,只得找了个避阴的假山石,垫了块帕子扶我坐下,方才施施然的去了。
看着蒋秀去了,我百般无聊的绞着手里的丝帕,这帕子是太后特赏的,用南京的云锦制成,做工精秀细致,白色的底子上是苏绣的芙蓉,我用浅色的细丝在那边角又绣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翩飞萦绕,若隐既无,轻易看不出来。
进宫近俩个月了,初进宫时的忐忑惶恐被生活的平静无波所拂平,眼见着别人的荣宠风光,心情是平淡的,甚至带了点窃喜,为自己的小伎俩得逞而得意,避宠,是的,我一心避宠,为了自己,也为了,栩、表、哥。
栩表哥,你,还好吗?
闭了眼睛仰头呼吸空气中清新的气息,手指轻抚帕子上的蝴蝶,暝想着有一天能似祝氏英台那样,变身为这轻灵的小生命,出了这似海宫墙,随了心爱的人去。
泪轻轻滑落,这一生,终究是再不能相见了的,只盼来生,我暗自祈愿,栩表哥,欠你的,我来生加倍奉还。
“远远的瞧着像你,却果然是你在这里!”一个冷冷的声音陡的传来。
我猛的一惊,立时回过神来,睁了眼看时,假山左面的柳树下,一人素衣简服,正背手而立,冷冷的看着我。
“啊,你……怎么又是你……”我心跳骤然加剧,霍然起身,手指着他,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那日被我推落水中的男子,只是,却不知已站了多久,而我刚刚的神情,亦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
时隔一个多月,我早已忘记了他,却哪里能想到,猛然间,他竟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并且,还是如上次那样,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很突兀的,就出现了。
心里不觉恼了起来,他,到底想怎么样?
稳了稳心神,我定定的盯着他,“你……你想怎样?”
他却不说话,只是眯了眼看着我,眼神轻慢,仿若我只是一粒尘土般令他不屑,眼里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冷意,直冷到人的骨子里。
我终究是心虚的,慢慢的怯了起来,转了身欲走,想着转过了这座假山就该有人经过,他纵是大胆,在太后的寝宫前,也该收敛了罢。
“又想逃吗?”他大步一跨,人已正正的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又惊又恼,却不敢大声,低声喝道:“让开。”
“让开?”他像是听见了一件好笑的事,眼里满满的讥讽。
“好容易见了你,怎么会让开呢!”他咬牙切齿,话语轻薄,语气却是逐渐冰冷。
“放肆,”我哪里听过如此轻浮的言语,立时又羞又怒,挥手一掌过去,他这次却是有了防备,抬手就将我的手抓住,一下子,我便动弹不得。
他手心的温度让我涨红了脸,急怒交加,我的脑子里立时的一片空白,张口就往他的手上咬去。
“啊……”他痛呼出声,忙缩了手,我隐约只见一月牙形的印子颜色深红。
竭力的稳住了心神,不待他说话,我逼视着他,“你好大的胆子,在太后的荣寿宫前,竟敢公然戏谑妃嫔,纵使你贵为王子皇孙,只怕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你。”
“王子皇孙?……戏谑妃嫔?”他的眼神由暴怒渐渐的浮上了丝戏谑的神情,“你……你不知道……朕……我是谁?”
茶聚
我满心的慌乱,一心只想尽快的摆脱了他,哪里有心听他说些什么,扭过了脸不看他。
远远的就见蒋秀带了剪冰捧了个食盒过来了,我忙绕过他的身子,向她们迎了过去,他想来有了顾忌,亦不再拦我。
一阵清风吹来,身上起了凉意,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身的冷汗,贴身的纱衣竟微微有点湿了。
一晃眼,蒋秀她们到了跟前,刚刚照了我的面就惊的叫了起来,“小主,您怎么哭了?”
忙忙的放下手上的东西,来扶我。
“啊,这嘴角还有血!”蒋秀的脸儿立时刷的白了,声音也哆嗦起来。
我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是忘了拭去脸上的泪,如此一来,在他面前岂不是仪态尽失,这样一想,心里更深的恨起来,用帕子轻拭嘴角,一抹淡红嫣然可见,那一口定是咬的不轻,念及此处,心里方才解气了点。
“小主,您怎么了,可有哪里不好,这是怎么说的,我刚走一会,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蒋秀又急又忧,又转了头骂呆愣在一边的剪冰,“瞎眼的东西,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轿,传御医去。”
“别,别,”我忙拉住了她的手,“秀儿,我……没事……”
“没事?”蒋秀满脸的狐疑,“小主,您……”
我不耐烦起来,道,“秀儿,你几时也这样罗嗦起来了?”
蒋秀见我烦躁,垂了眉不再问,细细的用帕子替我将脸上插拭干净了,又替我抿了抿头发,方才扶了我走。
我心儿犹自突突的跳着,满心里还是刚才那男子冰冷的眼神,惟恐再被那男子跟来,却又不愿被蒋秀知道,唯有强忍着满心的慌乱,耐了性子让蒋秀慢慢的替我收拾了,既忙忙的进了荣寿宫。
“秀儿,今后出来,一律传轿,”我吩咐着。
“啊,”蒋秀愣了愣。
我不再多言,眯眼看着荣寿宫的翠瓦朱檐,金色的阳光透过树的枝叶,印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冷冷的光,冷的人的心亦跟着一路沉下去。
太后这几天身子不适,我去时她正在软塌上歪着,神情困倦,见我去了,只眯了眼瞧了瞧我,并不多说话,坐了一小会,我便告了退。
蒋秀扶了我出了殿,在殿外候着的剪冰忙迎了上来,我命将带着的豆糕拿了一份交给荣寿宫的内侍,便悠悠的往祥芙宫走去。
祥芙宫位于皇宫的最北边,离的稍远了点,我一路走的急,待进了祥芙宫,我的头上已是沁出了细细的汗,进了祥芙宫正殿往右一转,一条细细的石子路过去,就是紫芫住的清音轩了。
因平时总是托着有病,入宫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看紫芫,清音轩全是用木头建成,跟我的浅梨殿相比,布局更是小巧精致,别有风格。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娇笑声,好象有不少人在,我向来不喜人多,不由颦了眉,停在了门口。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已经被里面的人给发现了,却是紫芫贴身的小宫女叫蝉儿的,见了我忙连声的迎上来,又高声的向里回着,“主子,娴贵人来了。”
只见迎面正厅的帘子呼啦一下掀起,一个小宫女已经立在了门边候着,我只得硬了头皮进了厅,里面的光线有点暗,我刚刚从大太阳底下进来,眼睛一下子难以适应,不由眯起了眼。
紫芫的笑声欢喜,忙着吩咐人给我斟茶落坐,我轻揉了下眼,光线渐渐适应,抬眼看去,紫芫精神却是很好的,正满面含春的歪在软塌上,边上花枝招展的围坐了了四、五个丽装女子,陈清莲和江敏也在。
我移步上前,恭谨有礼,“正六品贵人沈凝霜见过容华主子。”
紫芫忙让人来扶,口里直叫,“哎呀,快扶起来,哪里来这么多礼数的,没的让我们姐妹都生分了,快起,快起。”
说着拉过我的手,关切的问:“身子怎么样?看你今天气色不错,大好了没有。”
我含笑答了,这才落了坐,蝉儿奉上茶来,我揭了盖子一看,茶汤清澈明亮,色泽翠绿带紫,味道甘鲜清爽,隐隐有兰花香气。
捧了茶轻噙了一口,立时唇齿留香,我不禁脱口吟出,“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
紫芫笑着点头,“娴妹妹好见识,这一屋的人都没一个识得的呢!”
却听边上陈清莲低低的‘哼’了一声,像是极不屑的。
我只装作没听到,笑向紫芫道:“哪里是什么好见识,这顾渚紫笋茶乃是世间极品,相传炒制一两干茶,约须芽叶3600个,从来都是供奉给皇家的贡品,寻常人家哪里见得到呢,嫔妾也是那日在太后宫里时,太后隆恩,赏了一口,因此记住了。”
“我这也是皇上那天高兴,赏了我一点,今天众姐妹过来,没的好招待,就拿了它来,大家不过尝个新鲜,”紫芫一脸的幸福满足,“本来你病着,平常不出来的,我刚还想着要叫人送包给你去,巧巧的你就来了。”
我尚未答话,只听陈清莲在一边冷冷道,“芫姐姐面子可真大,娴贵人除了太后、皇后那里,可是哪里都没去过的,今儿个却来了芫姐姐这里,可见还是芫姐姐有面子!”
我心里一沉,脸上却分毫不现,只用茶盖轻推盏中茶水上浮着的叶子,并不应她。
边上的人却是听得呆了,只盯了我的脸看,见我没有言语,都像是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像是有点失望。
孕喜
紫芫笑道,“娴妹妹身子欠佳,就连太后皇后都怜悯,不让她常去请安的,今儿个必是身子好些了,才来我的清音轩坐坐,哪里又关面子什么事?”
说着,眼神略带凛冽的扫了陈清莲一眼,边上的江敏忙轻轻的一拉她的袖子,她却是身子一扭,但终究是不敢再说。
室内气氛沉闷起来,大家都默默的喝着茶,没人肯先开口,正在逐渐尴尬的时候,院里喧嚷起来,一个小太监大着嗓子要找他们小主,说是敬事房来了话。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起来,紫芫皱了皱眉,蝉儿忙掀了帘子出去,就听她低喝道,“喊什么,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又缓了声音,“你家小主是哪位,糊涂的东西,说清楚了。”
那小太监立时细了嗓子,“奴才找新进的陈答应陈小主,敬事房传了话来,今儿个晚上要她侍寝,奴才特来请小主回屋子做准备。”
又笑了陪罪,“蝉儿姐姐别怪,奴才也是太高兴,才会一时忘了规矩。”
屋里的人都愣了,齐齐的看向陈清莲,宫里的规矩,召哪位妃嫔侍寝,都是在黄昏后敬事房方才传话,怎么今天刚刚日上中午就……
陈清莲也是愣了,她和我一样,进宫俩月尚未得见皇帝一面,今儿突然的这样一着,倒使她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紫芫打破了沉静,笑着道,“恭喜妹妹,实在是大喜,快些回去备着吧。”
众人这才回过了神,忙都起身祝贺,陈清莲到底脸皮儿薄,经大家这么一闹腾,立时羞了起来,脸儿红红的,含笑低了头不说话。
我只微笑了站在一边,并不说什么,心底却也是为她高兴的,毕竟这是宫里女子唯一的出路。
紫芫命人拿了一枝通透的翠玉簪子来,亲手插上她的发髻,“妹妹大喜的日子,姐姐没什么送的,这枝簪子不过是个意思,别嫌弃。”
陈清莲红着脸儿谢了,祥嫔佯嗔道,“哎呀妹妹,你大方就算了,倒害我们姐妹丢人了,这会子我们都俩手空空的,可拿什么当贺礼呢?”
大家都笑了,陈清莲更是扭捏起来。
等到陈清莲扭扭捏捏的出了门,剩下的也都陆续告了退,我正要跟着告辞,紫芫一把拉了我,暗使了个眼色,我只得站了,等着众人全都走了,紫芫方才一笑,拉了我进内堂坐下。
“你出去守着,若是有人来,就说我睡下了,”紫芫吩咐蝉儿。
蝉儿忙应了,掩下内堂的帘子,内堂的光线立时暗了下来。
我愣愣的看着紫芫,满心的不解。
她见我疑惑,不由笑了,“整天的都是人来人往的,烦死了,心里想见的只有姐姐,可姐姐身子不适,偏妹妹我现在被胎训给绑上了,轻易不让出门,唉,真真的闷死人了。”
她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黑瀑似的直泻下来,“在她们面前,得模是模样是样的,只有在姐姐面前,才能随意了。”
放下簪子,她伸了个懒腰,孩子似的轻嚷,“哇,真是舒服啊。”
我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竟然有点受她情绪的感染,心情亦好了起来,伸手帮她理了理散到一边的发丝,含笑嗔道:“你啊,都是要做母妃的人了,怎么却还像个小孩子?”
紫芫羞了起来,“难得姐姐来了,却又笑人家。”
我正色说:“姐姐又忘了妹妹的话了,如今姐姐位分高过妹妹许多,却还叫我姐姐,若是有心人听去,怕要生事端了。”
轻抚她的小腹,“不是妹妹危言耸听,古往今来,多少宫廷女子因为争宠嫉恨,表面上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背地里却咬碎银牙,想尽办法给有孕的姐妹送去落胎的红花、麝香,姐姐刚刚进宫,即荣宠有加,如今又怀了龙胎,更是风光无限,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恨着,姐姐,你可得小心啊。”
紫芫收了笑意,脸色沉了下来,点头道,“多谢你提醒,我也有想过的,只是,防不胜防,如此,也只能小心了。”
我拉了她的手,却不知说些什么,这种事,向来也这是听说,真遇着了,又哪里知道能怎么样呢?
胭脂蝴蝶
她岔了话题,“对了,你的身子可怎么样了,进宫俩月了,至今连皇上的面还没见着,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我笑着轻拍她的手,“不防事的。”
她却正色道,“这怎么可以?进宫时你的身份是最尊的,可如今就连陈清莲都得蒙圣宠,你要是再不见天颜,这宫里头多的是拜高踩低的家伙,只怕要被她们看轻了去。”
阳光透过窗上挂的雕花竹帘子细细的映在她的脸上,透着几许不真实,长发垂在肩头,间或随了身子动一下,一身浅青的纱衣,水白的裙子,逶迤在桐砖上,沉静如水。
我愣愣的看着她,心底却掀起丈高的浪,进宫俩月,我虽然与她相厚,但到底没有往深里说过什么,今日她荣宠如此,却完全不似平常女子那样争宠夺爱,一心挂念着我,怎不叫我心内感慨。
抓紧了她的手,我清浅一笑,“其实,你不知道我所想的!”
只能这样跟她说了,我的心思她应该是不能明白的,我想。
那就,不说了罢。
她正要再说什么,外堂的帘子呼哧一响,蝉儿轻轻的进到内堂门口回禀,“主子,娴小主带了豆糕来,蒋秀姑娘刚刚在小厨房里盯着热了,主子这会子可想要尝尝?”
紫芫佯嗔的看着我,“自己身子不好,却还巴巴的想着给我带这个!”
我取了根普通的金簪,帮她将头发挽起,“不过是些普通的吃食,我宫里小寿家乡的口味,早上我尝了一口,很是好,就不知道姐姐喜欢不。”
她看了看门口绣着十字如意的帘子,隐隐看见蝉儿垂着头,等着她的话,不由摇了摇头,终是不肯叫我妹妹,只说,“既是你有心,我又怎能辜负了!”
我知道她的心思,也就不再说什么,扶了她的手,搀了她起身,蝉儿听得动静,忙进来扶了她,依旧到外间的贵妃塌上歪着,一面吩咐了小宫女儿端进豆糕来。
却是蒋秀亲手端着进来的,豆糕乃是小寿进宫前他娘教的,本是寻常老百姓家的食物,绿豆粉里加了米粉就好,可小寿做得更是精细,他又掺了菱角粉,梅花蕊,将栀子花揉成汁来和,再用松枝来慢慢的蒸,极是细致。
豆糕刚刚端进来,就有一股清怡的香蔓延开来,紫芫立时来了兴致,轻轻拈了一块,却是入口既化的。
连着吃了好几块,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了道,“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就是腻腻的不想吃东西。”
“害喜的人都是这样的,”蒋秀笑着接口,又细看看紫芫的神气,“只怕主子肚子里的会是个小皇子呢!”
紫芫红了脸儿,一推我,“瞧瞧你的人,可真是会说话。”
“奴婢以前服侍过云嫔主子,云嫔主子……”说到这,蒋秀脸色一黯,住了口。
我立时想到那日在园子里她的神情,也是这样的古怪,似是有什么难言的黯然在她的脸上流转,稍纵既逝。
见紫芫并没有太在意,我理理腰带上的流苏穗子,站了起来,“姐姐你好好养着吧,日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紫芫也不再留我,蒋秀却突然将装糕的盘子捧过来,“小主一早出来到现在,该饿了,外面又是大太阳的,只怕要头晕,先吃块糕垫垫。”
说着,乘人不备时,冲我挤了挤眼。
我心中不解,但想着她平日的行事,这必是有深意的,就依了她,拈了块糕吃了,假装嗔道,“这丫头,就带了这几块糕,又自己吃了,也不怕人笑话。”
紫芫咯咯的笑,让人将包好的顾渚紫笋茶交给蒋秀,又要亲自送我,我拦了,让蝉儿替她送了我们出来。
外面日头正烈,我略有些受不住,剪冰早传了轿来,见我眯了眼,忙扶我上了轿,抬轿的太监吆喝一声,一路的往静延宫而去。
我眯着眼靠在轿里的软垫上,想着紫芫刚刚的话,心里暗暗的酸了起来,这一生,我只愿在平静里思念着栩表哥终老,而宫里的这个男人,我只愿,一辈子都不见才好。
恍惚中有泪落下,忙拈了帕子去拭,眼光落处,那只清色蝴蝶上,一丝胭脂色赫然在目,这才想起,必是拭了唇角的血迹所至,想起上遇见的那个男子,心里立时的又乱了,不知为何,隐隐竟有一股不好的感觉盘上心头,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
晕沉沉的正想着,轿子一停,剪冰轻扣轿门,“小主,到了。”
强压了心神,扶着剪冰的手下了轿,小青早迎了过来,满口里埋怨着,“小姐的身子都还没好利索,怎么一出去就那么久的,害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只笑笑,并不说什么,径自进了内堂,裁雪捧了水进来,服侍着我梳洗了,又换了衣裳。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正午时分,我只觉得懒懒的不想动,简单的用了几块点心,就到卧塌上歪着,屋里点上了安息香,香味袅绕悠燃,我渐渐昏沉,半寐半醒。
午后天气稍有闷热,我半梦半醒的辗转反侧,渐渐的睡得沉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模糊只听得外面有人说话,絮絮叨叨却又很急切的样子。朦胧中用心去听,那声音却又停住,我昏昏的翻了个身,又沉沉欲睡。
侍寝
却听得有脚步声轻而又急的进来,我睡意深浓,闭了眼含糊问,“谁?”
那脚步声并不停的,直直的来到我的身边,伸手轻推,唤道,“小主。”
是蒋秀,我有点恼,闭着眼问,“怎么?”
“小主醒醒,刘公公来了,”蒋秀轻声回禀。
“刘公公是哪个?有什么事?”我依旧睡意浓浓。
蒋秀的声音里有着喜欢,“是皇上的贴身公公,他领了敬事房的公公们来接小主去侍寝。”
“侍寝?侍……”当我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时,脑子里不禁嗡的一声,整个人立时清醒。
呼的翻身坐起,我鄂的说不出话来。
半尚,我才喃喃出口,“不是,不是陈答应侍寝吗?”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刘公公他们急急的赶来,只说是要小主去侍寝,看神情,很是急呢!”蒋秀不由分说,伸手扶起我。
我这才发现天早已经黑透了,一床薄被斜斜的落在了塌边,小青,剪冰,裁雪,全都只穿了寝衣进了屋子里,外面杨阿亮急急的指挥着小安他们忙活。
到处都是乱乱的,我的心也跟着乱,木偶般坐在飘着花瓣的热水里,任蒋秀他们摆布着,半晌,我想起来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小青用软布替我擦着身上的水珠,“小姐今儿个真是好睡,现在已是亥时了!”
“亥时?”我惊得一口凉气,“我睡了这么久?”
外面又有人在催,蒋秀扶着我起来,直接的拿了一件素色披风将我裹了,凉滑的丝缎触到我的肌肤,一阵蓬蓬的凉意从毛孔里迸发,不真实的像是一场梦。
见小青将我的青丝梳顺了,蒋秀转身到门口‘啪啪’的轻拍俩掌,帘子呼哧一响,几个太监急急的进来,忙忙的行个礼,随即用一个毛毯将我裹了,抗起就走。
我来不及多问蒋秀一句,面对即将面对的那个男人,我满心的不安和害怕,更是深深的茫然,无奈和失望。
栩表哥,栩表哥……想到栩表哥,心里一阵揪痛。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眼泪忍不住的滴了下来,微风吹到脸上,辣辣的疼。
太监的脚步又轻又快,为首的那个却仍在不停的催促,我心里深深疑惑,中午不是明白说了是陈清莲侍寝吗?怎么临到亥时,却又来传我,况且,敬事房该是知道我身子不适的,按理,不该传我才是?
一路上只听得风声呼呼,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黑暗暗的恍惚只见回廊几转,树影婆娑,小太监手里的灯笼昏黄如豆,我心里沉沉的直以为要永远的这样走下去,再不会停。
却猛听得前面那个领头的太监喝了一句,“到了。”
我的心里凛然一惊,立时整个身子紧绷了起来。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响,进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殿,又拐进了内殿,才将我放下,轻轻将我身上的毛毯去掉。
内殿精巧又不乏威严,相比于外殿的灯火通明,这里只点了一对小儿手臂粗的蜡烛,烛光温暖恬然,明黄|色的帷幔随风轻舞,俩边挺立的鎏金柱上,几条腾飞的金龙张牙舞爪,一座紫檀木的屏风后,依旧是明黄|色的轻纱帘幔里,隐隐一个男子,正背手而立。
领头的太监上前躬身回禀,“皇上,贵人小主来了。”
半晌,里面‘恩’了声,那太监松了口气,忙对我说:“小主进去吧,皇上已经在等着了”
说完,领了那几位太监一起退了出去。
骤然的去了毛毯,身上立时单薄起来,里面是一丝不挂的,赤着的脚站在桐油漫过的金砖上,凉气更是顺着漫到了心里,我羞怯万分,又惶恐万分,唯有裹紧了披风,一步步的向里走去,转过了屏风,来到了纱幔前,我愣愣的看着纱幔后的那个身影,迟疑着不肯伸手去掀开,只觉得,一掀开了,我,就万劫不复了!
里面的人却是不耐烦了,冷声道,“怎么还不进来?”
我一惊回神,终究不敢再耽搁,狠了心一掀帘子,却不敢抬头去看,只低了头,跪下行礼,“臣妾沈凝霜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砖坚硬,咯的膝盖硬生生的疼,他却久久的不说话,空气里沉寂而又空洞,若不是刚刚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我真怀疑这屋子里除了我再无他人。
仿佛过了有一生那么久,我的膝盖疼的已经麻木,他才说了一句,“起来吧。”
我谢了恩,膝盖又酸又麻,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因身上不着寸缕,我揪紧了披风不敢放,唯有一手去撑了地,方才勉强站了起来。
我中午只用了几块点心,又因睡得太沉,没有用晚膳,如此一折腾,身子哪里受得了,立时觉得头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要晕厥过去。
咬了牙强撑着,垂头只盯着雕着暗色十字如意纹的金砖,静静的等着,关于侍寝,在进宫前,莲姑已经细细的教过我,父亲甚至请了青楼的女子回来教我媚术,我心里羞愤,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敷衍了事。
金砖愈发冰凉,冰得脚刺刺的疼,他却依旧沉默,我很想抬头去看他在做什么,却到底不敢,只有忍着。
终于,他慢慢的走过来,站在了我的面前,锦丝织就的靴子上有暗暗的龙纹,明黄|色的袍子绣着金色团龙,赤黄|色丝穗络子上,一块玲珑剔通的玉佩左右摇摆。
我紧张得手心里起了汗,心咚咚的直似要从心口里蹦出来,揪着披风的手忍不住的轻轻颤抖。
只听他郎声道:“娴贵人沈氏凝霜,因身患弱症,在抱病养身是么?”
我一愣,这声音像是哪里听过,初时只听他说了三言俩语尚不觉得,此时他站在面前,一气儿说了这么几句,只觉得耳熟至极。
只在心里疑惑,嘴上却不敢怠慢,忙福身回道,“是。”
“抱病?”他轻语,忽的凑到我的耳边,“可咬起人来却是有劲的很呢!”
“啊,”我惊得忘了规矩,呼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看去。
他头戴镶玉紫金冠,一身明黄显示着他的尊贵,带着戏谑的眼睛透着寒意,正满是讥讽的看着我。
见我抬起头,他伸过手来,轻佻的托着我的下巴,腕上一个月牙型的齿痕豁然在目,已呈深紫。
我的脸儿慢慢的白了,全身猛然间似被抽去了骨头,软软的往地上瘫了下去。
风乍起
他抽回手,冷冷的看着我跌跪在地上,金砖透过薄薄的丝缎披风,冰凉刺人,我的背上却腻腻的,冷汗淋漓。
他,竟然就是我先前遇见的那个男子!
他似是很满意我现在的反映,回身悠然的坐进一个铺着苏绣明黄织锦垫子的靠椅,眯了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含戏谑,我在他的眼里,俨然是一只猫爪下的老鼠。
“沈氏,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他不再看我,右手只轻抚着左手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神情专注。
我浑事难以自抑的颤抖,手指深深的掐进了肉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遍遍的回想那日在那木桥上,我是怎么打他耳光,怎么推他落水,以及,今儿个早上,我咬他的那一口。
我知道,我闯大祸了,无论在哪个朝代,这都是死罪,当灭九族!
汗终于顺着额头滴下,我深悔自己轻率,如今为自己和家人,惹来这样塌天的祸事。
此时,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亦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见我不开口,像是有点意味索然,一挥手,冷冷道,“你罪祸九族,也不要再说什么了,回去候着吧。”
罪、祸、九、族!
我心里一冷,死,我倒是不怕的,只是,却要连累家人,父亲对我虽然不亲,大娘她们对我纵然不好,可若要因我而死,我又情何以堪。
而我最亲的娘,她还没有享几天的福,如今,就要因为我的莽撞,遭此杀身大祸。
另外,既然是九族,那么栩表哥也当在其中了,我的心沉沉下坠,这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俩个人,这也是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俩个人,如今,却因了我,要做皇家的刀下之鬼。
此时此刻,我的脸,必定是怕得变了形的。
他不再看我,起身往前,那是一张描了金漆的紫檀木大床,上面铺着绣了银丝的万字如意图案的明黄|色被褥,黄绫帷幔低垂,一对明黄|色的抱枕整齐的排列在床头。
明黄|色,明黄|色,处处都是明黄|色,突然,我深深的恨了起来,你既然是皇帝,就该穿戴象征你皇帝身份的服饰,又为何偏要以平民的衣着出现,纵然不是在这深宫里,身为一个女子,又哪里容许跟不相干的男子纠缠。
如今他害我惹来这般大祸,却还一脸的轻蔑戏谑,真是岂有岂理。
绝望之极的我,深知死罪难免,如此一来,倒不觉得怕了,脱口喊道,“皇上……”
他停住脚,并不回身,口气讥讽,“怎么?要求朕吗?”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狠了心肠,傲然道,“皇上是英明天子,臣妾若是有罪,就该受死,纵使求饶,皇上也不会饶恕的。”
他没料到我是这种口气,不由转身看我,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若是有罪?怎么你不认为自己有罪吗?”
“回皇上,”我虽是跪着的,但已是挺直了身子,“若臣妾遇见的是皇上,臣妾有罪,可若臣妾遇见的是寻常男子,臣妾无罪!”
他沉了脸紧盯着我,浑身的气势愈发逼人,我却干脆豁出去了,迎了他的目光,声音凄凉如冰,“臣妾自幼即熟读女史,女训,深知男女之间,沾衣掠袖,既为失去一节,以臣妾所知,历朝以来,皇帝的衣饰鞋袜皆为明黄|色,可臣妾两次遇见皇上,皇上都是身穿便衣,臣妾乃是愚钝之人,见身子为一男子所拥,却又哪里能知道就是皇上呢,惊急之下,又哪里能免得了冒犯?”
我一口气说出心中所愤,立时觉得心里轻松自在,混不管此时面对的是何许人也。
他的脸色发了青,从齿缝里蹦出,“这倒是朕的错了?”
说到这他哈哈一笑,“满宫里谁不知道朕只爱白衣,除了上朝和接见大臣外,平日里少有穿明黄|色衣饰的!”
他满脸的讽笑,“你既进宫作了我的嫔妃,又因何不去打听清楚了,如此蠢笨,可怎么能得我的宠爱呢?”
我不再看他,伏下身子,语气绝望而又碎裂,因心中怨恨,亦带了些许讽刺,“臣妾知道罪及九族,无话可说,但不知道皇上怎么发落臣妾的夫家?”
他立时愣住了,此时已近深夜,虽然已是初夏,殿里依旧空冷如冰,我只披着一件素缎披风,一直在冰冷的金砖上跪着,不知是冷还是怕,微微的发着抖。
半尚,他不怒反笑,“好,好,好,实在是好……”
我的精神已濒临崩溃,眼前一阵发黑,金花乱闪,身子摇摇欲坠,死命咬牙亦不能够忍得住,终于软软的往地上滑躺下去。
只依稀听得他的声音,“沈凝霜,你不怕朕么……”
伴君如伴虎
乌云黑沉沉的压在头顶,狂风无所不在的呼啸着,大雨肆虐嚣张的倾盆而下,一如天掉了底儿,天色黑暗昏沉,街上一个人也看不见,四面空寂,荒凉森冷的仿佛苍生已经到了尽头!
我赤脚走在狂风暴雨中,薄薄的衣衫早已狼狈难言,雨水顺着头脸而下,逼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拼了命的四处奔跑呼喊,声音嘶哑而又凄厉,却被风雨声无情的淹没吞噬。
突然的,一个踉跄,一根树枝将我绊倒在地,我整头整脸的趴倒在雨水里,身子痉挛颤抖,死命的挣了几挣,方勉强站起。
我满心绝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只知道不停的向前奔跑寻找,转过一条条街道巷口,浑不知自己的脚上已经渗出丝丝血迹,一步步,在雨水里开着桃色的花。
突然的,前面有人隐隐的叫着我的名字,我立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紧紧的顺着声音寻找过去。
那里却是一个菜市口,风声雨声忽的停了,菜市口刹时间满满的全是人,我却并不觉得讶异,只死命的往里挤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被一个手持闪亮钢刀的侩子手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