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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正妻txt第62部分阅读

      侯门正妻txt 作者:肉书屋

    口气。

    面馆的女掌柜看到风兰,忙过来打招呼,风兰管豆腐坊,青州郡饭店食馆的人几乎都认识她。风兰向女掌柜介绍了明珏,女掌柜上下打量明珏,热情得令明珏发晕。就现在有了银子,就把小伙计叫过来,教训了一顿,又点了一桌菜。

    “你要这么多菜,还吃得了吗?”王谦笑问明珏,目光柔和若水。

    “哈哈……我知道你吃不下去了,让你的随从吃,吃不了你们就打包带走。”

    明珏从布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冲王谦抬了抬下巴,把布袋递给他。王谦怔了怔,长叹一声,低下头愣了一会儿,才接过袋子,交给仆从。明珏看王谦眼角湿润,不想听他说太多煽情的感谢之辞,嘱咐几句,就带着丫头往外走。

    王谦送她们到门口,吸了一口气,说:“今日点滴之恩,他日涌泉相报。”

    “得得得,别这肉麻,大恩不言谢,听你这么说,我都以为自己是好人了。”

    “你不是好人。”王谦眼底闪动别样的光彩,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柔。

    “什么?你……”

    “你是好仙女,善良美丽,聪慧温婉,娴雅……”

    “打住。”明珏两指交叉,冲王谦挑了挑眉稍,说:“听你把我说得这么好,我决定收你做小弟,以后我是你的大姐大,跟我混,保你有肉吃、有酒喝、有银子花。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保证吓他们一个半死。”

    听到她这番话,不只王谦惊诧,两个丫头也瞪大眼睛看着她。

    “好,多向大姐大提携,小弟没齿不忘。”王谦冲明珏抱拳道谢,姿态变得慷慨激昂,由感动带来的伤悲此时已演化成浓浓的欢欣和喜悦,温暖心田。

    “别这么感动,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走了。”

    “走好,有缘还会相见。”

    明珏让王谦进屋,她带着丫头跑向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块碎银子,把糖葫芦全买下来,叫躲在暗处的护卫拿着,她们主仆一路玩笑,向祖宅跑去。

    王谦伫立在门口,直到明珏的背影完消失在浓浓夜色中,他眼底柔光散去,长叹一声,回到面馆,又吃了一点东西,和仆从计划回家的路程。

    “小师妹还真是妙人,难怪师傅总夸赞她。”

    一辆宽大的马车躲在面馆的暗影里,一个淳厚的男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她是个好女孩,好得让人不愿意去亲近,害怕会伤害她。”

    “她确实是个好女孩,今冬这场雪灾,她出钱出力出人出物,西城郡的流民和百姓把她奉为仙女菩萨。没花多少钱财物力,只买了一笔人心帐,她就把流民区据为己有了。听说她要在流民区建流金商业城,青州郡郡守和青州城知府都为她争取条件。她做得很顺利,前几天,让人给我送去几筐新鲜的瓜果蔬菜。”

    “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她,等有一天水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她功能名就,人们说起她,就会想到她是我的学生,这也值得庆幸。”

    “师傅何必这么说?等我们成就大事,师傅主宰天下,那……”

    主宰天下?水木扫了同他一起处于黑暗中的谭金州一眼,暗自轻叹。谭金州与他名为师徒,也是知己至交,但谭金州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先生,他们出来了。”

    水木掀开车帘,看到王谦主仆正在收拾车马,思虑片刻,说:“跟着他们。”

    谭金州掀开另一侧的车帘,看了看,问:“师傅,这人是什么来历?”

    “一定是大人物,要不怎么值得先生费这么多心思呢。”水桃递进手炉,看到空中一串怪异的礼炮发出闷响声,“先生,水木山庄的死士到达了青州,此行他们损失惨重,首领传来信号,请先生安排下一步行动。”

    “让他们在青州城休整待命。”水木看到王谦主仆的车马要走,忙说:“绕路而行,跟上他们,随时保护,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要迎接这场恶斗。”

    “先生,这三人是干什么的?”水杏指着王谦主仆问。

    水木见谭金州一脸迷茫,水桃和水杏也满面疑问,微微冷笑,问:“你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让他知道连中南省的布政史都不认识他,他会怎么想?”

    “我升任布政史刚两年。”谭金州戏谑一笑,“我敢肯定他也不认识我。”

    “哈哈……你说对了,他认识的人更少。”水木长叹一声,声调中透出几丝悲凉的意味,“他就是四皇子,封谦王,十二岁就去了西北封地,一直呆在蜀州城。他在蜀州的日子等同于软禁,他的生活连京城那些皇子们底邸里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当时皇上虽没说明蜀州是他的食邑,但以前去封地的皇子都是以居住的城池为食邑,而四皇子一家一个月只有十两银子的花用。”

    “怎么会这样?”不只水桃水杏纳闷,连谭金州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西北布政史决定的,天高皇帝远,以布政史为尊,一个毫无势力的皇子算什么?这十几年,四皇子就离开过蜀州城三次,第一次是他娶夏国公的长女做正妃,第二次是他娶侧妃,第三次就是此次陪夏王妃回青州探亲。”

    萧家的暗卫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十几年如一日,蜀州城到处都是萧家的暗卫,就是为四皇子而设。此次他离开蜀州城,我让水木山庄的死士阻拦了萧家的暗卫,才没人跟踪他到青州,等他回到蜀州,日子会更不好过。

    “难怪他跟洛小姐介绍自己叫王谦,原来他是四皇子谦王。”

    “真没想他是四皇子,原来金尊玉贵的皇子也能落拓到这种地步。”谭金州冷嘲一笑,说:“我为官十来年,很少听同僚说起四皇子的事,只隐约听说他害死了三皇子,才被皇上谴往西北封地,没想到他在封地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三皇子死了多年,萧家为什么还这么控制谦王?想报仇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他是皇子,萧家只要不想背上造反的罪名,就不能一刀杀了他。”

    水桃咧了咧嘴,说:“活着折磨他,比一刀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萧家之所这么对他,这其中另有隐情。”水木见几人都看着他,又说:“四皇子的生母姓宋,是萧贵妃的婢女,世世代代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婢女得皇上临幸,又生了皇子,惹恼了萧家,给宋家几十口招来杀身之祸。

    四皇子出生,就有相士说他是潜龙之相,将来必定君临天下,招来猜忌。他没有外祖家族的支持,生母不得宠,他也不得皇上喜爱,只有刘太后对他多加照拂。这二十几年,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他现在还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谭金州点头叹气,说:“想必皇上把四皇子谴到封地,也是想保住他一条命,根本想像不到四皇子在蜀州的日子。如果四皇子有一天真君临天下,他一定会将萧家这棵大树连根拨起,萧怀逸能统帅千军万马,也不定能保住萧氏一族。”

    水木冷笑,说:“四皇子要怎么报仇都是后话,现在,我要做的事是怎么帮他君临天下,我要保他高座明堂,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师傅费心谋划,难道是想保四皇子上位?”谭金州面露不解。

    “你以为如何?”

    “我认为只有师傅上位,一统天下,才能完成师祖母的遗愿,为她老人家报仇雪恨,师祖母在天有灵,也愿意看到师傅成就一番大业。”

    水木眼底迅速湿润,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脸庞浮现浓郁的悲伤,揉了揉鼻子,哽咽说:“那不是我娘想看到的,她不追逐名利,也看淡了生死。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不愿意让我费尽心机为她报仇,为她雪耻只是我多年的心愿。”

    马车内陷入沉默,辘辘车辙辗碎冰雪,得得的马蹄声急促轻快,震颤人心。

    “金州,你想为程阁老报仇吗?”缄默了许久,水木轻声问。

    “不是想,而是搭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为师尊报仇。我自幼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师尊待我如亲生儿子,师兄待我如亲弟,我不能让他们含恨而死。”

    谭金州凝视着漆黑的夜幕,眼底的光芒如星火般明亮,又如冰雪般寒凛,充斥着刻骨的仇恨,他紧紧咬牙,低沉出语,“不杀大公主那个贱人和萧怀逸那个j夫,我谭金州誓不为人,如不能要他们的命,我宁愿追随师尊而去。”

    当年,大秦皇朝有两大书香门弟,江东孟氏和中南程家,两家都广收弟子门徒,竟相笼络雅客名士,天下清贵之流皆出于两族门下。谭金州是程阁老的关门弟子,一直颇得程阁老青眼,将平生才学对他倾囊相授。

    太子和二皇子的夺嫡战打响,江东孟氏是二皇子外祖家族,二皇子有孟氏支持,颇得天下文士追捧。皇后想拉拢程氏家族,为太子争取文士支持,就逼大公主下嫁程阁老的幼孙,短短一年,程阁老年仅十六岁的幼孙就夭亡了。

    幼孙的父亲是程阁老的长子,得谭金州敬慕的师兄。爱子夭亡,他终日思念,愁绪萦怀,消沉饮酒,落下宿疾,仅一年,也与世长辞了。

    爱孙长子想继离世,程阁老忧郁成疾,又因大公主声色犬马,不守妇道,不到三年,程阁老就被大公主活活气死了,偌大的中南程家嫡长一脉灭绝。

    当时还流传一种说法,说程阁老的幼孙是被大公主害死的,程阁老的长子面奏皇上,反而被斥责。他不能替爱子讨公道,心中憋了一口气,才饮酒度日。传闻程阁老也是被大公主害死的,说程阁老被气死只是大公主的一面之词。

    为程阁老报仇,为程氏家族雪冤的呼声震惊朝野,皇上重惩了带头呼冤的人,才有所压制。后来,中南程家与江东孟氏联手,支持二皇子,屡上奏折请皇上废太子。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皇后一派竟然将二皇子杀死,引发了一场叛乱。

    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江东孟氏败落,中南程家也遭受了致命的打击,都沉寂了。两派门徒弟子在朝廷中为官者不少,象谭金州这样总想为程阁老报仇的也大有人在。因大公主被囚禁在铜牛庵,这几年,声讨她的声势才消沉了一些。

    水木本想安慰谭金州几句,可想到自己也是有仇有恨的人,长叹几声,仰望寂寥的夜空,说:“皇上娇宠纵容大公主惹下那么大的祸事,想必他也后悔。”

    “皇上要是真后悔,就应该让大公主为师尊一家赔命,把她囚禁在铜牛庵,反而是保护她。”谭金州抓住车帘,牙关咬紧,“当年,若不是萧怀逸这个j夫从中做梗,大公主难逃一死,我希望四皇子能上位,连萧家一起根除。”

    “金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事败,会怎么样?”水木问得很沉静。

    “我无父母亲人,无妻无子无牵挂,事若成,我只想为师傅报仇,了却今生的心愿,事若败,我孤身一人,慷慨赴死,九泉之下,也有脸见师尊。”

    水木微笑点头,“我同你一样,无父无母无亲人,无妻无子无牵挂,若不能为我娘报仇,我也慷慨赴死,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能见到她。”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意味,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冰冷而压抑。

    水杏打破沉默,说:“萧家的暗卫很厉害,若不是水木山庄的死士人多,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萧怀逸不愧是三军统帅,训练出的暗卫也很厉害。”

    “萧家豢养的死士暗卫众多,各有主子,监视四皇子的暗卫不归萧怀逸统领,而是西北布政史萧伯礼的手下。”水木顿了顿,又说:“萧家表面威威赫赫,其实内里是一片散沙,萧怀逸做为家主,颇受限制。金州,你若只想除掉萧怀逸,为程阁老一家报仇,不用跟我做冒险之事,我送你一计,保证你能除掉萧怀逸。”

    谭金州摇了摇头,“即使师傅所做之事冒险,我也会助师傅一臂之力,等四皇子事成,我的仇自然能报,不急于一时,现在最紧要的是师傅的大业。”

    水木微笑点头,他知道谭金州另有想法,而且误解了他的想法,他不想多做解释,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太清楚。在谭金州看来,他保四皇子上位,是想把四皇子当傀儡,在幕后做真皇帝,而水木的想法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多年谋划思虑,积聚力量,大秦皇朝太小了,不够他伸展羽翼,他的计划大到惊天慑人。若施行这个计划,必需以大秦皇朝为基础,所以,大秦皇朝下一代的统治者必须是他选中的,有潜龙之质,要有暴发力,此人当然非四皇子莫属。

    “先生,有人追四皇子的马车,恐怕他们等不及了,要动手了。”

    “传令在青州城待命的死士,必要里启动水木山庄隐藏的暗卫,全力保护四皇子。”水木掀开车帘,眼底流露出冰冷的凶狠,“挡我者,格杀勿论。”

    丝丝缕缕的光芒透过茜纱窗棱洒进卧房,照在明珏脸上。明珏双手捂住眼,挡着柔弱的光线翻了身,嘴里嘟嚷几句,扯起被子蒙到头上。

    “九小姐,您要起床吗?”

    “又催起床,天天都催。”

    “今天您不是要请客吗?好多人都过来了。”

    “我都忘记了,那就起吧!”明珏双手在脸上揉搓了几把,又趴在床上,前额在枕头上蹭了几圈,接着伸展四肢长呼吸,这是她起床之前的机械动作。

    今天是正月十五,过了今天,这个年又过去了。正月十六是各家店铺开门迎业的日子,流金商业城也定在明天动土开工,今天她要摆席面宴请参与商业城施工的工匠。庄子、豆腐坊和矿井大小管事们也都过来,准备明天庆祝开工。

    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人由管事安排,昨天聚在一起吃喝玩闹了一天,今天休整一天,明天正常开业。各处都有管事和掌柜打理,也不用她操心了,把计划告诉管事和掌柜,就等着听他们汇报,验收他们是否做得合格。

    流金商业区要动工,明珏承诺安置全部流民,现在让她费心还是这些人。流民区有五六百人之多,去年她挑了合适的人,连同这些人的家人,安置了一半。剩余的人住在官府闲置的宅院里,吃穿花用由明珏和官府一并供给。

    去年冬天,她又从安置在宅院里的流民中挑了一大部分人,让他们收拾流民区,拆旧房、清垃圾、扩街道,备工备料。明珏供他们吃穿,给他们工钱,让他们参与盖流金商业城的房子,并承诺等房子盖好开业,让他们来做伙计管事。

    能找一份正经的差事,以后靠双手劳作吃饭,不再缺衣少食、靠别人救济度日、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对于流民来说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明珏让他们看到希望,众人都很积极踊跃,准备盖房子时大干一场,为自己谋一个前程。

    按她的规划,流金商业城要盖成统一的小宅院,前面是门脸,后面是两层小楼,楼上住人,楼下当库房,中间带一个小院,两侧有厢房,可以当成厨房和杂物间。这样可以充分利用空间,节约工料,房子无须太豪华,贵在实用。

    青州郡只是一个县郡,一个流民区可以盖起五十套这样的房子,一定会让青州郡大变模样。可是,流金商业城盖好如何经营,房子是租还是卖,这成为她目前最操心的事。她想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商量商量,找谁呢?这又成了问题。

    “朱艳,给我找一套端庄素雅的衣服,别找让我穿大红色。”

    “红色喜庆,过年呢,老太太喜欢您穿红色。”朱艳拿了几套新做好的衣裙过来让明珏挑,“这套湖蓝锦绸褙子和藕荷色长裙是新做的,要不穿这套?”

    明珏打开一看,这套衣裙颜色、样式和手工都不错,尤其是刺绣,花样新颖精致,就决定穿这套,她仔细看了看,问:“朱艳,衣服上的花是谁绣的?”

    “花是翠墨姐姐绣的,雪莺姐姐描得图。”

    “哦,是她们,我好长时间没见她们了,她们还好吗?”

    “翠墨姐姐能说话了,就是不太清楚,雪莺姐姐脸上的伤没好转,精神挺好。”

    来青州郡途中,明珏找到被萧家卖出一年多的翠墨,又买下和翠墨一起的雪莺。她们一个不能说话,一个脸上有疤,不愿意在人前露面。田妈妈就让她们做针线活,给她们找了一座小院子,派两个小丫头边跟她们学徒边伺候她们。

    “雪莺姐姐画图可漂亮了,听翠墨姐姐说她弹琴也很好听。”

    “才女,嘿嘿。”明珏搓着手,自嘲一笑,知道才女这美称不管她活几辈子都跟她绝缘,她怔了一下,问:“朱艳,雪莺说过她的过去吗?”

    “没有,翠墨姐姐说她刚认识雪莺姐姐一个月,就遇到了您,一起把她们买下了。紫竹姐姐问过雪莺姐姐,她只说自己是江东人,家里还有什么人,脸上为什么有伤,为什么会被卖出来,她一字不提,看上去很伤心,就没人再问她了。”

    明珏点点头,雪莺脸上是烫伤,两边的脸都毁了,但不难看出她眉眼的轮廓不错,没烫伤之前,一定是美女。刚买雪莺回来时,明珏就见过她的字,写得很好。画得很好,又会弹琴,一定也会下棋,一个琴棋书画皆通的美人为什么会被毁了容,沦落为奴?她一定也是有故事的人,明珏只希望她的故事不要太惨。

    紫竹进来,见明珏还没洗脸梳妆,笑了笑,说:“九小姐,张嫂子带了好多流民工匠过来,问您什么时候起来,要给您磕头拜晚年呢。”

    “她怎么知道我没起床?是你说的吧?哼!”

    “您冤枉奴婢了,是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让奴婢催您快点。张嫂子带着一些干净爽利的流民妇女去给老太太请安,正跟老太太说话呢。老太太跟她们说要是没事,辰时之前别想见到您,要是有事,您比谁起得都早。”

    “没事谁起早?”明珏嘟嘟几句,洗漱梳妆,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吃早饭。

    “九小姐,奴婢刚才看到老太太哭了。”紫竹边伺候明珏吃早饭边说。

    明珏怔了怔,沉下脸,问:“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二房又来捣乱了?”

    自遇到王谦那天晚上,洛明玮带人过来要银子、要年货,又大闹了一场。明珏先前有交待,让下人无须对二房的人客气,也别把他们当主子的亲戚尊重。护卫、仆从和小厮心里有底,没让洛明玮等人进门,并把他们打骂了一顿赶走了。

    从那晚起,二房诸人再也没露过面,连老太太过寿这么重要的日子,洛二老爷都没登门,也没人来拜年。过年这二十天了,二房的人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使不是他们惹洛老太太哭,也跟他们脱不开干系。

    “不是二房,奴婢听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张嫂子给老太太送来一封信,是远处来的,带信的人把信送到了流民区的小院。流民区全拆了,又赶上过年,信昨天才到张嫂子手里,她今天就送过来了,老太太看了信才哭的。”

    “远处?我过去看看。”明珏放下筷子,净走漱口,去主屋看洛老太太。

    主屋院子里站满了流民妇女,有几十人之多,张嫂子带几个体面爽利的妇女正在房里陪洛老太太说笑呢。看到明珏进来,这些人迅速分立两旁,无须人有招呼,便一齐跪在地上,谢明珏救命救济的恩情,顺便给她拜晚年。

    “赶紧都起来,地上凉,把厢房打开,让她们进屋暖和暖和。”

    张嫂子听到说话,忙带人迎出来,要给明珏磕头,被明珏拦住了。明珏跟她们寒喧了几句,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她们到前院帮忙准备宴席了。

    今天,她要宴请参与盖流金商业城的工匠及盖房子时帮工搭下手的妇女,加上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大小管事,大概有二百人。明珏考虑到这些干体力活的人食量大,让人准备了三十桌席面,以实惠为主,就摆在前院的抱厦里。要招待这么多人,有张嫂子带人帮忙照应,祖宅的仆妇也可以轻松些。

    洛老太太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李嬷嬷和两个小丫头正在一旁伺候说话。明珏进到暖阁,二话没说,就甩掉鞋,爬上软榻,挤到洛老太太身旁撒娇。

    明珏见洛老太太眼圈微红,尽管她极力掩示,在人前强坐笑颜,也难掩哭过的痕迹。明珏给紫竹拿了眼色,紫竹把丫头们带出去,只留下了李嬷嬷。

    “祖母,我听丫头说你哭了,为什么?”

    洛老太太没多说,拿出一封信递给明珏看,信很短,但明珏一看也很惊讶。

    “祖母,您有女儿呀?我怎么没听您说起过呀?”明珏话一出口,就知道露了馅,洛老太太有女儿,真正的洛明珏能不知道吗?

    “你被萧家人折腾了一场,不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你来了这几个月,天天忙里忙外,我也没跟你说起过,不愿意提,提起来就伤心。”

    明珏松了一口气,她与真正的洛明珏大不一样,萧怀逸又暗示说现在的明珏是野鬼,洛老太太能不疑心吗?只是洛老太太从来不多问,这令明珏心安轻松。

    “十年大忌?姑姑不在了,她……”

    “对呀!到今年四月,她就没了整十年了。”

    听洛老太太一说,明珏才知道洛老太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楚州林家。林家跟洛家有亲,姑姑的丈夫才学渊博,又有功名在身,原是一郡之守,高升为一州知府,在赴任途中,他们夫妇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全被海盗杀死了。

    明珏又仔细看了一遍信,问:“祖母,姑姑的婆婆是您的妹妹呀?”

    “对呀!她是我继母的女儿,嫁到楚州林家做了继室,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考取了功名,她就为长子求娶你的姑姑,要找亲人到楚州跟她做伴。我就把你姑姑嫁过去了,刚嫁过去六年,你姑父高升了,一家人正高兴呢,没想到在赴任途中全被海盗杀了。你姑姑留下一个女儿,跟八丫头一般大,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哦,那应该是我的表姐。”明珏还是很会排辈份的。

    洛老太太生母早亡,后来有了继母,生了一个女儿,与洛老太太同父异母,姐妹情意却很深。温显宗是外室所出,是洛老太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狗杂种坏事做尽。估计洛老太太继母的女儿远嫁楚州,也是他搞的鬼。

    “是呀!一晃眼我也有十年没见她了。”

    “祖母,要不我们去楚州看看她们,顺便参加姑姑的十年大忌。”

    江东沿海,虽说海盗猖獗,繁华富庶也非其它地域可比。江东最为繁盛的城池是海州,靖海侯水家就在海州,而楚州离海州只有一百多里。

    明珏一直想海州,见识见识瀛州大陆最富裕的家族水家是如何威仪排场,等她成了瀛州大陆首富,好效仿水家摆摆排场,争取有一天超越水家。

    “去楚州?”洛老太太眼底闪现光芒,她确实想去,趁着还能走动,去见见亲人。她知道明珏有足够的财力,能让她舒舒服服探亲,可明珏有时间吗?

    “祖母,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三月出发,边走边玩,四月就到了。”

    “你这里的庄子铺子矿井怎么办?”

    “我京城的庄子铺子矿井比青州大多了,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唉!我拖累你了。”

    明珏噘了噘嘴,靠在洛老太太身上撒娇,说:“祖母别这么说,我知道您最疼我,我们先去楚州探亲,等探亲回来,我就回京城,您跟我一同回京城去。”

    “我是罪身,不能随便离开青州,你还要费好多周折。”

    “放心,这点事很好办,我为青州官府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也会对我通融。”

    洛老太太点点头,正跟明珏低声说话,紫竹跑进来,一脸兴奋紧张。

    明珏紧紧皱眉,问:“又出什么事了?”

    “九小姐,谭大人来了。”

    “哪个谭大人?”

    “中南省的布政史呀!已经到门口了,有几十个官员陪着他呢。他说他来看看小师妹,明天流金商业城开工,他要挖第一锨土,还要庆祝。他还说您要不出去迎接他,他就闯进来了,到时候,您可别说他无礼。”

    洛老太太忙让小丫头过来收拾,又催促明珏,“快去迎接谭大人。”

    明珏拍了拍脑门,苦着脸叹气,还好多准备了几桌席面,赶饭的人来了。

    第三卷 侯门深怨 第一百三十三章 糟蹋人的亲事

    先前,明珏听说谭金州是大秦皇朝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任中南省布政史时间不长,却政绩卓著,颇得民心。今日一见,明珏震惊了,这个时空的布政史相当于她前世的一省之长,可谭金州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也太年轻了。

    若没有真本事,别说他只是水木的学生,除此毫无资历背景,他就是皇帝的老子,也做不住呀!一省之长,上上下下有多少事?哪那么容易当。况且谭金州看上去很斯文、很儒雅,说不上英俊,却也是典型的白面书生。

    “小师妹,你感觉我们中南省怎么样?”

    “很好呀!人好、地好、风景好,嘿嘿……”

    谭金州连连点头,双眼注视着明珏,笑容温和清朗。但明珏隐约从他的眼底感觉到一股子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即使他的神情和顺,也能跟他大大咧咧说话、开玩笑,却总让人感觉虚以委蛇,仿佛双方都是彼此应酬。

    或许这就是为官者的通性,即使靠得很近,即使一点架子也没有,也能让人感觉到无形无影却清晰易见的疏远,似乎这就是他这个人的气场。

    “你能说好我就高兴,毕竟中南省是我的治下,青州的百姓是我的子民。”

    “正因为是你的治下、你的子民,我才说好呢,要是别人,哼哼!我才懒怠恭维他呢。”明珏姿态神情大大方方,语气里带出一点泼皮无赖的意味。

    “啊?原来是恭维,看来我们这些为官者该检讨了。”

    明珏和谭金州在前院的内厅品茶谈笑,外厅有许多官员喝茶闲聊,时刻听着内厅的动静。听到谭金州说为官者该检讨了,这些人立码肃静,半点人声全无。他们都知道谭金州做事大刀阔斧,不讲情面,不知谁会撞枪口上,要倒霉了。

    “哈哈,开个玩笑,没那么严重。”明珏见谭金州一本正经,忙打圆场。

    谭金州依旧一本正经,说:“既然你说是在开玩笑,我就不追究了,去年大雪成灾,师妹肯定伸出援助之手,求济青州的百姓,谭某感激不尽。”

    外厅的人听到谭金州的话,都松了一口气,尤其青州官员,听说不追究,都为躲过一劫暗自念佛,当然也有人在心里拜谢明珏。

    明珏微微一笑,以坦然沉静的目光注视谭金州,轻声说:“各取所需而已。”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果在谭金州面前,明珏再说自己可怜这些流民悲苦凄而救济他们,标榜自己只做好事、不问前程,就显得太虚伪了。

    她在流民区买下包括张嫂子家的小院在内的七八座小院和空地,花了近两千两银子。这些小院和空地只占流民区的四分之一,若她把整个流民区买下来要花多少钱?至少她要再花五六千两银子才行,这笔帐显而易见。

    她安置了诸多流民,解决他们衣食住的问题,给他们请医看病,又让他们在祖宅、庄子、矿井和豆腐坊当差做工,支付工钱,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

    把这些花用加起来,连一千两银子也用不到,可她不但把整个流民区据为己有,还得了人心,也解决了她日益庞大的产业雇用人工的问题。

    这里面只有一个区别,那些小院归个人所有,是有房地契的,而流民占着的地方归官府所有,流民没有房地契。她帮官府解决了流民的问题,官员和流民都感激她,同时她也解决了流民区的问题,一举三得,比双赢更高一筹。

    这些事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穿,没人说是因为许多人不具备说的资格。流民是得利者,感恩而不置疑。之所以有流民,就是官府不作为,官员更无话可说。

    有些嫉妒明珏的人,以商贾为主,跳出来说话,没三言两语就被群殴了,因为当时流民需要救助救济,跪在他们门口,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却袖手旁观。

    谭金州不属于这里面任何一类人,无论是以同门的身份还是以中南布政史的身份,他有资格说话,所以,明珏跟他直说各取所需,没必要遮遮掩掩。

    “小师妹是聪明人,也是爽快人,师父看好你,我也欣赏你。”

    明珏干笑几声,冲谭金州抱拳,“多谢多谢。”

    “我听说流金商业城要建五十套房子,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明珏考虑多时,始终没有确切答案,一直想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商量商量。谭金州来得正好,他不只有见识,还有布政史这块金字招牌。

    “是卖是租?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想好,谭大人见识多广,还请谭大人多多指教,多多帮忙。”

    谭金州一进祖宅的院子,就向明珏言明今天来没公事,只是来看看她,凑凑热闹,蹭顿饭吃。最初明珏称他谭大人,被他嗔怪,就改成了师兄,显得亲切了很多。明珏有事需要他指教,有求于人,又称他为谭大人,是想庄重一些。

    “小师妹,你不要这么客气。”谭金州扫了外厅一眼,低声说:“青州城地方太小,人太多,比起中南省其它城镇,青州城显得杂乱破旧,很让我费心哪!”

    明珏眼前一亮,青州城地方太小,人太多,而青州郡地方很大,固定居住的百姓却少多了。最主要的是青州郡离青州城很近,在两地之间来往很方便。

    “那就搬出一部分来,流民区在青州郡南面,靠近南城门,与青州城的北城门离得很近,而且青州城北城门附近都是做日用杂货的,何必挤在一起。”

    谭金州拍着明珏的手笑了笑,“小师妹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一点即透又何止这件事?谭金州给她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只要明珏点头,他就会督促青州城知府办理,可谭金州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要她如何回报?

    “多谢谭大人。”明珏微微一笑,“谭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言。”

    “小师妹的聪明超乎我的想像,难怪最得师傅青眼。”谭金州冲明珏竖起大指,一脸赞叹,说:“我现在没事让你做,你欠我一份人情吧!等需要你还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能放心才怪,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帐,他说不会勉强,可勉强的标准因人而异。明珏心中发堵,但还为能解决流金区的问题高兴,最大的难题解决,她也轻松了。至于将来谭金州会让她做什么,那是将来的事,只能等将来再说。

    谭金州与明珏达成共识,自是心照不宣。谭金州把青州城和青州郡的官员叫进来,商量把青州城做日用砸货的铺面迁出一部分,在青州郡落户。

    明珏不想多听官府的决议,找了借口出来,跟各地官员打了招呼,闲聊几句,就向抱厦走去。远远看到洛家二房的人又堵在门口了,忙叫来护卫吩咐一番。

    洛家二房今天敢当着这些官员的面儿折腾,或是明天趁流金商业城奠基闹事,那就是找死呢,就是出了人命,明珏也会在所不惜。

    “九小姐,二老爷要求见谭大人,说跟谭大人有一面之缘,让给通传一声。”

    “谭大人正忙,让他改天到官府去见,不许放他们进来。”

    明珏来到抱厦,查看宴席的准备情况,让仆从另外准备几桌精致的席面,摆在外厅,招待谭金州等官员,官员们带来的仆从衙役另设席面安排。

    还有她今天宴请二百人,怕一些流民食量大,准备了三百人的席面,否则真要抓空了。这么多人来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搞突然袭击令人措手不及。

    “九小姐,谭大人请你过去,要跟你说几句话。”

    “马上就去。”明珏来到外厅,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腾起怒火。

    洛二老爷和洛明玮躬身站立,长吁短叹,张氏和岳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谭金州看到明珏进来,无奈一笑,诸多官员也以不解的目光看着明珏。

    明珏坐到主座上,冲谭金州笑了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难为你了。”

    “不难为,家务事也好断,不管清官昏官,理字当先。我在京城述职时,曾与洛二老爷有一面之缘,今天正好碰上,我也帮他们排解排解。”

    “多谢谭大人。”明珏哼笑几声,说:“来人,把老太太和李嬷嬷请来,把张嫂子叫来,再把老太太住在流民区时的邻居叫三五个人过来。既然今天谭大人和各位大人都在,洛二老爷也是曾经为官做宰的人,就让大家听个明白。”

    “叫那么多人干什么?”岳氏按捺不住,最先跳出来,“我们缺吃少穿,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你穿金戴银,大鱼大肉,让谁看到能说公平?”

    因为贫富有差,就能说不公平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又该怎么说呢?如果刚开始,二房就规规矩矩讲道理,明珏能不帮他们吗?素昧平生的流民还帮呢?何况她与二房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字,是他们做得太过份,却浑然不觉。

    明珏冷笑几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重新分家,把老太太的银子拿出来分了,你要是不想分,就把流民区的小院给我们二十套,以后就两清了,老太太给你多少银子,我们也不争了。”

    谭金州沉下脸,“洛二老爷,你刚才说你们一家想见见老太太,尽尽做儿孙的孝道,说小师妹不允许你们见老太太,怎么成了分家争产业了?”

    洛老二爷瞪了岳氏一眼,讪讪陪笑,“不、不是,我……”

    “我听水木山庄的人说小师妹刚到庄子,日子过得很窘迫,吃了很多苦。后来遇到合适的时机,置了产业,慢慢扩大,到现在确实积聚了不少资财。老太太若真给过她银子,她怎么开始会受那么多苦呢?”

    明珏从萧家出来,身上有几十两银子,萧怀迁又资助了几十两,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很舒服。若不是得知洛老太太无钱看病,她把银子让人捎给洛老太太,当时能那么清苦吗?萧怀逸给了洛老太太一千两银子,都被二房截留了,洛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来青州这些日子,她一直隐忍,有多少笔帐没跟二房算?

    “我不想多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一会儿让大家说。”明珏摇头冷哼。

    “我听说小师妹改造黑山矿井是水木山庄资助的银子,有了矿井,她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至于老太太有多少银子,等老太太来了,一问就清楚了。”

    明珏见张嫂子带着几个人进来,李嬷嬷扶着老太太也来了,又让人叫来田妈妈,说:“他们说老太太有钱,认为老太太给了我银子,想让老太太重新分家。你们心里都清楚,当着诸位大人,你们跟他们说,我觉得无聊,不想听了。”

    “畜生,真是……”洛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明珏侍侯她坐下,就出去了。

    谭金州笑了笑,说:“洛二老爷先说,一个一个来,说完好吃饭。”

    见明珏出去,张氏和岳氏这对婆媳更加猖狂,没等洛二老爷说话,她们就把矛头指向洛老太太,指责洛老太太有钱给了明珏,对不起二房。

    洛二老爷以前也是为官的人,品阶还不低,今日在场的官员都听说过他,有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