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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妃第28部分阅读

      侯门嫡妃 作者:肉书屋

    夕鸢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拿起手边的两块香皂道:“各位父老乡亲,左边这一块是我们从京城的夕颜阁里带来的香皂,右边的这一块是对面那所谓‘夕颜阁’卖的香皂。我若是说我这是真的,他那是假的,众位必定不能相信,所以我给大家做个演示,请大家先看看这块,是不是对面铺子卖的香皂。”

    她将右手的香皂递上前去,被一只手恶狠狠的夺下,抬头一看却是那山寨版的掌柜,粗声粗气的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儿捣什么乱?还不快把你这些破东西收起来!”

    夕鸢不气不恼,笑脸以对,“掌柜的来了更好,大家伙儿更能信服,你若是不怕我说你的货是假的,那咱们就来试试,是真是假啊一试便知,不知道掌柜的敢不敢呢?”

    这四下围得都是平日里来往的乡亲,那掌柜的若是不试,必定要被人说是心虚胆寒,只得咬牙道:“试就试,还怕了你这丫头不成?”说罢,他将那香皂凑到眼前看了一看,而后又闻了闻,点头道,“这是我家的香皂不错。”

    “好,大家瞧瞧,这两盆水都是一样的,请掌柜的自己挑一盆罢。”

    那掌柜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狐疑的随手一指,夕鸢含笑将他的香皂放入他手指的那盆水中,又将自己的放入另外一盆。

    “请大家稍等上片刻,一会儿就能揭晓真相。”夕鸢指了指剩下的香皂,笑盈盈道,“趁着这会儿无事可做,大家也可以看看我们的香皂,瞧瞧味道模样如何。”

    挤在前头的人便抓了一块来看,闻了闻后低叫道:“仿佛,比孟掌柜家卖的要香些。”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也都争相要闻,而后不绝点头道:“确实是要香些,气味也不大相同,连模样都做得精巧许多。”

    孟掌柜气的脸色涨红,低喝道:“香一些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家的香皂能用许久,她这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作坊,刻意弄得香喷喷来吸引大家伙儿注意的,要真买回去,哼!必定经不住用的。”

    夕鸢对他的诽谤之言毫不在意,始终面带笑意,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后,夕鸢才将两块香皂取了出来,递给一人道,“现在再来闻一闻,看看这两块香皂的气味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那孟掌柜见状脸上便是一惊,可乡亲已经接了过去,低头一闻便叫道:“诶,真是奇了,姑娘的香皂气味不减,孟掌柜的那个……倒仿佛没什么味道了。”

    那孟掌柜面上几乎气的抽搐,夕鸢笑着看众人都闻了一遍之后,才抬眸望着那孟掌柜道,“你用香囊和香粉熏在皂角上,以此混淆视听,充当香皂贩卖。一块假香皂,竟卖到五百文钱,孟掌柜,您这银子是否也赚得太容易了些?”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更是有人当场喊道,要孟掌柜退银子,那香皂他不要了。

    夕鸢桌前那二十块香皂顷刻间就被抢购一空,相比之下,孟掌柜那儿就空无一人,全然不似白日里那副热闹情景。

    孟掌柜气的发颤,一脸横肉哆哆嗦嗦,“你……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要来坏我的生意!”

    夕鸢笑靥如花,明媚动人,她轻轻用手指绕着长发,声音柔和,“本来我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谁让你偷了我的招牌来用呢?你做事不检点,连乡里乡亲的钱都要坑骗,那就别怪我拆你的台子。”

    “什么你的招牌,这夕颜阁是京里的牌子,什么叫你的招牌?”孟掌柜恼羞成怒的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抓住夕鸢,“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敢坏我的好事,今天爷爷要是不让你尝尝厉害,爷爷我就——哎——哎呦——!”

    还不等他靠近夕鸢身旁,声音就忽然变了音调,只见他的腕子让王富狠狠扣住,啐骂道:“嘴里不干不净的,口没遮拦,你是哪个的爷爷?竟敢对小姐如此不敬,可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那孟掌柜被人钳制,却仍不知悔改,一边叫唤一边高声道:“你……你个小畜生,还不快放开爷爷,敢在这七和庄撒野,我看你们才是活腻味了!”

    王富二话不说,揪住孟掌柜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反手极利落的甩了两个耳光上去,“嘴巴再不规矩,就割了你的舌头下来,看你还叫不叫唤!”

    这一下子,也不知是这两记耳光将他打懵了还是如何,那孟掌柜倒当真老实了下来。夕鸢见状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行了,我也不想要你的舌头,经过今晚之后,想必乡亲们也不会再信你的鬼话了。今儿个也算是给你个教训,我夕颜阁的招牌,岂能随随便便让你这种人弄脏了?王富,放他走罢,这种人留在眼前看着也让人恶心的很。”

    王富应了一声,一把将孟掌柜推开,他向后一个踉跄便摔到了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后又指着夕鸢骂道:“你……你给我等着,你个臭丫头,要是不让你知道知道厉害,爷爷我就不姓孟!”他又扫了楚离与王富一样,脸上笑意顿时污秽起来,“守着两个汉子过,难怪你这样猖狂,可这儿是七和庄,你惹了我,定要让你尝尝厉害!”

    夕鸢听他说到楚离,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死……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的工夫,夕鸢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也不知那孟掌柜是被楚离打断了什么地方,叫成这个样子。

    夕鸢抬眸望去,只见那孟掌柜再没了神气模样,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掌心和腿上各插了一根筷子。

    楚离是什么时候取的筷子都没人看见,身手快的如风一样,大约是觉得这样的杂碎不屑于用剑对付,才随手在客栈抓了两根筷子罢。

    夕鸢看了两眼便觉得有些不想再看,抬眸同楚离轻声说道:“其实,这种人我也可以打的,而且应该不会输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给你这当师父的脸上抹黑的。

    谁知楚离却仿佛听她说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唇角微勾着摇了摇头,声音傲然,“有我在,哪里用的到你去打打杀杀。”

    诶?

    夕鸢被他的话弄得一怔,下意识的想到,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说他要保护自己么?

    第九十章 睿亲王吉祥,师父太傲娇!【手打】

    回了客栈之后,染香却有些不安起来,“小姐,我看刚才那掌柜不像个好相与的,被打成那副模样却还不忘要恶语相向,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大稳妥。我看,咱们明日还是早些走吧,别在这地方久留了。”

    夕鸢笑着逗弄她,“从前你要与这个与那个拼命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过什么胆怯害怕,这会儿不过是个混混,你倒仔细起来了。”

    谁知云锦却也帮腔道,“越是这样的市井无赖才越是得仔细提防,就是这样的人才容易作出下贱手段来,小姐是出了一口气,可却也引来了些麻烦。”

    夕鸢仍旧有些不以为然,兀自一哂,“他若真有那个能耐,就只管使出来啊,你们俩可真是,怎么一个比一个胆子小。这世间凶险,咱们才尝了几分呀,刚刚才出门来,做事可不能畏首畏脚的。”

    “可是小姐,您是尊贵之人,本也不该理会那些低贱之人的。奴婢就是觉得,这事情其实也不算十分严重,得过且过也没什么不好。在这儿是料理了这孟掌柜,可以后若再有张掌柜、王掌柜呢?小姐总和这样的人置气,未免不值。”

    夕鸢对她这一番言语却是大不赞同,正色摇头道,“若是遇见了不理会,那不成了助纣为虐么?错的就是错的,怎么能含糊了事将它看作是对的。”说罢,又稍稍放缓了语气道,“你也不必担心,今晚的情形你也见着了,王富身手矫健的很,你若是害怕,往后就专门让他护着你。”

    王富闻言脸上又有些涨红,支支吾吾道,“我一定保护好姑娘和小姐的周全。”

    染香倒没察觉出他的局促来,笑盈盈道,“小姐哪儿用的上你来保护,自有楚公子呢。”

    夕鸢见她仍要说这样的话,当着楚离也不好驳斥,只得斜睨了染香一眼,染香却只是回以一笑。

    如此,众人说笑了一阵,也就散了。刚进客栈的时候,王富便已定好了上房,这客栈屋子都不算太大,众人便只得各睡一间。夕鸢暗忖这幸亏是来时带的银子足足富裕,否则光是这一路下来众人的食宿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楚离看起来也没什么能够谋生的营生,他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看他的容貌气度,应该是出身大户人家,但又不拘小节。像他这种英雄剑客,仿佛不用工作也不愁吃喝,是宇文昊每月给他足够的银两么?

    不对不对,怎么越想越像包养了呢。夕鸢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侧过眸子去打量楚离,青衫玉面,目似朗星,若真把他往被包养的范畴里划,似乎倒也……

    “盯着我瞧什么?”

    楚离的声音冷冷响起,夕鸢才留意到自己竟盯着他发怔,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我是好奇,这么晚了师父不回去歇着,倒留在我这儿磨蹭什么?”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幸好他来的时候没让云锦与染香瞧见,否则这两人又不知该想到哪儿去了。

    何况楚离自打进屋,就一言不发,还不许自己看他几眼么?

    夕鸢这样一想,更是理直气壮的迎上楚离的眸子,谁知他却淡淡道,“你若是困了,去睡下便是。”

    什么?

    夕鸢一怔,脱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走了?”

    楚离蹙了蹙眉头,声音却依旧平淡,“叫师父,没大没小的。”

    夕鸢顿时语塞,“……好,那请问师父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这屋里就一张床,一条被,可容不下第二个人睡了呀。”

    想想又赶紧补了一句,“就算容的下,你也不能在这儿睡啊。”

    楚离看着她眸中的惊慌之意,不禁摇头低笑了一声,“胡思乱想什么,你放才惹了麻烦,我只好过来替你善后,哪里是你想的那些事情。”

    “善后?”夕鸢颇为不解,“善什么后?”

    “你挑了人家的场子,却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方才你两个侍女说的很对,那些人专干下作勾当,又瞧出咱们是外地来的,势必要想法子报复。那孟掌柜虽已经动弹不得,可他必有同伙。若是我猜的不错,今天晚上,他们是一定要过来给你些颜色瞧瞧的。你那两下子功夫,近身比划还成,若来者用些阴毒手段,你就招架不住了。”

    夕鸢听他说完之后,心头又是了然又是疑惑,“虽然话是这样说不错,可刚才我说要出去整治他时,你怎么也没有劝阻呢?若是你又端出师父架子,下令不许我去,如今不就也省了麻烦?”

    楚离似乎觉得她这问题问的有些可笑,说的十分随意,“既然遇见了不顺心的事,何必要委屈忍下,添些麻烦也就罢了,总不能让自己过不去。”

    夕鸢闻言抿唇一笑,柔声道,“看来我得了你这样一位师父,算算还是赚了的,师父可还收过别的徒弟没有?”

    楚离嘴唇微动,“没有。”

    “那师父是看中了我身上的什么资质,才收我做弟子呢?”

    楚离抬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是从前知道你如此聒噪,必定不会收你为徒。”他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沉声道,“夜色已浓,你还不睡下么?”

    夕鸢想了想,问道,“可我若是睡了,你就要在这儿一直守着么?那你岂不是没法子睡了?”

    “为师之事,不必你多加操心。”楚离侧眸斜睨了她一眼,“这聒噪二字,用在你身上真是不算冤枉,怎么那么多的问题。”

    她看着这会儿也不算太晚,料想那些毛贼要等子时以后才会过来,索性便走到楚离身旁的圈椅中坐下,笑盈盈同他道,“白日里睡了那么多,这会儿一时也不觉得困,不妨咱们说说话儿啊。”

    楚离不可置否,却也没出言应她。

    夕鸢便只当他同意了,笑意清浅柔和,“师父从前在京里都靠什么维系生活呢?我知道师父替王爷办事,那……是王爷给你薪俸?”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宛如寒月,“要用银子的时候自然就有了,哪里用的着薪俸这样繁琐麻烦。”

    果真这些大侠剑客,都是不必为了生计发愁的,要用的时候就自然有银子了,活的可真是恣意洒脱。夕鸢心中暗叹一声,想到自己还要辛辛苦苦的开铺子看账本,就为了攒些私房钱,实在心酸不已。

    “那师父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从几岁开始习武的?”

    楚离静默半晌,而后才幽幽道:“六岁习武,从小的日子除了握剑便是读书,爹娘过世之后,师父对我更是要求极严,一日都不可松懈。”

    唉,原来是毫无童年美好时光,难怪导致现在性格这么冷淡,还带着点轻微的闷马蚤。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难得楚离这样有耐心,虽然话语简短,可好歹还是都答了的。只有关于他家中背景和仇人身份的事夕鸢没问,因为她已经想到,就算自己问了,楚离大概也不会说,否则早在今日谈起他仇人将死的时候,他就会顺着说出那人姓名了。

    这时夕鸢忽然想到一事,眸光一闪,神情都变得有些狡黠起来,唇边噙着一抹调侃笑意,低声问道:“那,师父可有什么心爱之人,或者说,可曾有过?”

    她本想着,这个问题就算楚离不愿回答,至多也就是训斥一句,用师父的架子压压她就罢了。谁知楚离的目光却斜睨过来,带着几分冷冽意味,声音凉如薄冰,“夜深了,你该去睡了。”

    “可是——”

    “为师说的话,你不肯听么?”

    夕鸢瞪大了眸子眨了两下,心中却想到,从没见过这样的凌厉眼神逼人睡觉的。偏偏自己又被他一口一个为师的压着,稍有反抗便被训斥不懂得尊师重道,她只得走到塌边,和衣躺下。躺下之后还是觉得睡意不浓,便微微侧过去些身子,恰好能瞧见楚离坐在窗下,手中把玩着茶盅,时不时浅啜一点。

    他面容淡然,宽大青衫衣袖下结实白皙的腕子露出一截,青丝随意落下,实在说得上风华绝尘,湛然若神。

    有楚离在屋里坐着,仿佛真能让心迅速安定下来,夕鸢本来还想等着瞧瞧那些毛贼何时会到,却在不知不觉中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昏天黑地起来,连几时睡熟过去都不知道。

    秋日里清早的日头格外毒辣,照在眼皮上都有些刺刺的疼,夕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昨夜楚离坐过的位子如今已空无一人,独留了个空茶盏放在那儿,不知是何时离去的。

    她下床就着盆里的凉水擦了把脸,才总算精神了些,随意往门口一看,便看见了地上散落的几根断香,大约是昨晚被楚离踩断的吧。

    房门口看不出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不过想想也是,以楚离的能耐,倘若想不留痕迹的解决对手,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屋里全然不像昨晚还有另一个人待过的模样,连染香进屋替她梳妆的时候都没瞧出什么异样,还笑着道,“看来奴婢昨儿个太多心了些,那人当真是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嘴皮子厉害罢了。”

    夕鸢对着铜镜将胭脂淡淡扫了一些,显出姣好气色来,唇角轻勾,“我说什么来着?本就是些不必放在心上的人,偏你们还那样谨慎着。从前总要你谨慎,你就是听不入耳,如今倒改了性子。”

    “如今哪里能和从前比,咱们在外头,凡事当然要加个小心,奴婢可要好好照顾小姐呢。”染香手指灵活麻利的替她绑好了辫子,又随口笑道,“说起来,那王富虽然不如楚公子的本事大,倒也有些血性,还算的上是条汉子。”

    夕鸢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倒是难得听你夸奖什么人,看来这王富还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我也是看他为人老实,对小姐又忠心,倒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染香抿唇一笑,鬓边的蝴蝶簪子轻轻一晃,彩光萦绕,衬得她愈加楚楚。

    这样清丽婉约的笑容,性子又活泼伶俐,自然是招人喜欢的。

    现在就是不知,王富究竟对染香是愧疚之情多些,还是爱慕之意更盛。

    七和庄之事只像个插曲一般,楚离没有提起那晚的事,夕鸢自然也没有多嘴去问,权当这事情压根就没发生过。

    从七和庄出来后,行了不到半日便入襄平,只见城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宛如市集一般。夕鸢在马车中都被那喧哗之声引得好奇心起,便让王富听了马车,找个人来问问究竟。

    王富随意找了个青年问了几句,才知原来今日是这城中第一富商许老板的六十大寿,他出了五十两银子为赏,只要有人能在一炷香的时辰里,为他作出一幅最与众不同的画像来,这五十两便赏给那人。

    染香听罢顺嘴道:“我记得小姐就画的与旁人不同,那会儿还让我找过焚了的柳条来作画,左右咱们也没什么事情,小姐何不去试试?”

    夕鸢听了倒也有些心动,并非是想一展身手,主要是惦念那五十两银子。虽说如今身上不差银子,可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毕竟这五张嘴天天要吃要喝,夜里还要找住下的地方,未免来日意外断粮,还是现在早作准备,多多存些为好。

    想了一想便拿定了主意,夕鸢笑着抬眸同众人道,“难得遇到这样的盛事,也算是有缘分了,咱们就过去瞧瞧罢。”

    襄平乃是大殷重城,经由此地再向西去,便是西北边的驻兵之地。大军的补给、粮草,皆由襄平筹备运送,事关军队,银钱上自然含糊不得,这襄平的官员没人只需稍稍搜刮一些边角,便可养的油光水滑。再加上占着这一份地利,当地许多富商都靠着做粮草、军需的买卖发了家,这位许老板便是其中之一,家境殷实。听说不仅是在襄平,便是放眼大殷,他家的财产也排的上名号,不输京中大户。

    这许老板将悬赏比画的地方设在了城中,还专门垒了一座高台,夕鸢等人到场之时,台上已坐了许多的人,都拢袖提笔,对着坐在正上方的许老板勾勒神态。夕鸢见状便同云谨递了个眼色,云谨上前同一名管事模样的人道,“我家小姐自幼爱画,今日也想贺一贺许老爷的生辰,可否借纸笔一用?”

    那管事倒是颇有涵养,十分客气的拱了拱手,只是神情却略有为难,“这会儿作画之人众多,备好的毛笔都已被占了去,请小姐稍等片刻可好?”

    稍等?那万一等的旁人领走了五十两可怎么办?夕鸢闻言便上前一步,敛衽同管事颔首笑道:“许老爷不是说,想要一副最与众不同的画作么?我不用毛笔,只需纸墨便可作画,这样总不用等罢?”

    不用毛笔来作画的说法,这管事闻所未闻,只是见夕鸢容貌出尘,秀丽绝伦,兴许不是寻常人物,便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从左边引着夕鸢上了高台。

    上去之后,管事将她引到一处石案前头,上头有铺好的宣纸和墨砚,夕鸢笑道:“如此便可以了,多谢。”

    管事见她当真要不用毛笔,心想难道这干干净净的大姑娘,要以手指沾墨不成?只是也不便多问,替她点上限时的一炷香后,便转身下了高台。

    夕鸢不着痕迹的扫视了身边的一众人等,只见个个神情不同,提笔的姿势也大不相同,然而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手中不拿毛笔的。她心中已有主意,不紧不慢的将头上的碧玉簪拔了下来,在砚台中轻轻一沾,而后于洒金宣上落下了头一笔来。

    她的这个念头,得益于从前人使用羽毛笔沾墨水写字,笔法还是偏向随笔写生,她敢肯定,这许老爷再有钱,也不会见过用碧玉簪画出来的画。

    身旁不断传来有人因不过关而传来的沮丧声音,也有一心要别出心裁,却耗尽时间的人恳请重头再来。她摒除杂念,只抬头看一眼许老爷,低头沾墨添上一笔。慢慢的,身边那些已没了资格的人,都因好奇而围聚上来。

    “快瞧瞧啊,这姑娘用簪子作画,且笔法与寻常见得大不相同。”有人在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夕鸢唇角勾着柔浅笑意,不急不慢。

    先引来众人的关注,那许老爷也是常人,自然也会好奇。只要他对自己的画作产生了好奇兴趣,那五十两银子,也就基本能够纳入囊中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夕鸢便见那许老爷身形动了一动,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此时时辰将至,她最后轻沾一点,为许老爷添上那唇角边的一颗黑痣。而后将玉簪放入水中洗净,又以帕子擦干,别回鬓边,一炷香也恰好燃尽。

    夕鸢轻轻托起洒金宣,举到许老爷面前,柔声笑道:“请许老板过目。”

    那许老板和另几位乡绅捻须一瞧,个个脸上都闪过讶异之色,更有一人道:“姑娘这是哪一派的技法?先前竟从未见过。”

    夕鸢只抿唇笑道:“不必问我师从何处,许老板觉得这画如何?”

    许老爷捻须而笑,眸中闪过赞赏之意,“不错,神情轮廓都画的栩栩如生,与我甚是相像,至于这玉簪作画,更是闻所未闻,姑娘好本事。”

    夕鸢毫不羞赧,大大方方的承了他的夸奖,笑盈盈道:“许老板既说,要在一炷香内,画出一幅最与众不同的画来,若以寻常山水工笔画法,未免就失了新意。且我这画,不多不少整整画了六十笔上去,也是为了贺许老板六十大寿之喜。”

    许老爷闻言更是欣喜不已,命那管事的上来将这幅画仔细收好,又温然笑道:“不知姑娘芳名,家室何在,如此才女,实在应该留下姓名才是啊。”

    夕鸢屈膝一哂,“不过是寻常名字,哪里值得大肆宣扬,承蒙许老板不弃了。”

    她面上笑着,心中想的却是,这老头子,画都拿了,还不快将银子递来,啰哩八嗦的做什么!

    可这许老板却像个天生的话唠,又赞叹了许久,夕鸢站的腿都有些麻了,他才终于命人捧来了银子,递到夕鸢手中。

    为免他还要啰嗦,夕鸢飞快的道了声谢,拿过银子便转身下了高台。这样多的银子拿在手里太不方便,还是要赶紧放进箱子里头才好,正这般想着,她却忽然觉得手上一轻,抬眸一看,那五十两银子竟给个男子轻轻松松的抢了去!

    夕鸢微微一愣,而后顿时火冒三丈,我在上头忍了半天那老头的啰嗦,好容易才拿到手的银子,你也竟敢有胆子来抢?而后,见那男子顺着一条巷子飞奔而去,夕鸢顾不得其他,也跟上前去。

    幸好她这身子现在底子不差,今日穿的裙子也松快些,不至于迈不开步子。夕鸢眼见着那男子就在前方,却总是在即将追上的时候又让他拉开距离,越是这般她就越是气恼,发誓定要抓住这个小贼!

    夕鸢愤愤想到,难道这两天犯太岁不成?又是撞盗版,又是遇毛贼的,打一出门就开始倒霉,真是晦气!

    绕过了两条巷子之后,那男子的脚程终于有些慢了下来,夕鸢见他拐入一家茶馆,心想这下子正好堵他一个走投无路。谁知刚一追进去,那男子竟不见了踪影,而放那五十两银子的盘花锦袋,却放在靠窗的一张木桌上。

    夕鸢顺着那桌子向后望去,只见一男子坐在桌旁,穿着湖蓝色的衣裳,面若冠玉,眉目疏朗,眉梢眼尖仍是司空见惯的淡淡忧郁之色。他见了夕鸢,仿佛毫不意外,站起身来含着一抹请浅笑意,同夕鸢微微颔首。

    她先是一怔,可见到男子眼中笑意之时,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刚才那抢我钱袋的小贼,是你刻意安排的人?”

    宇文哲伸手一指对面的位子,同她温声道,“坐下再说,我要了一壶上好的金骏眉,记得你最爱喝这种茶叶。宫宴上若放了这个,你便接连举杯,若是放了龙井,你便只是浅抿几口就放在一旁。”

    夕鸢被他话语弄得心头微动,一时间那些怪责话语也都无法出口了,轻叹一声走上前坐了下来,对上宇文哲的眸子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奉命押送粮草,途径此地,知道你也在此,便想与你私下一见。”宇文哲端起茶壶,为她斟满一杯,杯底可见一片茶叶轻轻晃动,“你与老四……可是因为你娘家之事?”

    夕鸢浅啜了一口清茶,入口甘甜,只是一咽下去便全没了味道,“我只能说,有些极少的联系,却也不全是因为那个。至于具体的原因,你不必问了,我也不想再提,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宇文哲的目光牢牢落在她如玉质般的脸颊上,望着那明若点漆的眼眸轻声道,“你离京之际,为何不与我说上一声?”

    夕鸢敛眸缓缓道:“你一向睿智英明,这件事上,相信你不会猜不透原因。”

    宇文哲轻叹道:“我先前没同你说过此事,真的不是有意瞒骗,我也是在皇兄要发作前半月才知晓此事。我曾想过是否要告知与你,只是事关朝政,那人又是你爹,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先前以为,咱们彼此都是视对方为朋友的,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是你竟一点迹象都没有露出来过。”夕鸢抿唇一哂,笑意却有些无奈之意,“那日听说我爹他们被带上朝堂,我还怕他们要反咬你一口,去了法华寺看你是否在那儿,若是在也好问问你是否平安。谁想到,你却是带病之人,从头到尾都将事情了若指掌,倒是我犯傻了。”

    宇文哲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苦痛懊悔,低声急道:“我当真不是有意欺哄你,出事之后,我连着去法华寺等了两日,却都不见你的身影。后来……后来才听说,老四将你休弃,太后大发雷霆,痛斥了他一番,我才知道你竟已不在京中。”

    “那你今日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襄平的?”夕鸢眸光一闪,“你派了人跟着我?”

    “我知道你独自离京,实在放心不下,便让人去打听你的行踪。谁知竟这样巧,今日我便听说,你已到了襄平,我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宇文哲语气恳切,一字一句都似肺腑之言,“你一个女子,就算离开了端亲王府,何必要只身离京呢?这世途凶险,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该如何是好?”

    夕鸢闻言却轻轻一哂,摇头问道:“那照你这样说,我离开端亲王府后,又该去哪儿呢?是回去娘家,还是在京中另寻宅院,抑或是你又想说,要我去投奔你呢?我虽是女子,身无长物,也不算决定聪慧,可我自问还是有能耐养活自己的。或许在你们男子眼中,女子注定就是附属之物,没了夫君依靠,就该变得六神无主,一事无成。我偏不是那样的,往后的路要如何走,我自己心中有数,也有做事的分寸。”

    她这一番话说到后面,语气有些颇为冷硬,宇文哲听得神情一怔,随即也不禁苦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恼了?我自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罢了。先前的事,你若是还要气我,我也无话可说,也确实是我犯下大错。只是,我当真挂心你的安慰,好歹你也告诉我,往后有什么打算,准备要去哪儿?”

    他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如今更是低声下气,全然不见王爷的威风气派。夕鸢见了他后,心中感觉本来便颇为复杂,方才不免就说的有些激动起来,此刻经宇文哲这样好言恳切,她倒觉得面上有些微赧,侧过脸去蹙眉道:“方才我有些太急躁了,也不是冲着你的,我预备去苏州。至于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有一位楚离公子,身手极好,从前是王府中人,如今与我们结伴而行,自然稳妥。”

    “苏州?那你到了苏州,又有何打算?”宇文哲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神色,“那位楚离公子,与你关系很近?”

    夕鸢偏头看他,“我在京城都能做成买卖,到了苏州自然一样可以,至于楚离……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暧昧,不过是朋友罢了。”

    “那咱们呢,你如今……可还将我当做朋友?”

    夕鸢与他对视半晌,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声音轻缓,“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再念念不忘也没什么意思,我所介怀的,并不是你对付我娘家的事。黑白是非,我还分的明白,我爹与敦肃候是自己做的孽,无人可救。至于你方才问我的话……从前你待我的点滴好处,我都不曾忘记,我仍旧当你是朋友。往后咱们虽然天各一方,但我仍旧会衷心祝福你一切安稳。”

    自两人坐在这茶馆之后,宇文哲眼中总算浮过几分欣喜宽慰,他微微颔首,又似感慨,“自你嫁给老四以后,我便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想着偶尔能够相见,知道你过得安然无恙便好。可如今,却连这个念想也不能够了,既然咱们还是朋友,那鸿雁往来,互道平安,是否也是朋友间的礼义常情?”

    夕鸢闻言不禁苦笑,“你这又是何必,我如今是废弃之身,当真不值得你这样挂心。”

    宇文哲却摇了摇头,眼底蕴着深沉情意,声音温和从容,“于我而言,你从来都是值得的,难道连这样一件小事,你也不肯应下么?”

    夕鸢低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等到了苏州之后,我会修书给你,以报平安。”

    宇文哲又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到夕鸢面前,“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上头刻了我的名讳,若是往后遇到什么难解事端,拿着这个给当地官员瞧了,他们自然会行个方便。”

    夕鸢拿起那块玉佩,通润细腻,背面果真刻着宇文哲的名讳封号。她淡淡一哂,却又将那玉佩推了回来,“多谢你的心意了,只是这玉佩你还是留着罢,我不会去招惹事端,这东西留着也是无用。更何况就算真遇上了什么难缠之事,凭我自己也未必不能应付。”

    宇文哲怔了怔,“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说罢又不禁苦笑,“连我送你的那串虎骨手钏也不见你带着,只怕你是丢弃了罢,如今有我气息的东西,你是否都已经不愿碰触了?”

    他提起那虎骨手钏,夕鸢心口微微一动,却没有说出那手钏如今在哪儿,只应他玉佩之事,“这和原谅不原谅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自食其力,不愿意沾谁的光而已,你不要多想。”她笑容轻柔淡雅,神色平和,只是语气却不容置否,十分坚决的将玉佩推了回来。

    宇文哲见她执意如此,也别无他法,摇头苦笑道:“从前只觉得你聪慧温柔,识得大体,如今却更多了些刚强果断。明日我便要从襄平开拔,去往前线,你准备何时动身?”

    “大约也是明日一早罢,说起来我就这样贸然跑过来,也没有同他们说上一声,想来必定是急坏了。”夕鸢抿了抿唇,迎上宇文哲那如水秋眸,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一路保重,我该回去了。”

    宇文哲眼中神情将他的不舍之意流露的昭然若揭,只是他却没有强留,微微颔首道,“等你到了苏州,定要记得寄信给我,寥寥几笔也好,千万莫要忘了。”

    今日见到宇文哲对夕鸢而言可谓是个天大的意外,宇文哲虽然瞒骗了她,只是他从前对她的种种体贴关怀,毕竟不能因着一件事便全盘抹杀了。她固然是不愿宇文哲因为自己而耽误了终身大事,只是看他如此恳切神情,又难以回绝,便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虽不算君子,但也讲究一诺千金,答允了就一定做到。”

    她知道自己不可再耽搁下去,当断则断,当走则走,不可再拖泥带水。然而她转身离去之际,却听得身后宇文哲低低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奈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夕鸢心口一紧,只作没有听清,加快脚步走出了茶馆,没有驻足,更无回眸。

    方才追那抢她钱袋的人虽然绕了两条巷子,可好在这些巷口巷尾都互相接连,夕鸢出去后只走了极短的一段路途,便见到了方才作画的高台,而楚离、云谨几人,则正在高台下等她。

    染香和云谨的脸色都白的不见血色,王富也是一脸慌乱,只有楚离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夕鸢一走上前去,便被云谨与染香上前围住,先是上下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番,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抚着胸口脸色稍缓了些。云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小姐刚才跑去了哪儿?那钱财是身外之物,万一那人不单单是要钱,还想着害命,那可怎么是好啊。”

    染香连话都快说不出来,拉着夕鸢便要哭咽出声,夕鸢见状连忙道:“我方才就是一时情急,觉得五十两怎么能让他白白夺了去,好在银子拿了回来,我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你们,幸亏知道在这儿等着我,若是按捺不住去四下寻我,这襄平城又极大,只怕咱们必要走散。”

    云谨轻声道,“都是楚公子说的,交代咱们不必四下去找,说小姐不会有事。奴婢初时心里还不安的紧,如今见小姐平安回来了就好,往后千万别再一个人离开了。此地又非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奴婢真是想想便要吓去半条命了。”

    夕鸢忙又好言安慰了她们几句,另将怀中银子取了出来,要云谨拿去放在马车中的箱子里头。好容易这会儿众人心都踏实了下来,夕鸢才走上前去,半带调侃的问楚离道,“你为什么知道我不会有事,还让他们在原地等着?方才我去追那人的时候,我见你也毫无动作啊,先前不是还同我说什么,有你在的时候,就不必我动手了么?”

    楚离瞥了她一眼,“那人我曾见过,就在睿亲王府当差,京里王府的奴才忽然到了襄平,还抢了你的钱袋,能有什么别的缘故。”

    夕鸢讶异道:“那人跑的那样快,你都能看清他的脸?”她这一路追赶过去,都没瞧见一下正脸,楚离竟扫一眼就认出他身份了?

    “那也叫快么?他刻意将步子放得慢些,就是为了让你能够追上,从而将你引到睿亲王的面前去,我说的可有偏差?”

    夕鸢顿时哑口无言,撇了撇嘴轻声道:“若是你早些告诉我了,我就不必跑的那样费力了,合着你就是等着瞧我笑话罢。”

    她发现,楚离在同女子说话的时候,着实不太讲究什么恭谦之道,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尖酸刻薄,可是那话里挤兑你的意思,却一点儿也不少。

    从前他沉默寡言,还瞧不出这个特点来,如今话稍稍多了些,毒舌本性也随之展露。

    然而楚离对她的埋怨之言却不加理会,众人又上了马车,夕鸢只当是他们要在这襄平城中找一处过夜的地方,因为今日若走出襄平,只怕到日头西下之前,都到不了另一处地方。

    谁知走了许久,途径许多客栈都不见王富停车,夕鸢心头正觉奇怪诧异,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吆喝,仿佛……隐约还有些水声?

    她掀起窗帷向外望去,看清眼前地方之后,惊诧不已。王富已经停下了马车,而掀起车帘的人竟是楚离。他与夕鸢对视一眼,悠悠说道,“等一会儿找上个可信的船家,咱们改走水路。”

    夕鸢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忽然要改走水路?马匹和车子要怎么办?”

    “马匹和车子都能放在船舱下头,打上桩钉就能定住马车。”楚离说出来的话仿佛不容怀疑,可偏偏语气又有些不甚经心,“走水路清静些,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