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快断官第59部分阅读
红妆快断官 作者:肉书屋
溪两县,对两位知县进行政绩考核,然后再赶回青溪来。今天早上,随从依照吩咐来叫他起床,可是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听见应声,以为他睡死了,便推门进去,谁知道就看到苗建仁已经被杀害了。
随从惊吓之余,慌忙去叫了韦南松来。韦南松一看到司考官被杀,也大惊失色,赶忙差了杨朱回衙门来叫苏晴眸。
苏晴眸匆匆赶到悦来客栈的时候,韦南松已经派人将整个客栈戒严了。在他治下的青溪县城里死了一个朝廷派下来的司考官,是何等大事?更何况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杀死的,他的罪责大了去了。他的脸色只能用十分难看来形容了!
“你进去看看吧!”他似乎不愿意多说话,还不等苏晴眸张口问,他便指了指房中说道。
苏晴眸迈步走进房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苗建仁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卧在床上,被人隔着棉被刺了数刀。鲜血把整条棉被都染红了。血又顺着拔步床流到地上,汇聚成几滩黑红的血渍,从干涸的程度来看,死了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拔步床旁边扔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弯柄官刀,从刀身的花纹来看,正是青溪县衙衙役所用的官刀。又是有意指向青溪县衙的,那也就是指向她苏晴眸的。
来之前她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杀人现场,依然心绪难平。强忍着心头翻腾的情绪,在屋中查看了一圈,便发现一扇窗子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孔洞,是烧穿的。低头往下看去,果然在窗下看到一堆灰烬。她俯下身子,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是迷香的灰烬没错了。看来苗建仁是先被人迷晕之后又用那把官刀杀死的,难怪没人听到动静!
她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因为是冬天,所有的窗户都已经用木条封住了,没有破坏的痕迹。这房子唯一的进出口便是门了,可是门外有苗建仁的随从和青溪县衙的衙役值夜,想从门进来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从房顶下来了,但是这种方法难度相当之高,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进出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没有萧占单迎那般的功夫是做不到的。看来行刺苗建仁的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大人,房顶检查过了吗?”想着,她出门来问韦南松。
韦南松点了一下头。“查过了,瓦片有被挪动的痕迹,还有半枚血脚印。你推断的没错,凶手确实是从房顶来的,这人是个高手啊!”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苏晴眸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看了看韦南松问道。
韦南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写了折子,让人六百里加急送往神都了。这一下你我都拖不了干系了,只有祈祷能找出凶手给上头一个交代了。若是找不出来……唉。行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叫仵作录事来,验尸记录之后,将苗大人的尸身好生装殓,等着上头的命令吧!”
“是,大人。”苏晴眸答应着,差人去叫了朱二宝和曹水正来。秦云姑现在有了身孕,见不得血腥,况且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她掺和进来。昨天她就已经将哑叔、郁儿都打发走了,不让他们呆在衙门,以免被牵扯进来。
曹水正跟秦云姑学了不少。也大有长进,仵作的功夫也越来越精湛了。因为沈家儒在逃,衙门没有了录事,只好让朱二宝暂时充任了。
苗建仁的尸身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先被迷香迷晕,之后用那把官刀刺杀。腹部一共有五处刀口,每一刀都又准又狠,肝脾胃肾等重要脏器均被刺穿,可见凶手是个十分凶残的家伙!
验尸记录之后,韦南松和苏晴眸吩咐衙役将苗建仁的尸身带回衙门,由曹水正带着人对尸身进行了清理,又买来了上好的棺木寿衣,将他好生装殓起来,安置在衙门的祠堂,只等朝廷派人来处理了。
苗建仁的随从通知了苗家的人,却说什么都不肯让衙役看守棺木,非要亲自看守。苏晴眸去劝了一回,却被他们骂了出来,一口咬定苏晴眸便是杀死苗建仁的凶手。苏晴眸也不辩驳,前一天苗建仁还在调查她,后一天人就死了,那凶手又扔一把青溪县衙的官刀在当场,任谁都会怀疑她因为心虚怕被苗建仁抓住把柄才杀人灭口的。她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辩解上那一句两句的又有什么用呢?
明知做这些事情也只是徒劳,苏晴眸和韦南松还是把悦来客栈所有人都询问了一遍,包括客栈掌柜、账房、店小二、掌厨的、杂役,还有当时留在客栈的衙役、随从和其他房客,一共几十人,也没能问出有关凶手哪怕一分一毫的线索。
朱二宝则彻底清查了青溪县衙的发佩的官刀名册。查出扔在凶案现场的那把官刀不属于任何一个衙役,是军械库备用的一柄官刀。同时杨朱和俞光也带人在青溪县城进行了大搜查,寻找可疑人物,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一直忙活到下午,苏晴眸和韦南松才得空坐了下来,两个人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分析了一遍。先是诬陷苏晴眸贿赂司考官,还翻出一个有瑕疵的旧案来做佐证,使得外人看来她和苗建仁之间有了矛盾和冲突,然后再杀人灭口,留下证据直指青溪县衙,让人第一个就想到她为了掩饰罪行杀人灭口,这个连环计果然高明。
她现在已经可以料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太平公主了。开始她还在怀疑苗建仁是隐藏在张相门下的公主党,不过苗建仁死了,也就说明他确实是张相门人。以太平公主的本事,建议陛下派出张相的门人来杭州府做司考官轻而易举,然后再杀了苗建仁来栽赃她,可谓是一举两得,既不动声色地削弱了敌对势力,又能消灭握有她把柄的小知县,真是妙极了!
“这么看来,太平公主的确阴险,看来杀死苗大人的凶手是很难抓到了!”韦南松忍不住哀叹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那箱子东西和那桩旧案都是为杀人做铺垫的。若是我早些想到,苗大人就不会死了……”
苏晴眸听了韦南松的话,心猛地跳了一下,“大人,您刚才说什么来着?请您再重复一遍!”
苗建仁看她一脸的惊恐和急迫,十分不解,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若是我早些想到,苗大人就……”
“不是,上面一句!”苏晴眸急急地打断他道。
“哪句?那箱子东西和旧案子都是为了杀人做铺垫?”
苏晴眸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坏了……”
“什么坏了?”韦南松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苏晴眸顾不得回答他,一边往外奔一遍喊道:“来人啊,来人……”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一个衙役赶忙跑过来问道。
“快,马上派人去老和庄找到陈树根和张小云!”苏晴眸急声地吩咐,“找到他们立刻把他们带到衙门来,无论如何也要……”
苏晴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牛大壮和杨朱急急地跑了过来,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二人的嘴唇,希望他们不要说出她不希望听到的话。
“大人,不好了,树根和小云……他们……”
“他们怎么了?”果然出事了,苏晴眸心猛地沉了下去,死死地抓住杨朱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
牛大壮见杨朱喘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赶忙接过话来说道:“他们两个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了,扔到了江里。”
“他们……死了吗?”苏晴眸脸色苍白,手上不知觉地又用上了几分力气,把杨朱痛得咧了咧嘴,却忍着没叫出声来。
“树根死了,小云受了重伤,被人救起来了,已经送到苏大叔那儿去了!”牛大壮答道,见苏晴眸呆愣地站在那儿,迟疑地请示道,“大人,树根的尸体还在江边呢,您看……”
韦南松在里面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明白苏晴眸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了,原来她是想到树根和小云会有危险,这才急着去叫人保护他们。此时走了出来,吩咐杨朱和牛大壮带人去把尸体运回衙门,让仵作验尸,二人答应着去办事了。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这也怪不得你。”韦南松见苏晴眸一脸的悲痛。很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
苏晴眸咬着嘴唇立了半晌,看了看韦南松,“大人,衙门里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我要去老宅看看小云!”
“嗯,你去吧,带上几个人,以防万一!”韦南松叮嘱她道。
苏晴眸点了一下头,便急急地出了衙门,恰好在门口遇上了郁儿和钱贵友,她有些急了,“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到衙门来吗?钱公子,你马上带郁儿去钱府。不,你去告诉你爹,别管什么吉日不吉日了,马上跟郁儿成亲!”
“小姐,你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怎么成亲啊?”郁儿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又心疼又担忧地说道,“我要陪着你……”
“不行!”苏晴眸断然拒绝道,将郁儿推给钱贵友,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钱公子,你马上带郁儿走,从今天开始,郁儿是苏家嫁出去的丫头,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了,你明白吗?你要是明白了马上带她回去拜堂成亲,别管我的事情,别去苏家,也别靠近衙门,走!”
第008章 钦差到
苏晴眸从老宅回来的时候。韦南松正面色严肃地跟萧占说着话,见她进门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你回来了,没事吧?”苏晴眸急急地问道,见萧占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呢?”
韦南松很识趣地说道:“我去调查点事情,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也不等苏晴眸说话,便迈步出门而去。
“我的事情稍后再慢慢跟你说。”萧占按住苏晴眸的肩膀,看着她的神色,“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没事吧?”
苏晴眸眼神里泛起痛楚,“要不是因为我惹恼了太平公主,他们就不会死。是我连累了他们,苗大人,还有树根和小云……”
“小云怎么样了?”萧占赶忙问道。
苏晴眸摇了摇头,“我爹说伤势太重,救活很难,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萧占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这个怪不得你。要怪就怪那些心存歹意的人。你不要太自责了,当初你也是为了救人才那样做的,不是吗?”
苏晴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将头靠在他胸前,静静地依偎了片刻。这两天她感觉比过一辈子还要疲惫和无力,还好她有这个男人在身边,有他可以依靠,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好点儿了吗?”萧占见她抬起头来,脸色好了不少,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地问道。
苏晴眸对他笑了一笑,“嗯,好多了。跟我说说吧,你去老和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嗯,我去老和庄打听了一圈,大家都说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去找过陈树根,看来指使陈树根的人非常谨慎,一定是十分隐秘地跟陈树根见面的。我从老和庄出来准备回县城的时候,路上感觉有什么人在跟踪我,我想或许就是指使陈树根的人,就跟他玩起了捉迷藏,本想找个机会抓住他。不料那个人相当狡猾,功夫也相当了得,我们就这样你追我逐地跑了一夜,最后还是让他给逃拖了。等我回过神来的已经,都已经出了杭州府的地界了,想着你会担心。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谁知道一回到衙门,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萧占颇有些自责地说道,“要是知道我就不跟那个人赌气了,早点回来陪你!”
苏晴眸摇了摇头,“若是换做我,我也想抓住他的。你放心吧,我没事了。你一夜没睡吧?去休息休息吧。”
“我不累。”萧占掩饰住满脸的疲惫,故作轻松地说道,“一夜不睡算什么,以前我可是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神采奕奕的。”
苏晴眸看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知道他在逞强,催促他道:“你回后衙去睡一下吧,不用陪着我。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我没那么脆弱,你就安心地去睡吧。更何况我要安静地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不能坐在这里等着挨打,要想办法反击才行。你在这里我可没法安心想事情!”
“你这是嫌我烦吗?”萧占故意瞪起眼睛来鄙视过来,“你这么说我可是要伤心的啊!”
苏晴眸没心思跟他闹,把他推了出去。就手关上了门。萧占拗不过她,只好回后衙去休息了。这一天一夜他一刻也没得闲地在奔跑,着实也累坏了,头一挨到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二更,苏晴眸还没有回后衙来。
他起身喝了一口水,来到前衙,苏晴眸正在二堂跟出去找人的衙役说着话,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一无所获。
苏晴眸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将衙役打发出去,铺开纸来,要写什么,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咳,这才发现萧占来了,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你醒了?”
“嗯。”萧占点了点头,“你呢?是不是还没吃饭?”
苏晴眸笑了一笑,“忘了,又犯老毛病了,一忙起来就不觉得饿了!”
“我知道苗大人和树根夫妇的事情让你很内疚,急着想要破案。可是再着急也要吃饭,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你要是把自己累垮了,不是让那背后使坏的人得意了?”萧占强行夺下她手中的笔,“现在就去吃饭,然后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做也不迟!”
苏晴眸不想让萧占担心,点了点头。跟他回到后衙来,简单地吃了一点饭菜,却没有分毫睡意,于是跟萧占商量道:“我先写几封信再睡行不行?”
萧占知道不让她做完事情她是没心思睡觉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不要太晚!”
“嗯!”苏晴眸答应着,铺开纸,就着灯光飞快地写着,不多时便写好了三封信,叫来值夜的衙役,星夜送了出去。
三日之后,韦南松接到了朝廷的公文,女帝听到司考官被杀的事情勃然大怒,派了钦差大臣前来调查此案,预计将于明日抵达青溪。至于钦差大臣是哪个,公文上没有说,只说希望这个案子尽快了解,希望杭州府下辖大小官员极力协助。
韦南松和苏晴眸脸色都十分不好看,相对坐了半晌,韦南松才开口问道:“你觉得钦差大臣会是哪位大人?”
苏晴眸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太平公主的人。就算表面上不是。背后也一定跟太平公主有着某种的利益关系,若是派来的人不是她能操控的,那她前面所做的那一切岂不是白费了吗?”
“你有什么打算吗?”韦南松看着她问道。
苏晴眸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打算也是打算不来的,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顿了一下,又正色地看了看韦南松,“大人,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对,您无论如何也要先自保。如果我一个人死能消去太平公主所有的怨气,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这丫头,你是想让我做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韦南松笑容有些苦涩。“说起来我能做上这个刺史,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恐怕一辈子都要在五泄做一个小知县了。能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苏晴眸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不想听下去了,于是打断他道:“大人,我让您自保也是出于一部分私心的。若是我拔不出来,请您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我爹、哑叔和萧占的性命,不要让他们牵扯进来。”
“你这个狡猾的丫头,不要每次都把你的家人托付给我,你以为我很闲吗?自己的家人自己去照顾好了!”韦南松故意板起脸来,“还有,以后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动不动就把遗言说出来了,你吓唬我还早呢。你是那么容易就任人宰割的人吗?你以为我眼神很差吗?”
苏晴眸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大人,您教训得是。我就是想得太多了,凡事都要求个周全,不然心里就不踏实。我以后尽量不那么早就把遗言说出来了,好不好?”
“这道坎还没过去呢,你就想以后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韦南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兀自笑了起来。
这一天苏晴眸和韦南松谁也没有得闲,一个亲自带人收拾迎宾楼当钦差行馆,另一个则忙着通知杭州府的官员前来青溪恭迎钦差。不过钦差似乎比预计来得还要快,第二天午时刚过,钦差先头官差骑着快马前来报信,钦差的官船再有一个时辰便会抵达青溪码头,请韦南松带着大小官员前往迎接。
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各地的官员没能尽数赶来,只来了十多个,也都是离青溪较近的县城的知县,离得远的还都没能赶来。阵仗也是由青溪县衙的衙役摆列而成,阵势显得格外寒碜。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一行人得到通知,赶忙整装出城。去恭迎钦差。来到码头不多时,便看到一艘硕大的官船沿着新安江逆流驶来,缓缓地开进了码头,停住了。钦差卫队清一色披着红黑色的披风,在船头上一字排开,煞是威风。
韦南松赶忙撩起长袍下拜,深吸了一口气,响声叩拜,“卑职杭州刺史韦南松,携杭州府所辖大小官员前来恭迎钦差大人!”
“恭迎钦差大人!”苏晴眸等人也跟着齐声喊道。
喊完了大家都伏在地上等着听那声平身,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预期的声音,反倒静悄悄的。韦南松心中纳闷,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船头上只有钦差卫队,不见什么钦差。只好又气贯丹田,朗声喊了一遍,苏晴眸等人也跟着又喊了一遍恭迎钦差大人。
一连喊了三遍,才有了回应,从船舱里鱼贯走出几个人来,语气傲慢地说了一声平身,大家谢过,才呼呼拉拉地站了起来。
韦南松和苏晴眸往船头上一看,双双愣了一下,只见上面并排站着两个紫袍的大官,想是来了两位钦差大人,而且其中的一个十分面熟
第009章 争主次
站在右首的官员看起来很是年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相貌俊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站在左边的这位苏晴眸和韦南松人的,不止他们,杭州府的官员几乎都认得,正是上次来查办宫绫官船一案的司刑寺丞徐怀德。
比起上次来,徐怀德似乎老了不少,原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瘦弱了几分,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刮走一样。
这两位钦差站在一起,都把头扭向一边,谁也不看谁,一眼就看出这两位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的样子。下面的官员虽然知道其中的一个是徐怀德,却不知道另一个是哪位神仙,上面也无人通报,两位更是没有要下船的样子,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鼓点,不知道这两位钦差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徐怀德虽然心中有气,可是毕竟也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了,气量毕竟比那位高一些。再说下面官员都眼睁睁地看着呢,总也要顾着脸面。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想必杭州的各位同僚也都认得本官了,那本官就不多介绍自己了。旁边这位是咱们吏部的尚书高平升高大人,朝廷的青年才俊。此次我们两个奉了陛下的旨意,一同查办司考官被杀一案的,还请各位同僚多多协助才是!”
“是,卑职等定当尽心尽力!”韦南松低头答应着,和苏晴眸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所料不差,太平公主的人果然来了,而且来的还是高平升。要查办司考官的案子,还不至于让吏部尚书出面吧?看来太平公主这次是要来个彻底了断了。不过让他们欣慰的是,徐青天也一同前来了,这样一来苏晴眸洗拖嫌疑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下面的二人各怀着心思,上面的两个人也没闲着。徐怀德刚说完,高平升就不满地瞪了徐怀德一眼,“徐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什么叫我们两个一同查办司考官的案子?陛下的旨意分明是让你协助本官调查司考官的案子,不是吗?”
徐怀德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翻腾上来了,他不知道这个高平升是怎么做到尚书之位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员,怎么如此小肚鸡肠?为了这个主次的问题,一路上闹着别扭,不知道做了多少口舌之争。随从和钦差卫队也都不想惹这个麻烦,先报哪个就说明哪个是主,就要得罪另一个,所以才迟迟没出来跟杭州的官员见面。
刚才见无人通报,这才好心帮他介绍,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不顾大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人不能不生气!
“高大人,陛下当初下达的旨意可没说什么主次的问题,你这么说也未免太不妥当了吧?更何况还没下船,就当着杭州各位同僚的面争论这种问题,高大人不要脸面徐某还想要呢。”心中有气,说话也就分外不客气起来。
高平升听徐怀德这么说,不由得瞪起了眼睛,刚想跟他好生争辩一番,却见徐怀德已经率先下船去了,下面官员已经做出了恭迎的模样,赶忙紧走几步,超过徐怀德,先一步上了岸,听着众位官员高声说着“恭迎高大人,恭迎徐大人”,他瞟了徐怀德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饶是强忍着,徐怀德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怒气。
韦南松和苏晴眸赶忙吩咐衙役开道,将两位钦差和众位官员迎进了迎宾馆。那高平升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刚进了迎宾馆,便说晕船晕得厉害,这两日都没睡好,要休息休息才开始办案。苏晴眸赶忙差人伺候着高平升沐浴更衣,然后上床去睡下了。
徐怀德还是跟以往一样,刚到了衙门,便要着手开始办案。韦南松赶忙引着他去祠堂查看苗建仁的尸首。
苗建仁的随从一见到钦差大人,便齐齐跪下喊冤,“钦差大人,您一定要给苗大人做主哇,将那青溪知县绳之以法,以告慰苗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徐怀德已经从韦南松的上奏的折子上得知了大概详情,不过听苗建仁的随从指控苏晴眸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宫绫官船一案的时候,他见过苏晴眸,对这个女知县的印象十分不错,怎么也不相信苏晴眸会做出这种事情。于是问韦南松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容下官稍后再把详情细细说给您听。徐大人您先查验一下尸首,然后去三堂喝杯茶歇息一下吧!”韦南松笑着说道。
徐怀德知道韦南松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隐情,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于是点了点头,查验过苗建仁的尸首,又听仵作解说了一番,便随着韦南松来到了三堂。苏晴眸也已经安排好了迎宾馆的事情,赶了过来。
这位徐大人一向以清廉公正闻名,在朝中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基本上朝中的大臣官员按照自己的立场,自行分化开来,有拥护女帝的,有拥护太子的,有拥护太平公主的。上面这么做,下面自然也跟风效仿,便形成了党派,几乎人人如此。唯独一个人特别,不参与任何一个党派,也从未表现出要拥护谁的趋向,便是这位徐青天徐大人了。
经过宫绫官船一案,韦南松和苏晴眸对这位大人有了相当的了解,对他也是相当敬佩的。在码头看到徐大人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决定找机会把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告诉徐大人了。没想到那高平升一来就跑去睡觉,自己给他们制造了机会,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徐怀德听苏晴眸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脸色也变得分外严肃起来,捧着茶杯默默地喝了半晌茶,才用他那一向平直的语调说道:“这么说来孟济将军的儿子还活着,我以为孟家已经绝后了,没想到老天有眼,还给他留下了一根苗!”
“大人也跟孟济将军熟识吗?”苏晴眸刚才把从陛下湖州被劫到现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没想到徐怀德单单感叹了单迎的事情,于是问道。
徐怀德点了点头,“也不算是熟识,当时我还是一个芝麻小官,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跟孟济将军一起喝了一次酒。”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位人才啊!”又端起茶杯了喝了两口,才看了看苏晴眸,“这么说太平公主想利用孟济将军的儿子谋划什么事情,是吗?”
苏晴眸摇了摇头,“这个下官也不甚清楚,只是猜测而已。”
徐怀德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又问道:“就你们刚才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太平公主想要对付青溪知县布下的局了?”
“下官是这么推测的,不过据目前来看。大部分已经被我们料中了,十之八九就是太平公主在背后操纵没错了!”
“湖州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徐怀德看着苏晴眸问道。
苏晴眸摇了摇头,“说实话,没有。当时我们审问刘福的时候,他说自己是太子的人。事后下官和上官大人一致认为,是太平公主所做。因为陛下一直对太子心存猜忌,下官不想因为刘福一句话使得太子惹祸上身,便隐瞒下没有奏报。”
“嗯,你做得很对,无形中你救了太子一命啊!”徐怀德赞许地点了点头,却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既然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么能唬得住太平公主呢?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件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费上这许多工夫来算计你一介小知县,这个说不通啊,说不通……”
苏晴眸和韦南松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徐怀德,“那大人的意思是……”
“若是本官猜测不错,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徐怀德脸色凝重地说道。
苏晴眸也曾经怀疑过这个问题,当初在扬州,虽说有诸多缘由,可是不管怎么说太平公主妥协得也太容易了一些。可是她想不出太平公主除了要整垮一个胆敢威胁于她的小知县,还有什么理由要如此煞费苦心来算计她。
“大人,方才在船上,下官听到您似乎在跟高大人争执什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韦南松想起码头的那一幕,忍不住问道。
不问还好,这一问倒是把徐怀德怒气勾了起来,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哼,本官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官了,就从来没见过如此没有胸襟没有度量的人,枉他还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员,真是丢尽了我大周朝的脸面!”
苏晴眸和韦南松还是第一次见徐怀德这样失态,看来确实是被那高平升气坏了,赶忙安抚了他几句。
徐怀德发泄了一通,心绪也渐渐平和了下来。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本官自认为定力和忍耐力已经不错了,可是一碰到那个高平升,就忍不住要骂人了。唉,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大人一路上想必受了许多苦,不然也不会这般意气用事了!”韦南松笑着说道。
“是啊,确实如此。”徐怀德叹了一口气,“本官就是搞不明白,这样一件案子,陛下又何必派两个人过来呢?说来这件事情都怪上官婉儿多嘴,不然本官又何必跟那个高平升同船而来,受了这许多气恼……”
苏晴眸听了眼神一闪,急忙问道:“大人,是上官大人举荐您来的吗?”
第010章 大事件
徐怀德点了一下头。“嗯,当时高平升自请作为钦差前来查案,陛下已经准了的。上官婉儿却说那苗建仁是吏部的官员,交由吏部来办万一出了差池,恐怕会有包庇的嫌疑,说还是交给司刑寺来办比较稳妥。高平升又坚决不肯退让,最后只好决定由我们两个一同前来查办这个案子了!”
苏晴眸听了徐怀德这番话,心里清楚,恐怕上官婉儿也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生怕高平升会对她这个小知县不利,这才婉转地请求女皇陛下派出了以公正廉明著称的徐青天来,希望徐大人能保住她。
以上官婉儿的聪明智慧,一定也想到了太平公主的身上。看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承了她一份人情了,若是这才能过了这道坎,日后有机会再回报吧。
“大人,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答应!”想着,她突然起身来,走到徐怀德跟前跪了下去。
徐怀德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赶忙说道:“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跪下了呢?什么事情搞得这么严重啊?”
苏晴眸却坚持不肯起来。“大人,您就让下官跪着吧,这样下官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因为下官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您是十分不敬的,下官这也算是先跟您请罪了!”
“好吧,你要是觉得舒坦就跪着说吧!”徐怀德见她坚持,也不勉强她了,又好奇她到底要说什么事情,于是催促道,“什么事你快说吧。”
苏晴眸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说道:“请大人一定要为下官做主……”
高平升一觉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韦南松和苏晴眸早已经备好了酒席,请两位钦差和陆陆续续赶来的官员一同入席,给他们接风洗尘。席间,徐怀德只顾闷头吃菜,出风头的事情都让高平升一个人受了,这顿饭倒也吃得喜庆太平。
吃饱喝足也睡够了,高平升的精神头十足,便要开始调查案子。苏晴眸和韦南松只好陪着他去祠堂看过苗建仁的尸体,听了仵作的禀报,又询问了苗建仁的几名随从一些问题,便下令将苏晴眸和那天夜里留在悦来客栈值夜的杨朱等四名衙役关进大牢。
“大人,您可以抓下官,但是这四名衙役是无辜的!”苏晴眸据理力争,“苗大人被害的当晚他们确实是留在悦来客栈,可是他们都是与苗大人的随从一起值夜的,若是他们做的。苗大人的随从怎么会不知道呢?”
高平升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是不是他们本官自会调查清楚,还轮不到你来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话?来啊,给我拉下去!”
“大人,请您明察啊……”苏晴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钦差卫队的人拉了下去,连同杨朱、俞光和牛氏兄弟四人一起关进了大牢,并且让钦差卫队接管了青溪县衙的大牢,将原来的狱卒和守卫尽数撤掉了。
这个高平升表面上看起来斤斤计较,没有什么魄力的样子,可是做事情来却不一样,透着果决狠辣,看来太平公主看重他不是单凭他的外貌,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
苏晴眸被关进大牢,这下可忙坏了韦南松,被高平升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要看张老憨一案的卷宗,一会儿要查验陈树根和张小云的尸首,一会儿又要去悦来客栈查看苗建仁被害的现场,一直折腾到三更过了,才说倦了。要去迎宾馆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中,韦南松已经腰酸背痛了。说起来他的年纪比那高平升要大上一旬,竟然被一个后生折腾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无奈了。谁让他官职比人家小呢?
也许是太累了,他脑袋一挨到枕头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天还没亮,四周一片漆黑的。一瞬间的恍惚过后,赶忙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就见一个钦差护卫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赶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大人,不好了,钦差大人……中……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韦南松大惊失色,“哪位钦差大人?”
“两位都……都中毒了……”护卫急急地说道,“大人,您快去前面看看吧,迎宾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韦南松赶忙蹬上鞋子,一路小跑地随着钦差护卫来到迎宾馆,果然迎宾馆内已经乱作一团,钦差护卫忙进忙出的,每一个人都神色焦虑。
“钦差大人怎么样了?”韦南松抓住一个护卫问道。
“高大人上吐下泻,已经拖力了。徐大人倒是不吐也不泄,可是浑身发青。已经……已经奄奄一息了……”
韦南松登时面如土色,双腿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他不知道苏晴眸是不是沾惹上瘟神了,这刚死了一个司考官,派来查案的两位钦差又中了毒,危在旦夕,若是再出个人名,那……他不敢想下去了,急声吩咐道:“请了大夫了没?快去找大夫,把青溪所有的大夫都给我请来,无论如何也要把两位大人救过来……”
“已经去请了!”也不知道是谁答了一句。
韦南松也顾不得分辨是谁答的了,扯住一个护卫,让他带自己去看徐怀德。虽然他急得脑袋上快冒青烟了,可还是认识路的,只是他双腿抖得太厉害,已经走不动了,只能让护卫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了徐怀德房中。
徐怀德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黑青,一动也不动,气若游丝。几名钦差护卫手足无措地守在他床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碰他,生怕动一动就会让他断了气一样。
“大人。大人……”韦南松扑到床前,被屋里的气氛感染,声音不由自主地轻柔了下来,唤了几声,也不见徐怀德有丝毫动静,一颗心咚地一声便掉进了黑色无底洞里。
“钦差大人为什么会中毒?”半晌他才从呆愣中回神,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赶忙问道。
一个护卫指了指桌上的碗,“恐怕是这宵夜中有毒。大人之前还好好的,睡觉之前看了一会儿公文,觉得肚子饿了。便说要吃宵夜,吃完宵夜便睡下了。刚过四更不久,我们听到高大人的房中有动静,便过去看了一眼,才知道高大人中了毒。便过来看看徐大人有没有事,结果……结果就看到大人他……他这样了……”
“来人啊,做宵夜的和送宵夜的人都给我抓起来!”韦南松沉声地下了命令,几名护卫答应着,便去迎宾馆的厨房抓人了。
这工夫大夫已经“请”来了,说是请,其实都是被钦差护卫硬闯进门从被窝里十分粗暴地拉起来的,一路稀里糊涂、连惊带吓地被带来了衙门,睡意早就吓跑到几百里之外去了,直到被推到床边,让他们赶紧给躺在床上的人看看,才多少明白过来,自己好像不是不小心犯了什么案子了,而是让他们来看病的。
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韦南松恶狠狠地说:“要是救不好钦差大人,你们的脑袋就别想在脖子上站着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心又都提了起来,手哆嗦着都无法号脉了。
大夫来了也多少安心一些,腿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韦南松这才起身往高平升的房中走来。虽然他个人对高平升的印象十分不好,可毕竟也是钦差大人,出了事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高平升看起来比徐怀德情况要好一些,又是吐又是泄的,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折腾光了,也平静了下来,脸色虽然苍白难看,但是看起来比徐怀德的脸色有人气多了。此时正被四五个大夫包围着,号脉的,查形观色的,跟钦差护卫询问情况的。
“高大人怎么样?”韦南松急忙问道,“知道中了什么毒吗?有解毒的方法吗?”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大夫赶忙恭声地回答道:“大人,钦差大人中的是菌毒。好在发现得早,又经过刚才的一阵吐泻。已经排出不少了,并未性命之忧,只需喝药调理几天便没事了。”
韦南松一听高平升没有性命之忧,登时放心了不少,掉头就奔回了徐怀德房中,“怎么样,徐大人怎么样了?”
他问完了才发觉屋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几名大夫都仿佛犯了大罪一样跪在地上,低头不语,钦差护卫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徐大人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韦南松急了,忍不住吼道。
“大……大人,徐大人中毒已深,恐怕……恐怕……”
韦南松只觉得大脑轰了一声,“什么?”他一个大步跨了过来,薅住一个大夫的衣襟,“大人中的不是菌毒吗?高大人已经没事了,为什么徐大人就有事?你们到底是不是大夫?有没用心看病,啊?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让高大人屋里的大夫来给徐大人治病,快……”
第011章 被指控
韦南松见大夫个个都灰着脸色摇头。心中最后那点希望也湮灭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同样是中毒,为什么高大人没事,徐大人却……”
“大人,高大人中毒发现得早,再加上身体对这中毒反斥?br />